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北驰的思绪却已经转到了别的事上。
他看着门缝里露出的半张脸,严肃问道:“我记得那时在宫里,李涣只是秉笔太监中的一个,那一年新入宫的小黄门他收了十几个义子。成英,为何这许多年过去,他独独只留下了你?”
他没叫李大人!
李成英险些被他一句浑厚低沉的成英叫得耳朵起火,哪里还有心思想他的问题,只顾着在脑子追着59741咆哮:“为什么呀?为啥?”
“不知道啊。”59741快被他吓哭了,电音打颤,“书里,书里没写呀。”
······好家伙,书里都没写,巫北驰在这自己扩充故事线呢。
李成英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根本不知道当中发生了什么,小说原着里只讲了李成英是李涣最宠爱的义子,也没说是为什么呀。
“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了。”巫北驰见他面露难色,善解人意地放过他,还解释道,“我并不是想窥探你的过去,只是知己知彼若是知道李涣为何偏爱于你,也好帮你想些对策。”
“既然不好说,那你自己小心便是。”
“不是,”李成英破罐子破摔,把门推到一边,“我不······”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啊,我是真的不知道!
这话说了人家能信吗?
虽然我在宫里十多年,当朝最大的太监是我干爹还独宠我一个宝贝儿子,但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多少有点敷衍,还透着一股凡尔赛的味道。
“算了。”李成英叹气,放弃了跟他解释明白的路,改口说,“等以后时机成熟,我会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告诉你。”
等到时候巫北驰兵到京城把李涣给杀了,他岂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也好。”巫北驰又叮嘱,“但你见李涣时一定要万分小心。”
“好。”
被人关心的滋味尤其好,李成英现在心里满登登装的都是巫北驰。59741和宿主共享大脑,感受到李成英的想法,错码尖叫。
“你想干什么!”
“我要是不能完成任务,会有什么后果?”李成英相当平静地问。
“你会死!你在原本世界的身体还在车祸现场躺着,时间刚刚过去几秒,只要你完成任务,系统会立刻修改时间线,帮你活下来。”59741连忙抛出最大的诱惑。
“没必要了。”李成英对它说,“在哪活不是一辈子。”
系统给他的任务是,让巫北驰爱上他,然后英年早逝留巫北驰一个人怀念这段过往。
可现在成英只想和他长相厮守。
复活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骁勇王爷的权宦少监·21·尴尬的早晨
翌日晨起,李成英幽幽转醒。
迷糊劲还没过,揉着眼睛一侧头,吓得不轻。巫北驰正睁着深邃的绿眸子盯着他看,瞧他一醒挣脱了被子,还把锦被替他向上拉了一把。
李成英对每天早上起床都能看见巫北驰这张帅的惨绝人寰的脸已经免疫了,长安王可是个相当优秀的男宠,陪吃陪喝陪睡。晚上替他盖被子,早上还能提供人工叫醒服务。
就是拿那么一双狼一般的绿眼睛死死盯着你可吃不消。
“起好早,盯着我看什么?”李成英见天色尚早,干脆缩回被窝里,享受还没散尽的余温。
巫北驰晨起声音也有些沙哑,说话声音听得李成英耳朵麻麻的。
“今日真的要去见李涣?”
“礼物昨天都挑好了,怎么不去?”李成英隐隐觉得,巫北驰虽然未曾同他说过什么海誓山盟的话,但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他眼下一片黑青,想来是担心了一夜,不曾睡得安稳。
“他疼了我十几年,总不至于今天突然翻脸吧。”
“从前你也不曾在家里藏着要命的犯人。”巫北驰道。
“你怕在我府上的消息走漏?要是李涣知道,早就派人冲进来了,还轮得到贺梅亭来装腔作势?”李成英不住地安抚,“更何况,你怎么知道,这些年我没干过同样的事?”
巫北驰一听这话,思绪立刻跑偏。
“你还在家里藏过别的男人!”
“不是,不是!”李成英吓得抓着被角朝被子里缩,巫北驰那吓人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了,他连忙解释:“我是说,我这些年没少阳奉阴违跟李涣对着干,他一次都没发现。”
巫北驰还生气,伸手把他从被子里拔出来,粗粒的拇指按着脖子画了一圈,恶狠狠说:“但凡被他发现一次,你这脑袋还能长在脖子上?”
