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熹微,惊鸟四起,素日清净的星岚峰这天注定不得安宁。
“落落,我没听错?”
金舒荣今日做好提前准备还强令那飞鹤“生病”,兴冲冲来寻落落,得到的居然是,“你说以后都要同殷辞月那个人一起去早课,没办法和我一起,为什么?”
“因为昨日我答应了他,所以……”宴落帆想了一夜也没能想出好借口,只得讲实话。
可这答复同样苍白,金舒荣目光无神,一副无法接受现实的模样捂住胸口:“昨日,七夕,庙会,我竟给旁人做了嫁衣?”
原本幻想中自己和落落你侬我侬的场景全都换一个人,像小刀子噗噗往心尖上扎,一天过去变化竟如此地覆天翻,她现在没直接晕过去都是强撑着一口气。
“他昨日还境界提升,达到筑基期大圆满,怎么什么好事都落他头上?”
现在轮到宴落帆惊讶,“谁?殷辞月?筑基期大圆满?”
这剧情不是这个时候吧?哪怕天才如主角,在小说里也是进入临谷峪第二年才到达筑基期大圆满,现在不过一月,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
更重要的是殷辞月迈入金丹后就要开始落魄,面对无法更进一步的修为,以及伴时间推移愈发多的奚落。平心而论,他是想要这一天来得晚一些,先不说被退婚这事完全没苗头,就单说殷辞月……不该被如此对待。
金舒荣愤愤地抱怨,“他人怎么还没过来?”
确实,很古怪。宴落帆推开门没见到殷辞月的时候也有些惊讶,猜测道:“被什么事耽搁了?”
就在这时腾蛇到达,载着一袭玄衣的殷辞月出现,瞧着淡然冷漠,凤眸中窥不到半丝情绪令人捉摸不透,“你同她一起。”
宴落帆有些懵,玩了次扩句,“你的意思是要我和金舒荣一起去上早课?”
殷辞月黑沉眼睫轻垂,很是惜字如金:“嗯。”
金舒荣自然喜闻乐见,巴不得殷辞月一直保持不识好歹的态度,她还不忘出言嘲讽:“怎么?这是境界提升顺便将脑子给搞坏了?”
说完她立刻将飞鹤唤到身侧,扬起个笑,对宴落帆伸出手,“这就没话好说了吧?落落还是随我一同骑云鹤,要快些,误了时辰齐长老又要吹胡子瞪眼。”
宴落帆是有灵兽当坐骑的,可一时没反应过来,任由金舒荣拉着他往云鹤所在的方向去。
“她有侴兀兽。”
放下这句话似乎是觉得厌烦,殷辞月已命令腾蛇离开,期间没朝宴落帆所在方向多看一眼。
宴落帆就算神经大条也能察觉出不对,可思路已经被金舒荣给带偏,对原因的思索方向是:难不成提升个境界还真就大彻大悟,看破红尘了?当然,这本就是主角该有的正常态度。
事情古怪,金舒荣都笑不出来了,眉头紧蹙:“他这是怎么了?”
宴落帆也只能摇摇头,“不知道,我们还是快点去早课。”
要说原因,被腾蛇载着头也不回离开的殷辞月,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表现出何种态度,其实小骗子为男子这件事还没有得到证实,也没必要过分为此牵动心神。
但他仍不受控思索小骗子这样做的目的,还有那泣鸳灵珏……
难怪,难怪竟是透明玉珏。
小骗子知晓玉珏泛红的含义后又是什么反应?不屑、嗤笑,抑或是……恶心?
或许是逃避。
与其说是对小骗子冷淡,倒不如说是对无法轻易放手的自己厌烦,就算真的将其男子身份证实揭穿,他又该如何做?
一刀两断?
划清界限?
还是因受到欺骗而反目成仇?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必须进行试探并加以确定。
早课齐长老中规中矩地讲过去,期间想念了一把临谷峪最为规矩的弟子宴朝瑜,然后将目光落到虽抬头魂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的宴落帆身上,长叹一声摇摇头。
宴落帆却为失神,仍是为殷辞月突然提升的修为,落魄剧情或许会为这细微变化而提前,那还没来得及退婚的他就很是危险。
逃跑技能的训练还是要靠星希尊者,于是一下早课他立刻头也不回地离开悟阁。
内心正纠结的殷辞月:“……”
不是?
难道他的冷淡还不够明显,这小骗子怎么毫无反应,起码问一句为什么,就真这样毫不在意。
下一瞬,昨日强行要来的灵佩于手中破碎。
金舒荣偏过头注意到这动静,寇红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扣着桌案,这两个人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定不会是只因为提升境界那么简单。
……
至于排满行程早已离开的宴落帆,此刻他乘着侴兀兽回到岚星峰小院,星希尊者已经在等候,在自己的小徒弟终于过来后立刻展露笑颜,揶揄道:“乞巧节和你那小未婚夫过得可开心?”
