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头还疼吗。”
司纯倏然站起身,有些逃避似的往卧室走。
“我有点困了,我先回去睡觉了。”
“嗯,去。”
沈淮周又盯着人背影说:“别给老子偷偷哭啊?在我面前哭完就算。”
“有什么事儿沈淮周都会给你解决。”
司纯脚步陡然一停,眼睫微颤,没应声,抬步关上了房门。
客厅的灯光很亮,亮的有些刺眼,沈淮周站起身把客厅的灯给关了。
重新坐在沙发上,重量使得柔软的沙发往下陷,昏暗的客厅一片寂静,过了半个小时,从口袋里掏了掏,有把打火机,烟早就被扔了,没抽过的也都给了贺尧。
心里压着一团燃烧的火,让心情难以忍耐到极致,手指捏着打火机手背青筋都冒起,长腿微微一伸,踹到前方茶几的桌子腿上,房间不隔音,即便是烦闷的发泄也注意着不发出太大动静。
打火机被重新扔进兜里,口袋中放了不少给司纯备着的巧克力,是她最喜欢吃的那款,从国外买的,需要提前预订,保质期又很短,沈淮周每次都注意着提前几天让朋友帮忙买了寄回来。
不是很好吃,从头吃到尾都是有些苦苦的味道。
寂静的空间传来少年躬着腰沉默剥开巧克力糖纸的动静,咬下一半在嘴里嚼着,手里捏着另一半想着——
你也没说让我给你报仇是吧。
味道是一如既往的苦,把剩下的糖纸扒开扔在垃圾桶里,半颗巧克力被塞进嘴里,唇齿之间是减不掉的苦涩味。
他还记得,许默一直很善良,家里不少流浪猫都是她抱回来的,为此还专门打造了个后院养那些流浪猫。
那你也肯定会觉得,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更重要吧。
糖纸被一颗颗剥开,发出“咔啪咔啪”巧克力被嚼碎的声音。
一直到把口袋里的巧克力吃饭,沈淮周颓败又无力地仰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的灯。
过了几分钟,又捞起手机给澹西峙发了条微信。
【巧克力。】
对面回的挺快。
【草,你他妈这浪子回头回的还挺彻底。】
一个连自己吃饭都能忘的人,没一次忘记给女朋友买巧克力的。
【啊,不然呢。】
沈淮周敛眸,敲着字:【别用这种词儿形容老子,不知道我情种来着?】
-
司纯凌晨两三点才强迫自己入梦,第二天一早就醒来了。
凌则豫给她打了电话,问她是不是知道了那件事。
司纯坐在床边,打开窗帘刺眼的太阳照进来,她摸了摸还有些泛肿的眼皮,一边说:“嗯。”
“我在家,你最近……跟他在一起吗?”
童妍清不知道,但凌则豫有时候会回家拿些东西,家里的东西在原位没动过,她平常用的书跟生活用品也都不在,也就猜到她没回来了。
“嗯。”司纯。
“你能回来一趟吗。”
司纯不想去,手指抓着长发蹲在落地窗前抱住双膝,任由炽热的光线打在身上,却感受不到温暖。
为什么他们都在逼她。
她打车回的家,凌则豫做了些童妍清喜欢的家常菜,毕竟医院的伙食跟外卖比不上自己做的,且童妍清一直都喜欢吃他做的东西。
司纯到了家凌则豫刚把做好的饭菜放进了保温盒里,等看到司纯进来,才擦了擦手问:“你吃饭了吗?叔叔给你做点吃的。”
司纯目光移到桌子上放着的保温盒上,心想凌则豫怎么可能像他说的把她当成亲生女儿。
他会任凭自己的女儿早恋跟别人住一块,每天都不知道吃的什么,学习好不好冷不冷吗?
他只是爱童妍清,爱屋及乌罢了。
可这点及乌比不上万分之一的童妍清。
司纯摇了摇头坐在沙发上,凌则豫拿着毛巾把有些湿的手擦干净,坐在了她对面。
凌则豫看着她,张了张唇,半久还是开口:“司纯,等……你们可以等以后,以后你们都成熟点了再在一起。”
“你成熟了跟我妈在一起了,不也后悔了吗?”
