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得太久,白锦扶右脸颊上的肌肤都有一块儿地方被丝帕磨红了,景彧心虚地收回了手,不动声色地将丝帕掖进自己袖子里,淡淡地道:“你身边群狼环伺,这么做也是为了自保,行为虽称不上光明磊落,但也无可厚非,换做我是你,我可能也会如此,那我又凭什么苛责你。”
“……”白锦扶舔了舔干燥的唇,垂下眼讪讪道,“想不到你还……挺善解人意的。”
“所以你就是因为担心我看清了你真正的为人后会讨厌你,所以你才会故意将我推开?”景彧上身前倾靠近白锦扶,低头想和白锦扶对视,嗓音低沉地道,“我不讨厌这样的你,别再推开我,好吗?”
景彧一靠近,白锦扶就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清冷的白檀香味,听着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心跳陡然大乱,差点就受了蛊惑想要点头答应,关键时候多亏理智及时回笼,白锦扶想到原剧情里景彧的下场顿时脑子里一个激灵,一把推开景彧的肩膀,身体往床里面缩了缩,留给景彧一个倔强冷漠的侧影。
“不行,就算你不讨厌我,我也不要你管我的事。”
“理由?”
白锦扶屈膝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斜眼看他:“要什么理由?不要你管就是不要你管,你就没自己的事要做了吗?干嘛一直围着我转?你要是实在太闲了,就找个姑娘成亲,再生两个娃,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成吗?”
景彧平静地道:“不成。”
白锦扶虽然脸上的表情故作很冷漠,其实心跳就没慢下来过,嗓子又干又紧,很想问景彧他之前心有所属的人到底是谁,可偷偷咽了好几口口水最终还是没敢问出口。
他怕听到是自己想的那个答案,又怕听到的不是自己想的那个答案。
他自诩也是个潇洒豁达的人,爱恨从心,快意恩仇,可从没在一件事上这么纠结过,为什么在景彧面前,他总会变得如此不像自己?
沉默了一会儿,景彧忽然道:“你一直觉得你骗了我,其实,我也有事瞒了你。”
白锦扶闻言眨眨眼,好奇地问:“你瞒了我什么?”
“我……”景彧刚起了个头,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忽然从营帐外面进来个人,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小白,我来看你了,听说你一天都没吃饭了,这怎么能行,我刚在外面打了只牡鹿,给你做烤鹿肉怎么样?”
来人声如洪钟,这大大咧咧的语气,一听就是江叔衡。
江叔衡从屏风外面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看见白锦扶床边还坐了个男人后,先皱起了眉毛,接着扬起的嘴角也往下压,问:“宁安侯?你怎么来了?”
景彧本来是侧着坐对着床里面的白锦扶,见江叔衡来了后,转过身端端正正坐在床沿上,自然而然地用身体挡住了江叔衡看白锦扶的视线,毫无要站起来的意思,不动声色地道:“本侯奉太子之命过来安抚七殿下,七殿下身体虚弱,需要静养,大将军若没别的事,就请先离开,不要打扰七殿下休息。”
“太子之命?”江叔衡不屑一顾地冷笑,“就是因为太子他生的那好儿子,才让小白颜面扫地,他还好意思过来黄鼠狼给鸡拜年,宁安侯,你少拿鸡毛当令箭,还赶我走,你和太子沆瀣一气,我看该走的人是你吧。”
白锦扶怕他们两个吵起来,闹出动静引起别人注意,忙从床里面爬出来,“行了别吵了,你俩怎么回事?怎么一见面总能吵起来?”
“又不是我要跟他吵的,谁让他要赶我走的。”江叔衡得理不饶人,抱着手臂,侧头瞥了眼景彧冷哼道,“我也不想耍嘴皮,宁安侯要是想动手,我也可以奉陪。”
“还嫌我这儿不够乱是吧?”白锦扶白了江叔衡一眼,从床上翻身下来,理了理衣服,回头对景彧道,“要不你先走吧?”
景彧纹丝不动地坐在床上,“太子让我留下安抚你。”
白锦扶无奈道:“……我已经被安抚好了,真的,我没事了,你任务完成了,可以走了。”
景彧抬眸,深深地看了眼白锦扶,“我还有话没说完。”
白锦扶想起景彧刚刚因为江叔衡进来被打断没说完的话,脑中不禁思绪纷飞,景彧到底向他隐瞒了什么呢?
“什么话?你现在说呗。”江叔衡随手找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下来,大喇喇地道,“不介意我在旁边一起听吧。”
景彧眼风凉凉地扫了江叔衡一眼,微哂,“难道我说介意你就会离开?”
“不会。”江叔衡挑挑眉,戏谑地打量着景彧,“难道是什么不可告人的话,还不能让我听?”
