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霜至想到这里默不作声挑了挑眉,眼瞅着顾流风没了踪影,这才到了一旁角落里,拿出了青昭宗的信物,手指一点,便起了亮光。
江雪寒那张光风霁月的脸出现在面前,淡漠问道:“你找我何事?”
“事情倒是没有,只是顾先生的玉舟挺暖和的,特意找你,就想问问,你有没有住过?”容霜至扯着嘴阴阳怪气道,说完,还咧了咧身子,给江雪寒多看一些。
“嘭”地一声,桃李堂的一张桌子应声而裂,江雪寒失态地站了起来,漂亮的眼睛里像是要迸出火来,却还是强自压下,咬着牙道:“你在哪里?”
“怎么,又要来捣乱?你心里受得了吗?”容霜至却是凉凉哼一声,摆着一副“你就是打不到我”的妖艳贱货样子,利索将信物上的显影印抹掉,背着手走了。
没有看到,蹁跹的身影后,顾流风一直站在那里,深深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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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昭宗,江雪寒问了孤影,知会了执务堂后就欲离开青昭宗去往浮雪山。
只刚走出执务堂的门,便被人一把拉住。“哎,江师弟,你去哪儿?”
“怎么,现如今出一趟青昭宗,不仅要去执务堂报备,还要在您这里通禀一声?”江雪寒看到来人皱了皱眉,袖子一甩,清绝的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近”。
“这哪儿能啊。”可惜古景是个自来熟,像个牛皮糖一般扒着江雪寒,顺势替他掸了掸袖子,讪讪道:“我这不是也要出去嘛,不过此次任务多少有些棘手。多少有些心里没底,想让人给我参谋参谋。”
“什么任务,连凌云峰首席弟子都没办法?”江雪寒这才缓了缓面色,勉强问道:“你要去哪儿?”
“浮雪山。”
“哪儿????”
“浮雪山。”古景重复一遍,诧异望向江雪寒,好奇道:“怎么,你也知道这个地方?”
江雪寒脸色变了变,却是立刻敛了下去,眼里寒星一闪,幽幽道:“那是什么地方?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我不过是下山采买些东西。古师兄,天色不早了,烦请放开我,虽说我现在无事,可不喜欢天黑出门。”
“哎,你若是无事,那不妨与我同去啊。”古景叹了口气,觉得仙尊交代给他的事情格外难做。浮雪山的情况不明,却上来就让自己格杀勿论,那自己该带多少人去啊。
“你的任务,作甚让我同去?”江雪寒冷哼一声,仰着脸道:“修行该勤勉,无事去打坐修炼不好吗?”
“咱们是同门师兄弟,救我一命难道不比打坐重要?我的好师弟,你便陪我走一趟吧。”古景二话不说,捞起江雪寒踏上飞行法器道。
。。。。。
玉舟里,这已经是顾云舟打坐醒来的第二十次,看一眼外面仍然白茫茫的一片,只能叹了口气。
“枯燥!”顾云舟从房间出来,一眼望到孤影盘腿坐在榻边,正为一位看不出来的原本样子的老者引气渡体,毫不留情道。
“哦。”还没跨过去,便收获了孤影的一个言不由衷的白眼。
待踱到屏风后,看到容霜至端坐在椅子上,将那十八卷《无极密阵》翻来覆去地看,嫌弃地叹了口气。“乏味!”
容霜至没空抬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顾云舟只能摸摸鼻子,眼神一扫,看到顾流风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旁边的榻上,捧着个杯子喝茶,刚想张嘴,却见顾流风先下手为强,锐利眼神朝他一扫,勾唇朝他幽幽道:“你脚下的地板里,被我命人灌了一层的黄金。”
“为什么要告诉你呢?因为我枯燥。”
“不过我不仅枯燥,我还有钱。你在这儿踩的,用的,打发时间玩的,皆是我的。该枯燥的也应该是我。不中用,游手好闲便罢了,再给我说风凉话,便给我出去喝西北风吧!”顾流风袖子一甩,用更凉的语气鄙夷道:“一穷二白的穷光蛋配什么枯燥?”
“有钱了不起啊。出去就出去!”顾云舟哽着脖子,饶是厚脸皮惯了,也听不得这样的冷嘲热讽,狠狠瞪他一眼,大步朝着舟外而去。
“你何苦挖苦他?”容霜至这才抬了头,望了他俩一眼,朝着顾流风嗔笑一声。
“我说的是句句实话,又哪里挖苦他了?”顾流风幽幽朝着容霜至道:“该枯燥的不应该是我吗?近在咫尺,你看那本破书的时间比看我还多!”
