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除了她和忍冬实,并没有她宝贝儿子的身影。
“忍冬,你真的不知道仲恺人在哪里?”
不知道情况的忍冬实摇头。“丰妈妈,怎么了吗?”
“没事。”黄美英一笑带过。“对了,别让仲恺知道我来过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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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为什么?她还想问儿子为什么要骗她哩。
“丰妈妈?”
黄美英故作轻快地笑出声:“我可不想让我儿子以话我这个做妈的一回来就东管西管,巴不得我早点回美国哩。”
您老是安排相亲宴,就已经让他这么想了……点头表示明白的忍冬实只敢念在心里,没有说出口。
* * *
“不多睡一会儿?”关机后放下手机,丰仲恺伸手捏捏神情惺忪不振的池千帆的鼻尖。
皱鼻回应他的捉弄,也多亏他这一捏,才让池千帆更清醒了一点,习惯性地看了眼闹钟。“你还不去上班?”
“今天休假。”醒来的时候就决定放自己一天假,打算将这三个礼拜累积的压力与精神紧绷一次解决。
“公司休假?”
“我自行放假。”边笑,他顺手弹他鼻头一记,瞧见他低声嘶疼的模样,丰仲恺有种捉弄人得逞的开心。“想吃早餐还是再睡一会儿?”
“咦?”怔忡一会儿,是他听错吗?“你做早餐?”
“当然是出去买现成的。”丰仲恺说得很理直气壮。“要我进厨房,免谈!”
“哈哈哈……”池千帆趴在床上大笑,这下子连最后一点睡意都消散无踪了。“真服了你。”
“有什么好笑的。”不知道他因何而笑,但看到他的笑脸,丰仲恺却觉得心里也跟着轻松起来。“清醒了吗?”
“嗯。”从床上爬起来,薄被滑到脚跟,发现出口己全身上下只剩一条内裤,池千帆惊讶地看向惟一有嫌疑的人。
丰仲恺无辜地耸了下肩膀。“你不能奢望我一个晚上什么都不做。”
他的话让人啼笑皆非,池千帆噗哧笑出声,跪走向他,低头烙吻在他微泛青髭的下颚。“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也会恶作剧。”
“如果你还想吃点东西填饱空虚的胃就不要随便点火。”他提醒,声音隐约含带彼此都熟悉的波动。
呃……池千帆识相地收手退开,下床随便从衣柜抽屉里拿了一套衣服走进浴室。
丰仲恺看着他的举动,其实是想告诉他不必再穿衣服,免得待会儿他得多费点时间帮他脱下,但是没有说出口。
半晌,当池千帆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丰仲恺已经坐在桌边等他,早餐也被打开放好在桌上。
“你怎么知道我回台北?”坐在他对面,池千帆问道。刚才在浴室想起自己并没有通知他回台北的消息,他怎么知道?
“我遇见江行。”丰仲恺略过和林晏如参加电影首映会的事没有说,直觉地就是想忽略她的存在,尤其是在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候。
“原来是这样。”池千帆咬了一口三明治,边点头。
“千帆。”
“嗯?”
“你……”
“怎么?”
“你知道他是同性恋?”
池千帆愣了下,没想到他会问他这件事。“你怎么知道?”
“我遇见他的时候,他身边还有个男人,他们两个人很亲密地走在街上。”
“那是叶枫,他的伴侣。”
叶枫……这个名字有点熟。丰仲恺想着,没多久便被池千帆的声音拉回心神,不再多想。
“我离开你那之后就去他家暂住,叶枫和他同住,所以我很早就知道了。”
“你怎么会认识他?”
“也是那一天,我在画画,他路过停下来表示对我的作品很有兴趣;我说我要考虑,后来……没想到会那么快跟他见第二次面,决定合作。”
他支吾过去的事情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原来是这样。”
“你觉得呢?”
“什么?”
“江行坦诚他爱的是男人这件事,你作何感想?”
“佩服。”丰仲恺老实说道。
“没有厌恶?”
“为何要?”他的话让他想起林晏如的反应,不悦的情绪浮上心头。“每个人都有选择伴侣的权利,不管是男是女,任何人都不能干涉。”
“如果换成是你呢?”池千帆咬着三明治,咕哝含糊其词。
换作是你,你也会这么坦然吗?像江行和叶枫一样,不管旁人目光,胸怀坦荡?
“你说什么?”
“没有。”池千帆扯谎带过,转移话题:“你今天自动放假,有安排什么计划吗?”
“没有。”丰仲恺双手交叉置于脑后,一派轻松样。
“没有?”栗眸讶然看着对面的男人,像看见怪物似的。“这不像你,你从来不做没计划的事。”“偶尔也得忙里偷闲。”丰仲恺含笑道,又问:“你今天有事吗?”
