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达眉头皱起:“姑娘,你男人后娶的老婆不欠你的——要是事实真的跟你说的似的,人家被蒙在鼓里嫁给二婚男, 不比你冤枉吗?你这种情况是明知故犯,人家是真的一无所知啊!”
朱元璋朴素的血脉情节又开始发挥作用了:“还抢走你儿子,结婚第二天发现自己被骗婚, 丈夫外边的女人带着孩子上门,堂堂皇室县主,脸都丢光了好吗?谁能有闲心替你养儿子啊?!”
李世民跟嬴政聚精会神的看着最后两段, 头大如斗:“关键这儿子也不是齐国公世子的啊,什么情况,东食西宿,一次性搞两家?”
嬴政不解道:“她那个儿子的亲生父亲是个王爷, 那前世怎么没冒出来, 又怎么会坐视她孤零零的死在了柴房?”
刘彻恶狠狠的道:“鬼才知道呢!”
朱元璋又问他:“这是第一世还是第二世啊——你记忆里,你大姐成婚第二天有人找上齐国公府的门没有?”
刘彻略一思忖, 便给出了答案:“没有。是第二世。”
如若白绢上所言为真,那此时此刻,这个苏香念重生一世, 因为前生的教训,并没有上京,只是不知道此时她有没有见到孩子的亲生父亲、那个妖孽王爷了……
刘彻无心去想苏香念, 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 脑海中迅速复盘当前时局。
天子御极数十载,年过六旬, 仍旧把持权柄不肯下移,甚至于没有明显表露出要册立储君的意思, 以至于朝堂之上诸皇子相争甚急,朝臣派系各异。
又因为连年对外征战,出京巡游,以至于民生凋敝,盗贼四起……
刘彻:“……”
栓Q!
老登你好,老登再见!
我可不是来照镜子的!
此时这个王朝仍旧处于盛时,但相较于此前三十年的荣光与辉煌,却已经初露暮气,开始走下坡路,北方戎狄都违逆数年前的约定,不再派遣太子入朝为质,甚至于侵占了北方的数座城池。
对此,天子几次发兵征讨,却都没有占到便宜,最后只得厚赐戎狄财物,以“赐”之名,聊以遮掩罢了。
昨日乃是原主生父、薨逝多年的东宫的忌辰,原主作为东宫唯一的子嗣,带队同还未出嫁的二姐颖娘一道出京祭陵,不曾想却在返程的路上遭遇了杀手袭击。
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精锐尽出,相较之下,原主一方便有些捉襟见肘了,扈从缠住了大部分的杀手,颖娘则带着弟弟趁机逃命,刘彻就在这时候过来了……
原主也好,东宫一系也罢,近年来其实都很佛系,之所以会在这当头被人痛下杀手,多半还是因为头顶那个“代王”的帽子给闹的,既然如此,凶手的人选范围也就相对狭窄了。
必然是同原主一道被册封为亲王的几位皇子之一。
不过,刘彻并不很担心这几个敌手。
他在山洞中前行许久都未见追兵,可见颖娘的计策进行的十分顺遂,料想脱身无虞,等到他回了京城……
刘彻以自己对自己这类老登的了解发誓,那位幕后真凶的下场绝对会很难看!
天子扶持皇子皇孙登上朝堂,要的是他们彼此争斗,互相制衡,而他作为裁判,在御座之上掌控大局——简而言之,他要的是文斗!
但现在冒出来一个不守规则的家伙,试图用物理排除法干掉竞争对手,这种风气怎么能开?
今天你敢物理淘汰竞争对手,明天你就敢物理淘汰裁判,破坏政治底线的家伙,你不死谁死?!
自己要是活着回去了一切好说,要是真死了……
嗯?
真死了?
刘彻心里边陡然冒出来一个想法——他为什么不能死?
如果他死了,楚王与燕王死后天子艰难达成的平衡马上就会再度倾倒,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就要分两条线来看了。
如果天子查出来这事是谁干的,必然会杀之而后快,物理销毁掉这个破坏规则的家伙。
如果天子没查出来这事儿是谁干的——你以为他会想着法不责众?
错了!
当权力受到威胁,而凶手未明的时候,所有人都会遭到天子的无差别攻击!
诸王的势力会遭到天子辣手削减,被迫进入到蛰伏期,而相对应的,失去了唯一继承人的东宫一系,也会得到天子极大的抚慰与恩赐。
因为他们从此失去了角逐大位的机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只能被迫等待未来新君施加到他们身上的命运。
可是……
刘彻心里边盘算着整件事情,谨慎的权衡利弊。
这么做值不值呢?
他很快就得出了结论:值!
只要别遇上北齐那群不讲武德的牲口,这一计就完全能划得来!
此次被封王的诸皇室子嗣当中,唯有他是皇孙,却又最为名正言顺,而比较诸王的势力,也是属他最弱。
或许,这就是幕后真相第一个向他下手的原因。
真要是活着回到了京城,马上天子就要因他遇刺而在宫城之内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也就将他正式的推到了台前,开始同诸皇叔对战,他有可能会赢,但是输的可能性同样很大。
可若是就此蛰伏下去,也就相当于东宫一系正式退出角逐——原主这个代王才刚刚登上政治舞台,甚至于都没来得及跟诸王结怨,就这么急匆匆的落幕下场,无论将来哪一位占据上风,都不会对长兄留下的寡妻弱女痛下杀手。
反而要格外的善待她们——养几个弱女子,能花多少钱呢?
