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没本事么!”韦少东愁得拍大腿:“许是御剑睡着了,迷迷糊糊从天上摔下来,伤得不轻。万一死在我们锁月楼,那可就彻底说不清了!谁不知道苏清冷那怪人对妻女都一般,唯独对苏小满在意的要死,让他拿命来换没准也行。万一苏小满有个三长两短,反咬一口我们仇杀,搞不好两家明天就得开战!”
他这一番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把柳言卿听得目瞪口呆。
不愧是女主角,砍谁的戏也砍不了她的!
第32章 导演,加戏!
柳承熙匆忙给儿子配了个轮椅,但不是法器,需得人推。吴越当仁不让,谁也别想和他抢这活。
柳言卿就是坐着这个滑稽玩意来看小满,卧床的少女一见老熟人,当即“哇哇”哭开;又因为扯到内伤,转瞬演变成哀嚎。
说实话,见了娃娃脸姑娘这副凄惨模样,是个人都心疼。
“快别哭了,越哭越疼,”柳言卿关切道:“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呜呜呜……”少女艰难止住哭泣,小脸憋成一条皱巴巴苦瓜:“阁主太过分了,表姐也不好,我想来找你们,可是路好远啊……我又困又饿……后来就掉下来了……”
她受伤不方便擦泪,柳言卿需敬业装病,只好示意吴越帮忙。
吴越冷脸找了条不甚柔滑的帕子,瞎揩一气,比一刻钟前哄师兄的态度粗暴百倍不止。
柳言卿追问:“苏阁主怎么了?”
苏小满哭哭啼啼开始说:“你们被邪祟掳走了,柳楼主上门要交代,结果当场吵起来……”
“柳楼主走时扬言要发动仙门百家掘地三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誓要戳穿九璀阁的阴谋。我劝阁主一齐出力,只要能找到你们,总能洗刷冤屈。”
“可是……阁主却说,”少女又有恸哭的征兆,吴越手持半干不湿的帕子严阵以待,“说锁月楼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切都是你们的陷阱!柳公子每次一登门就出岔子,一切都是你们演练好的,根本没必要找!”
柳言卿冷冷听着,暗道苏清冷勾结魔修觊觎内丹,自己心里有鬼,当然不敢刨根问底。这套说辞倒能自圆其说。
“我与阁主说你们都是好人,还救过我的命,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可阁主不听……还凶我……”苏小满再度嚎开:“阁主以前从来没有凶过我呜呜呜……”
柳言卿急着劝慰,吴越忙着擦泪,哥俩忙得不亦乐乎。
原来她伤心的症结在此处,真是个没长大的丫头。别人肚子里已经修炼出那么多弯弯绕绕,肠子都成精了,女主角却只关心谁凶了她。
“那苏小姐呢,”柳言卿又问:“你们那样亲近,她又怎么惹你了?”
“表姐最坏了!”提起苏浅,小满义愤填膺:“前脚说了一堆我不懂的大道理,说柳公子是她未来的夫婿,不许我肖想。后脚阁主逼她退婚,她竟低头默许。”
小满咋咋呼呼:“这哪是喜欢的样子?喜欢不就应该排除万难在一起么?”
“没错。”吴越破天荒同意她的观点,又因不合时宜的煽风点火挨了柳言卿一记白眼。
“然后呢,”柳言卿平心静气的问:“你就为这事离家出走了?”
“不止呢!”小满脾气没撒完,继续滔滔不绝:“我见阁主不讲道理,表姐又不抗争,当场斥责他们柳公子生死未卜,他们便一个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的都是独善其身的招数——”
她豪气的拍一把胸脯,碰到伤口也咬牙没破功,吐出石破天惊的一句:“表姐不嫁我嫁!柳公子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九璀阁责无旁贷,我愿为柳公子守寡!”
柳言卿被她雷得里嫩外焦,简直不敢想象那场面,冷嗖嗖反问:“苏阁主非常生气吧?”
“没错!”小满毫无悔意,用残躯比划:“阁主一掌就把桌子拍飞了,说表姐都不许嫁,我更不许嫁!”
“我一听就很生气啊!”小满的情绪愈发激动:“我确实没表姐聪明,没表姐漂亮,出身也没她好,练功更是稀松……反正从小到大,样样比不上表姐。可凭什么连表姐不要的东西都不能给我?”
