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靖康之耻后的帝姬——映在月光里

作者:映在月光里  录入:05-09

  “你说得很对。”赵寰正欲说些什么,看到寒寂在门口探头探脑,朝他颔首道:“你进来吧。”

  寒寂松了口气,拱手笑着进屋。任慧娘见他有正事,起身告退。
  赵寰问道:“什么事情如此紧急?”
  寒寂先看了眼赵寰,自己倒了杯薄荷水,抿了口,再看了眼赵寰。
  赵寰不动声色,继续翻看着案卷,等着他开口。
  寒寂放下茶碗,咳了咳道:“广招英豪刊出去之后,前后已经有十多拨前来投奔。虞允文与郑娘子在,他们忙着安排接纳,我也就没多管。”
  赵寰哦了声,抬眼朝他看去,好笑地道:“有何事,你就直说吧。”
  寒寂板着脸,嘟囔道:“先前张浚他们在汴河边哭,你们都很难过,无人顾忌到我的心情。”
  赵寰诧异了下,哈哈笑了,道:“你还拿自己当辽国人看啊?”
  寒寂愤愤道:“我为何就得忘了自己是哪国人,我们的族人......”
  赵寰极快接口:“你们的族人都在,几百万辽国人呢,总不能凭空消失。除了耶律大石的西辽,还有些到了更北边去。莫非,他们看到你崛起,找你想要复国了?”
  提到耶律大石时,赵寰感慨万千。
  尽管辽国被攻破,耶律大石依旧彪悍骁,面对着金人丝毫不怵,与他们打了无数次仗。
  最后哪怕惜败,逃到西北立国。再留恋权势,不忘继续在西北拓展势力,扩张领地。
  如此一对比,显得赵构更加窝囊了。
  寒寂悚然而惊,郁闷了半晌,道:“你放心,我都回绝了,不会答应他们。说到底,我厌倦了打仗,无休止地争斗。”
  赵寰笑吟吟道:“寒寂大师高义,一段时日不见,修为境界愈发高了。”
  寒寂听到赵寰赞扬,眼中笑意四溅,嘴上却很谦虚,双手合十道:“赵施主谬赞了。”
  赵寰煞有介事颔首还礼,道:“人都得往前看,他们想要荣华富贵,做人上人,除非靠着自己的本事。只靠着旧辽的身份,绝无可能,早些断了这份念想。若是来从军,从小兵做起,凭着自己的本事打出片天地,我自不会亏待他们。还有啊,躲在那冰天雪地的地方,饥寒交迫,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我可以帮着他们指一条生路。”
  寒寂怔怔问道:“什么生路?”
  除掉西辽,愿留在嫩江苦寒之地的,至少还有几十万人口!
  赵寰笑眯眯道:“回到北地来种地,修城墙。”
  寒寂思索着,道:“种地倒也好,只要勤劳些,总有口饭吃。服徭役的百姓才去修城墙,他们还不算百姓呢,你想修何处的城墙?”
  打下了兴庆,赵寰想重修以前在兴庆境内的宋长城。等到以后有了钱,再在燕京八景的“居庸叠翠”等处,修建军事防御。
  赵寰没有回答他,反问道:“你又做不了他们的主,要他们同意再说。这可是我的军事机密,哪能随便让你传出去。”
  寒寂被噎住,无奈只能应了。他看了她一眼,闲闲道:“先前我还没说完呢,除了来投奔你的,还有好几个,想要求娶你。”
  赵寰眉毛扬了扬,笑笑没说话。
  寒寂盯着赵寰,道:“虞允文认为他们居心不良,当即要回绝。郑娘子却有些犹豫,建议还是等你回来,自己看过之后再做决定。我以为吧,虞允文做得对。我都看过了,稍微长得齐头平整些的,且不如何装扭捏作态,还擦脂抹粉,歪戴着幞头。燕京的花都被他们摘完了,天天往头上簪,油头粉面令人作呕。还有那生得丑陋之人,自以为天底下无敌,足智多谋。想要借着你的势上位,再取代你,做了那北地的皇帝。”