两个侄女会出嫁,诞下的血脉都不再属于东宫一系,付出一点钱货,得到仁善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但假死这种事,可不好操作啊……
要是被天子发现了端倪,他敢杀儿子,难道不敢杀孙子?
这老登可是把双刃剑呢。
天子,东宫,诸王,舅舅,破局之法……
刘彻心里边反复推敲,脚下却是不停,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一亮。
长时间在暗处行走,陡然接触到光亮,双眼难免不适,他抬起衣袖遮住双目,却在这时候有了主意。
刘彻没再向前,目光在四下里一扫,开始从空间里边摇人:“兄弟们,来帮我瞅瞅,野外求生的时候到了!”
他说:“我得找个不易被人发现,又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周围来人的地方,等颖娘回来找我。”
原主是个出生时不足三斤的孩子,身体也还没有完全将养好,皮薄血脆,刘彻相信,颖娘一旦脱困,必然会回来找自己的。
野外求生这种事情,空间里四个皇帝或多或少都经历过,无非是多少罢了。
朱元璋甚至于还能告诉他哪种树的树皮好吃,哪种草味道苦涩。
这会儿便头头是道的指点他:“别往上爬。你这个身体太弱了,爬高了容易摔着,就算爬上前,也会踩碎不少山石,你姐回来也就算了,要是追兵过来,一抓一个准儿。”
他朝下努了努嘴:“往下走。方才我就注意到了,东边有个陡坡,坡前边是个视线盲区,你绕点路过去,不会引人察觉,有人过来也能第一时间发现,后边又跟山溪通着,就算倒霉被发现了,也不至于无路可逃。”
刘彻赶紧谢过,竖着耳朵听四下里无人,一溜烟下了坡,勘探好万一来人往哪儿逃之后,又照李世民说的掰几个树杈儿伪装自己。
打猎嘛,这事儿李世民再熟悉不过了。
然后就是等。
期间还在思考。
苏香念孩子的父亲是某位亲王——这个亲王会是谁?
按照白绢的尿性,大抵这个亲王就是最后的赢家?
大姐夫不可能不知道那孩子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可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把那孩子认下?
是那位亲王授意的?
若真是如此,只怕这位亲王同齐国公府也沾亲带故的关系。
刘彻在脑海中的记忆里翻了翻,很快得出答案。
八皇子吴王。
老齐国公的妹妹乃是天子的德妃,论辈分,齐国公世子还要管吴王叫一声表叔。
“可这也不对啊,”刘彻不由得奇怪:“吴王不是早就娶妻了吗。这种男人还有资格娶女主?”
李元达很娴熟的跟他科普:“这还用说?吴王妃肯定是个坏的头顶流脓、脚下生疮的大恶人啦!”
李世民很娴熟的接了下去:“吴王肯定是迫于她的家族势力,又或者是被亲爹赐婚,不能推拒,迫不得已才娶她的啦!”
朱元璋很娴熟的继续道:“想也知道,虽然是明媒正娶的原配王妃,但吴王是肯定没有跟王妃圆房的啦!”
嬴政:“……”
嬴政听他们一个个语气娇俏的跟个小姑娘似的,嘴角不由得抽动一下:“我时常对你们的精神状态感到担忧。”
刘彻耐着性子在此处等待了许久,眼见着暮色渐深,也没有贸然挪窝,如此一直到了半夜时分,才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传入耳中。
他小心的活动了一下手脚,尽量不发出大的声响,微微支起身子来,眯着眼睛看向声音的来处。
是颖娘回来了!
他认得那身衣裳!
只是即便如此,刘彻也没有贸然出去,万一有人跟在颖娘后边,等着顺势抓一串儿呢?
硬是等着颖娘走出去一段距离,眼见周遭并无异常,才将手里边攥着的那块石头朝她离去的方向丢了过去。
只几瞬的功夫,颖娘便匆匆回来了。
刘彻小声叫她:“二姐姐。”
“春郎!”颖娘压低声音,高兴的应了一声,动作敏捷的从山崖间跃下去,来到了他面前:“我估摸着你该走了,只是到底不放心,又来这儿看看,没想到你还在这儿!”
四下里看了看,又夸赞一句:“春郎,你这个位置选的真不错啊!”
刘彻微微一笑,低声道:“姐姐离开后不久,便有追兵来了,我听他们话里话外,提及到……”
他用手指比了个“八”的数字。
颖娘脸色微变:“吴王?说起来,大姐姐就是嫁去了他的母家。”
说到这儿,她自己都觉得讽刺:“咱们还是他嫡亲的侄子侄女呢,却也不见他手下留情。”
刘彻却道:“我有一个法子,可以助东宫跳出这个漩涡,只是不知道姐姐肯不肯帮我。”
颖娘笑着去拧他的耳朵:“滑头!咱们俩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刘彻便凑到她耳边去,低声道:“姐姐须得如此……”
……
又是一个夜晚。
苏香念帮儿子洗完澡,再跟丫鬟们一起把小魔头闹腾时候溅了一地的水收拾干净,已经是香汗淋漓。
还是再去洗一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