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彦霖瘪嘴,不置可否。
行吧,这几天,就在世和营地好好待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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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太阳落得很快,不留神的功夫就进入了古圭拉的漫长黑夜,高原晚风越吹越冷,人也越来越凉。
今天的手术都做完了,也没有新的外伤灾民再继续送过来,顾诗筠很早就回帐篷了。
她休息了会儿,等房车那边人少了些,便抱了换洗的衣服和脸盆朝房车走去。
也不知道是世和医院的营地太小,还是她和这俩男人之间的缘分太大。
转角,又碰到他们。
“晚上好啊,二位。”
顾诗筠慢吞吞打了个招呼。
程赟双眼微眯,视线瞬地凝在了她身上,“嗯。”
林彦霖看着她,总觉得有些面熟。
这四天,也见了三四回,但老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他歪着头,下颌一抵,喊住她问道:“顾医生,我记得你说过,你也是军嫂?”
顾诗筠点了点头,“对,我老公也是空军,西部战区,开歼击机的。”
哟?
西部战区开歼击机的可不多。
指不定认识呢。
程赟不觉心中暗暗搓搓捏了一把汗,但不等他打断,林彦霖就抢着问道:“你老公哪个飞行大队的?”
顾诗筠耸耸肩,走到水池边,将脸盆放下来,“那我就不知道了。”
军嫂的职责不就是少问少管少干涉吗?
她可不想涉及到什么重要的军事机密,于己于人都不利。
林彦霖也懂这个理,便没再继续问。
三千米的高原,北风呜呜吹过,白蒙蒙的霜雪顺着冰凉的风被垂落在周身,冷得彻骨。
这一吹,烟瘾就犯了。
林彦霖掏出两根烟,习惯性地递了一支给程赟,指了指营地外围一块挡风的巨石,眼下熟人,也不跟他客气。
“兄弟,走起?”
然而程赟却没有接。
林彦霖疑惑地怼了怼他的胳膊,“副大队长?”
半晌,程赟的目光才从顾诗筠的脸上缓缓挪移开。
他摇头,“不了。”
林彦霖愣住:“啊?”
程赟淡淡道:“戒了。”
话音一落,顾诗筠也怔住了。
我靠,没听错吧?
战机飞行员居然会戒烟?
你们不就靠这点烟来缓解压力吗?
林彦霖不觉好笑地侧过脑袋,“呵?受什么刺激了?”
程赟咬了咬下颌,余光依然几不可查地在顾诗筠身上流连,他喉结一滚,沉声道:“我老婆说了,她要生孩子。”
作者有话说:
顾诗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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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高原雪巅的风,吹得脸颊生疼。
耳畔却温温润润让人感觉无比温存细软。
顾诗筠察觉到他若有若无的视线,偏头看去,却在转眸的一瞬间,没有寻觅到一丝一毫的余光。
她笑笑,好整以暇地说道:“恭喜啊。”
林彦霖也“哦豁”一声,拉开一个无比同情的笑容,拍了拍程赟的肩。
“没事,忍忍吧,我记得谢睿那小子备孕的时候,他老婆直接跑到部队来突击检查,但凡能点着火的全部清剿、连放大镜都没收了。”
气氛得当,转场顺利,
也没觉得哪里尴尬不妥。
因为顾诗筠压根就没听出来他的意思。
程赟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得了健忘症。
明明昨天晚上她还大言不惭地跟他说她要生孩子,怎么今天再做提点,就直接变成了“恭喜”?
顾诗筠,你当真没觉得我在你身边出现、亦或者你在我身边出现,是意外的刻意吗?
