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民间持有金银相当有限,番商本国流通金银币,收铜钱回去没用。
现在市场上本来就闹钱荒,没有更多的钱来支付,只能以物易物,大大增加了番商买到自己所需商品的困难度。
小娘子的优势是有真金白银。
他们将金银付给番商,番商再拿去当时开放了金银流通的岭南购买商品,无形中这些在中原不能流通的金银,借助番商流动了起来。
那他要做的就是尽快将番商的货物卖出去。
想卖得快,薄利多销就是个好办法,加上他们用金银交易,议价能力超乎忻德想象,就算低价,他们赚的也不少。
看忻德出手,坐在县公府后花园秋千上的洛泱,回头对李奏笑道:
“表兄,你要给柳青加鸡腿,他找的这个人我喜欢!”
“鸡腿?”
“呃,就是给他奖励,忻德确实有生意头脑,我特意不说明,他也能明白我的心意。”秋千摇得不高,洛泱的两只脚高兴的扑腾着。
得了个好帮手,让她暂时忘了父兄明天就要出发的淡淡忧伤。
李奏微微一笑,又在后面推了她一把:“现在正是秋猎的好时机,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尽快去,现在离下雪还有三个月,找到金子之后,大雪封山前能做些准备,明年春猎的时候就能开挖了。”
洛泱说得很自信,但李奏搜肠刮肚,真没有任何东都有金矿的记忆。
他伸手将秋千停了下来,低头问道:
“我们的交往,你觉得……是不是合你心意?”
洛泱都快忘了自己给这个古代男子出的难题,不由得笑着点点头。李奏松了口气,又道:
“你说过,两人相爱,就是各自有空间,但又不能向对方隐瞒真相。”
“我是说过……”
洛泱有些不安,他会不会提两人再交换一个秘密?她倒是愿意说,就怕他不能理解,把自己当成怪物。
“你知不知道佛教里有‘夺舍’、道教里有‘换形’,他们说的是同一件事,类似‘借尸还魂’?”
洛泱的心怦怦跳起来:难道他已经怀疑我了?我穿越到一千多年前的苏洛泱身上,可不就是“借尸还魂”?
李奏继续说到:“密宗里还有个说法,叫做‘迁识’,它和夺舍有些不同,它是自我意识转移,让记忆得以延展。我翻了很多书籍,才知道这些在春秋时便有流传。”
他牵起洛泱的手,两人慢慢向寒烟阁走去。
“在我被皇兄削爵的那天,我的意识里突然多了一些记忆……比如四年后我是怎么死的,在此期间,苏家发生了些什么事。我觉得,这就是‘迁识’。”
李奏掩了门,将一脸奇怪表情的洛泱揽在怀里:
“泱儿,你会不会觉得这样的事很可怕?我从未对人说过,包括你阿兄。但我想,你有天书,上面记着那样多不可思议的事,对你来说,也许能够接受。”
洛泱扬起脸来,看见一张有些惶然的脸。
毕竟那时还没有网络小说,把重生、穿越传得人人皆知,可怜的老实孩子,自己一个人憋了这么久,还查了那么多的书……
想到这里,洛泱忍不住“噗呲”笑了,捏着他的鼻子摇了摇:
“这有什么可怕?从古到今,多的是未卜先知的人,这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哦,你之所以要跟着我大兄去幽州,因为你预先知道他会……还有杨丽娘!”
李奏忐忑不安中等到她这句话,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捉住洛泱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狡黠笑道:
“所以你说说,你是夺舍,还是迁识?”
第一六五章 初吻
她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先肯定了她的“天书”,再问出这样二选一的话。
洛泱这是不能逃、也不能混,只能眨巴眨巴眼睛说:
“你猜!”
猜?猜哪个你都会说不对,然后就没下文了吧?
李奏不上她的当,一只手撑着她的后脑勺,让她和自己几乎贴在一起,似笑非笑道:
“既然我们注定今生要在一起,而我又有未来四年的记忆,那以后……你就得听我的。”
“我还有一千二百年记忆呢,干嘛要听你的?”
