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九岁的愣头青,
别说,还挺沉。
落星洲嗷嗷惨叫:“特么的,背我干什么?我还有一条腿呢,蹦都能蹦回去!”
程赟停住脚步,侧过头冷冷道:“再喊一下,你信不信我让你另一条腿也断了。”
落星洲立刻闭了嘴。
不服,却不敢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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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营地,大家都在为刚才那场大余震而感到后怕。
蒋乔等在帐篷外。
见顾诗筠回来了,身边还跟着那位不苟言笑的“程队长”,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
好歹人家也是开歼击机的呢,反应速度快,处理紧急情况也熟练,长期在恶劣的高原驻训,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环境。
她走近,却看到程赟身上还背着一个人。
等人被放在了病床上,蒋乔这才瞪圆了眼睛,“嗯?落星洲?”
落星洲痛苦睁眼,一眼就认出了蒋乔就是自己之前做大腿根缝合手术时骂过的护士。
这下好了,报应不爽,栽人家手里了。
蒋乔愣了半秒,抬头去看顾诗筠和程赟,也不知道问谁,只能模棱两可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顾诗筠的注意力都在小腿的伤势上,她抬了一下眼皮,看向程赟,喉咙轻轻哼了一声。
程赟会意,将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
蒋乔怔住片刻,偷偷笑了笑。
顾诗筠掀起眼皮斜睨他,冷冷道:“所以呢落少爷,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来帮倒忙的?”
落星洲死死咬着下颌,难得的沉默寡言。
顾诗筠没再埋汰他。
她检查好,平静地说道:“应该是比较轻的骨折,一会儿让护士带你去做个x光,没什么太大问题直接石膏固定就可以了。”
落星洲艰难撑起半个身子,用尽全力问她:“我得多久才能好?”
顾诗筠侧目斜睨,不冷不热道:”伤筋动骨,怎么的也要一百天吧。”
她脱下手套,走出帐篷。
程赟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大男孩,即使他因为疼痛而五官扭曲,但依然能从他年轻气盛的眼眸里读到一丝隐隐戳戳的悸动。
眼睛是无法骗人的。
这孩子,确实够熊。
好在他腿断了,这些天可以消停消停了。
“落星洲,给你爸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他攥了攥拳,冷冷转身,跟着顾诗筠的脚步离开了帐篷。
看着他们二人一前一后离开,落星洲这才把注意力转向自己断裂的小腿。
因为疼痛,肌肉猝然紧绷,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但一想到刚才顾诗筠认真给他检查的模样,又觉得这点痛算什么!
他扬了扬下巴,下齿紧咬,问道:”哎,护士姐姐,他俩什么关系?”
蒋乔正推来轮椅,听他这么一问,懵道:“谁?”
落星洲朝帐篷门口瞥了一眼,示意她是刚刚走出去的两人。
“程队长和顾医生啊?”蒋乔莫名其妙地耸着肩说道:“他俩不认识啊。”
落星洲愣住:“啊?真的?”
蒋乔让他用另一条腿站起来,然后扶住他的伤腿,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而且顾医生自己亲口说的,人家程队长有老婆了。”
落星洲一屁股坐在轮椅上。
“嘣咚”,生疼。
他眉头皱起,怎么想都不对劲。
凭借男人的直觉,那个程队长看顾诗筠的眼神明显有问题,而且如果他没有听错,刚才余震的时候,他抱她在怀,喊的是“筠筠”。
而且帮她撩发的那个神情、动作……
绝对满含爱意!
靠,靠靠,靠靠靠。
行啊。
一个有夫之妇,一个有妇之夫。
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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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刚才的折腾,顾诗筠的倦意也消散了一大半。
肚子一阵一阵的痉挛,痛感遽然袭来,她又吃了一片布洛芬,喝了一杯热水才缓过劲来。
正准备回帐篷。
回眸一瞬,就看见程赟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抽烟。
他脸色一般,眼中透着无边无际的冷漠,但余光瞥见她在看他,转头而来的时候,又是若有若无的温存。
烟雾缭绕,他低头,脚尖微微蹭着地面上的沙砾碎石。
“顾医生不愧是世和医院的院花,连刚成年的孩子都喜欢。”
顾诗筠诧异地看他一眼。
哎哟喂,夸她长得漂亮呢?