“你别急,苏阁主应该不是这个意思……”柳言卿都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眼下的境况是全天下都知道苏小满是苏清冷的私生女,唯有她自己不知。谁都不想率先在她面前说破,毕竟谁说破谁来哄。
“那阁主是什么意思?”小满克制着抽泣,这样比较不疼。但因为她叫嚣要嫁给柳言卿惹恼了吴越,那记仇的小子已经不肯再帮她擦泪了。
小满哭累了,继续往下说:“表姐的反应就更奇怪了,阁主明明在骂我,她却哭着跑开……这是我记事之后第一次看她哭。”
柳言卿心道苏浅可不是要生气么,苏清冷字里行间的意思就是苏小满比苏浅金贵,一个苏浅都赔不起,更不能赔上苏小满。
这老头也真是缺根弦,居然能一句话把两个闺女得罪得透透的,闻者都替他急。
事情盘问清楚了,天真少女摊上冷血生父和薄情亲姐,有冲突也正常,并不值得一刀两断不共戴天。
柳言卿稍稍盘算,虽然小满是要挟苏清冷的好筹码,但他不稀得玩人质那种下三滥手段,便出言安抚道:“你莫再想了,都是一家人,你跑出来他们定然担心。我让锁月楼的长老认真给你治伤,你要多加配合,争取早日康复,回去与家人团聚。”
“啊?”小满哭丧着脸:“我好不容易才跑过来的,柳公子不收留我么?”
“不敢收留。”柳言卿耐心讲道理:“你若在这住下,苏阁主会以为我们扣了人。”
“扣就扣了呗,”小满置气:“反正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留在九璀阁也是吃白食。”
“小满,话不能这样说。”柳言卿严肃道:“我刚刚还在自责,若非我不争气被邪祟掳走消失月余,两家本不会闹到这个地步。眼下大战一触即发,你若再来添把火,到时候要死伤多少人,你有没有想过?”
小满语塞。
半晌,继续委屈嘟囔:“柳公子会这样替大家着想,阁主却不会。他还敢说柳公子是坏人,我看他才像坏人……”
“小满,”柳言卿推心置腹,言辞恳切:“纵使有天大的脾气,现在也不是任性的时候,还要大局为重啊!”
“咦?”小满歪着脑袋思忖:“表姐也说过大局为重……但你们说的事情好像不一样,柳公子说的话要更中听些。”
“所以听懂了么?”柳言卿和颜悦色的哄孩子:“好好养伤,脾气回去之后慢慢闹。”
“好吧……”小满皱着鼻子,不情不愿的答应。
“韦师弟!”柳言卿一锤定音,赶紧传话:“给九璀阁去信,就说我们救了小满姑娘,养几日伤便送回去,叫他们莫要担心!”
“那个……”韦少东杵在门口没动,表情拧巴。
柳言卿问:“怎么了?”
毕竟有当事人在场,韦少东扭捏半天,才答:“楼主的意思,可能不会轻易放小满姑娘回去。”
“不走就不走!”小满求之不得,乐开了花。
“你别瞎想,”吴越冷冷戳破:“楼主不是留你做儿媳妇的意思。”
“那事不急,我还小呢,”小满挺能给自己找台阶,乐呵呵道:“反正我觉得柳公子人好,在这呆着一定比回家强!”
柳言卿焦头烂额,已经顾不上那傻丫头的态度了,追问韦少东:“爹爹什么意思?”
韦少东答:“楼主的意思是师兄你屡次三番在九璀阁吃苦头,他们还不认账。这次小满姑娘自己送上门来,也要借机恶心他们一次!”
“荒唐!”柳言卿怒斥:“两门派交恶,为难一个小丫头作甚!”
“师兄你可真大方……”韦少东实力愤慨:“别说楼主了,连我都咽不下这口气!苏清冷不认账倒罢了,还敢反咬一口是你故意阴他。也不想想你当年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娃娃,就算真有那心,犯得着赔上双腿和半条命么?”
小满同仇敌忾:“没错!苏阁主太过分!”
柳言卿扶额,问:“那现在爹爹的意思是怎么办?”
“楼主没说,”韦少东坦言:“约么是想扣着人吓唬吓唬他,再趁机谈条件吧。”
“这个主意好!”苏小满继续插嘴:“苏阁主确实欠教训!只要不真的打我,什么戏码我都愿意配合你们演。”
“小满姑娘,”吴越善意提醒:“请注意你现在是阶下囚的身份,没什么可高兴的。”
“没关系!”小满想得开:“柳公子人好,会护着我对不对?”
柳言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姑娘你这话是说得没错,可是会祸害我被师弟收拾啊!
