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刚刚餮足的王八蛋最后的让步。
巫北驰转过去。
李成英抱着被子把窗幔放下,才开始轻手轻脚地清理自己,一时又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泪吧嗒吧嗒砸在光滑的缎面锦被上,洇出一个个小水坑。
委实过于可怜了。
老王八蛋也忍不住自责,悄声道歉:“是不是吓到了?”
“别怕,今日是我躁了些,往后不会的。”
他那张嘴就是骗人的鬼,成英才不会信他,一面可怜兮兮流着眼泪擦身子,一面用沙哑的哭腔自暴自弃地说。
“是李涣把我养大的,我囫囵个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打着这样的主意。”
“你明白了吗!所以只有我能活到最后,所以他最宠爱我,懂了吗!”
他并不知道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李成英是如何讨得李涣欢心,李涣这样疼爱他,他们究竟有没有上过床。
可是一旦有了这种可能,他便自己都觉得脏。
李涣凭什么只宠爱他?他又凭什么值得李涣的独宠?说这当中没有肮脏的交易,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巫北驰当场黑着脸,掀开窗幔,看见李成英又哭花的脸。
他是最厌恶这群太监的,即便自己凭着一点点救命之恩,携恩图报逼迫他另眼相看,李成英仍然不知道。当巫北驰发现他与李涣可能有如此纠葛之后会不会当场拂袖离去,觉得他不堪入目。
巫北驰靠过来,将浑身颤抖的李成英揽入怀中,由着他洪水决堤般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肩头。
“对不起。”
他轻轻拍着成英的后背,声音温柔。
“对不起。”
他说。
“是我来得太晚了,当年在宫里的时候我就应该找到你,带你一起去西北。”
荒漠狼烟吃糠咽菜,或者浴血厮杀生死难料,也总好过深陷在皇宫的泥潭里,挣扎不得被越拖越深。
李成英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在了今天。
他终于遇见一个无论如何都会站在自己身边,信任他,爱护他的人。
在现世,他因为性取向而被赶出家门,从此孤身一人飘荡在社会上,落得后来千夫所指,恐怕死后人们会说他罪有应得,甚至都没有人会给他收尸。
到了这莫名其妙的系统中,就连59741那个家伙都在说着谎话,利用自己达到未知的目的。
只有巫北驰。
真切地爱着自己。
他是流浪的孤魂终于找到皈依之所,他是漂泊的藻荇终于得以扎根。巫北驰是他的人间烟火,是阳光透过层层雾霭,终于落在成英的肩头。
“别哭了。”巫北驰很不会哄人的。从前在军营里,兵卒们缺胳膊断腿也不敢这样抱着他哭啊。
他狠狠心双手扣着成英的肩膀,把他端到自己的面前。
盯着他被泪水糊满的眼睛,一抽一皱的鼻子,放狠话:“你再哭,我又忍不住要弄你。”
李成英正身陷感动,对巫北驰的好感达到顶峰,但这并不能阻挡他,拎起床上的枕头,狠狠砸到巫北驰的脸上。
骁勇王爷的权宦少监·28·离别之序
先皇的丧期很快过去。
巫北驰的伤势也好了七八,这期间李成英又入宫几次,大把金银玩物送给李涣,讨他欢心,得了一息喘息之功。
丧期过去后,李涣扶持的小皇帝便会登位听政,他一个三岁孩子能懂什么。把持朝堂的无非是李涣和几位顾命大臣。
所谓顾命大臣,也早已被李涣收买。
以及镇守剑南关的萧大将军,早在先帝驾崩之机已和李涣达成了裂土封侯的协定。而今这朝堂之上,是心怀鬼胎的大臣,是自立为王的将军,鸡犬得道的权宦。
以及那些空怀大志,敢怒不敢的谏官。
成英正是其中之一。
京城内外都知,李成英是李涣最宠爱的儿子,今日小皇帝初登大宝,李涣专权。当着一众朝臣的面,谁都没赏,先赏了李成英三座庄子,千两黄金。
夸赞他先皇丧事办的隆重,能显大邺之威。
实击是李涣舍不得解纨又不甘放开成英,故此给他一点甜头,试图以此笼络人心。
满殿朝臣谁人不气谁人不恼,但是身在屋檐下,不得不向他们低头。下了朝李成英漠然离去,那些人还要追着巴结,称赞他紫微星降世,命有洪福。
成英只道是灾星砸在了头上。
面前这些人,今日能将他捧多高日后就会将他踩多狠。他今日心里慌张无比,似乎将有大事发生,根本无心同这些人扯皮,匆匆回府。
落在那些小人眼中,便又成了自命清高。
一介阉人,可笑可笑。
成英的预感不错,巫北驰的伤势大好,孙无常数着日子来给他换药。
同时带来了另一个消息——果然如李成英所说,恒城太守与西北的羌人来往甚密,而恒城则是新丰府出兵西北的要塞城池。
恒城太守如若当真从中作梗,新丰府必遭重创。
“羌人最近屡屡调兵靠近边线,一战在所难免。”孙无常边替巫北驰换药,边劝说道,“请王爷早日回军中主持大局。”
巫北驰沉眸,问道。
“你的消息如何传通?”
