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割过无数人命的恶徒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也有被人割断咽喉的一天,
他们满脸惊骇,满身是血地慢慢倒了下去。
只在一瞬之间,鬼魅般的敌人就抹断了五个人的脖子。收走了五条性命。
倪霁的一手持枪,另一只手臂别在身后,修长的手指稳稳握着一柄短刃。
短刀的白刃上染着刺目的鲜血,红色的血水一滴一滴往下滴落。
他一出手,收走了五条人命,握枪的手指依旧镇定。
浓稠的鲜血从尸体中大量流出,在他脚下的地面晕开。
他踩在血泊中,神色冷得像是海面上陡峭的冰川。
这是一个真正的哨兵,战场的修罗,一言不发,割喉夺命,毫不手软,强悍而冷漠。
他下一刻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炸得人脑浆崩裂。
劫匪的首领两股战战,口里含着枪,说不出话来,只能双手合十连连摆出求饶的手势。
“让他们滚。”哨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里的枪向前顶了顶,“不许喧哗,保持安静,不要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否则你的脑子就要开花。”
虽然不知道保持安静是为了什么。但那个臭名昭著的劫匪首领连连点头,表示服从。
他得到了活下去的机会,那把冰冷的手|枪缓缓从他口中退出。他咽了咽口水,心底庆幸这是一个心软好说话的敌人,满头是汗地取出自己的对讲机,下达了一系列撤退的指令。
埋伏在各处窗口的枪支逐一收了回去。
长途客车重新启动,迅速离开。
直到离开了那个危险的包围圈。没有看见任何人追上来,一车劫后余生的旅客才回过神来。
他们惊讶地发现,坐在最前排,驾驶室后的位置上的那个女孩,竟然还在呼呼沉睡。
她完全不知道整辆车的人经历了什么样的生死劫难,正闭着双眼,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睡得正香。
她的身边,那位隐姓埋名的哨兵原本坐着的位置上,一只缩小版的虎鲸顶着哨兵的外套,稳稳托着女孩睡歪了的脑袋,尽职尽责地努力保持着平衡。
那是精神体,哨兵强大的战斗力量。对普通百姓来说,是稀罕又神秘的战场杀器。
但此刻,不过是一个女孩在车上睡觉的真皮抱枕而已。
“那是虎鲸吗?”
“哇,哨兵的精神体。我只在电视上看见过。”
“好可爱,圆鼓鼓的脑袋,一点都不凶嘛,很乖的样子。”
脱离险境的乘客们纷纷伸出脑袋打量,悄悄议论。
那位救了一车人性命的哨兵回到车上。
他身上染着血,带着割喉夺命的煞气,冷冰冰地站在他的座位边,冲他自己的精神体皱眉。
那只虎鲸根本不搭理他,还在他的目光中翻转身躯,把柔软的肚皮朝上。
沉睡中的女孩动了动身体,下意识地抱住它长长的尾巴,睡得更香了。
小虎鲸张开嘴,露出尖尖的牙齿和粉色的舌头,非常小声地嘤了一声。
全车的乘客忍不住在心底嘀咕。
“哇,太可爱了。”
“好呆萌。”
“这样的精神体真的是杀器吗?只是吉祥物吧。”
“它好傲娇,哨兵根本指挥不动嘛。”
鉴于站在那里的哨兵刚刚杀人夺命的气场未退。他们才强忍住没把这些话说出口来。
过了许久,那只萌萌哒的精神体才不情不愿地给哨兵让出位置,摇摆着尾巴,从车窗游出去了。
游出车厢之后,半空中的虎鲸嘤鸣一声,身躯迎风而长。
最开始不过是小小的可爱抱枕,摇头摆尾间变得和客车一般巨大。
继而膨胀,黑脊白腹的大鱼,凶刃一般高高耸立的背鳍,身如海中巨舰,气势汹汹向着他们刚刚离开的方向游回去了。
汽车在寂静的废墟中穿行,身后他们刚刚遭遇埋伏的位置,遥遥响起几声杂乱的枪炮声,没多久就恢复了平静。
过了片刻,那只巨大的虎鲸杀气腾腾地回来了,伴行在车窗边。
它裂开嘴,露出一牙缝滴滴答答的鲜血,吓得一车旅客瑟瑟发抖。
什么呆萌抱枕,都是骗人的。
海中霸王,人间凶兽,名不虚传。
司机老姚看着车窗边摇头摆尾的大鱼,悄悄抹了抹布满皱纹的眼角。
二十年了。没找到妹妹,但终究看到了这些人的下场。
报应!
有了巨型虎鲸的相伴,车行一路悠悠,终于再也没有遇到任何险情。
游荡在荒野中的畸变种都被远远地驱赶,躲藏在废墟里的劫匪也再没有出现。
直到月亮升上天空,星斗漫天的时候,林苑才在摇摇晃晃的车厢内醒来。
她打了个哈欠,觉得这一觉睡得真香。
“运气不错。一路平平安安的。”她对身边同行的哨兵说。
想起自己从白塔过来的时候,一路上几经波折,遇到不少危险。这一次回程的运气真是不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对,运气不错。”身边的哨兵声音很温和,只在她看向窗外的时候,不动声色地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肩膀。
林苑觉得车厢里的氛围有些奇怪,满车的乘客,连带司机对自己的情绪好像都变了。
该怎么形容……惧?惊?敬?叹?