洛泱柳眉倒竖,嗤之以鼻。
相处这半年来,与其说她相信李奏的为人,还不如说她相信一个重生之人,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猜疑和恐惧上。
就知道你不肯乖乖就范,不过李奏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悄悄咽了口唾沫:
一千二百年?往后数我不知道,往前数可就到了春秋战国……想想自己突然变成了公子缓,能不能战胜兄长,取代他成为魏惠王?
既来之,则安之。他收回思绪,故作镇定道:
“我好歹是郎君,总要给我点面子……那以后,小事听你的,大事听我的。”
明明更好奇那时大唐变成什么样,出口却成了家庭地位探讨,难道是架不住一千二百比四,自己心虚了?
“行!”
洛泱这次答应爽快,若不是还被李奏抱在怀里,她一定会拍拍手,以示轻松:
“从今往后,只要是我能决定的事,就算不得什么大事。”
“好,那我们达成共识。我今日就要做一件大事。”
“什么大……”
洛泱话还没问完,李奏就已经凑上前触碰到她的唇,迟疑不过半瞬,便不由分说重重吻了下去。顷刻之间,天昏地暗,两颗心都飘在空中,仿佛不紧紧抱着彼此,自己便会腾云飞走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最后亲了亲她的唇,看着依旧眼睛紧闭的她,温柔笑道:
“在想什么?”
第一次跟人接吻的洛泱,脑子里终于有了意识,她睁眼就往李奏胸膛上捶,嗔道:
“你犯规!这是我能决定的小事,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哦?小事?小事你怎会脸红?明明就是一件很大的事,再说……”
他捉住她的拳头,用一双想要看穿她的眼睛,含笑道:
“事情是用来做,不是用来决定的。”
吖嘀!果然是一旦确定恋爱关系,女人地位瞬间下降……闺蜜诚不我欺也。
仰脸看去,秋日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半张脸上,让他每一个毛孔都泛起柔和的金光,可阳光下他的目光,却如秋夜星空,诱惑者她深陷进去。
这是今生与她携手的人。
你个魂淡,长那么帅……
洛泱感觉到了穿越以来前所未有的轻松,两人捅破了身份这层窗户纸,以后说话做事都轻松很多,彼此再不用试来试去打哑迷。
“一千二百年后,大唐变成了什么样?”
“还有不到八十年,大唐就灭亡了,就像秦后有汉,汉后有三国两晋那般,后来又经过了宋、元、明、清、民国,最后到了我所在的中国。”
李奏沉默了。
朝代更替,通读史书的他清楚知道这是规律,却因国祚突然被加了时限,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他喃喃道:
“中国?中原之国?”
“不,我们的疆域超过中原,是富裕文明、强大先进的中华人民共和国。”
“所以……我是你祖先,你还敢让我听你的?”
嗯?怎么又转回来了?两人面面相觑,洛泱忽然咯咯笑起来:
“在我们中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谁叫我比你有钱?你就得听我的!”
突然好开心。
刚刚升级了郎君权利的李奏,岂容她沾沾自喜独乐乐?低头再次吻了下去。
正当两人在开国县公府卿卿我我之时,苏府也蓦地闹哄哄起来。
“阿昌,去叫府医。阿吉,还杵在这干嘛?到冰井取冰来。”
夫人把玄铁调回来,做了新上任的执事,他虽有点行动不便,说话却一句顶两句。
里面得了传话,夫人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四郎骑马也骑了十年,好好的,怎么会从马背上摔下来?五郎,去把军营里的军医也叫过来,顺便跟你父亲说一声。”
“阿娘,您可别骂四兄,我们在备马,是我闹着要跟四兄比试比试的。”
五郎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向母亲解释。
“阿娘,是我自己不小心……哎呀!娘啊,好疼!”