孙无常道:“是王爷的诸位旧部,在朝中忍辱负重担任官职,才能进出京城内外联络消息。”
巫北驰岂能不知他在朝中还有几位旧部。
以这些人的手段,能够自己进出京城已经不易,又如何将自己神不知鬼不觉送出京城。
倘若动静闹得大了,惊动李涣,更改了恒城的部署。到时候他又该如何暗度陈仓,打李涣和羌人一个措手不及?
“我出不去。”巫北驰阖眸断言,“若是强走,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孙无常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叹口气,宽慰巫北驰也宽慰自己:“幸好如今知道了羌人和恒城太守的算计,属下传消息出去,想必副将足智多谋一定能大获全胜。”
“等到皇城守备一旦松懈,属下立刻想办法送您回归新丰府。”
巫北驰点头,言简意赅:“有劳。”
李成英回府时同孙无常打了个照面,孙无常恭敬地同成英见过礼然后退走。
成英心中焦虑更甚,从无名之处升起,继而燎原。灼得他一颗心都滚烫,仿佛在热油里翻滚。
骁勇王爷的权宦少监·29·家国与情长
巫北驰在李成英的书房翻看经传。
他生来眉目凶悍,容颜凌厉,一蹙眉能吓得小儿啼哭。即便是易容换了脸皮,也藏不住那凌厉的骨相。
不过见到李成英,他总是愿意勉强自己,从表情不多的脸上极力摆弄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李成英身着绛紫色的官服,头带狻猊青玉冠,堂堂正正,一副书生才俊的风度。
实在惹眼,巫北驰喜欢的紧,忍不住打趣道:“李大人下朝回府了?”
李成英面色不虞,走到巫北驰身边将朝笏放下,问道:“方才孙无常来过,可说了什么?”
巫北驰一笑,道:“见我恢复的好,将该拆的都拆了,药也只剩了几味。”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些。”李成英语气一沉,对巫北驰说,“李涣今日既然敢光明正大坐在皇帝身侧自称千岁,想必是将事情都已安置妥当。你往西北递送消息已久,孙无常今日来一个字也不曾提?”