凌则豫皱了下眉:“这不一样……”
司纯双手紧紧攥在一起,轻声问:“我妈知道吗?”
凌则豫眼神微闪,摇了摇头:“我没告诉她。”
她内心对司纯这个女儿有亏欠,每次司纯去看她,她都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如果让她知道这件事,她肯定不会让司纯做她不愿意的事情。
“你可真爱她。”司纯轻笑了声。
以前她一直觉得凌则豫是破坏了她家庭的人,所以排斥他。
现在看来,明明是她跟司鸣破坏了他们两个的纯真爱情。
如果没有司鸣,没有她,他俩该是人人艳羡的破镜重圆桥段吧。
凌则豫重重提醒:“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妈,是十月怀胎生下你的。”
他其实并不觉得仅跟沈淮周认识了半年的司纯有多喜欢他,年少时的喜欢不堪重负,等以后或许记都记不起来,当然这个前提在于他查过沈淮周,花花公子一个,前女友无数,能对司纯多认真?
“司纯,你跟他分了吧。”
凌则豫又沉了口气看向她,说:“就当是叔叔求你了。”
“那不光是你妈,也是活生生一条人命。”
司纯抬起头,漆黑空洞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他。
眼圈在慢慢泛红,声音喑哑的不行:“我求求你了好吗,我也只有他了啊。”
她站起身,黑白分明的双眸里溢满晶莹,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就往下掉,说话的语调抬高了好几个分贝。
“你们有谁爱过我吗?有谁心疼过我甚至……”
她粗喘了口气,捏紧有些颤抖的手:“甚至有人可怜过我吗?”
“叔叔,凭什么啊。”
司纯努力咽着眼泪,手指在脸颊上抹下。
目光落在桌子上放着的一个饭盒上,挺大,有五层,他做了好些菜来给童妍清改善伙食。
司纯咬着牙,蓦地用力一把把饭盒推翻在地上。
“啪”的一声,饭盒砸在地面四分五裂,刚刚做好的饭菜溢落满地,汁水顺着破裂的外壳往外流淌,香气四溢,溢满了整个客厅。
“我凭什么要救她。”
-
司纯简单收拾了自己的东西,随后发现东西太多了,就住了短短一个月,可这里好像都是她的。
已经成为了另一个比那个更让她欢喜的家。
等收拾好行李箱放在门口,司纯坐在客厅,不知道沈淮周今天还回不回来。
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情不开心去喝酒了,她知道那天他在客厅坐到了很晚很晚。
她给他打了个电话,对面那边倒是很安静。
“怎么了?我现在回去,有想吃什么吗?淮爷给你带。”
“沈淮周。”
司纯低着头,胸闷得不行:“你之前不是说,我们之前,我才能说分手吗?”
话音刚落,是无限的平静。
“司纯——”他带着威胁的语气在警告她说话慎重,可语调太慌了,显得没有丝毫气势。
“我们断了吧。”司纯浓重的鼻音像是感冒了,有着些许哭腔,但不明显,声音沙哑的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那边响起站起身时衣服的摩擦声,少年的脚步匆忙,指骨要把手机捏碎似的,语调带着极致的阴冷:“你喜欢上别人了?”
