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稳稳接住!
苏小满不胖,但他虚弱的髋骨不曾负重,这一撞仍然咖嚓作响。大老爷们强忍着没喊疼,实则眼冒金星,差点要了老命。
“师兄!”
吴越的声音传来,很近。
柳言卿循声抬头,看见有主角光环护体的吴师弟不知何时下来了,正在飞舞的触手间跳跃,试图靠近他们。
“我没事!”
柳言卿作了非常纯爷们的发言,同时驱动轮椅躲避触手的攻击。
法器移动的速度奇快,苏小满搂着他的脖子,发出惊叫连连。让人不合时宜的想起与女同学去游乐场坐过山车的痛苦记忆。
可触手太多,防不胜防。
先有一只触手沾上了柳言卿的肩膀,他下意识侧身躲避。另一只触手却从刁钻的角度钻出来,扯住苏小满的腿脚。
而后,将两人生生扯开!
“柳公子——!”苏小满的哭腔充斥着洞穴。
“小满!”柳言卿看着苏小满渐行渐远,而吴越却已然神勇无匹的杀过来,当即下令:“师弟!先救小满!”
但吴越充耳不闻,径直向他奔来。
柳言卿想骂人来着,可惜没机会了。因为触手把轮椅掀翻,里三层外三层缠上他的躯体,然后逐渐收紧。被桎梏的痛苦紧随而至,眼睛不受控制的挤出泪水,很快连呼吸都难。
他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谁还有空管苏小满。
泪眼朦胧中,唯有吴越矫健的身姿是清晰的,不愧是有主角光环护体的人,终究需要他来救场。
目前为止所有的剧情几乎都对,只是为什么英雄救美的对象从苏小满变成了自己?
柳言卿默默翻白眼,无奈问苍天。
第9章 我两原是死对头
网罗与他愚笨的同类不同,岁月磨砺出类人的心智,极其聪颖狡诈。抓住柳言卿后,勒住其喉咙叫他无法念咒,束缚十指令人不能掐诀。
柳言卿只能无助的看着吴越与触手搏斗,砍断一条又来一双,师弟英俊的面庞染上血污,洞穴里顷刻间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
——师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邪祟有无限再生的属性,砍不完的!
柳言卿有心剧透,可惜喉咙还被掐着,说不出话来。
他被迫安静围观男主角的表演,与苏小满的表现如出一辙。
咦,苏小满呢?
算了……谁有空管她。此时柳言卿能看见的只有大杀四方的师弟。
吴越俨然杀红了眼,手起剑落愈发狠戾。触手断裂,魔血飞溅,劈头盖脸洒下来,他似一尊血染的罗刹鬼站在血雨中。因为找不到柳言卿,他在百忙之中焦急呼唤:“师兄!师兄!”
“在这里……”
柳言卿铆足了劲回答,但声音太虚弱,毫不意外的被打斗声埋没。
“师——兄——!”
吴越等不到回应,发出一声哀婉的悲啼,好比一曲挽歌。
喂,我还没死呢……
触手干扰视线,柳言卿躲在吴越看不到的地方。眼睁睁看着他天真可爱的师弟肩膀颤抖,又哭又笑,变得狰狞而可怖。
“为什么……”吴越剑尖直指半空中蠢蠢欲动的触手,旋身的速度精妙,气场达到诡异的平衡,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如知根知底的老对手。
“终于找到你了……”
邪祟没有嘴,不知从何处发声。诡异的声响恰如北风灌过破庙,一路呼啸,闻者心惊。
“为什么,”吴越痛到失语,开口便哽咽,声线里的悲恸呼之欲出,只问:“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先是师父……又是师兄……”他右手持剑,左手当真抹起眼泪,原来在柳言卿面前动不动就要哭的样子,也不全是演的。
又忽而雄起质问:“为何要把我最重要的人一一夺走!?”
“哈哈哈……”网罗笑了,志得意满的宣言:“我要的可不止他们,我还要你!”
吴越怔愣在原地,想退。可邪祟的百只巨目均匀镶嵌在身体上,遍布四周,没有一个方向是他的退路。
“你师父确实是块好养料,吃完意犹未尽,流连忘返。”邪祟玩弄着猎物,触手惬意的缱绻飞舞,却不急着把猎物吃下肚,而是惬意的拨弄旧恨,约么是觉得这样更有趣些。
“但三岁开慧的妙人,世间唯二而已!”网罗的贪婪透过百目放射,目光如蛛丝将猎物拴牢:“你们的内丹乃上佳补品,得其一便可制霸天下。巧啊,巧啊,今日我一下得了两。”
“旁人不知你几岁开慧,我却是一直盯着的,”邪祟幽幽道来:“你师父死前施术掩蔽你的内丹,将你藏在俗世,意欲叫你远离仙门,作为凡人过一生。奈何……你不听啊。”
吴越开始恍惚。
说实话,他不记得自己何时开慧的,那时候兵荒马乱,他又年纪太小,很多记忆都不清晰。
但江湖上流传最广的传闻他不可能忘——锁月楼少主柳言卿天赋异禀,三岁开慧,是百年难遇的神童。
也即是说,苏小满只能算饵料,他与师兄才是真正的大鱼!