这倒是句实话,她还很受用。
顾诗筠不由对眼前这个男人增加了零点零几分的好感。
但是吧,这字面上的意思明明确确是在夸,可听起来……
怎么那么酸?
她歪了歪脑袋,展开一个足以盖过心虚的笑容,云淡风轻地说道:“他才十八岁,就是个孩子而已。”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更加不对劲了。
他又不是她老公,跟他解释什么?
解释就是废话,废话就是浪费时间,浪费时间就是消磨生命。
作为一个医生,她对生命有着十足的敬畏感。
然而程赟不这么认为。
他眉宇间闪过一丝焦虑的阴霾,整张脸都冷冷淡淡的,“就算是个孩子,也是成年人了,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顾诗筠轻轻笑了笑,掩去眼中的疲惫,道:“我会让杨主任给他爸爸打电话的。”
程赟静静凝视她,缓缓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也不知道为何,两个人明明离了有两米远,却在这夜幕星河的风里,话语是那么的清晰可闻。
顾诗筠抱着热乎乎的水杯,轻轻吹了吹热气,不理解地问道:“啊?那是什么意思?”
程赟慢慢侧过身,眼帘垂下,在这个漫天繁星的夜晚,双眸深邃到全是她。
“既然成年了,他应该知道,什么是破坏军婚罪吧?”
他神思凝重,顾诗筠却不以为然地嗤笑了一声,摆了摆手,“刚步入社会的孩子,什么都懵里懵懂的,我老公不会在意的。”
说到老公,她眉眼一弯,还挺甜。
程赟听到这话,不由转过身,颀长的身子被月光雪影拉长了几分,他交叉抱起手臂,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侧颜。
“顾医生,那可不一定。”
作者有话说:
把我的醋坛子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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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顾诗筠肚子正难受,也没太在意他的神情意思,只觉得这人大概是闲来无事硬扯尬聊。
她慢悠悠道:“我老公对我可好了,才不会呢。”
再说了,你又不是我老公,你怎么知道“不一定”?
她觉得有点冷,便随口道了句晚安,然后指了指他手中的烟道:“少抽,对肺不好。”转身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程赟犹豫半秒,喊住她。
顾诗筠回头,“还有事吗?”
程赟抬手,示意了一下指间那丝轻烟袅袅,“偶尔。”
见他着急解释,顾诗筠稍稍有点动容,她笑了笑,说道:“我做过一个关于空军抽烟人群的调查,飞行员是重灾区,每天3.9支的平均数就是你们战斗机飞行员拉上来的。”
你解释什么?
数据在这放着呢。
压力大,抽烟,正常。
她还在笑,就是不信。
程赟皱了皱眉,将烟灭了,“我真的抽得不多。”
顾诗筠朝他坏笑一下,“赶紧戒了,说不定你老婆转头就给你生个孩子。”
她没再多说,更没再搭理他,便快步回了帐篷。
帐篷空空荡荡,蒋乔还没回来。
估计那位“少爷”有够难缠,不过有杨主任坐镇,他又断了条腿,也不敢多折腾。
累了一晚上,她打开手机。
程赟早在她去烧水的时候就回复了消息。
【我帮你烧一些热水送过去?】
呵……
这男人还真是张口就来。
送过来?怎么送?
用意念吗?