“好啦,我会小心行事。”成英脖子痒,下意识便抓著作乱的手狠狠蹭了两下。
像是只慵懒撒娇的小猫,求摸摸。
俩人顿时都是一愣,李成英哆哆嗦嗦捧着巫北驰一只手,整个人都麻了,他似乎得意忘形太过逾矩,四肢无处安放。
巫北驰也愣了片刻,转瞬间欺身而上,将李成英整个人压在身下。被对方抓着的那只手突破重重封锁探到成英脸侧,在瘦削的脸颊上艰难聚起一团肉肉,手劲不轻地捏着。
“你别捏——唔”
出口的哀嚎都给捏岔了音。
巫北驰就像是驰骋草原的野兽,强势地划分着属于自己的地盘。雌兽低低呜鸣,发出无力的抗拒。
“你知不知道。”巫北驰几乎不用一点力道就可以把成英这只小菜鸡压制得不能动弹,他表情狰狞地将李成英压住,语气凶恶,“早上的男人不能惹?”
李成英快吓哭了,巫北驰什么铁疙瘩一样又烫又硬的玩意贴着他的大腿内侧,灼得那一片皮肤都要融化。他想过这一天,可没想过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又猝不及防。
“我···知道啊···”
单身二十几年,他可太懂了。
话音甫落。
巫北驰绿色的瞳孔骤然放大,凶恶的目光被迷茫取代,难以置信地盯着李成英看去。
成英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被按在床上哪里也去不了,只能紧闭双眼掩耳盗铃一样侧过脑袋,脸颊涨成绛红色。
——有什么东西,紧紧挨着巫北驰的小兄弟站起来。英姿勃发,对它行了个大礼。
出大问题!
骁勇王爷的权宦少监·22·入宫
京城的宦官个个都沐猴而冠,弹冠相庆。
纷纷出了大内,在皇城脚下自立门府,一时变成了京中人人畏惧的大人。
而他们顶天的千岁老爷李涣,虽然在京中宅邸无数,财产万千,却被困在大内无论如何也走不出那巍巍皇城。
他须得在皇城里头牢牢抓紧不懂事的小皇帝,死死地攥着他抢来的一切。
李成英要拜会他就要进到皇城里,红墙绿瓦四方地,巍峨大殿,困住后宫万千佳丽,也引得弄权者争名逐利,抢着进来,打破头上去。
守门的禁军见是李成英,七尺男儿好长的双腿,竟打着颤,险些跪下去。
李成英自小生活在人人平等的和谐社会,可见不得这个,连忙把轿帘撂下。吩咐着,四人小轿落也不落,径自直入大内,在历来帝王之家最尊贵的场合,旁若无人。
这是李涣示威的手段。
从前在宫中只有各位皇亲贵胄的轿辇才可抬行,而今他李涣的义子也可以不用步行出入,便意味着他之地位,已同皇权无异。
李成英一路不曾下轿,听闻他来,李涣差遣了一个年轻的内监来迎接。小内监二十左右的年纪,模样俊秀,恭恭敬敬朝成英行礼。
“奴才解纨,千岁听说大人来了,特意差遣奴才来接大人。”
“大人请随我来。”
成英皱眉打量了他一会,颌首应允,让轿夫随他过去。自个愁云满面的坐回去,把59741叫出来。
“这解纨是谁?有名有姓的,书里没写过。”李成英恼着,“原主人的记忆里也没有这一号人物。”
59741发出嘶啦嘶啦的杂音表示不满。
“书里这会长安王在部下的家里躲着,你应该每天到李涣面前卖乖。你可倒好,光顾着和长安王蜜里调油,人家李涣有了新的好儿子就来问我吗!我怎么知道!”