吴越后悔不迭。当时真不应该耳根子软,哪怕动粗也不能让柳言卿跟来!
“内丹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千年难凝出一粒。如今同时现世,必有灾殃。”邪祟娓娓道来,用与人类截然不同的嗓音诉说名门正派不屑于过问的暗黑传说::“一山不容二虎,同道不容双雄。两颗珠子注定走向对立面,而今且让我魔道先取一颗!”
只取一颗!
吴越脑回路清奇,在绝望中看到一点光亮。
只要一颗的话,是不是师兄还有活下来的希望?
“你只要一颗?”他惊喜确认。
“对,只要一颗。”网罗对猎物的态度相当满意,凌厉的阵势减弱,目光流转,像在欣赏一道心仪的菜色:“正邪两道都塞不下你们,我又岂敢独吞。”
“你师兄是个病秧子,”触手环伺靠近,带着粘腻的汁水触碰吴越的脸庞,发问:“你说,你的是不是要更好些?”
“我的当然更好些!”吴越信誓旦旦拍着胸脯的担保,迫不及待谈条件:“你取了我的内丹,就放过我师兄!”
“放过?哈哈哈……”邪祟只当听了笑话:“将另一颗内丹放生,岂不是给自己栽培对手。”
吴越脸色惊变,陡然意识到没得选,左右是个死。
“小伙子,你要想开点,”触手继续在他脸上摩挲,游说蛊惑:“纵使我放过他,你师兄也没有活路。”
“不可能!”吴越不听:“师兄乃锁月楼少主,有楼主悉心爱护,岂会有差池!加上内丹助力,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谁也不配伤他!”
“你忘了他这些年遭的罪?”网罗冷嗤:“说是活着,不若死了!”
触手伴随他的怒火变得张牙舞爪:“正道中人满口礼义廉耻,实则都是些男盗女娼之辈!惦记他内丹的人多了去了,只是一个个藏着掖着充好人,还不如我魔道来得坦荡!”
横竖是死,吴越犯不着识抬举。怒血上头拔剑便砍,怒吼:“你放屁!”
魔血飞溅。
“师弟——!”
是柳师兄的声音。
方才网罗聊得太入迷,竟忘了陷阱里还有另一只垂死的猎物。
还当没了轮椅柳言卿只能像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却不知他何时挪了地方。虚弱的病人一手扶着石壁站起,另只手呈掐诀之势。
一声“师弟”出口,下一秒符咒炸裂,在半空绽放烟花朵朵,绚烂又美丽,刺目的光令网罗睁不开眼。
“师兄……”吴越感动不已,第一反应以为师兄在给他壮胆加油。
柳言卿可没给他浪漫的时间,目光一凛,怒吼:“趁现在!”
吴越在烟花下失神:“哈?”
柳言卿咬牙,恨透了他那不开窍的猪脑子。既然猪队友不给力,那便只能靠自己。
他猛地一推石壁,借反作用力起步。
久旷的双腿被迫挪动,第一步走得异常惊险。所幸万事开头难,一旦有了速度,他压根刹不住车,第二步比第一步迈得更有气势,一路扑向对面的吴越。
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第三步便踩在邪祟的残肢上,身体失控向前栽倒。
“小心!”
吴越终于开窍,快跑几步,用铁臂接住他。
像极了双向奔赴的爱情。
柳言卿重重撞在师弟胸膛上,感慨这胸肌真不错,快赶上穿越前的自己了。
触须还在狂舞,煞是骇人。但似乎失了准头,白白花去不少力气,愣是没抽到猎物身上。
“现在怎么办?”吴越一筹莫展。
柳言卿果断指向头顶,指尖的灵力凝成一道灵鞭,直直奔向远得不可见的入口。
“抱紧!”他不容商榷的下令。
吴越求之不得,赶紧照办,一秒都没耽误。
过往想和师兄亲近总遭到推拒,今日师兄却投怀送抱,他甘之如饴,吃豆腐没够。
柳言卿嘴唇翼动,飞速念咒。
灵鞭收紧,带着两人向上攀爬。
吴越目光如炬,一旦占据地利优势,很轻松的在青灰色调中找到那抹红色的影子:“小满在那!”