池千帆先是一怔,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想要干涉他的行程。
“有事吗?”丰仲恺再度开口催问。
侧头想了想,他点头,“我得把在白河镇画的作品润色修饰,再表框送到荷风。我答应过江行,一回台北就把画送去给他。”
“你很忙呢。”他调侃。
“你也不闲好吗?丰总经理。”池千帆回敬。丰仲恺双手左右一摊。“我今天很闲。”
“是吗?”拿眼前有点陌生的他没辙,池千帆送他一记白眼。
这样的时光,让人有种模模糊糊的幸福感,缓慢地回荡在这小小的空间里。
这么轻松的丰仲恺,真的不常见。他想着,不知不觉入了神。
“偶尔跟你这样交谈也不错,感觉很轻松。”不知是恰巧还是故意,丰仲恺切中他心思的话令池千帆愕然回神。
“怎么了?”看他一脸被吓到的样子。
“没事。”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池千帆起身收拾桌面。
看着他的动作,丰仲恺突然开口问:“表框需要多久时间?”
“不一定,再加上要进行润色……”手上有三幅画……池千帆算了算。“大概要三、四个小时左右。”
三、四个小时……“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停下收拾的动作,池千帆看向很难得客气说话的他。“什么?”
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肩上,丰仲恺抬起下颚吻进残留在池千帆唇角的牛奶,温舌顺势滑进充满牛奶香味的嘴里,不是酒,但却能醉人。
“这件事非你参与不可……”他咕哝地说。
至于是什么事……
不言自明。
08
结果池千帆手头上的三幅画一直到下午才由丰仲恺载他送到荷风艺廊,并由他独自送进去给江行做最后的审核。
确定没问题之后,池千帆走出艺廊,却发现进去前向他道谢后以为他会这样直接开车回内湖住处的丰仲恺,连人带车还在外头等他。
“你还没走?”叩叩敲了下副驾驶座的车窗,他朝里头的人问。
“我今天休假。”他忘了吗?
“那就该回去休息,难得的假日——”
“陪我去个地方。”
“咦?”他在邀请他?“你要我陪你去哪里?”“上车再说。”倾身伸长手臂帮他打开车门,丰仲恺直言:“你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接下来的时间都给我。”
“咦?”
“不行吗?”
“可以,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上车吧。”
愣了愣,池千帆还是在他催促下坐进车里,让丰仲恺松开离合器,滑进车水马龙的快车道。
沉默在车里并没有持续太久,池千帆还是忍不住疑惑,开了口:“你变了。”
“是吗?”丰仲恺转开音响,让悠扬的管弦乐声回荡在车中。“我哪里变了?”
“说不上来,只是直觉。”
“也许我真的变了。”遇见江行之后,他坦荡荡的表现除了令人激赏也让他不断在思考,思考池千帆对于他的意义,但直到现在,他还找不到结论。
惟一可以笃定的是,他必须依照既定的计划、轨道走下去,但池千帆却让他开始疑惑,怀疑这么走下去之后的结果是他真正想要的吗?
妻子、孩子,就像大多数的男人一样,立业成家、教养子女、结束一生——这就是他想要的?
还是,这些不过只是大环境下、现实生活中被排定的事项,就像“红灯停,绿灯行”这样制式的铁律,让人不照着走会觉得自己突兀、不正常、违反规则?
“专心开车,我不想太早与世长辞。”发现开车的人发呆出神,池千帆赶紧调侃提醒。“别让我英雄气短。”
丰仲恺笑了笑。“我到今天才发现你对绘画的投入。”过去不曾发现,只当他喜欢作画而已,如果不是今天在旁边被视若无睹冷冻了将近四个小时,他不会知道埋首工作的池千帆有多入神,更不会知道他认真的表情有多……吸引人。
离开他住所后,池千帆的光芒才逐渐散发,想到这里,也许当初离开对他来说是好事。
而对自己……或许也能算是件好事,要不然他就无法看见这一面的池千帆,这个带有傲气、执着自己理想、就算挨饿也不愿妥协的池千帆。
知道得愈多,就愈不想放手。对于这样的心态,他无法下定义,也无法解释。
很单纯的,他只是不想放手而已。
* * *
青翠葱绿的远山,只要俯首远眺,就能看见整个台北市。
池千帆收回留恋的视线,移到气定神闲、坐在竹椅上悠哉泡茶的男人身上。
丰仲恺今天真的很……怪。“为什么?”太多太多与平常不同的举止,让人有种就要被幸福灭顶的感觉,而这其中,或许隐含着不寻常的讯息。“为什么?”这处位于猫空的茶馆托此刻是上班时间的福,除了他们并没有人光顾,是个隐密谈话的好地方。
“什么为什么?”倒杯温茶给他,丰仲恺啜了口甘美才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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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你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你指的是什么?”
池千帆指着茶具。“你不笨,应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他耸肩。“也许就像你说的,我变了。”
“这不是理由。”转过身,背靠在竹管扎成的护栏上,池千帆栗色的眸闪过一丝领悟。“你要结婚了?”所以才有这些出人意表的举止?