“你的脸上也没有朵花呀,让我何故一直看着你?”容霜至抬眼认真回道,那双眸子眨啊眨,显得无辜极了。
“我懂了,所以爱会消失是吗?”顾流风深深叹了口气,自暴自弃道。“所以我现在很枯燥。”
容霜至这才起了身,朝着他走去。直到走到了他的面前,眼望着他手里捧着的灵茶,下巴朝着扬了扬。
仿如心有灵犀一般,顾流风腾地站了起来,将自己的杯子放在了容霜至嘴边。
“唔。”容霜至赞许地看他一眼,就着手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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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外,渊冲剑像是一道流星般,带着剑意直直戳向玉舟,直到了玉舟上才骤然一停。接着一个飒沓的身影从剑上下来,刚走两步却被人猛地拉住,江雪寒下意识喝道:“放手!”
古景恨不得从剑上摔下来,好不容易扶到了江雪寒怎会放手,只能委屈道:“江师弟,我说赶时间,倒也不必这么赶。你且慢点,容我缓缓。”
江雪寒却不理他,袖子一振,直把他振出去好远。刚想往里进,却看到一人正骂骂咧咧气愤出来。
六目相对,古景下意识惊讶道:“顾二,你怎么也在这里?”
江雪寒却是不管不顾,绕过顾云舟急步上去,“嘭”地开了门,逡巡的眼睛望见了舟里的景色,不由得白了脸。
一旁的古景这才也朝里望去,待到看到顾流风,彻底慌了神,问道:“顾先生,你怎么也在这里。”
等看清楚了顾流风身旁被杯子挡住了脸的人,音调更是拔高了不知道多少,崩溃道:“容师弟,你怎么也在这里?”
第40章
没有人理会古景的殷勤疑问, 皆是尴尬地望向正俯身喝水的人。
容霜至就着顾流风的手将那口水喝下,这才发觉这茶杯里竟然是酒。心里暗骂顾流风丧心病狂,把酒当茶喝, 却只能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这才笑盈盈地瞥向了江雪寒,慢条斯理道:“怎么,还是要来自讨没趣?”
江雪寒却是直直站在那里,深吸了口气,才眸子一转,望着容霜至冷笑道:“若是不来,岂不是让你的打算落空了?倒不知道,你费尽心机让我过来干嘛?”
容霜至:“........”果然拙劣的拈酸吃醋伎俩只能糊弄傻子和小孩, 是个人都不会轻易上当。容霜至勉强笑笑,只暗恼自己实在是太过异想天开了, 也没有想到江雪寒会如此直白,目光闪烁地快速瞥了眼顾流风,讪讪笑道:“谁,谁让你过来的?”
“是我。”一旁的顾流风却接上了话茬,慢条斯理地拿帕子擦了擦容霜至无一物的嘴角, 才将目光逡巡在众人之间, 淡淡道:“不过我只让霜至请了江道友, 倒不知道古道友为何而来?”
一句寒暄的问话, 替容霜至解了围,也没让江雪寒难堪,更是轻飘飘地将话头引到了古景那里, 简直漂亮极了。
容霜至面色不敢动, 心里却是恨不得给顾流风疯狂点赞, 不由得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含笑着望着古景,一唱一和道:“是呀,倒不知道古师兄来干什么?”
他尚不明白,现场最吸引人心神的反而是他俩的亲密姿态,震惊得古景捂住嘴巴,连自己突如其来被点名了都还语无伦次。“我,我......”
古景擦了把并不存在的汗,掸了掸衣袖,才重拾起自己那左右逢源的笑容,略微沉吟后,望着他们道:“说来也巧,古某来这里是为完成师门任务,反倒是奇怪,为何诸位也来得那么齐,看来,这浮雪山确实有古某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也怪不得仙尊让我前来查看。”
“让古道友前来查看的仙尊,应该不是无济仙尊吧?”顾流风却是抿嘴笑笑,静静道:“毕竟,浮雪山是无济仙尊道侣当年的葬身之地,若真是无济仙尊,听到浮雪山三个字,只怕已经亲临了。”
容霜至心想,那倒不一定,无济仙尊一直以为文澜已经身死魂消了,在他眼里,这浮雪山怕只是不愿回首的伤心地,自然不会前来。没想到顾流风平日里那么聪明,这等感同身受的事情却不能体察入微!
不对!容霜至忽然心里一颤,不可置信地抬眼望向顾流风。
猛地想到,若无济仙尊真的相信文澜的尸体就在浮雪山的话,又为何会暗地里央顾流风替他查自己道侣的线索?