既然如此,他再也不想再做任何试探。
他倒要看看,等他出现在家里的时候,这女人会是个什么反应。
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见房车的门打开,有人出来,便道:“顾医生,洗洗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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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天,整个世和医院的救援营地都有条不紊、风平浪静。
余震依然每天有五六次。
但都很小,甚至根本感觉不到。
择期手术的外伤病人在医护的照料下,都得到妥善的休养恢复,当地两个村长特意赶过来感谢。
虽然语言不太通,但热泪盈眶还是看得出来的。
作为一个顶级高端的外资私立医院,“伺候”富商巨贾多了,眼下这些古圭拉贫困灾民更能让她感受到发自肺腑的感激。
比如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拉着她的手,颤颤巍巍献上洁白的哈达。
比划一通,才知道她就是第二天做截肢手术的年轻人的母亲。
她差点就朝着满是碎石沙砾的地面“噗通”跪下了。
好在程赟一把拉住了她,才避免又造成一个重伤。
说实话,他挺心疼他老婆一个接一个的手术。
“顾医生。”麻醉医生薛薇恩走过来,将声音压得极低,“那个股东儿子这两天太折腾人了,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痛,我跟他说好几回了,麻药不是随便打的。”
忙了两天,顾诗筠才想起来营地里的某顶帐篷里还住着一个VIP呢。
她眼一瞥,若有所思:“我去一趟。”
到了落星洲的帐篷,那年轻的小男人正让护士长端茶送水。
宋艳爽年纪大了,满脸疲惫不说,走路都是颤颤巍巍的。但面对股东的儿子,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顾诗筠走过去,随便找了个理由让宋艳爽先离开,然后凑过去看了一眼他的伤势。
年轻人,恢复力确实强。
待宋艳爽走远,她冷冷道:“落星洲,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熊?护士长的岁数当你妈都绰绰有余。”
落星洲吊儿郎当地抬眼看她,说道:“我是熊孩子,但我至少是个知法守法的熊孩子。”
顾诗筠冷嗤,反问他:“你知法守法?”
落星洲不以为意地挑起唇角,“那当然,我熊归熊,但我不会像别人一样处心积虑地破坏军婚。”
听得这话,顾诗筠不觉愣错,半晌才问道:“……谁处心积虑破坏军婚?”
落星洲朝帐篷帘子瞥了瞥,确认严实了,才抱着胳膊讪笑道:“那个程队长,他对你,可不是一般二般地热情。”
顾诗筠一听,无语透顶地上掀了个白眼。
她还以为什么事,搞了半天就这?
她朝他脑袋上弹了一下,“你这孩子,成天在这乱七八糟地想什么?人家有老婆了好不好?”
落星洲摆出一副大人的模样,“有老婆又怎样?不影响他觊觎别的女人啊。”
本来嘛,顾诗筠长得就漂亮。
世和医院的院花名不虚传。
谁见了都会倾心喜欢,不差零零星星一两个,更不缺源源不断前赴后继。
顾诗筠无奈地耸肩,不想与他多说,“我跟他也就认识几天,半毛钱关系没有,还没跟你认识时间长呢。”
她将床头的水递过来,“瞎想什么呢,快,多喝水,好得快!”
这话听起来简洁利落,几乎是不假思索,眼眸里更是透着清澈见底的坦坦荡荡。
落星洲脑子顿时嗡嗡作响。
不会吧,难道真的是自己当时脑袋发懵、看错了?
想了想,
哎,拉倒。
他怏怏“噢”了一声,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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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顾诗筠做完今天最后一台手术,才从房车手术室里缓缓走出来。
她疲惫困极,眼皮都快要打架,但还是硬撑着去洗了一把脸。
古圭拉水资源非常丰富,而且这里大多都是直接取用冰川雪水,冷得刺骨,一下子就能让人精神起来。
“我数纱布的时候,两眼都在冒金星。”
蒋乔稀里糊涂地走过来,也擦了一把脸。
她缓了缓,突然问道:“刚才我数的是 23块吧?”
顾诗筠将脸颊的水擦干净,“我确定是 23,我也数了一遍。”
她把毛巾放在盆里,忽地脑袋一阵眩晕,眼前遽然黑了一下,几乎都快站不住脚。
蒋乔赶紧扶住她,“顾医生?顾医生?你还好吧?”
顾诗筠阖了阖眼,估计自己也是累得不行,眼皮都在打架了,她用力揉了揉眉骨,说道:“我没事,你赶紧去睡觉吧,明天早上王医生不是还有一台手术要上?”