原来是这么喃回事,宴落帆可算知道殷辞月出现在庙会的原因,可也不好进行指责毕竟这行为毫无恶意,他干笑两声:“嗯,还好。”
还好?星希尊者歪歪头,那便是不愉快的意思了,“我还以为不错呢,毕竟过了一夜连境界都提升了,你说你怎么就毫无长进?”
听懂其中的言外之意,宴落帆烧红了脸,却又没法给出答复,只能强调:“我们没双修。”
不顾星希尊者的调侃,他决心岔开话题,“师父,有没有能从洞虚期大能手中逃脱的手段?”
“有是有,要看是何种情况。”星希尊者正摆弄手中的鞭子,闻言紧张道,“难不成你出去这一趟还得罪了洞虚期大能?放心,在临谷峪他奈何不了你。”
宴落帆摇头否认这假象,他所说的洞虚期其实是后期主角强势归来时的剧情,而且,境界并不止于此。
“我只是随便问问,”
星希尊者见小徒弟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态度端正,开始认真分析:“哪怕是金丹期在直面洞虚期时也难有逃脱的能力,但若是被追杀,而且并未被锁定神识,直接隐形埋姓改头换面也是简单。比起逃脱的法子,倒不如学假死。”
宴落帆起了兴趣,修真界大能动手不是直接将对方给轰成渣?这假死怎么做?“师父,他不会检查吗?”
星希尊者轻笑,点了下小徒弟的鼻尖:“学的便是如何不被查出。”
说完,她还忍不住进行吐槽,“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现在这些个有境界的人都讲究手不沾血腥,杀人都是直接摧毁神识,要想隐过去其实蛮简单。”
这和他最后的下场不太一样,宴落帆发出灵魂质问:“若是被用剑刺,这法子还有用吗?”
星希尊者被逗乐,“修士哪有被剑刺死的道理,用剑摧毁神识这才正常,殊途同归,那个时候照样隐去神识不是一样的道理?”
“原来如此。”宴落帆恍悟。
若是他退婚失败或是被发觉男子身份,只要学习这个法子,等要被刺死时露一手,然后脱离剧情潇洒跑路不就好了?这么说来还应该同春满楼的潮笙打好关系,画皮术将来定能派上用场。
“师父,我什么时候能出门游历?”
同理,在剧情结束前直接一去不复返似乎同样可行。
然而星希尊者的回应断了他的念头:“元婴期差不多,你现在和小鸡崽子没什么不同,遇到凶险毫无自保能力。”
宴落帆:别说了,我已经知道自己有多没用了。
星希尊者继续提醒:“我说的那个法子……其实我也不会,你得去找竹御尊者那老不死的,你问他活那么长时间可有秘诀?他保证言无不尽。”
“好。”
修炼正式开始,为了因材施教星希尊者武器还特意使用的软鞭,先是利落干脆地展示了一段,然后将鞭子递出让自家小徒弟模仿。
软鞭讲究的就是个以柔克刚的道理,不可一蹴而就,所以全程宴落帆不知道被自己的鞭子抽到了多少次,就连手腕处都留下了青红的瘀痕,好几个时辰后才终于算有了几分正经模样。
星希尊者看着心疼,从一开始眉头就没舒展开过,修行受伤极为常见,这是必要的过程,可她却不曾想到这瞧着娇娇柔柔的小徒弟,从头到尾一声苦都没喊过。
“落落,今日先练到这里,不可急于求成。”
宴落帆顺从停下,他自认并非刻苦按部就班便可,“好,麻烦师父了。”
说完他想起乞巧庙会匆忙塞到储物袋中的各色吃食,以及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林林总总全部放到石桌,推到星希尊者面前,“师父有没有喜欢的,这些都很有意思,至于吃食放在储物袋一日,应该有些不太新鲜……”
还没等他讲话说完,星希尊者像是见到鱼的猫,“居然有我最喜欢的糖糕!落落,我宣布你是我最亲的徒弟,没有之一。”
毕竟只有他一个徒弟,宴落帆失笑,“师父若喜欢,等再有机会下山我带热腾腾的回来,这都有些冷了。”
星希尊者才不在意,将糖糕捧在手里,临走前还不忘嘱咐:“落落别忘了给伤口敷药,瘀伤不能怕疼,要找人揉开才行。我看你那小未婚夫就是不错的人选。”
一提起,宴落帆手腕上的刺痛仿佛转移到脑袋里,殷辞月那乱七八糟的态度到底怎么回事,昨夜分别时不还是正常的?
好好一个主角不要添加阴晴不定的反面设定!
