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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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陛下取笑了。」东陵王也笑了,露出一派自然的笑脸。

  「臣弟参见陛下……耶?四哥,你怎么也在这里?」皇翌岚跪安后,起身的同时才看到皇翌烨居然也在这里。

  东陵王但笑不语,知道这两人还有事情要谈,于是主动拱手道:「陛下,臣弟先退下了。」

  「退下吧!」燮王颔首。

  等到宫内只剩下两人时,皇翌岚这才踏前一步,说道:「臣弟已经将陛下托付的任务完成,平安送他回去了。」

  「谢谢,辛苦你了。」虽然知道应该不会有问题,但听到五皇子这么说,燮王心中依旧松了一口气。

  简短报告完之后,燮王注意到皇翌岚脸上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心中自然明白他想问什么,于是主动开口:「看得出你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说吧!」

  「咦?真的可以吗?」皇翌岚十分吃惊的抬头,那种不敢置信的表情让燮王忍俊不禁地笑了!

  「既然我能将人托付给岚弟,自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燮王回答。他知道这位皇弟虽然单纯坦率,但对于自己承诺过的事情向来看待得很认真,因此十分相信他。

  「那……那臣弟就问了,陛下……臣弟送回去的那个人是谁?他看起来像是贵族子弟,但又住在寺庙里面,但我记得皇兄向来对佛法没什么研究哩,应该不可能专程跑去那里请人讲经吧!」皇翌岚半是询问,半是自言自语,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哈哈哈!」燮王听了皇翌岚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

  「啊!臣弟猜错了吗?」皇翌岚脸孔胀红,难得听见燮王大笑,可见得自己一定猜得十分离谱。

  「他是朕偶然遇上、相谈甚欢的人,但因为他的身分十分特殊,所以朕不打算让其它人知道我们相会的事情,只是这么简单而已。」燮王轻描淡写地带过自己和兰堇的关系。

  「身分特殊?」

  「是。还记得父皇在位的最后几年,朝廷不是曾经出过一次乱子?」燮王试图唤起岚的记忆。「根据宰相查报,有好几名臣子串通他国使者阴谋叛变,结果父皇将好几名大臣都处决了,你还记得当时的事情吗?」

  「好像有。」皇翌岚努力回想,那个时候自己不过十岁左右,但隐约仍记得有这件事。

  「你送回去的那位少年,就是其中一名大臣之后。」燮王继续解释。「他自小住在乡间与家人隔离,当士兵花了一年时间找到他带回京城欲处决时,正巧碰上除登基大赦天下,这才救了他一命。」

  「臣弟不明白,既然陛下已经赦免了他,那么他就是无罪之人,不需要遮遮掩掩的。不是吗?」皇翌岚不解地再提出问题。

  「即使脸相信他和当年的谋反完全无关,但朝中之人未必这么认为,就拿太皇太后来说,她总是认为朝中有人想谋害朕、谋夺这个王朝,若是让她知道对方的存在,恐怕连解释都不听,就先斩草除根了。」燮王咧出一抹苦涩的微笑。「但朕早已经不是孩子,谁有危险、谁没有危险岂会分辨不出?这就是朕希望你无论如何保密的原因。他……是朕相当重视的一位朋友,朕不希望其它人伤害他。」

  「原来如此。」皇翌岚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大半。事实上,在见过那名少年之后,自己也不觉得他会是什么阴谋叛乱之人。原来……他的家人都被父皇处决了。也难怪他脸上总是有一种浓得无法抹去的冷然凄凉。

  「还有其它的问题吗?」

  「没有了,多谢陛下坦承告知,臣弟明白了,无论如何臣弟都会保守这个秘密的。」皇翌岚拱手,再次保证。

  「连你最亲近的四哥也不能说。这点做得到吗?」燮王突然一问。

  「嘎?」皇翌岚俊脸一红,急忙保证道。「陛下放心,臣弟已经不是小孩子啦!当然不会什么事都告诉四哥,再说,这件事攸关人命。臣弟绝对不会掉以轻心的!」

  「哈哈!朕相信你,只是忍不住逗着你玩。」燮王轻笑。「你退下吧!朕想歇息一下。」

  「是,臣弟告退了。」皇翌岚拱手,退了出去。

  诺大的景鸳宫,很快地就只剩下燮王独自一个人,他坐在软榻上,俊脸上露出了一丝倦意。身为一国君,却不能肆意拥抱自己想得到的人,甚至不能让人知道他的存在,这样一个燮王,连自己都快要瞧不起了……