白锦扶听到这两个人吵架就头疼,赶紧转移话题,站到两人中间挡住他们的视线,问江叔衡:“你不是说打了只鹿吗?鹿呢?”
江叔衡手朝外面指了指,“放外面了,一整只鹿都给你送过来了,刚打来的,得趁新鲜吃,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白锦扶想了想提议道:“天色应该也不早了,那就都别在这儿待了,出去烤鹿肉吃吧。”说完,转身看了看景彧,“宁安侯也一起来吧。”
景彧悠然站起身,痛快地答应:“好。”
江叔衡不满地瞪了景彧一眼,但要是不让景彧跟去,又显得自己做人太小气,嘴里小声嘀咕:“算你走运,便宜你了。”
白锦扶不耐烦地挥挥手,“那你们先出去,我换身衣服再出来。”
江叔衡屁.股一抬,先迈腿往外走,景彧本来也准备离开,扭头看见白锦扶一把拢住披散在肩膀上的散乱青丝,随意地用发带绑成一束马尾,想起白锦扶之前在府里的时候就不善给自己梳理发髻,于是又停下来问:“要不要我替你梳头?”
江叔衡听到景彧的话,刚准备卖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回头警惕地盯着景彧道:“你一个大男人,给人家梳什么头?要梳头自然有下人,有你什么事?快点儿跟我出来。”
景彧没理会江叔衡的阴阳怪气,直接走到白锦扶身边,拉着人的手臂让白锦扶在梳妆镜前坐下来,江叔衡见状连忙走回来,快步走到景彧身旁,眼疾手快,比景彧抢先一步从梳妆台上拿起木梳,得意洋洋地将木梳拿在手里向景彧示威,“不就是梳头嘛,我也会,小白,我来替你梳。”
白锦扶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在铜镜里看见江叔衡站在他身后,拿着木梳的动作跟手里拿把菜刀似的,连忙双手抱头护住自己的头发,扭头如临大敌地瞪着江叔衡,“你确定你真的会梳?”
江叔衡啧了声,自信道:“当然会,梳个头能有多难?我天天都给我的马梳鬃毛,手艺好着呢。”
白锦扶睁大眼,声音拔高:“这马的毛和我的头发能是一回事?”
“怎么不是一回事,不都是毛吗?别啰嗦,你坐好别乱动就行。”江叔衡不由分说地摁住白锦扶的肩膀,故意将景彧挤到一旁,然后把手里的梳子插-进白锦扶的头发里,再顺着头发丝把梳子这么往下一拉——白锦扶瞬间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被江叔衡给扯下来,疼得他差点灵魂出窍!
“江叔衡!你快给我停下!”白锦扶赶紧从江叔衡手里夺过木梳,用力把人推远,红着眼睛低吼,“梳个头你使这么大力,你是不是想杀了我?”
“啊,很疼吗?”江叔衡愣在原地双手摊开,不知所措地道,“可我明明也没用多大力啊。”
江叔衡的“没用多大力”显然和一般人不一样,白锦扶揉了揉脑袋上刚刚被拽疼的地方,没好气地道:“我这是头发,不是马鬃!就你这个劲儿,我头皮都快被你扯下来,你是想让我变秃头吗?”
景彧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戏,之所以一直不争不抢,就是料定了习惯了粗手粗脚做事的江叔衡肯定不会梳头,这不,果然惹来了白锦扶的嫌弃。
景彧见时机成熟,会心地勾了下唇,走上前从白锦扶手里接过木梳,“梳子给我,我来。”
白锦扶上过一回当了,也不太敢相信景彧,怀疑地打量景彧:“你真的会?”
江叔衡也赶紧见缝插针,“宁安侯你不会也不要勉强,还是让下人进来,你赶紧和我一起出去别耽误小白换衣服。”
景彧理都不理江叔衡,抬手在白锦扶后脑轻轻拍了一下,“转过去坐好。”
白锦扶总感觉景彧也不太靠谱,毕竟是养尊处优的侯爷,哪里会干下人做的活,不过江叔衡还在场,总不能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景彧,于是咬咬牙,一脸视死如归地转了过去,算了,忍一忍,一辈子很快的。
景彧先解开白锦扶束发的发带,将木梳插-入白锦扶头顶的青丝间,从上慢慢往下梳,梳到下巴往下的位置,还会先把下面的头发撩起来,放在手心里梳开,动作十分轻柔。
白锦扶本来都做好了再经历一遍头皮被拉扯的痛感了,没想到景彧居然真的会梳头发,他感受着梳齿划过头皮,不仅一点儿感觉不到痛感,还感觉像按摩一样舒爽,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
江叔衡没有等来预想中景彧也不会梳头被白锦扶嫌弃的结果,却看到了两人如此形容亲密,不禁酸溜溜地道:“我梳你叫那么大声,他梳你就一点儿声音都没,差别有这么大吗?”