巫北驰自知瞒不过去,只能老实交代:“自然是说我家成英神通广大料事如神,恒城太守果然早已串通西北羌人,我已有部署,不必介怀。”
“做什么藏着掖着还不肯说。”
成英埋怨了一句,坐在巫北驰对面,凝眉思索。
倒是把巫北驰吓得不轻,他原意是想干脆不告诉成英这些免得他劳心伤神,谁知弄巧成拙,只怕是成英以为自己信不过他,藏着秘密不肯说了。
于是连忙替自己开解道:“我并不是有意瞒着你,只是你日日奔波劳碌,我不想你再为这些事挂怀。”
“我不恼你这个,别乱想。”
李成英思索了半天,今日李涣在朝堂上给足了他面子,若是他再不肯就着台阶下来立刻搬回宫中恐怕最后闹得双方都不好看。
可他若是搬了回去,势必无法再照看巫北驰。
西北羌人既然已有动作,想来也是到了巫北驰该回去的时候,他既已经无法再京中护得对方安全,自然要想一个完全的对策将巫北驰送出城才是。
“李涣今日赏了我几处庄子。”李成英道,“都在城外。”
巫北驰眉峰一挑,不动声色地看过来,他仿佛已经猜到了李成英心中所想,先发制人:“新丰军中自由一众大小参将,个个足智多谋,如今有了你的情报,莫说抵御外敌。纵然是打到皇城脚下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他并不想走。
如今的皇城风雨飘摇,李成英像是风中一根细草,根虽扎得深,但终究站不稳,始终摇晃着。
巫北驰只怕有一天,倾盆大雨落下,砸折了这颗小苗苗的腰。
他得站在成英身边,替他遮风挡雨。
“明日我便去同李涣讲,去城外收了去年的佃租,到时候带你一同出城,就此回西北去。”李成英好似听不懂巫北驰的话,执意如此。
巫北驰面色一冷。
干脆沉声直言:“我根本就不想回去,新丰府如今也并不是非我不可。”
他道:“我留在京城,陪着你,不好么。”
李成英眼眶一热,他自然是想如此的。两情若是久长时,朝朝暮暮数相思,片刻的光阴都不愿割舍。
骁勇王爷的权宦少监·30·温存
“李涣的耐心就要耗尽,他不会允许我一直呆在宫外。”
李成英说。
“一次两次推拒却还可,今日他在朝堂上只抬举了我一个人,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要是这样我还不肯松口,恐怕他也不会再有耐心同我耗下去。”
巫北驰的手掌伸过来,将成英两只手一同拢进掌心,轻轻握住。
“到时候,什么都会被他发现的。”
巫北驰粗声说道:“我明白了。”
李成英这次是躲不过去必然要回宫的,成英再也不能在宫外陪着他,朝暮相对煮雪烹茶。相反的,他必须走,走得远越好,让长安王在世界上死个干净,李成英才不会被拿到把柄。
他们才都是安全的。
成英兴致不高,神色萎靡,眼眶在不注意的时候自己都悄悄红了,却还提着笑同巫北驰打趣。
“堂堂长安王不忙着建功立业,竟也会被儿女情长绊住手脚。”
巫北驰眸子一抬,眼里闪出一丝危险的寒光。
成英立时警觉起来,却仍敌不过巫北驰的迅猛,对方长臂一展,轻松将躲闪不及的李成英隔著书桌两端揽住。
他扣着成英雪白的后颈,有意无意地揉捏突起的小段颈骨。
在李成英错愕的目光中,附身轻轻吻在成英唇上。
“哪里是儿女情长绊住了我的手脚,是小李大人秀色可餐,让我终日无心旁事。”
李成英被亲了一口,瞬时脸颊爆红,根本抵不住巫北驰这一通荤话调戏,只会支支吾吾,讲巫北驰是在胡说啦,不学好啦······
干脆被巫北驰捏住腰线,上下一紧,被人家生生从桌子一端搬到了另一端。
按在躺椅上,亲了个够本。
情难自已之时,李成英昂着头勉强承受巫北驰凶狠地冲击,一口气有的喘,一口气缓不上来,吐息之间全是巫北驰的味道。
巫北驰的手沿着官服的下摆探到衣服里面,厚重的茧子蹭的成英细嫩的皮肤一路起火。
他打了个寒战,用双手颤巍巍捉住巫北驰作乱的腕子,艰难地摇了摇头,讨饶道:“别弄我······”
眼角泛红垂泪,唇瓣被吮吸得红热湿濡,这副被人欺负狠了的样子只能惹得巫北驰火更大。
巫北驰用那双要吃人的眼睛盯着李成英看了良久,最终发狠似的在成英腰上不轻不重拧了一把。
纵使这般,还是惹得成英从嗓子里发出猫叫似的痛呼,吓得抓着巫北驰手腕更紧。
“等我再回京城,非办了你不可。”巫北驰凶悍地警告李成英,成英这会哪里能顾及到以后的事情,只想把眼下这一关先过了再说,只管傻傻点头迎合。
“办的,办的。”
巫北驰把人拖到面前,狠狠地亲,恶毒得发誓:“到时候你要是再躲我也不会心软,就把你绑在王府的床上,做得你动弹不得,成不成?”
李成英只管抽着气小声哭叫,巫北驰一问,他就慌慌张张用哭腔答应:“成的,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