自从上次被它发现自己并不想完成任务也不打算再回到现实,59741的脾气就格外暴躁。李成英心知这玩意就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告诉自己,只能听天由命走一步看一步算了。
有一点是很奇怪的。
这解纨有喉结,也有青色的胡茬。即便他穿着一身宦官才有的宫衣,李成英也看得出,他是一个健全的男人。
李涣在先皇的御书房里等着李成英。
他坐在先王御座上,身后站着侍女轻柔捏肩,底下跪着黄门仔细捶腿。面前御案上摆着南疆进贡的玛瑙绿提和各色鲜果,奏章叠了厚厚一摞,闲散扔在一旁。
成英进来,正瞧见他在提起朱笔在奏折上打了个巨大的红叉,随手扔进那一摞奏章里面。
“父亲,孩儿来看您了。”成英上前,先同李涣见礼。
李涣也有近六十的年纪,一身的骨头已经挂不住皮肉,松垮的垂着。他用女儿家的妆面每日精细打理自己,试图遮住脸面的皱纹,却只让他显得更加妖邪。
“你可真是咱家的好儿子,放出门便玩野了心,这都多久不曾来看过咱家?”李涣说话时声音尖细,像一把锐刺滑蹭着耳膜。
“儿子这不是来看您了。”李成英自责道,“都怪儿子从前没出过门,外头的好东西多着,一时玩花了眼,竟然将父亲给忘了。”
李涣却不是个生气的样子,他哼了一声,倒像是寻常人家里佯装责怪孩子的长辈:“就会说好话哄人。”
旋即一抬手,将四五个伺候的宫女太监,乃至明里暗里藏着的七八个侍卫都遣了出去。
“你也随他们去吧。”
李涣对着李成英的方向说。
成英顿时一愣,紧接着身后有一个声音应道:“是。”
他才知道,原来身后始终跟着解纨。解纨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成英却只觉得如芒在背,周身苦寒。
骁勇王爷的权宦少监·23·危机
“过来。”李涣向他招手,亲昵地叫,“来给咱家看看,是胖了还是瘦了?”
李成英不敢耽搁,抱着怀中一个檀木盒子走到李涣身边,巧言笑道:“我好着呢,倒是您老人家,在宫中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李涣爬满皱纹的手搭在李成英肩上,捏了捏,还算满意,夸奖说:“还成,没瘦。”
李成英便乖顺地垂头笑了笑。
那双手却没有离开他的身体,沿着双臂,腰肢,甚至捏到了腿上。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冰凉滑腻,爬满全身。
一个念头不安地冒出来,成英感到一阵恶寒。
被李涣摸过的地方都似乎剐去了一层皮,往洞开的血肉里灌着冷风,寒气直入心底。他觉得可怕,李涣和李成英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再也忍不得,突兀地避开李涣的手,飞快地在对方来不及反应的时刻将自己怀中抱着的檀木盒子敞开。里面摆着一尊镶嵌金边的玉如意。
“孝敬父亲的,您看喜不喜欢。”
李涣的眼睛盯着如意亮了一瞬,端起来看了看成色,旋即说:“东西是好东西,只是咱家不缺这个。”
“咱家就缺个称心的儿子,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你不在咱家身边,一刻也不安稳。”
李涣居然这样说话。
“要不然,外头的宅子给你留着,回宫来陪咱家一起怎么样?”
成英心中警铃大作,他惶急地叫着59741出来,59741就跟死了一样安静铁了心要跟他对着干。可他根本就不知道当初的李成英是如何说服李涣才换取出宫的机会,眼下更不知道怎样才能回避这个问题。
“父亲当初,明明答应成英的。”他只能摸棱两可含糊其辞,指望着从李涣口中套出点什么。
李涣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不悦地望着李成英。
恼怒道:“你倒是有脸说,太子瞧不上你,咱家依你所说将太子流放,长安王曾欺辱你,咱家也给你权力准你将他杀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李成英仔细将这些线索堆叠到一起,琢磨着。
当初应该是二人商量好,除非处置了太子和长安王,否则李成英不会回宫居住。如今这两件事都办妥了,他又有什么借口留在外面?
更何况,李涣究竟为何对李成英如此偏爱,屡屡让步?
“父亲只说最疼成英。”
思绪流转间,肮脏污浊的猜想浮上心头,李成英也只能忍着恶心,决定赌一次。他故意捏着嗓子,放软语调,撒娇一般同李涣讲话。
“父亲不是有了新儿子,又疼又宠的,心里哪里还有成英的位置。”
李涣闻言,眼睛盯着成英,目光变了几变,脸色也晦暗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