蒋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困倦地点点头,转身就朝生活区帐篷走去。
待她走后,顾诗筠将自己的袜子和内衣洗了洗,正准备回去,抬眼就看见程赟也往这边走来。
夜晚的风,带着沁骨的凉意。
二人目光猝然相接,像是烟花绽放般满含炫目的暖意,又转瞬之间凋零不见,仿佛昙花一现似的分不清虚虚实实。
待再看去,人已经到了面前。
她困极,不太想开口说话,只能应付道:“是程队长啊,晚上好。”
程赟凝神看着她,在她疲倦的眉眼间打量了几秒,“嗯,晚上好,顾医生。”
他从她身边走过,伸手去洗手。
出于职业习惯,顾诗筠一下子就发现了他手腕上的伤痕。
她扬了扬下巴,问道:“你这手怎么伤的?”
程赟愣了愣,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手腕有伤,似乎天比较冷,表面已经凝结了血痂,周围只留下星星点点的血迹。
还好,只是普通擦伤,对飞行员没什么影响。
“可能刚才帮忙搬医疗设备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吧。”
他淡淡说道,便要拿水去冲。
顾诗筠一见,赶紧关上水龙头,将他的手腕拽到自己面前,“别随便用水冲,这里的冰川水不是很干净。”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敷料,盖住伤口表面,然后示意他去房车那边。
房车的左侧有一个伸缩式的遮阳棚。
正下方是供人休息的桌椅。
“喏,坐下。”
顾诗筠指了指椅子,然后便回车上拿医药箱。
程赟的视线追随她进了车门,略有些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顺从她的话坐了下来。
顾诗筠回来,将医疗箱打开,眼也不抬地说道:“手,给我。”
程赟没说话,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垂摆的双睫,然后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腕子上的血迹比较斑驳,看着狰狞,但擦拭掉之后,却是两处比较浅的划伤。
“我帮你处理一下,这样好得快些,放心,不会留疤。”
顾诗筠说完,便熟稔地帮他清洗伤口,上了一层药,然后盖上敷料。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分钟,却在指尖和手腕的缠绵中让男人觉得无比漫长。
他只字不语,从她让他坐的下那一刻开始,视线便没有离开过她的脸,那种前半生从未有过的贪婪让他更加想迫切地企及属于他的一切。
似乎,只要那么一个小小的动作。
甚至呢、一秒钟都不需要,
就可以把她的手攥在手心里。
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桌上那把剪刀会直接戳他手上。
作为一名资深的战斗机一级飞行员,永远不打无准备之仗,这个不靠谱的念头转瞬便被扼杀。
他收回手,淡淡说道:“谢谢。”
似乎已经听习惯了这两个字,顾诗筠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她点了点头,礼貌道:“不客气。”
她收好桌上的东西,把医药箱整理干净,便准备送回车上。
程赟微微侧身,伸手拦住她。
顾诗筠不觉迟疑愣住。
……你干什么?
男人的手掌,带着军营里历练出来的老茧,微乎其微擦过她的手背,从她手上缓缓接过医药箱。
“我来吧。”
程赟眼眸深邃转瞬,在她微微怔住的侧脸停留一秒,便拿着沉重的医药箱转身上了车。
他不太熟。
本以为一打开门就是手术室,但没想到还有一个缓冲区,里面放满了大大小小的医疗用品和消毒设备。
他找了个比较空阔的地方,将医疗箱塞了回去。
等再出来,就发现顾诗筠已经疲惫到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穿得比较单薄,又扎了个高高的丸子头,后脖颈敞露在外面,月光下冷白如玉。
程赟赶紧走过去,“顾诗筠?”
但顾诗筠实在困得不行,根本没察觉到有人在喊她,眉头一蹙,身体依然纹丝不动。
程赟低下头,推了推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唤:“筠筠,醒了,别在外面睡,太冷了。”
耳畔隐隐涩涩地发痒,顾诗筠艰难哼了一声,又转头继续睡去。
这种高原地区入了夜,温度会骤降。
这么在外面睡下去,肯定不是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