若是别人文斯当然无论如何得把东西要回来,但闻礼的话,嗯……弟弟这么正派怎么会有坏心思呢?所以必然是有原因的。
可惜无论男女装,两边信息不对称,各缺一半没法儿敞开去问,实在是麻烦。
而另一边,闻礼走过那道铁门,停下脚步,拿出了文斯那条项链,又从衣领里勾出自己那条。
两个坠子放在一起。
看似完全相同,但其实若仔细看,闻礼那条项链与项坠的连接处,有一枚小米粒似的银色点状物,在太阳底下微微闪光。
闻礼摩挲着文斯的项坠,温柔地,像在抚触它上面残留的那个人的体温。
“傻瓜。”他低笑道。
**
傍晚,闻礼仍旧帮送大林他们回家,文斯因为脚崴了没跟着一起去。
本来他是坐在食堂外面院坝的,后来觉得无聊,慢慢四处走走,不知不觉就到了学校门口。
望着那条放学的路站了一会儿,文斯索性坐下。
四周没有别人,他将手机音乐放出一点点声音,边听音乐边哼着歌,其实开始并没有想等的,却也就这么一直等了。
闻礼回来时,天色将暗,远远见到那边坐着个人影,在学校的高大铁门下显得孤零零的。
夕阳晚风送来一阵轻灵的歌声,仿佛让人的心也跟着踩上飞扬节奏,闻礼几步跑上前,低头看向文斯。
“怎么在这儿坐着?”
“等你呗。”
文斯双手环抱撑住膝盖,手指打着拍子,哼唱还在继续,这三个字的回答因此也带了点欢愉的、甜蜜情歌的味道。
他这样抬头望来时,眼里映着淡淡余晖,生动得好像一幅画。
闻礼没说什么,只是在文斯身边坐下,从他的视角,远眺前方那条路。
路由远及近,远方的人亦是如此由远及近,所以刚才的文斯,在等待他回来的时候,当看见他回来的时候,大概是种怎样的心情?会有一丝半点的想念与欣喜吗?
闻礼注视文斯安宁的侧脸,夏晚微风轻拂,吹过他的头发,在鼻梁与睫毛间投下微微摇晃的影子。
文斯也在这时转过了头,他支起一只手,脸靠住手掌,有点散漫地笑了笑。
“今天送大林他们,还顺利吗?”
“……嗯,”闻礼收回视线,“没什么事。”
除了蝉鸣,整个校园都是安静的,本来要问的话就此删除下文,但闻礼也想起另一件事。
“把包给我,给你看个东西。”
闻礼去送学生,他的包由文斯暂为代管,听他说要拿东西,文斯将腿上的包递过去,调侃,“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正直呢?居然忘了在你包里找我的项链。”
“我的包你可以随便看,”闻礼道,“但你肯定找不到。”
“有你拿人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有没有,你今天不就见识了?”
“……强盗逻辑,说不过你。”
文斯无奈,可闻礼说就是想给它配个链子,这理由谈不上充分也不算全不合理,总之虽然怪异但文斯现在也接受了。
但还真别说,单从这件事上看闻礼就比他光明磊落,要是文斯自己的包,是绝对不敢让闻礼保管的。
即使人品可信,奈何秘密太多,怕包都兜不住。
两人说这几句的功夫,闻礼拿出个折叠式无人机,一键伸展。
文斯瞧着有点眼熟,好像就是之前在高尔夫球场时闻礼试验过的那架高层送快递无人机。
“你要给我看的就是这个?”
“是,也不全是。”
闻礼打开手机程序,短暂准备后,无人机缓缓升空,越飞越远,直至在浅橘色的天幕中彻底消失不见。
就没了?文斯还一直追着看,也没看出端倪来,“这是什么特殊飞行表演吗?”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闻礼卖了个关子。
然后他像是不管那架无人机了,对文斯说,“拍摄组今天有晚场,暂时不回招待所,我们是等,还是我背你走路?”
“等吧,又不着急。”
两人于是在学校门口坐着,文斯问闻礼送大林回家的事,趁机向他了解现在那孩子的情况,又从假肢谈到创致的产品。
直到天边那点淡橘变成浅灰,又从浅灰变成完全的夜色,闻礼望见东天的月亮开始显现,才说,“关于鸽雪山,其实还有个由来。”
“由来?”