 

  接下来几天,日子都过得相当平静,平静到五皇子都要以为当日在狩猎场发生的事情,其实只是自己的幻觉。

  为期半个月的狩猎继续进行着,毕竟,这是皇族成员最喜欢的娱乐之一,并不会因为皇后的受伤而终止。

  燮王堇新加入狩猎场,但接连着几天,总是在狩猎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宫中的太监都会匆匆赶来,禀告皇后的伤又犯疼了,希望陛下立刻回宫探视。任谁也看得出皇后的伤并不严重,那位美丽又出自名门的皇后,只是借着这一次次的召唤,来证明自己在年轻俊美的燮王心中,拥有无比崇高的地位。

  这日,连中午都还不到,燮王又被皇后的伤痛给召唤回宫了。

  「闷死人了!那个皇后也太夸张了吧!」狩猎场上,向来喜欢与燮王奔驰狩猎的皇翌岚,终于忍不住对身旁的东陵王埋怨。「不过就是点轻伤,又不会死人。真搞不懂皇兄干么这么顺着她!可恶的女人!四哥,你来评评理,她根本就吃定了皇兄个性好,不会拒绝别人才这么为所欲为。」

  「陛下的心思,连我也猜不到啊!」皇翌烨淡淡地摇头。那个皇后虽美,却十分骄纵任性,但燮王却可以与她和平共处,真是相当的……可思议!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这位亲哥哥向来就和其它人有一段距离,外表上看起来斯文优雅,但心里在想什么,总是让人猜不透。就连立后这种大事,他都没有表示意见,顺从了太皇太后的旨意,但,他真的是一个愿意任人摆布的皇帝吗?

  「按照她这种任性的行为看来,今年我是无法和皇兄比出高低了!」皇翌岚轻叹一口气,燮王善猎。他也喜欢狩猎,原本想在今年的狩猎场上双方一较高低的,如今看来,怕是不可能了!

  「岚弟,既然这么喜欢比赛,那么今日先和四哥分个高下吧!」东陵王仲手揉了揉皇翌岚的发,主动提议。

  「喔!真的吗?」皇翌岚双眼一亮,瞬间被挑起了兴趣!

  「当然是真的!」东陵王淡笑,眼角突然闪过一道白影,他双眼一亮,惊喜道。「看!是白狐!我们就以那只白狐当猎物,谁先猎到谁就赢!」

  白狐!?皇翌岚脸色一变,立刻翻身坐起,凝视着前方。

  「岚弟!还在发什么呆,我可不会等你喔!」东陵王利落上马,朝白狐奔驰的方向追了过去。

  「四哥!四哥等等啊!」皇翌岚大叫,但对方已经跑远了,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声音。「那只白狐……不能猎啊……」

  皇翌岚见喊叫无用,也立刻跳上了马,以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嘴里虽说要竞赛,但东陵王心知五皇子孩子性重,若是自己真先猎到了那只白狐,只怕皇翌岚又要赌气好几天不和自己说话,于是虽然紧跟着白狐,却没有丝毫认真抽箭射杀的行动。

  「四哥!等一下!」身后,皇翌岚急切地喊着。

  「岚弟,再不加快脚步,这只白狐就是我的了!」东陵王回头,见皇翌岚与自己尚有一段距离,淡笑地扔下挑战书。

  一个并非真心猎捕,一个则是尽了全力想赶上,不一会儿两匹马已经奔得齐头,形成一种左右包抄的阵式。

  白狐虽然动作敏捷,但体力却没有马匹来得强健,所以牠始终甩不掉身后猎捕的人,只能拚命地往前逃。

  东陵王眼尖,注意到他们已经快要奔出狩猎场的范围,而白狐的动作也明显开始变缓,知道此刻是猎捕的最佳时机,于是转头对皇翌岚道:「这白狐速度慢下来了,这样吧!我们一人射出一箭,谁先射中这只白狐,谁就是今日的赢家!」

