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呃?
顾诗筠愣了愣,这才想起来昨晚太过仓促,她当时抱着婴儿,急急忙忙把医疗包塞进了那个上尉的手里,之后也忘了问他取。
哦对对对,她手电筒还借他用了呢!
世和医院定制的手电筒,连反光杯都是镀 26k白金的,可不得赶紧拿回来。
她站起身,不卑不亢地说道:“我一会儿就去,正好可以跟进一下产妇和新生儿的状况。”
杨馥宁抬手拍了拍她的肩,看了一下外面的尘埃雪域,生怕有余震。
她皱眉叮嘱:“那你快去快回。”
顾诗筠:“好的,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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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营地只有两辆破旧的吉普车,顾诗筠拿上一些应急医药用品,便急匆匆地往部队的地震救援营地赶去。
与夜晚看到的景象不同,越过一片高丘之后,震后的古圭拉,像是一盘凌乱不堪的散沙,萧条寂寥,毫无生机而言。
稍稍挑目,便能看到不远处的一个村庄,因为大多数房子都是木质结构,地震级数又高,房屋坍塌得如同一堆堆废弃的木材堆。
没办法,古圭拉太穷,只能等待周围各国的救援。
一个中年军医正擦着手从一顶帐篷里走出来,见她衣服上有“世和医院”的标识,便问道:“顾医生是吗?”
顾诗筠礼貌说道:“是的,我是世和医院的外科医生顾诗筠。”
军医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褶浅笑,温和道:“不愧是顶级的外资私立医院,医生都长得这么洋气漂亮。”
顾诗筠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低眉笑笑,“昨天我在路上接生了一个婴儿,今天想来跟进一下。”
“那个产妇和婴儿没什么问题,今天早上已经被她丈夫接走了。”军医说着,指着朝南的方向,继续道:“对了,你的医疗包在3号营地,就是我们的生活保障区,包就放在外面。”
顾诗筠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点头说:“好的,谢谢您,那我自己去拿就好了。”
3号营地也不远,走过去五六分钟。
说是生活保障区,实际也是由四十个临时搭建的红色帐篷组成,整齐划一,有条不紊。
顾诗筠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医疗包。
她拿起包抱在怀里,正准备往回走,忽地,就听见头顶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叫声。
古圭拉东部海拔高,地震中心更是处于当地的两座山脉之间,头顶的艳阳跟不要钱似的往眼眶里钻,刺痛得灼目。
顾诗筠往后躲了两步,抬手遮住眉骨上方,眯着眼睛看抬头看向天空。
漫漫无垠的雪山冰峰,沉浸着彩色经幡的喃喃诵语,远山而来的秃鹫,风风雨雨中盘旋。
她怔目略看了几秒。
突然,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细微末节的熟悉感。
“秃鹫也不一定只象征着死亡,还可能意味着这里有生命的存在……”
顾诗筠冷不丁吓了一跳,环紧了怀里的包,向后看去。
昨晚的那个空军上尉,正站在她身后,抱着手臂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原来是他啊。
听这语气,还以为是什么得道高僧藏传喇嘛准备给她开光渡法呢。
碧波蓝天、皓水雪巅。
这么神圣的时刻,她差点连脖子都伸直了准备接受纯白的哈达了!
顾诗筠回过神来,目光落在他那一身天空蓝飞行服和暗绿色抗荷服上。
“嗯?你是战斗机飞行员?”
程赟皱了皱眉,纵目一圈,见她依然环抱着医疗包一脸防备地敬而远之,不觉不爽,淡淡道:“嗯,怎么了?”
顾诗筠耸了耸肩,“我老公也是。”
程赟微微凝眼,视线炯然穿过墨黑的墨镜,尽敛大半的锋芒,“哦,这样。”
头顶的秃鹫依然在风中盘旋,尖锐的声音被风声拉长了尾音。
顾诗筠抬眼又看了一眼,见太阳已经高升,不由问道:“对了,你不是今天早上要回蓉城吗?”