红裙少女蜷缩在断肢残骸中,像被遗弃的布偶。
柳言卿再探出一道灵鞭,将少女拽入怀中。中间有一条触手误打误撞缠上他们,被吴越眼疾手快斩断,三人继续攀高,逃离了触手的覆盖范围。
“呼……”吴越继续提剑警惕半晌,终于松一口气。长剑入鞘,点起一捧灵光。
师兄的脸近在咫尺,哪怕脸上有污渍,依旧美得不可方物。
柳言卿扬着下巴,眼睛忙于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探询前路,留给师弟的是纤长的脖颈和一颗形状漂亮的喉结。
这么看的话,除了漂亮,还有刚毅在。
吴越目光再挪两寸,看见了在柳言卿怀里安睡的苏小满。
又是一阵不爽。
“师兄,”他一脱险就开始龟毛,扭捏提议:“你太累了,小满让我抱着吧。”
这要是平时,柳言卿巴不得那两人你侬我侬扯不开。可这会如此狼狈,他实在无心照顾那两人的恋情,不虞道:“反正都是我把三个人拽上去,换你抱着就能轻点还是怎么着?”
吴越遭了抢白,一阵语塞。
想了想又问:“师兄刚才是如何制服那邪祟的?”
“网罗几百年道行,靠打是打不过的,”柳言卿解释:“但他惧光,所以我放烟花。”
“师兄好厉害!”吴越由衷钦佩:“居然连这个都知道,是长老们在课上教的么?”
其实……并不是呢。
邪祟天生地养,没有名字。网罗这个名字是他成了魔尊的左膀右臂后才有的。
柳言卿欲言又止,心想我要是告诉你他以后是我的得力下属,你是不是现在就要一剑捅死我。
不过邪门的事远不止这一桩,他反将一军,转而质问吴越:“网罗奸滑狡诈,有隐匿行踪的绝技。你又是如何找到它的巢穴?”
“我……”吴越年轻又富有生机的脸黯淡下去,在师兄面前没有秘密:“是他追了我们好久,后来师父与之血战,最终不敌被生吃入腹。”
他心有余悸的看下脚下的深渊,喃喃自语:“我记得它的味道。”
说不记得,可有些记忆又异常清晰。
该记得的记不清,巴不得忘却的苦痛却深深烙在脑中。
“记得师父扎人的胡茬和宽厚的大手,酒葫芦里永远剩了几口舍不得喝的浊酒。”
“以及他拒绝教我仙术,三令五申逼我隐瞒已经开慧的事实,只能像个农家孩子一样终日靠玩泥巴度日。”
“还有网罗追着我们跑,他带着我寻遍仙门,寻求庇佑。可两个逃难的叫花子却屡屡遭遇那些高门大户的冷眼,无人愿意收留。”
……
头顶传来苏浅和韦少东的说话声,吴越就此打住。
他定定看着他仰慕的师兄,怅然一笑,经年旧恨消弭无形。
只说:“还好,现在我有师兄。”
第10章 着了男人的道
其实在吴越卑躬屈膝削尖脑袋投入仙门修行之前,他是恨的。
恨世道不公致师父死于非命!恨仙门百家见死不救!恨透了食肉啖血的魔道和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名门修士!
他要出人头地,一统仙门,将曾经看不起他百家领主踩在脚下!然后与魔道不共戴天,此生致力于除魔卫道,为师父报仇!
可现在,都有点淡了。
师父走了太久,比起模糊的死状,更多的是两人相伴的点滴。
对仙门也恨不起来,毕竟有柳师兄这样可爱的人。
与其铆足劲寻仇,人生在世还有更得趣的事情。就比如——逗师兄。
苏小满一直昏睡未醒,据说是受魔气侵扰,得驱邪。苏浅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带领门中一众人忙得不亦乐乎。
柳言卿又瞎造了一把自己的残躯,把人吓得不轻。韦少东和于琴音盯他的梢盯得紧,又是裹被又是灌药,实在熬不住了,硬押着吴师弟上阵,勒令他睁眼盯着柳师兄,绝不许他起来活动。
吴越欣然领命,恭恭敬敬哄师兄师姐回去休息,再三保证一定会照顾好师兄。
柳言卿躺在床上翻白眼,显然觉得他们事儿逼。
“师兄~”室中孤男寡男,牛皮糖再度贴上来,伏在他的床头腻歪:“我来照顾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