你知道我在哪吗就嗷嗷叫着要送过来。
顾诗筠抱着手机蜷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着:【你开飞机给我空投吗?】
【等你送过来,我下个月大姨妈都来完了!】
她裹紧被子,深吸一口气。
头顶,是一隙星辰大海,璀璨流动。
突然之间,她不想再每天一个人了。
翻来覆去,睡不踏实,她又拿出手机给那个两年不见的狗男人发了条消息。
【提前把烟戒了!我要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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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林彦霖便带来了消息。
古圭拉唯一的机场在昨晚的大余震中被震毁,巴铁的一架运输机惨遭“屠戮”,剩余的援助飞机都被迫在机场滞留。
早饭还没有送来。
但医护人员已经开始忙碌。
林彦霖头疼脑热地抓了抓两腮,垂头叹息:“副大队长,古圭拉根本没钱修机场,就指望我们和巴铁呢。”
程赟眉眼紧蹙,“我去请示一下旅长。”
林彦霖说道:“旅长一早就来电话了,说实话,这次事发突然,他都要再往上请示。”
程赟会意地点头,在帐篷门口踱步思忖,“通知下去,原地待命。”
作为军人,命令为上。
林彦霖用力点头,“明白,副大队长。”
现下两架运输机和歼击机都停在古圭拉的机场,虽说有巴铁兄弟们和8个机务在负责维护,但不能一直这么停下去。
古圭拉是穷,但穷到机场都修不了,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程赟不觉抵了抵下颌,压力一来,烟瘾就犯了。
他拿出烟,但刚刚触碰到口袋里的打火机,又触电般将手指缩了回来。
因为这个时候,顾诗筠正巧从旁边的帐篷里走出来。
“听说你们走不了了?”
她精神百泰,一身白大褂,樱红娇俏的裹了一层厚厚的唇膏,看样子是起了有一会了。
程赟不动声色地把烟又塞了回去。
然后低头避开她的目光,“嗯。”
林彦霖毫无察觉他的异样神色,哀叹一声,“唉,送佛送到西,指不定还得老陆帮忙修机场。”他转头对程赟道:“副大队长,我去给机场那边兄弟打个电话。”
程赟点头,“好。”
见林彦霖走远,他垂了垂眼帘,问道:“肚子还疼吗?”
这人还挺热心肠的,看来一定是个被老婆管得服服帖帖的模范好老公。
“睡一晚上,好多了。”她笑着摘下听诊器,“哎对了,你到底是队长还是副队长啊?”
听见有人喊他程队长,但林彦霖和那位运输机飞行员又喊他副大队长。
她不懂这些职务,自己那位只在微信里存在的老公也没跟她说过。
程赟沉吟道:“西部战区空军航空兵 2X旅飞行一大队正营级副大队长是我的职务。至于队长,我是这次空军派遣支援古圭拉救援队队长。”
顾诗筠怔住。
等等等……
怎么这么长……?
她脑袋嗡嗡响,没听清、更没在意。
反正都是队长,听上去挺厉害的。
她“噢”了一声,才缓缓道:“早上好啊队长,一会儿有早饭,要留一份吗?”
程赟不卑不亢,“劳驾,两份。”
“不客气。”
顾诗筠轻轻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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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昨天晚上杨馥宁的紧急处理,落星洲的断腿已经被固定好了。
顾诗筠压低了声音问道:“杨主任,你给他爸爸打电话了吗?”
杨馥宁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脸衰样的年轻男人,皱着眉道:“打了,但是机场现在不是待修吗?他爸的私人飞机过不来,走陆路路上又颠簸,只能先在我们这养一段时间。”
顾诗筠紧抿嘴唇,深思道:“那就让他一个人住一个帐篷,省得麻烦。”
杨馥宁附和地点头,然后拍了拍她的后背,“哎对,这孩子一早起来就嚷嚷着要找你,你和他有过节吗?”
顾诗筠疑惑蹙眉,“没有啊。”
人都是她和程队长扛回来的,能有什么过节。
她让杨主任先去吃早饭,然后走到床边,低头检查了一下打着石膏的小腿。
落星洲半眯着眼睛,从喉咙里哼了浅浅一声,“医生姐姐,早啊……”
他阴阳怪气、不冷不热。
顾诗筠轻轻抬眼,视线在他那张桀骜不驯的脸上逡巡而过,嗯了一声。
“还好你这骨折不算严重,否则开刀,又是一条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