程赟低头凝视着她,摘下墨镜,仔细擦了擦上面的水雾,问道:“嗯,马上走。”
顾诗筠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干净的纱布递给他,“用这个吧。”
程赟愣了一下。
呵,这女人,倒是挺细心的。
只可惜,对自己老公没那么细心。
“谢谢。”他敛了敛眉眼接过,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她的脸上,“怎么,你是专程来送我的?”
顾诗筠瘪了瘪嘴,掀起眼皮一扫天空,天灵盖都快没地方翻白眼了。
送你?
开什么玩笑。
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我送你干什么?
她直接摊手,“这位上尉,我是来取医疗包的,顺便麻烦你,把我的手电筒还我。”
“噢……”程赟听着,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从口袋里将那只手电筒拿出来还给她。
手柄处刻着她的名字。
他显得不经意,摩挲着微微凸起的磨砂字体,“顾诗筠,名字很好听,写出来也很好看。”
顾诗筠心不在焉地接过来放进包里,“谢谢。”
见她态度依然冷漠,程赟心中不觉更加烦躁。
他半弯着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认真道:“能不能别再喊我上尉了?”
顾诗筠拉好拉链,将风吹到耳畔的发丝撩到耳后,哂笑着抬头看他,“那我应该喊你什么?”
不知道你的职务,甚至连你姓什么都不知道,还能喊什么?
轻风拂过脸颊,在雪莹阳光下显得透明般白皙,可她的眼眸,依然没有什么色彩。
程赟沉了一口气,眉目间满是吐不出的酸涩。
礼尚往来。
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就不能问问我的名字吗?
这种暗示都听不出来,这女人来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忘在家里了?
他正要开口,“滴滴——”不远处忽地驶过来了一辆暗红发灰的吉普车。
车门打开,司机位上的古圭拉男人冲他招手,汉语蹩脚,却也清晰入耳。
“程队长,该走了!”
作者有话说:
顾诗筠:太巧了,我老公也姓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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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地震灾害时手术室的应急对策 - 豆丁网
第7章
虽然站得远,又隔着一个斜坡,但这句话像被风灌进来似的,直直地就翻涌进了耳朵里。
顾诗筠没听清,也没听全。
司机指了指这辆引擎轰鸣的吉普车,扯大了嗓音,“程队长,我好不容易才找来的!”
古圭拉太过贫穷,整个国家公路加起来才三万公里。
这里又地处2000千米海拔的偏僻地带,只有几个贫困的小山村,物资匮乏不说,公路交通也几乎没有。很多当地人连车都没见过几辆,更不用说在这种山峦沟壑之间调用一辆越野吉普。
程赟将墨镜戴上,比划了一个手势。
——好,马上。
他转身。
二人擦肩。
衣服的纹理蹭过,质感磨合出嗖嗖沙沙的声音。
顾诗筠倏地将头转过来,急促道:“等一下!”
程赟闻言停下脚步,心中一紧,从心底迸发的期待和兴奋油然而生,但他克制了几分,神色淡然地问道:“手电筒刚才还你了,还有什么事?”
顾诗筠抿了抿唇角,小心翼翼道:“你……姓程啊?”
程赟微微张嘴,下颌顺着她的目光侧过来,压着下巴,蜻蜓点水般看了她一眼,“是,怎么了?”
姓程,这已经不是暗示了吧,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明示。
她如果再这么没心没肺悟不过来,那他真的无话可说。
虽然语气平淡如水,但胸口早已波澜壮阔,他甚至都能预见这个傻女人认出自己之后有多么喜极而泣,激动地扑进他的怀里,埋怨地拿着小拳头捶他的胸口。
然而没想到的是,人家还偏偏就跟他逆着来。
顾诗筠依然无动于衷,敷衍地朝他一笑,“好巧,我老公也姓程。”
“…………”
好吧,想太多。
她的小拳头根本不会砸他的胸口,再这么跟她掰扯下去,十有八-九砸的是他的脑袋。
思忖几秒,他问道:“你老公叫什么?哪个飞行大队?说不定我认识。”
顾诗筠一听,睁圆了眼睛立刻说道:“程赟!”