总之很复杂,也不知道是了为什么。明明她上车以后除了睡觉,什么事也没做。
休息够了的触手们恢复了精神。看见那只伴随着车行,游动在星空下的虎鲸,高兴地欢呼起来。
【是大鱼】
【大鱼被放出来了】
【嗨,大鱼】
【甜心】
【我的糖果,我的粮仓】
【一起玩吗】
月色下,改装得奇形怪状的客车吭哧吭哧跑在寂静的废墟中。
巨大的虎鲸摇摆尾鳍,鲸游半空,一路同行。
无数光滑溜溜的粉色触手兴高采烈的缠绕在虎鲸身上,叽叽喳喳地吵吵闹闹。
几声幽幽鲸鸣在冷月星辉中远远荡开。
第68章 [VIP] 第 68 章
一路无事, 林苑平平安安地抵达帝都。
她告别了身边的哨兵,回到了自己的家。
推开沉重的大门,走过荒芜的庭院,小螃蟹躲在玄关里, 探头探脑地迎接她。
看见林苑提着一个大箱子, 郭锁连忙伸手来接。手指触碰到箱笼的时候,触电一般吓了一跳。
“里, 里面是什么东西?”小姑娘脸色发白, 差点就想把手里的箱子丢了,“好像有一点可怕, 是和我有……有一点类似的东西?”
郭锁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个强大意志, 就蜷缩在这个不算太大的箱子里。
这勾起了她从前的一些回忆。那是很多年前,那时候的她还生活在污染区内, 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
在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中, 依稀也有一个类似这样的强大意志, 它是整个区域的核心,强大到令所有生活在其中的生物感到畏惧, 受它约束。
小姐带回来的这个箱子,虽然不完全一样,但隐隐约约地也带着一点那种属于“柱”的气息, 让她感到害怕。
“是园丁,我请的园丁。”林苑没有说多余的话, 也没有解释为什么园丁会装在箱子里,只是交待小锁,“给他整理一间屋子, 要带有露台,阳光特别充沛的房间。”
她脱掉沾满尘土的鞋子和外套, 赤着脚踩着木质的楼梯往楼上走。
小螃蟹提着箱子在楼梯底下喊住了她,昂着脑袋,有一点期期艾艾地问,“小姐,这一趟旅程顺利吗?”
梳着波波头的白皙小脸透着点担忧,莹润的杏眼中盛着真切的关怀。
顺利吗?林苑想。
几经波折,看见了致暗的世界,还差一点死在了那里。
她想起自己濒死的那个时刻,心里唯一有些挂念的居然是这栋荒芜又寂静的屋子。
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眼前这个偷偷居住在家里的小螃蟹。
当时躺在倪霁怀里,几乎想要把自己的小螃蟹交托给那位朋友。
“这里面的是园丁。”林苑有些突然地说,“也是……家人。以后他会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就像你一样。”
就像你一样。是一位家人。
家人。
她在把这个词说出口之后,她才把这个词汇的具体意义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这里是自己的家。
虽然荒芜又寂静,但是个叫做家的地方。
住进来的人,也是不是就会变成所谓的家人。成为令自己牵绊,也会牵挂着自己的存在。
林苑把这个美好的词汇填进心里,仿佛把胸口那个巨大的缺口补上了小小的一块。
回到属于自己的阁楼,推开窗户,她把自己陷进柔软的床垫里。
有风从窗外卷进来,月光看上去很温柔。
长途旅行带来的疲惫在这个熟悉的小小空间内消弭,仿佛这个世界安静又平和,没有任何令人烦恼的事情。
林苑躺在床上,伸手摸了摸床头架上那只虎鲸布偶的脑袋。
把它取了下来,露出了那个被虎鲸守在身体下的小小木盒。
林苑坐起身,取下脖颈上那枚心形吊坠,在盒子上的凹槽上比划了一下。
大小看上去并不合适。
温莎给她的项链吊坠本来是一个普通的心形石头,自从那时候滴上了黄金树落下的眼泪,竟然从普普通通的小石头变成了一枚纯金的心。
林苑去黄金树污染区的目的是为了寻找能够嵌入盒子上的宝石。
但当时玫瑰营内的情形,让她无暇多想自己的事情。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污染区都崩了,她才想起来自己要找寻的宝石还没有拿到。
她没有从黄金树污染区得到别的东西,便试着把那颗黄金的心往木盒的凹槽里放。
破旧的木盒上,那曾经出现过黄金树虚影的凹槽里,被放进了一枚金色的心形吊坠。
林苑的手指刚刚离开,那枚黄金的心便溶成了液态。
金色的溶液流转,在林苑的眼前纹丝合缝地填满了小小的凹槽。
黄金树的虚影再一次浮现,浮现在填充满金色溶液的木盒上方。
微型的黄金树干缓缓转动,黄金的树枝,黄金的叶片在空中摇摆,彼此轻轻碰撞,发出动听的声响,好像温莎在唱着那首欢快的歌谣。
金色的宝石嵌入凹槽,纹丝合缝,金黄的脉络开始在木盒上蔓延,像画出地图一般,从金光璀璨的黄金树下,沿着木盒上的纹理流向下一处空缺了宝石的位置。
在那里,金色的荧光点燃了空缺了凹槽,凹槽的上方浮现出一只单独的眼睛,那眼睛茫然睁在空中,眼眸一片灰败,仿佛瞎了一般,缓缓在空中流下一道血泪。
那个眼睛的虚影,代表着一处新的污染区。
盲目之眼。
林苑看了那枚眼睛的图案很久,一时间想不明白它代表的具体区域。
她把金色的吊坠取回来,那金色的溶液再次变形,又恢复了心形的模样,被戴在了林苑的脖子上。
林苑躺回床上,手指轻轻摸着胸前的吊坠,闭上了眼睛。
想起了黄金树污染区中见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