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妻——相吾

作者:相吾  录入:05-07

  江寄月也很喜欢,那些故事都很温馨透亮,没有人间的一切蝇营狗苟,她是说故事的人,一度以为也能如故事般一直单纯下去。
  江寄月很怀念那个时候,所以她想提笔把那些小动物的故事都画下来,如果有书铺愿意要她的连环画,能让更多人看到就更好了。
  至于故事的角色她也想好了,香积山的云松,以及,荀引鹤既然喜欢垂耳兔,那她姑且画一窝垂耳兔吧。
  就这样画了一天,若不是侍枪每到饭点都会用小石子弹她的门,她恐怕连吃饭都忘了。
  原本打算晚上也是要继续的,但太费灯油便算了,江寄月费了一天的神,腰背坐得也酸,今天上床时就再也没有精力胡思乱想了,她抱着半床被子沉沉地睡去。
  次日早起又继续,但没画多少时间,周昭昭便找过来了。
  周昭昭摘了兜帽,脱下披风问她:“你怎么住在这儿?相爷也同意?”
  经过那天的事,周昭昭再提起荀引鹤便相当自然而然了。
  江寄月道:“他原先给我准备好了院子,我换了的。”
  周昭昭挑眉:“有好日子不过,过这样的日子?我刚才一路进来,你这院子里住户真多,人员可杂了。”
  江寄月笑笑:“总要习惯的,一切都享受着ᴶˢᴳ他给的好,有一天他不愿意给了怎么办?都说由奢入俭难,我不想真的寄人篱下。”
  周昭昭对江寄月的话感到惊讶:“相爷都在筹谋娶你了,你还这样不安做什么。”
  江寄月摇摇头,道:“婚姻能作数吗?你看我就知道了,不作数的,多少年的感情都不作数。昭昭,我已经被抛弃了三次。”
  一次是江左杨,江寄月能理解他,不怪他,可有时候熬不住的时候也会怨他,流言蜚语哪有家人重要,明知留下一个孤女独活,她会受多少的苦,却还是选择自缢。
  一次是沈知涯,他就懒得说了。
  还有一次是沈母,带着沈知涯走得那么坚决,悄无声息,好像先前在床榻前悉心照顾,温言哄她吃饭的是沈知涯,而不是江寄月般。
  好像目前来说,江寄月谁都留不住,血脉亲情不可以,真心以待更是被弃如草芥。
  所以她总有些不安,前几次被弃,尚且还有个去处,若荀引鹤再弃她,她是真的无家可归了。
  如果这里是她注定的归宿,那提前适应一下也没什么。至少知道了往后要面对什么,离开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害怕了。
  周昭昭听着若有所思道:“怪道那时我提起堂姐,你都明明决定和相爷在一起了,也没回绝照拂,只说以后能用上未可知。”她伸手抱了抱江寄月,“可怜的阿月,真是要心疼死我了。若相爷休弃了你,你到我家去,我给你做媒找好人家,不会让你孤苦伶仃,沦落到这种境地的。”
  江寄月只是笑,没接话。
  她很想不靠谁,而是靠自己活下去,只有自己成为自己的依靠,人才会有更多的底气的。
  那时因为无路可去,最后被沈知涯骗喝了药,最后稀里糊涂一退再退最后屈从的阴影实在太大了,江寄月不愿再经历第二次。
  周昭昭松开了怀抱,一眼看到了桌上的画,道:“咦,这是什么?画得好可爱。”
  江寄月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我画出来想拿去书铺卖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要。”
  “当然会有人要了,画得多好。”周昭昭道,“正巧呢,范廉和几个书铺的掌柜认识,我回去就让他帮你问问。”
  这是喜出望外的收获了,江寄月忙道谢,周昭昭道:“记着了,我周昭昭帮人可不只是嘴巴上说说的,以后遇到困难了,一定要来找我。”她又道,“王府那会儿,我还没谢过你呢。”
  江寄月点头。
  周昭昭道:“话说着都忘了,今天我是带着相爷的任务来的,务必要把你领到法积寺去。”
  这事江寄月是听荀引鹤提起过,所以她看到周昭昭来了没有意外,只是意外寺庙,江寄月道:“法积寺?那不是专求姻缘的吗?”