  「算了!我不射了!」皇翌岚一看到东陵王自背后抽箭,心知这位皇兄素有百步穿杨之能,心念一动,翻身下马摆明了放弃。

  东陵王察觉出他的神色有异,于是停止了射箭的动作,一扯僵绳勒令马匹止步,同样也以利落的动作翻身下马。

  这样一耽搁,前方的白狐早已经消失了踪影。

  「怎么了?好端端地为什么不射了?」东陵王走到皇翌岚身边,关心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白狐罕见,要是就这么射死了,岂不可惜。」皇翌岚随意编了一个理由。

  东陵王挑高一道眉,像是听到什么稀奇的事情一样,心知皇翌岚另有隐瞒,却聪明的什么也不说。

  「好吧!只要你高兴就好。」东陵王拍拍皇翌岚的肩头,换上笑脸重新问道:「那么接下来要做什么?继续比赛,还是想回宫了?」

  「回宫」。皇翌岚直觉地开口,跟着又不好意思地补充道:「四哥,对不起,如果你还不想回去的话,我们也可以继续。」

  「无妨,我们回宫。」东陵王揉揉他的发,温柔笑道。「不必和四哥这么客气,咱们是兄弟不是吗?」

  皇翌岚笑开脸,也恢复了原本轻松的心情,他重新翻身上马,和东陵王并骑往回宫的方向前进,才骑了一会儿,终究忍不住回头,往白狐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

  如果真是那只白狐,希望牠能平安的回到那少年的身边去……

  当日晚上,皇翌岚却是辗转难眠,脑海里想的全是寺庙里的少年;叛臣之后……全家都被父皇下令处决了……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却已经历经了与家人的生离死别……什么亲人都没有……居然只有一只白狐陪在他的身边……真的好可怜!

  若是被朝中人知道他的存在,或许又要怀疑他阴谋叛变了!不其然地,脑海中又响起了燮王说过的警告。

  「不行!」皇翌岚从床上翻身坐起,一想到那名少年被人逮捕、判刑处决的画面,心中就产生一股浓烈的同情。

  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何对一位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少年产生同情,却非常确定,他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思前想后,他终究还是换上外出的衣服,决意出宫再走一趟寺庙,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就当是表达寻常的关心向前去朕探吧!

 

  由于燮王给予最疼爱的皇弟相当大的自由,皇翌岚很顺利地出了宫,找了一匹快马,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寺庙后门。

  「五殿下?」

  他甚至还没走到门口,身旁就迅速闪出一道人影,皇翌岚定睛一看,居然是上次驾驭马车的车夫。看来,这人定是皇兄指派驻守在附近,随时保护这少年安全的。

  「五殿下?是皇上派您来的吗?」车夫恭敬地问道。

  「嗯,是啊!皇兄这几日都没时间,所以我就来拜访一下。」皇翌岚随口编了个理由,想起刚才对方看见自己时,似乎十份吃惊,忍不住追问道:「皇兄也常常夜里来这里吗?」

  从对方如此习惯的应对看来,像是并不意外有人深夜到访。只是很讶异来的人是自己罢了。

  「有时候。」车夫不敢多说,应了一句话之后拱手退开。

  哈哈!原来皇兄也是个不良皇帝啊!皇翌岚在心中暗笑,自己可逮到皇兄的把柄了,下次非得用这个好好嘲笑一番不可。

  皇翌岚不再多说,推开了寺庙后门,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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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夜里,寺庙内一片静谧。

  皇翌岚第一次踏入此地,禁不住多看了几眼;一排矮屋远远看去称不上华丽,却十分整齐干净,两侧植有古树参天,草菜遍地,让这个地方看起来充满了古典禅意,耳边隐约听见僧人虔诚的诵经之声,就像山间泉水沁人心头,瞬间就让人的心平静下来。