丰仲恺停下饮茶的动作,哈哈笑出声。
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他嘲笑的目标的,池千帆沉下脸,转身面对迷住他的山色。
因为背对丰仲恺,所以他并不知道背后的人已经站起身,移到他身边和他并肩靠在护栏边,看着同一片山色。
“我没有要结婚。”将手上的瓷杯递给他,杯中呈金黄色泽的茶汁荡漾着细微波纹。“什么理由让你以为我要结婚?”
“不寻常的举止暗示不寻常的讯息。”池千帆接过杯子,低头凝视波纹。“如果要结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不说一句话从此不会见面,或者是开口直言,我都会照着你的意思走,你并不需要这么费心做这些事来……补偿什么。”
丰仲恺不会知道他今天做的这些事,只会把他拉进更难堪的泥淖。挣不脱爱上他的事实已经让他觉得自己很悲惨了,现在又被攻下一城,让他真的不知道当丰仲恺说出“结束吧”的时候,自己能不能平心静气,淡然接受。
“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是个会胡思乱想的人。”
“丰仲恺!”他的调笑让人气恼。
“不是补偿。”丰仲恺一只手肘撑在护栏上,侧着身体面向他。“只是在想些事情,而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希望你在身边。”
“想什么?”
“你跟我的事。”
他的答案点燃他一线希望,随即也浇熄了希望。点燃希望,是因为猜想他也许跟他一样动了感情;浇熄希望,是因为想起也许他只是想委婉说出结束关系之类的话。
如果是后者,他的希望就不必要了。
在俊逸的脸上一明一黯的表情过后,池千帆抬眼将视线投入一格格像拼图似的台北市,没有再问。
“千帆。”轻唤身边的人,丰仲恺等他收回视线看他才开口:“为什么愿意让我抱你?”
没意料到丰仲恺会突然有此一问,池千帆别过脸,赧然悄悄浮上他微露尴尬的脸。“没、没有为什么。”
“不会没有原因,就算第一次没有,之后也不会没有。告诉我,你容许自己靠在一个男人怀里的理由是什么?”
“难道你就能告诉我你抱一个男人的理由?”他恼火地反问,得到丰仲恺一脸尴尬难言的表情。“所以说这个问题没有找出答案的必要。”池千帆做出结论:“我跟你都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觉得这么做很舒服,也许是其他想不到的理由。到现在再去想这些事都没有用,该想的,是你打算什么时候结束,让它成为过去,成为永远的秘密。”
“结束……”他想结束?黑眸闪过一阵惊慌。“你想结束目前的关系?”
“是你想结束。”池千帆更正。“不然你何必提起这些事情。”
“你误会了。我说过我需要你在身边让我想点事情。”
“你到底要想什么?”含糊的一句“你跟我的事”,他能找出重点才怪,他们之间除了这个秘密关系的开始与结束,还有什么好想的?
丰仲恺没有回答他,自顾自的开口:“我是个独子,从小就接受菁英教育,被安排好将来继承父亲事业,还有娶妻生子、传宗接代,这些都是我的责任。
一直以来,我也把它当作责任扛在肩上,认为这并无可厚非,身为男人就是要这么做才对;所以我接受教育、学习经营,并且计划跟女人结婚,然后拥有孩子,延续丰家的香火。”
“很有规划的人生。”池千帆涩然道。“所以你更应该结束我们目前的关系。”
“听我说完,不要打岔。”微恼地瞪了他一眼,得到配合后丰仲恺才又开口:“我一直认为这样的计划很正常,没有漏误,但是……最近我开始怀疑这样到底对不对?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这种人生。很奇怪是不是?我是个生意人,应该注重更实际的问题,不该去想这些什么意义之类空泛的言词,可是我的确在想,想这种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问题,恐怕是被人带坏的吧。”
而带坏他的那个人正以一双不平的栗色眸子瞪着他。
“呵呵……”弯腰趴在护栏笑了好一阵,丰仲恺才恢复原先的姿势拉回正题:“昨天遇见江行和叶枫之后,这种怀疑更深。我说了你可别生气,之前我和上次你见过的那位小姐约会……”
栗眸闪过一抹受伤,但也很快的被主人别开脸的动作藏住。“很好啊……”
丰仲恺伸手扳回他的脸。“你的脸可不是这么说。看着我,听我说。”
“我在听。”
“跟她交往,反而让我更想见你。”
栗眸突然错愕地瞠大,像两个铃铛。
这种联想让丰仲恺觉得好笑。“有必要这么惊讶吗?我只是实话实说。再者,我会约她,完全是因为我妈要我这么做,我拗不过她老人家的执着。可惜的是,每一次和她出去只会让我目光游移,寻找有本事吸引一群人争先恐后抢着成为他笔下人物的街头画家。”
他的意思是……不会吧!不会的,应该不是吧?
“与她交往并不如跟你相处来得轻松自在。”“也许……也许那是因为你还没遇到适合你的女人。”开始嗡嗡作响的脑子急忙转出这个答案。“呃……下一个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