“是个传说,我第一次到这里大林就告诉我了。”
传说中的鸽雪山原本不是雪山,也没有名字,山中无人居住,只有一位神仙长年在此修炼。后来有一只白鸽无意中落到此处,与孤单的神仙成了伙伴。
可是神仙的时间无穷无尽,白鸽的生命却极其短暂,这段相伴注定无法长久。后来白鸽果然离世,其时恰逢山下村落疫病笼罩、旱灾绵延,神仙就将鸽子的羽毛变作洁白大雪,降临人间。
那一年冬季过后,疫病被雪层永久封冻,停止蔓延,积雪融化的水流汇成江河滋润土地,春暖花开,万物更新。
再后来神仙羽化离去,人们就将这地方叫作鸽雪山,而雪山顶上皎洁的月亮就是神仙的化身,雪顶如白鸽,每逢夜晚雪山明月彼此辉映,人间天上相伴如初。
“这传说还挺美的。”文斯静静听完闻礼讲述,感叹,再看那遥远的月色和雪山,感受都不一样了。
“后面还有,”闻礼又说,“满月时落在雪山的第一颗流星,据称是神仙的使者,对着它许愿的话就能实现。”
“许愿?”文斯愣了愣,反应过来闻礼说的什么,禁不住哈哈笑了,“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是不信,”闻礼却道,“不过有人信。”
他看着月亮,“大林和我说,他有两次遇到过那样的流星,第一次是梦到他妈妈的时候,第二次是我给他装上假肢的时候。”
文斯脸上的笑意因为这话渐渐敛去,他沉默了。
“所以我也会想,虽然不信,但这世上许多巧合,是科学道理不能完全解释的,否则我怎么会恰好在那天看到鸽雪山的报道,又有了后来这些际遇。”
闻礼转头看向文斯,“今天是满月,要不要试试?”
问题来得突然,闻礼投来的目光也同样,那深邃眼里含着不易察觉的试探,文斯一时脑子有点短路,傻傻问,“试什么?”
“许愿。”
在文斯看不到的角度,闻礼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手机。
“这……我也没什么愿望要许啊……”刚这样回答,突然文斯瞥到天际一抹飞速逝去的光——
他惊讶地睁大眼,“哎那是不是流星!”
“是,”闻礼道,“快许愿吧。”
月下飞流星,文斯属实第一次见,他也有点激动了,赶紧闭上眼刚要许愿,却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最大的愿望,毫无疑问该是顺利完成全部剧情,获得生命自由权。
但这一刻,却犹豫了。
再次睁眼时流星早已飞走,文斯叹口气,虽然心中莫名低落,神情却表现得轻松而无所谓,“我果然没什么愿望。”
他摆摆手,打算站起来,却被闻礼握住手腕,“再给你一次机会。”
只见刚刚应该是流星消逝的地方,突然有个点一闪一闪的,光芒由弱到强,划过一道亮白轨迹。
“那也是星星?”可文斯觉得不像。
闻礼没回答这个问题,只问他,“想要吗?”
文斯不明白,而闻礼低声道,“想要的话,摘下来送给你。”
“开什么玩笑……”
话音刚落,那颗星星突然光彩骤亮,文斯还没反应过来,它便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晃得人眼花缭乱,转瞬到得近前。
闻礼说的“星星”,终于缓缓停落在文斯腿上。
文斯怔了半天,才将刚才的画面和眼前的无人机联系起来。
“怎么样?许愿了吗?”
文斯低头看着无人机上面还亮着的那些灯,无奈又好笑,“你把我当小孩子哄呢?”
“但你也信了。”
所以一开始那个流星就是闻礼用无人机整出来的视效把戏。
文斯顿时觉得自己好呆,“我竟然差点真的许愿了。”坏弟弟敢骗他。
闻礼却说,“对着它许愿,也能实现。”
“那你这是免费送愿望的无人机?”
“可以这么理解。”
文斯诧异,怀疑地看向闻礼,他不是对那些玄幻之事不以为然吗?怎么这会儿让他许愿,还笃定能实现?