  仅只一眼,皇翌岚就确定自己喜欢这个地方:寺里意境古朴,加上夜里微风轻拂,带来淡淡花香,他一时之间也忘了此行的目的,只是轻轻合上双眼,彻底地感受宁静夜里的气氛。

  「呼!好舒服的地方。」皇翌岚满足地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却被站在不远处的一抹白色身影吓了一跳

  「是你?」白色的身影缓步向前,淡淡月光映照在他绝色的脸庞,正是兰堇。经寺里僧人通报有人到访,他心想定是燮王到来,没想到却是仅有一面之缘的五皇子。

  「我的名字是皇翌岚,兄弟中排行第五。」皇翌岚踏前一步,抱持着善意,主动报上姓名。「上次我忘记报名,真是失礼。」

  「所以五殿下今夜来此,只为了告知在下您的名字?」兰堇嘴角轻扯,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兰堇无限惶恐地记下了,不知殿下还有其它事吗?」

  皇翌岚一愣,身为人人宠爱的五皇子,从来没人用过这种表面敬畏实则暗藏讽刺的话语和自己说话.他年轻的脸庞霎时间浮现了无法应对的窘态。

  「呃……这里好漂亮,环境也好舒服,你一直住在这里吗?」皇翌岚比了比四周的环境,虽然因为兰堇的淡漠而略感窘困,却不打算放弃与他攀谈的机会。

  兰堇一双琥珀色的眼瞪瞬也不瞬地望着他,在内心揣测这位年轻皇子到访的真正目的。

  「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被那双美丽明亮的眼瞳直视着,皇翌岚只觉得脸上一片躁热,甚至,还产生一种脑袋发昏、心跳加快的奇特感觉。

  「看来五殿下今夜兴致高昂,那么兰堇也不能失礼,若是您想挑灯夜谈,就让兰堇先去准备一些茶水、点心吧!」兰堇垂下眼,淡漠而有礼的开口。

  「嘎?」皇翌岚先是一愣,跟着笑开脸直点头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兰堇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拱手退了下去。

 

  当兰堇再次出现时,他领着皇翌岚来到自己的寝室外。皇翌岚看到外面的小木桌上简单准备了几项素点、素果,还有一壶刚砌好的热茶,于是一脸欣喜地坐了下来。

  「我以前从来都不觉得茶有什么好喝的,但不知怎么的,今晚喝起来特别美味。」皇翌岚轻辍一口热茶,愉悦地谜起眼赞道。月光清冷、轻风拂面,耳边还能听见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响,交织成让人心神俱醉的宜人气氛。「呼!现在我才明白,身为皇帝的皇兄即使再怎么忙,还是会三不五时偷溜出宫到你这儿来的原因了。」

  兰堇不语,只是将所有的情绪藏于低垂的眼瞳里,皇翌岚丝毫没有察觉对方的异样,心情愉悦地品尝着从未吃过的素食、素果。他自幼生长在皇宫,过得极为奢华舒适,愿意一尝寺里的俭朴素点,自然只是贪图一时的新鲜罢了。

  像个孩子般,将盘中每一种点心都尝过一遍之后,皇翌岚这才停手,抬起头充满好奇地笑问:「平常皇兄来这里都做些什么?只是和我一样吃点心,与你聊天、看风景吗?」

  兰堇抬头,唬珀色的眼撞亮滢滢地闪动,像是两簇火,燃烧着某种皇翌岚无法理解的情绪。

  「我……又说错了什么吗?对不起,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别放在心上。」皇翌岚不自觉地道歉。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对兰堇无法摆出皇室子弟的尊贵高傲,或许是因为听闻了他的身世,知道是父皇的命令导致他成了孤儿,因此始终带着浓烈的怜悯,又或许是因为兰堇太过美丽,虽是一名少年,却拥有最细致脆弱的容貌,让他丝毫不敢有轻侮的心态。

  「陛下来这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兰堇目光一敛,转以一种不卑不亢的语调回答。「我和大燮国所有人一样,唯一能做的不过就是服从皇帝的命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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