她说过,除非她喜欢上别人才会跟他说分手。
司纯说是。
电话那边风很大,鼓动的风声让说话音调都压沉了。
沈淮周极力平复着内心的烦闷,慌不择路地开口:“如果你是因为你妈妈,我没说……”
“沈淮周,我再说一遍——”
司纯压着颤抖的声音,残忍又绝情地开口,“我们断了,你自由了。”
那个家里现在没人,以后又要跟以前一样自己住了。
第49章
在沈淮周那儿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她的行李箱里只拿了一部分,其他的不太能一次性拿回来。
现在过去大约能跟沈淮周撞上,回到家, 她坐在沙发上给沈淮周发了条消息。
【东西还没有拿完, 你直接扔掉吧。】
他没回, 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不想搭理她。
又或者在他眼里她可有可无,可以宠着也不会惯着别人的脾气。
外面忽然下起雨, 春雨不如冬雨那么阴冷, 天气还暖,夜雨绵密淅淅沥沥。
司纯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坐在书房,抱着私心拿回来的小熊坐在窗前, 天色黑的很快, 只能看出模糊的斑驳树影摇晃,大概有风。
她原以为不冷,开了些缝隙想吹风,才知道今晚大概有台风过境, 吹的脸颊刺痛。
手机响了几声, 司纯抬手关窗,上面的沈淮周三个字让她倏然停止了动作。
她接听了电话, 对面那边没吭声,却传来不可忽视的风声跟雨水拍打地面的声响。
司纯下意识往外看, 呜咽的风声预示着暴风雨即将袭击, 如同要世界吞噬的野兽,猖狂肆虐万物。
“司纯。”他只叫了她一声, 声音清冷又克制疏离。
司纯捏紧了手机, 很轻“嗯”了下。
“要分手是吧。”
那边传来衣服摩擦声, 随后是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是便利店一块钱一个的那种打火机,“哒哒”摁动了两三下,他似乎抽了根烟。
或许是外面风大,把人吹的鼻尖疼,他抽了声气,鼻息声重,语调恢复了漫不经心:“想好了?”
他本来想说,就他妈因为这个破事就想分手,挺行。
可回去发现人把行李箱都拖走了,东西也都不要了。
他也没那么上赶着。
窗户又被风吹开,雨水打进来,把书桌都弄湿了,司纯低着头不敢出声,害怕声音出卖了此时的情绪,用指尖掩着酸痛的眼睛,很轻地说了句:“嗯。”
沈淮周笑了下,笑的没温度。
“你以为离了我还有谁宠你?”
没有了。
只有你愿意。
司纯想着,有些绷不住想哭,手指捂着听筒,很轻闷呛了声,又继续想听到他说些什么,随便什么。
目光落在空寂的卧室里,安静中夹杂着凛冽的风,仿佛时刻都带着危险。
她已经不太能习惯自己一个人住了。
沈淮周最终没往小区里面走,雨下大了,淋湿了肩膀,破鸭舌帽也挡不了什么雨。
说完刚才的话他就后悔了,烦躁地摁动了几下打火机,没打着火,带着蛮力投掷进一旁垃圾桶中。
“行,分。”他说完挂了电话,转身陷入更深的雨幕里。
-
网吧。
贺尧跟张樾在打游戏,前面放着一盒刚泡好的泡面,沈淮周走过去捏起人的泡面吃了一口,贺尧猛地抬头,阻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你没吃饭啊?刚跑去干什么了那么着急?”
张樾倒是低着头没吭声,一直在孤军奋战。
沈淮周吃了两口就不吃了。
贺尧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又问了句:“哎对了,你还要告他吗?”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废了那么多劲儿好不容易拿到的证据,找了不少关系才找了一个业内超群拔萃的律师,沈淮周忽然说不告他了,把钱打给了对方,放弃了辛辛苦苦建造好的一切。
沈淮周站起身往后面走,找了台距离门口挺近的机子开了,玩着无聊的击杀游戏,回了句:“不了。”
手指在键盘上霹雳吧啦的,像是在发泄,开局一分钟,秒了十个人。
贺尧凑过去不解地问:“为啥啊,好不容易——”
“你他妈烦不烦?听不懂人话是吧?”
贺尧被他这句话搞懵逼了,连一旁旁若无人打游戏的张樾都抬起头往这边看了眼。
他妈的吃炸药了啊???
草。
贺尧颤巍巍的没敢吭声了,坐回去,看了眼张樾,闭嘴给他发着微信。
【他咋啦??】
张樾:【司纯吧。】
一句惊醒梦中人。
他刚才是跟司纯打电话来着。
贺尧没敢去惹火找不痛快,张樾也更不是那种凑上去的人。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梁知悦走了进来,雨伞放在门口,一眼看到他坐在门口的位置,把手里的车钥匙递给沈淮周。
“沈淮周,我哥让给你的。”
“放吧。”
人大概缓过来了,语调平稳了些。
一旁贺尧没忍住眼神一直往那边瞅,祈祷着梁知悦可别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又把人点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