可闻礼坦然回视他,那眼神不似玩笑,而是认真的。
“……行,那我就勉为其难许个愿吧。”
对着无人机双手交握,文斯煞有介事地大声说,“咳咳!准备好,我要许愿了。”
在闭眼之前,他又偷偷瞥了闻礼,而后默默低头,郑重地在心中许下愿望。
希望我全世界最好的弟弟,能够永远幸福。
因为这个愿望不用他许,最后也一定会实现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又是超级甜甜甜齁甜甜的番外特辑,中秋小剧场之【哥哥,我想你了】,近6000字肥章哦~友情提醒提前带好餐巾纸,估计会有许多眼泪从嘴角流下来XD
第八十二章 中秋甜蜜小剧场
【再次声明:超前小剧场,慎入!慎入!慎入!非要看那就不怪我了】
**
闻礼这次来海市出差,已经有半个月,他每天的时间都排得很满,今天中秋也不例外,本打算一定要在节前赶回去的,到底还是没能做到。
其实关于什么时候回去,那个人从来不催不问,他的戏约也多,忙得不亦乐乎,总是无牵无挂的样子。
虽然已经在一起,但闻礼有时候觉得自己大概仍旧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他在这里苦苦计算分离与重逢的时间,那边却是把每天都当一个小时来过。
用原话说就是,“今天这场戏好带劲啊,我还没演够就没了。”
然后附带发来一个带妆自拍照,是个四十多岁饱经沧桑又眼神凌厉的黑帮大佬,还是大头,完全不顾他这个男朋友的心理阴影面积。
终于到工作结束,已经是夜里十点半。
闻礼打开手机,里面行程卡里有一张凌晨两点飞首城的飞机,然后早上八点又从首城飞回来,也就是说,即便到了首城他也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且还不算从机场与家往返的路程。
闻礼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但他还是没有取消那两张机票,也没回酒店,而是直接打车去机场。
在车上时电话铃响了,不看备注光听这声音,闻礼眉眼里的疲惫便一扫而空,但他点了接通,却没主动问候。
心里不爽,忽然就想高冷了。
“还在忙工作吗?”那边问,声音里的愉悦与他这儿的落寞形成鲜明对比,仔细听来身边依稀还有乐音。
“嗯,在忙。”闻总更加高冷。
文斯低低“哦”一声,好像有点小失望。
闻礼本来不想说话的,可因为文斯这声不算叹息的叹息,略微踟蹰,还是又道,“快结束了,十分钟。”
或者,应该说五分钟的?
文斯好像又高兴起来,“我们剧组今天就地组织了中秋活动,我唱了一首和月亮有关的歌,还是古诗翻唱,你听过没,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那首。”
“听过诗,没听过歌。”
“那等你忙完我唱给你听~”
结果闻总说,“现在就唱。”
“啊?”
“我忙完了。”闻礼不必解释,这么说就行。
“……好吧。”
然后闻礼等着他唱,但那边却迟迟没开口,过了一会儿才道,“现在唱好像没感觉啊,要不……你如果没事了,去趟海边?海上生明月,你拍个海边的月亮给我看看,我兴许就有感觉了。”
闻礼答应了,飞机登记还早,他有足够时间去海边,没怎么考虑,他让司机师傅临时改道。
“先生想去哪个海滩?这边最近的是……”
“去虹沙湾吧。”
海市的知名沙滩那么多,虹沙湾不算最适合观月的,但闻礼还是选择了它。
夜晚的虹沙湾,中秋要凌晨才清场,游客仍旧不少,不过位于西侧的白玉贝壳雕塑附近,因为太靠边而无人涉足,显得冷冷清清。
这样反而利于拍摄景物,闻礼走到雕塑前,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对着雕塑、海潮和明月拍照,今天的月亮很大,从此处看去,那轮廓能将半个雕塑都笼罩在光晕下,闻礼挑了张最满意的,发给文斯。
[唱歌给我听。]他没忘记约定的事,拍照是有目的的。
[稍等。]
几分钟后文斯发来语音请求,闻礼却点了拒绝,文斯又发,闻礼再度拒绝。
[???]
[不语音,要视频。]
[……]
文斯这次发的是视频请求,但当接通后,闻礼却看到界面里乌漆嘛黑一片,根本看不到文斯的人。
“你在哪?”
“哎呀别管我在哪儿,今天中秋,你就负责赏月,看月亮就行了,然后我给你唱歌,”文斯声音好像故意放得很轻,对着话筒很近,悄悄说的那种,“你好好听,不许中途打断,不然我就不唱了。”
闻礼皱眉,又舒展,“知道了。”
文斯开始清唱,远处海潮声声,恰好成了耳机里歌谣的伴奏,沙沙的一浪接一浪,每个点都踩得很准,原来那些亘古诗句唱出来,是这种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