果不其然,吴越忍无可忍,站起来便走。道是:“师兄与其在这发愁,不如当面去问楼主。”
“对!好主意!”柳言卿也吃不消小满的热情,正好想溜。
“柳公子!”竟是身残志坚的小满拽住了他的袍角,眼中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柳言卿被逼无奈,战战兢兢的请示:“那个……师弟啊,要不你去外面等我?”
吴越人前惯常会演,倒是老实去门外侯着了,但摔门时没控制好力道,暴露了他的满腔邪火。
柳言卿心惊胆战,控制好表情才敢转向小满,催促:“什么事,快说。”
心下犹在急不可耐的想,你要是三句话说不明白老子今晚可就交代了!
“我跑来找柳公子,吴公子怎么对我那么大敌意?”小满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小心翼翼说出她的揣测:“他是不是……也喜欢我啊?”
柳言卿惊得忘了呼吸——姑奶奶你也太会给自己加戏了!
等等!
“也”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以为还有谁喜欢你啊?
第33章 两面三刀王八蛋
吴越推着柳言卿来找楼主,进门便是一句:“爹爹为何要扣小满姑娘?”
柳承熙悠悠放下书本,看得出来他今早心情不错,说话慢条斯理:“言卿,你不好好休息,怎么管起这些闲事了?”
柳言卿急道:“怎么说锁月楼也是有几百年积淀的高门大户,不说统领江湖,至少和九璀阁平分秋色。怎能行扣押人质之举,说出去不好听。”
“苏清冷都不要脸了,”柳承熙冷嗤:“我还要什么好听。”
忽的目光一凛,又道:“再说,他们怎么对你的,你就忘了么?”
“可苏小满是我的朋友!”柳言卿争执。
“苏浅还是你未婚妻呢,退婚帖已经送到了。”柳承熙甩出一个刚到的信封,冷笑:“婚约尚且如此,你和苏小满的交情又值几斤几两?”
柳言卿简直想站起来理论:“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非要打起来么?”
“言卿!”柳承熙突然严肃,沉声呵斥:“你只管把身子养好,这些事不要管。”
柳承熙历来强势,对命途多舛的独子是溺爱,乃至过度保护的。可这一次,他的铜墙铁壁又幻化成牢笼,要将已经长大成人的柳言卿永远锁在属于孩童的那一方小天地,是是非非不许他过问。
这到底是爱,还是别的什么?
“爹!”孩子终会长大,柳言卿不知道原来的角色在亲爹面前是个什么怂包样,但来自21世纪的他主张平等自由,断然忍不了这口窝囊气,怒道:“九璀阁退婚一事,你为何没有征求我的意见?”
柳承熙笑容和煦:“爹爹正打算抽空告知你呢。”
“只是告知而已?”柳言卿怒不可遏:“那可是我的婚事!我也不该过问么?”
“你不要动怒,伤了身子骨可难办咯……”做爹的不痛不痒的安慰,顾左右而言他。
“爹!”柳言卿近乎在咆哮:“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拿那一套哄我!”
柳承熙愣了愣,许是在找合适的面孔,半晌端出一副慈祥又漠然的表情,与暴躁的后生晚辈讲道理:“事已至此,你总不会还愿娶苏浅过门吧?”
“事情到什么地步了?”柳言卿不解:“两家是有些误会,但我已经平安归来,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再者,就算两家彻底撕破脸——”柳言卿气的不是取消婚约的结果,而是两边家长蛮横的态度:“那也是我与苏浅的婚事,成不成应该由我们俩来定!”
柳承熙最初是震惊的,这孩子一直算得上安静乖巧,从未气势汹汹与他叫板。
“呵……”他的微笑变了味,敷衍的假笑逐渐变得意味深长,摇头叹息:“言卿,你到底太年轻了,很多事还不懂。”
“不懂你倒是教啊!”连日积压的委屈,柳言卿不吐不快:“自我习得门中咒法,便再没去上过课,也不见爹爹带我熟悉门中事务。以养病为由,一直离群索居养在偏僻的竹林里,师兄弟来拜访须得经过爹爹的许可,否则一概不许入内。以至我枉为大师兄,能叫得上名字的师兄弟却没几个!长此以往,爹爹是指望闭门造车的我懂什么?”
他一口气把话说完,气喘吁吁。怒目瞪向柳承熙,追讨一个解释。
可楼主的铁面牢不可破,沉吟半晌,也只是说:“言卿,你太激动了,回去休息吧。我让小翠给你送碗安神汤,等你冷静了再聊。”
柳言卿的眶子黯下去,对这个世界的父子情谊不再抱指望。
不……其实他一开始就不该抱指望的。
即便他不是魂穿过来的,真正的柳言卿也已经死了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