坐在石凳上,宴落帆整理着桌面上的东西,从小到大排成一列就像整理纷乱的思绪。难不成还真是提升修为后领悟了四大皆空的道理?关键泣鸳灵珏还已经被收起,也没有求证的途径。
“宴小姐!”
宴落帆回神,转头望去看到略显熟悉的清秀面庞,是昨夜殷辞月说会派到他这里的珂儿。
珂儿是个天真的姑娘,一到便开始报告自己会做的工作:“我会为宴小姐浣洗衣物,做饭食,还会打扫门院,最重要的是帮助小姐梳洗。”
宴落帆纠结片刻,还是为人安排好住处,“衣物门院什么的也用不到,那些我来会更方便一些,至于其他的以后便麻烦你了。我一个月给你十块中品灵石可以吗?”
珂儿忙不迭地摇头:“这太过了,而恩人都已经为夫人安排好了,我不要任何东西。”
宴落帆:夫人这称呼实在……
珂儿说完从衣袖中拿出几封信,递交出去,解释道:“当时我碰到了转籍殿的师兄,他让我转交给小姐,说都是刚从郾城那里用灵鹤送过来的,似乎很是紧急。”
是宴城主送过来的?宴落帆伸出手接过。
“宴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珂儿惊呼,看到那青紫瘀痕,大为吃惊,“被打了!”
宴落帆只好将事情经过解释了一番,珂儿表示同情,她当即撸起袖子,自告奋勇道:“我帮小姐揉开瘀痕?”
宴落帆摇头,低头将信件拆开,一边扫视着内容,一边宽慰道:“我吃几颗丹药就好。”
“又是天南愈?”
熟悉的冷冽声线似是贴在耳侧响起,甚至能感受那温热的呼吸,宴落帆捂住耳朵扭头,果然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殷辞月,你怎么过来了?”
距离过近,殷辞月甚至能看清眼前人脸上的细小绒毛,略显惊慌的眼神自然更无法忽视,他烦闷到面沉如水,反问:“我无事便不能过来?”
其实他是想起珂儿的安排,小骗子是否为男子仍需证明,可若答案为确定,难说不会和长久相处的珂儿产生感情。
想到这里,他冷声回应,“我来将珂儿带走。”
宴落帆不明所以地点头:“嗯,好?”
就不多问一句缘由?殷辞月朝眼前人手中捏的信件望了一眼,将其内容概括:“你将要及笄,宴城主要你同我一起住。”
作者有话要说:
理了理大纲,就是说马不能掉的太突兀,还是先让辞月有落落或许为男子这个概念,然后再通过同居剧情试探!啾咪啾咪
第28章 多亏了他
宴落帆一头雾水, 重新将目光落到手中的几封信件上,把火漆封缄一口气全部拆除。
果然正如殷辞月说的那般,也不知道分明是修真界消息怎么能传播得如此迅速, 宴城主一听说殷辞月提升至筑基期大圆满, 急忙书信几封派飞鹤送来, 字里行间的意思全都是催促互为天命的二人至少先住在一起,说什么他也快及笄, 差不多该举行结契仪式。
宴落帆从看到书信内容起,眉宇就没舒展开,果然剧情随主角境界提升也产生了前置。
小说中也有这段剧情, 当时原主比宴城主表现得更要迫不及待, 可作为主导方的殷辞月觉得太急,于是出言拒绝。
宴落帆将手中书信用火决烧毁,看着手中跳动的火烛, 他冷声开口:“没关系,伯父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我会告诉他你已经严词拒绝此事。”
殷辞月:“……”
拒绝,什么时候的事?
而且小骗子瞧着情绪恶劣, 他欲言又止,目光落到灰烬上, 却无意注意到:“你手腕怎么了?”
方才他只是又听见小骗子要吃丹药, 并不知为何而吃。青紫瘀痕在凝霜雪般的皓腕极为刺目, 仿佛攀附着一条花色毒蛇, 分外可怖,令看见的人挪不开眼睛, 为之心生怜惜。
珂儿虽搞不清楚状况, 却能辨别出这是恩人在和心上人闹别扭, 立刻代为答复,将事情前后说清,故意将伤势形容得严重:“宴小姐这瘀痕若是不揉开,会疼好久,而且更严重些说不准会留疤。要不……殷公子来帮小姐?”
这瘀痕可不只手腕处有,宴落帆摆手拒绝,分外惶恐:“不需要。”
然后他偏过头去,用眼神无声催促,那意思大概是:为何还不带着人离开?
殷辞月视线仍在那瘀痕上并未转移,眉眼间寒霜更甚:怎么会有这样不会照顾自己的人,还那么倔。
他松了口,从储物袋中将一瓷白小瓶拿出,“这丹药有化瘀作用,世上不只有天南愈一种丹药。另外,朝瑜师兄过几日便要回来,珂儿……便暂时安置在你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