“不是无济仙尊还能是谁?咱们用排除法,青昭宗就四位仙尊,无名仙尊与无慈仙尊闭关多年,不管俗务,无相仙尊破岳峰与凌云峰素来不和,更不会放着破岳峰弟子不用而用凌云峰弟子。除了无济仙尊,谁会派他来?”顾云舟两手叉着,吊儿郎当站在那,自以为比顾流风更了解一些地洋洋得意道。
谁知道古景却是一怔,同样望着顾流风,眉心微动着,却是抿嘴苦笑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才朝着顾流风拱了拱手,垂首谦谨道:“多谢先生指点。”
“举手之劳,也谢你,与人方便。”顾流风笑笑,边不经意地拍了拍容霜至的手,边和善道。
“先生谬赞,虽不知道诸位为何来这里。可,浮雪山上有我青昭宗先辈早年舍生殒道设下的阵法,该是有些蹊跷,诸位还是莫要擅动的好。毕竟古某接下的宗门令是,擅动阵法者,格杀勿论。”
“那就祝古道友,出师顺利。”顾流风眼里寒眸一闪,握住容霜至的手,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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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霜至待古景走了才迫不及待地扳着顾流风的身子望向自己,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端肃地望着他,只差咳嗽一声,以示威严了。
顾流风却是不以为意,微耸着肩膀,和声和气道:“即便这么看我,也要等这些闲人离开了再说。众目睽睽之下,我怕你放不开。”
容霜至:“.......”我怀疑你耍流氓,但是我没证据!!!
“凭什么让我们走,我就不走!霜至,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顾云舟还没消气,偏是只吃软不吃硬,仰着脖子就站在门口叫嚣,还拉着江雪寒试图同仇敌忾。
江雪寒嫌弃地甩着袖子避开他,丝毫不想和这等自以为是的傻子有半分关系。冷冷望他们一眼,道:“叫我来干什么?”
“没什么。”容霜至瞪了顾流风一眼也抹不去自己脸上的红意,带着羞赧,连趾高气扬都没了气势,只能干巴巴朝他道:“虽然是我叫你来的,但着实没什么事情。”
江雪寒:“.........”
“是我想让你来的。“顾流风眸色淡淡,明明是跟江雪寒说的,却只望着容霜至道:“毕竟,你若是不来,还怪让人想念的不是吗?”
“我不是我没有!”下得容霜至下意识脖子一缩,连忙否认道。
“那到底是谁让他来的?”顾流风冷哼一声,挑着眉继续拱火。
江雪寒:“.......”
江雪寒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了,顺手将仍旧不知所谓的傻子捞起打包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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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为什么让他来?”顾流风坚持问道。
容霜至却是在江雪寒走的那刻就变了脸,袖子一甩,朝着顾流风冷漠道:“莫要转移话题,方才你为何会提醒古景?”
顾流风:“........”到底是谁在转移话题?
“投桃报李,他将师门任务透露给我,我提醒一下他,莫要被人当了枪使,也不过是礼尚往来吧?”顾流风笑笑,淡定回他道。
“我问的是这个吗?”容霜至敛着眉,拂然问道:“你怎么知道青昭宗其他仙尊有异?”
顾流风却是没有立即回他,施施然地坐在了房间的椅子上,又拿起了自己喝的那杯茶。刚想喝一口,转眼望了望容霜至,笑道:“还喝吗?”
“不喝,多谢。”容霜至翻了个白眼,干脆拒绝道 。
“倒也不必这么客气。”顾流风抿嘴笑笑,兀自喝了一口,才道:“你猜,有人让他这个时候过来,要拦的是谁?”
“霜至,你要为文澜招魂的事情,可千万莫要透露给古景道友。”
“为何?”容霜至拧了眉,谨慎回答道:“我自然不会随意声张,不过,这件事情为何不能告诉别人?”
“因为,你尚未动手的时候便已经招人如此忌惮,你猜,待你真的将要破阵的时候,会不会,真的有人把你立斩于剑下?更不要说,你要让一个人醒来说话。”
顾流风将杯子里的酒一口饮尽,才冲着容霜至招了招手,直到容霜至离了近了,才一把拽住他,一把将他压在榻上,伏在他耳边道:“以下皆是我猜测的。无济仙尊当年找到我的时候我也很吃惊,不过,猜测到底是猜测,如今看来,只是听到有人妄动浮雪山的阵法,就如此着急,指不定真的有什么猫腻。”
容霜至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那久违的禁制禁锢住了,可想到周边不少大能,难免有人喜欢听篱察壁,只能任由顾流风趴在自己耳边低语。
那带着淡淡酒气的气息喷在自己脸上,在白瓷的皮肤上烙起一片红,像是胭脂一般惹人眼。
“我猜,当年文澜仙君殒身的时候,定然不是只有自己。”顾流风定定望着那带着红意的脸,像是暖阳下的开得娇艳的海棠花。因为自己离得太近,那排扇一般的睫毛不住轻眨,让顾流风看得一阵心热,不由得眯了眯眼睛,故作斯文道:“这人许是告诉了无济仙尊什么说辞,说什么文澜仙君舍生成阵,不可妄动。是也,无济仙尊到现在也不敢亲自来这浮雪山下找自己道侣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