“但我不知道他是哪个飞行大队的,也不知道他的职务。”她垫脚,满是期待,“你认识吗?”
面对她的脱口而出的名字和兴奋蘧然的面容,一时间,程赟忽然觉得——喏,还行。
至少记得他的名字呢不是?
他几不可查地颤了颤眼睑,故作深思。
顾诗筠见他默不作声,摆了摆手讪讪道:“算了,就知道你不认识。”
二人说话的功夫,那辆吉普车已经摇摇晃晃地开了过来。
副驾驶摇下窗,催促道:“哥们,上车了。”
他说完,视线飘过顾诗筠,愣了一下,然后裂嘴一笑,道:“哎?这不是昨晚上徒手接生的女医生吗?”
顾诗筠目光被吸引过来,见他也是飞行抗荷服,军衔也不低,礼貌道:“对,是我接生的。”
“乖乖,厉害。”男人扬了扬眉毛,赞叹夸道:“你们外资私立医院招聘医生对颜值要求这么高的吗?”
昨晚上天太黑,风又大,顾诗筠手忙脚乱头发凌乱,只看清个侧脸,就觉得精致俏丽。
哎哟,真没想到,白天见到正脸,居然比侧脸还要漂亮。
今天被连着夸两回,顾诗筠脸皮本来就薄,压根挂不住。
“……”她憋着一口气,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
程赟不悦地抵了抵下颌,沉声道:“林彦霖。”
“到!”
“关窗户。”
上级命令。
林彦霖条件反射地闭了嘴,“明白!”
程赟拉开车门,正准备上车,忽地想到什么,回头对顾诗筠道:“顾医生,你老公开什么型号的飞机,你知道吗?”
顾诗筠懵懵地摇摇头,“不知道啊,就是战斗机……吧?歼什么来着。”
战斗机就战斗机,
她还偏偏加个“吧?”
行吧,合着两年了,她连他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程赟淡淡嗤笑,“你好像对你老公一无所知呢,问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语速放得很缓,话语轻柔带着若有若无的自嘲。
然而顾诗筠却没听出来。
更没察觉他那些难以言喻的微表情。
“程队长,你这问题就很搞笑了!”
程赟:“?”
她踮了踮脚尖,抱紧了怀里的医疗包据理力争:“军嫂不知道自己老公的具体职务简直不要太正常。再说了,隔行如隔山,我用什么型号的手术刀,你知道吗?”
“…………”
遽然吃瘪,男人眼前几乎一黑,心中简直一万匹神兽呼啸而过,还顺带原地跺两脚,把他整个人都压紧压实了。
程赟咬着下颌,几次想要开口,却不知道怎么反驳她。
算了,跟自己老婆计较什么。
既然她认不出,那他也“认不出”。
“现在还有余震,小心些。”
他没再多说,时间也紧迫,司机催促,便转身上车。
看着吉普车远去的尾灯,柴油的浓烈气味飘在空气中,远处山峰终于完全呈现在初升的朝阳晨曦里。
眼前画面定格在男人转身的那一帧。
不前不后、不偏不倚,高挺的鼻梁恰如风中挺立的雪山,冷漠硬朗。
顾诗筠嘴角缓缓垂落,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个男人,有那么一瞬,真的很像程赟。
但是,不可能。
还是那句话,“顾诗筠”这三个大字都明明摆摆刻在手电筒的手柄上了,程赟不可能认不出她。
她不觉没脸没皮地揉了揉脸颊,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老公,问你个问题,你是开什么机型的?】
既然不了解,那就了解咯。
不就是飞机吗?
两个翅膀一个机身,再挂几个导弹,很简单嘛。
她嘚瑟扯起嘴角,见对方没有动静,有可能又得好几天后才有回复了,便把手机塞回口袋里,转身朝世和医院的营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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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运输机送回蓉城,减去时差,回到尔德喀什已经是黄昏时分。
两架歼-2S缓缓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