看那些小厮毛手毛脚,李明珠忙让芙蓉、蔷薇上前帮忙:
“你这孩子,从小就不省心。小时候带着五郎去捅马蜂窝,自己躲起来,让五郎叮了满头包,父亲打你,你还离家出走……”
“哎呀,阿娘,那都是哪时候的陈年旧事,这回是我摔断了骨头,五郎可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瞎说什么摔断骨头……张府医来了,快给四郎看看,摔哪儿了,打紧不打紧?”
张府医忙放下药箱,伸手去摸四郎喊痛的脊背和腿。
他的手到哪里,四郎就喊到哪里,张府医擦擦额头上吓出来的冷汗道:
“回夫人,大体上没有骨折或错位,这么疼痛,或许有些细小骨裂,在下摸不出来,还是等军医来看吧。”
军医来摸了,也是这么说,外面摸不出来,只有开点活血化瘀,促进骨骼生长的方子,让四郎少动静养。
这两天,东都畿除了苏家亲军,其余的军队都交到李逢吉手里代领了,明天就是苏将军上京述职的日子。
二郎、三郎、四郎、五郎都要跟着父亲一起上京,如果没有意外,三郎会留在京中,其余三个儿子,跟着父亲到同州换防一年。
临出门四郎摔伤了,苏知远除了骂两句也没有办法。
只好决定让四郎留在东都养伤,顺便管理苏府外院事务,照顾府里的祖母、母亲和妹妹。
苏家亲兵分了五百给元桢,留下三百突厥兵护卫苏府,剩下两千两百去同州。
洛阳军里没了苏家军,四郎也没地方落脚,这一年只好先让他闲着。
四郎终于如愿了。
他从长安回来的时候,进屋就看见桌上有两样妹妹送给他的礼物。
一件是把突厥刀,还有一件包在个小香囊里,打开来,是一张纸条和二十粒金珠,其中十粒是自己给妹妹的,另外十粒花纹有些不同。
纸条上写着:
四郎吾兄: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史家非苏家益友,吾兄切勿迷失。金珠还你,你也将它物归原主吧。
四郎有些气恼,妹妹怎么猜到这金珠是史家给的?
他将金珠全都揣进兜里,看都没看一眼桌上那把刀,抬脚出了屋子,上街去了。
晚上回到府里,四郎心情不错。
金珠没还,反倒得了个留在东都的主意。
第一六六章 靠山
八月十二,洛泱送父兄的队伍到城外五里亭。
苏知远看着女儿舍不得又不得不催她回头:
“十月你及笄,阿爹在同州,就不能参加你的及笄礼了。不过,你放心,阿爹的礼物不会少……”
洛泱撅嘴,脸朝着父亲胸膛贴过去:“我在乎礼物吗?我在乎的是见不到我阿爹。”
苏知远穿着盔甲,隔着冰冷的层层铁片,却感受到贴在他怀里的,来自闺女的温暖。老苏没见过这阵仗,顿时手足无措,差点破防:
这一辈子辛辛苦苦,值了。
送走了父兄,苏小娘子坐着马车,在阿夔、邵春、玄慕的护送下回了城。
“阿夔、玄慕,你们先回去,我到木偶店里逛逛。”洛泱隔着窗户板说。
今天是出城送阿爹,当着阿爹的面,她只能坐四周封得严严实实的马车。玄慕笑道:
“我都闷两个月了,好不容易从东庄回来,我也去逛逛。”
玄慕要跟去,阿夔自然也不回去,他到洛阳来,也没好好逛过街呢。
洛泱看不到外面,等到下车的时候,才发现他们都没回去,只好哭笑不得的带着几个大男人去逛木偶娃娃店。
正要走过去,就看到几个小娘子神色慌张的跑出来。
“出什么事了?”洛泱四下看看,没有看到萧飞飞的马车,她提着裙子要往里走,阿夔大步走到她前面,先她一步走进了店。
“啪!”
一件东西忽然朝门口飞了过来,阿夔抬手接住,一看,是柜台上用来卡铜币估数的木头格子,这玩意儿有棱有角,要是真砸到头上,还不得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