白锦扶睁开眼,在铜镜里瞪了江叔衡一眼,“你自己力气多大你自己不清楚?行了,你这双就该是舞刀弄枪的手,用来梳头实在是屈才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先出去让人把鹿肉收拾一下吧,我还挺想吃的。”
“行吧,那我出去了。”江叔衡不甘心地瞟了景彧的后背一眼,转身往外走,边走还边自己打自己的手,嘴里嘀嘀咕咕,“不争气!让你不争气!梳个头都不会!要你何用!”
江叔衡一出去,营帐里就安静了下来。
白锦扶看着铜镜里,景彧站在自己身后,男人低着头,目光专注地帮他盘理发髻,修长的手指在他乌黑的发间灵活地穿插,那画面不禁让他想起了一句话,“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一时看得入了神。
“拿根簪子给我。”
白锦扶听见景彧的话回过神,看见发髻已经在头顶盘好了,于是伸手在桌上拿了根玉簪递给景彧,景彧接过将玉簪小心地插-入发髻之间,“好了。”
白锦扶闻言就要站起来,谁知又被景彧按住了肩膀,“别动,让我看看发髻有没有梳歪。”
白锦扶不自在地道:“不能站起来看吗?”
“站起来看不清。”景彧说完,忽然走到白锦扶侧面,用手捏住了白锦扶的下巴,让他抬起头脸正对自己,然后捏着白锦扶的下巴不时将他的脑袋往左往右摆弄端详,目光专注,一丝不苟,就像在认真欣赏自己的作品一样。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深邃的目光,白锦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暴露在了景彧的视线里,避无可避,呼吸都不敢用力,最后实在被看得受不了了,扭头甩开了景彧的手,“好了没?用得着看这么久?”
景彧直起腰收回了手,负手在身后,神色自若地道:“好了,没有歪。”
白锦扶晃了晃头,揉了揉僵硬的脖子,“谢谢,真看不出来,你还会梳头。”
景彧淡淡道:“这是我第一次给人梳头。”
白锦扶诧异地抬头,不相信地问:“第一次就能梳这么好?”
景彧垂眸看着白锦扶头顶上由自己亲手梳的发髻,满意地勾了勾唇,道:“虽然没帮人梳过,但也知道是怎么梳的,加上我想好好表现下自己,所以就超常发挥了。”
“表现自己?”白锦扶转着眼珠儿想了想,忽地想到了什么,扑哧一笑,“我说你该不会是在和江叔衡较劲吧?他就是争强好胜惯了,你怎么也学得他这么幼稚?”
“不仅仅是争强好胜。”景彧道,“我得让你知道,我比他强在哪里。”
白锦扶忍住想笑的冲动,故意道:“就强在会梳头发?嗯,你真厉害。”
景彧似乎觉得白锦扶在挑衅自己,黑眸看着他眯了眯,冷不丁道:“我难道不比他更会讨你欢心?”
白锦扶毫无防备地又被一击直球打中,整个人当场愣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干巴巴地笑了两下,假装听不懂景彧的言外之意,曲解他的意思,“讨我欢心干什么,我又不是太子烈王,又没什么能给你的,不用不用。”
景彧见白锦扶装傻,也没逼太紧,眸光动了动,道:“你换衣服,我出去了。”随后便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景彧一走,白锦扶刚才伪装出来的镇静顿时溃不成军。
救命,这直球一下又一下地朝他打过来,他就是想自欺欺人骗自己说是误会,都要骗不下去了啊!
白锦扶心慌意乱地换好了衣服,又在营帐里磨蹭了会儿才出去,外面天色已黑,出去打猎的人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等白锦扶在附近的营地里找到江叔衡和景彧时,他俩面前已经架起了一摊篝火,篝火上面正烤着一只山羊大小的鹿,鹿肉被火烤的滋滋冒油,香味很快飘满了营地。
“你可出来了,再多待一会儿,我都快要闷死了。”江叔衡拿起酒囊仰头往嘴里大口灌了口酒,喝完瞟了眼旁边的景彧,故意叹了口气道,“唉,这酒啊还是得分和谁喝,和话不投机的人喝,就是没劲儿。”
白锦扶没接江叔衡的话,在两人对面席地坐下,耸了耸鼻子,闻到了烤鹿肉的香味儿后,一天没进食的胃顿时唱起了空城计,“鹿肉烤好了没?能吃了吗?”
景彧看了看鹿肉的颜色,道:“外面的一层应该可以吃了,我帮你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