  周昭昭一脸理所当然:“对啊,看到自己的好友被狗男人无情抛弃,一气之下带着好友去求个好姻缘,是我的性子能干出来的事啊。”
  江寄月愣住了。
  周昭昭促狭一笑:“结果不知是我的骂声被地藏王菩萨听到,还是菩萨不忍江姑娘的惨境,于是主动降下姻缘来。”她捏捏江寄月的脸,“阿月,不得不说,相爷是费了苦心的。”
  他当然是费了苦心,对她也好,所以哪怕之前伤过她,江寄月也还有勇气和他试试,可是被周昭昭这样大剌剌说出来,还是很害羞,她借机捂着脸转过去:“又捏我的脸,你们怎么都喜欢捏我的脸,脸都要被捏大了。”
  另外一个不消说自然是荀引鹤了,周昭昭虽然很难想象严肃的荀引鹤面对江寄月是个什么光景,但还是笑了:“因为你太可爱了,跟雪糯米一样,所以忍不住捏捏。”
  两人便携手出门,路上遇到几个小娘子问江寄月要去哪儿,周昭昭道:“去法积寺求姻缘,顺便去去晦气!”
  小娘子们果然表示能理解,周昭昭趁机邀请她们一起去,她性格大大咧咧的,一路把沈知涯骂过去,江寄月不好插话,只能任着她说,倒是那几个小娘子看江寄月的目光越来越同情了,最后都纷纷祝愿江寄月能找个更好的,把沈知涯气死。
  总而言之,为了完成荀引鹤给的任务,周昭昭很卖力。
  等到了法积寺,听说荀引鹤陪着荀家老太太在上香时,那些小娘子发出来惊叫声,这倒是把江寄月吓了一跳,她略微不自在地扶了扶发:“……他上他的香,关我们什么事?”
  “可是他是荀引鹤欸,世家里最清贵的公子!不是我说大话,那年他中状元话,打马御街前,那风姿,后面所有的状元捆一块都比不上他的一个回眸!而且还那么有才华,书铺里都是他的文章,听说他一个字还千金难买呢。”
  不期想,荀引鹤居然在上京有这样高的人气,江寄月与周昭昭两个非上京的人士都有些发懵。
  周昭昭过了会儿,艰难地说:“可是他很严肃很凶欸。”哪有范廉那么乖巧,任她搓圆捏扁,荀引鹤?他不去搓别人都好了,还妄图搓他?
  即使江寄月是她好友,周昭昭都得说,每个敢与荀引鹤在一起的人都是勇士,都得有强大的心理素质。
  周昭昭其实一点都不知道荀引鹤做的那些事,可就是莫名怕他。
  小娘子嘟嘴:“哎呀,丞相嘛,得有官威的。而且他都不近女色,你看我们巷子里的男人,有点银子都给花姐用了,哪里想得到给家里拿银子回去,光是这条他这样的人都是可遇不可求了。”
  确实,直到现在,荀引鹤与江寄月的事都被瞒死了,所有人都以为荀引鹤还未娶亲,没纳妾,没通房,更不喜欢去花楼。
  周昭昭瞥了江寄月一眼,对小娘子说:“男人嘛,也不一定,你也只知道你知道的。”
  小娘子有些不高兴了:“你趴他床底下了,你知道他近女色了?”
  反正荀引鹤这个典范不能倒,不然回去骂死男人都失去了诺大的底气,“你看看人家荀引鹤……”周昭昭根本不知道这句话对家里那个混账东西的杀伤力有多大!
  周昭昭嘀咕,借她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去趴人床底,但问题是,和他有首尾的人就站在你面前啊,妹妹!
  “奇怪了,他们这些达官显贵来礼佛,都不是要清场嘛,怎么今天寺里还能放人进来。”
  边上有个妇人听到了,自然地接话过去:“你们没听说那消息就过来了?原本今日也是关了的,不许旁人进入,但听说是师父给荀相算了回姻缘,说今年他的姻缘必到,就在这寺里。荀相一直到今日都没娶亲,老太太原本急得不得了,才押着他来勉强算了一回姻缘,这一听更像是抱到了救命稻草,赶忙让师父们重新开了门,又命人放消息,让人重新回来上香。”
  她指了指人头攒动的寺庙口前的山道:“你们没意识到今天的人特别多吗?都是听到消息赶过来的适龄女子。”
  江寄月心微微动:“姻缘在寺庙内?这个意思是即使是门第不配,也无所谓了?”
  那妇人笑:“门第又如何比得了天赐的姻缘?荀相许是当真姻缘艰难,不然以他的条件,不至于耽误到今时,老太太急切想要抱孙子,又怎会因为门第把天赐的姻缘挡出去了?”
  小娘子在旁道:“是这个理,荀相至今未成亲,说明与那些贵女无缘无份,若老太太还只看门第,荀相怕是要孤寡一辈子了。”她望着那些即使匆忙赶来,但也不忘淡妆涂抹的少女们,叹气道,“可惜我嫁了人,注定与荀相无缘了。”
  江寄月没接这话,因为周昭昭正在给她使眼色,虽未言语交流,但江寄月也明白了周昭昭在说什么了。
  她说:“荀相也太能编,太能安排了吧!”
 
 
第72章 
  不过一会儿, 寺里的人便多了一倍。
  江寄月随着大流进香求签,却有些心不在焉, 捻了长签给解签的师父。
  师父抬眼看她。
  江寄月也看他。
  师父却笑了, 问道:“姑娘的生辰八字可否能告与老衲?”
  他把纸笔递给江寄月,江寄月不明所以,却还是把生辰八字写了给他, 师父看了眼,道:“女客上完香后,可以在寺里多逛逛, 寺里备有素斋, 用过午膳再走也不错。”
  江寄月还没怎么样,那小娘子已经激动地在拽她的袖子, 迫不及待似地询问师父:“师父,你还没给她解签呢。”
  师父道:“当春久雨喜开晴。玉兔金乌渐渐明。旧事消散新事遂。看看一跳遇龙门。不用解签, 一看这签文便知道了,老衲便先恭喜女客困顿渐分明, 愁云渐散了。”
  小娘子‘哇’了声, 很替江寄月高兴:“菩萨都在庇佑你呢, 那我们听师父的, 多在寺里逛逛。”

  周昭昭与她顽笑:“我看你是还没有见到荀相所以不舍得回去罢, 话说荀相在哪呢?”
  小娘子道:ᴶˢᴳ“若求了签还没有走, 应当是在山房休息。”
  周昭昭挽着江寄月的手道:“那听你的, 我们去山房逛逛。”
  于是便去山房。
  等在山寺里走动才知道各处都在争奇斗艳, 都想尽办法捡住这登高枝的机会。
  周昭昭小声说:“若换成范廉这样,我可应付不来。”
  江寄月道:“若范廉要你应付这些, 他就不是范廉了。”
  周昭昭道:“倒也是。”
  路经放生池时, 两个姑娘在抢同块石头, 那个地方光线最后,绿树映入池中,泠泠波光映上升,水汽降暑热,倒像是放生池中游上来的鲤鱼精。
  因此那两个姑娘都不肯相让,各自捧着鱼食对峙着,江寄月从她们身边走过去,原本相安无事的,那个姑娘忽然抬手,击肘到江寄月身上,江寄月身子失衡,下意识抓她,那姑娘站得离池近,岩石沾水又滑,于是连拉带扯间竟反把江寄月往池里带去。
  就在这时,长臂伸展过来,握住了江寄月的肩,将她身子稳住,不过裙边浸了水罢,那姑娘却结结实实落到池中去了,把锦鲤都惊游开了。
  江寄月还有些惊魂未定,便听一道熟悉的声音问她:“这位姑娘无事吧?”
  在周围人错愕又惊喜的目光中,江寄月回身看到了荀引鹤,他背光而立,眉眼在筛下的绿影波光中显得格外的温柔多情,江寄月站稳了身子,从他手心里离开,两人之间拉出了一个过道的距离,方才拜谢。
  侍刀已经入水去救那位姑娘了。
  荀引鹤道:“池边石滑,以后莫要在危险的地方起争执,容易累及路人。”
  这话是对另一个留在岸上的姑娘说的,那姑娘愣愣的显然还没缓过来,却还是点了头。
  荀引鹤转向其他人:“你们谁带了披风来,给这位落水的姑娘披了,银子我帮她付了。”
  周昭昭忙解下她身上的披风给那浑身湿漉漉的姑娘送去,又道:“相爷,我好友的裙子也湿了。”
  荀引鹤道:“我知道。”他对江寄月道,“若姑娘不介意还请去山房稍坐片刻,我让人去成衣铺子买身衣服来。”
  江寄月低头检查那片水渍,其实不打紧的,便道:“相爷客气了,原本就是意外,与相爷无关,如何能麻烦相爷。”
  荀引鹤温声道:“不麻烦的,姑娘随我来。”
  江寄月便不自觉跟上去了,她其实有在思考就这么跟着走了,是不是稍显草率了,却在经过周昭昭提醒她一起的时候,江寄月听到小娘子轻声道:“不愧是世家公子,教养好,懂得照顾人,还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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