  说着说着,寒寂自己都差点乐了,道:“还有恬不知耻,说不嫌弃你无法生养,他已有三个儿子,以后尊你为母,定会孝顺你。你这般忙,拿到你面前来看,纯粹是给人添堵。虞允文拍板做了决定,将他们全都赶走了。”
  赵寰眼皮都没眨,道:“是够可笑的,虞允文做得对,我哪有功夫搭理他们。”
  寒寂小心觑着赵寰的神色,慢吞吞说道:“还有个人,不是自己前来,而是向南边赵构提亲,要迎你为妃。”
  赵寰终于抬眼看了过去,问道:“李崇顺?”
  寒寂讶异了下,不过想到她的聪明,并没太意外,点点头,肃然道:“赵构是你的兄长,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规矩,他能决定你的亲事。李崇顺扬言,他已经有太子了,你不能生养,侍奉过金人亦无妨。赵构很是感激李崇顺的不嫌弃,当即答应了,这些都刊登在了南边的邸报上。完颜宗弼那边也凑热闹,要迎你为夫人。说是你本来以一千钱抵给了金国,与金人有过孩子,无论如何,先得满足金人。”
  他掏出了几张纸,递给赵寰,生气地道:“我以前不觉着,如今看来,他们真真下作无耻。明知道做这些,只能讨点嘴皮子上的便宜,可他们依旧乐此不彼。因着你是女人,定会有无数人跟着起哄,说不三不四的话。坏了你的名声,对你的身份来说绝非好事。若你是男子,就没这些事情了。”
  赵寰快速扫了几眼,邸报上用词是“残柳之躯”,寒寂说得太客气斯文了。
  想了下西夏的战况,李崇顺丢了都城,退往了肃州。再西进,就会到瓜州沙洲,与哈密力接壤,进入了西辽领地。
  赵寰问道:“你何时收到的邸报?”
  寒寂道:“就前两日,我拿到后,就赶到了开封。估计李齐鸣也收到了,没敢跟你提。”他打量着赵寰平静的脸,问道:“你真不生气?”
  赵寰淡淡道:“生气,当然生气。不是我,是替女人们。”
  寒寂神色歉意,想安慰,半晌后到了嘴边,变成了问道:“你打算如何还击?”
  赵寰满不在乎一笑,她看到窗外太阳已下山了,起身道:“去叫上张浚他们,我们去以前的皇宫看看。”
  寒寂不解其意,还是站了起来,出门吩咐了几句。他将赵神佑三人都叫上了,一并去了以前的大宋皇宫。
  旧宫几经战乱,已经损毁严重。赵寰没有让辛赞修复,只是稍作清理,百姓们可随意参观。
  张浚虞祺等人下了马车,望着眼前留着刀箭痕迹的宫墙。朱红色的大门变成了深褐,分不清是退却了的油漆,还是干涸的血迹。
  残阳如血,映照着他们哀哀的面容,也映照着宫墙旁一大一小两块石碑。
  大石碑正中,刻着端正遒劲,却透着无尽苍凉的几个大字:“勿忘国耻”。
  小石碑上,刻着一长串的人名:赵佶,赵桓,杜充,完颜氏......
  赵寰转头,迎着寒寂复杂的视线,铿锵有力道:“李崇顺,完颜氏,赵构,我要将他们全部钉在这耻辱碑上,以后,会没有西夏,没有金,更没有南边伪大宋朝廷。这些,就是我的还击!”
 
 
第84章  
  回到离开大半年的燕京, 赵寰忙得不可开交。张浚他们到来之后,算是暂时凑齐了中枢,二府三司。
  与以前又略有不同, 增多了一个妇女婴幼民生部。
  事关妇人遭受到不公, 折磨等等, 孤寡老人以及弃婴的帮扶救助,都属于此部管辖,由赵青鸾出任尚书。
  关于新立的一部, 燕京百姓最早就与邢秉懿, 郑氏她们打交道,早已经习惯了女人当权,并无多大反应。
  其他州府, 则出现了不大不小的非议。除此之外,领兵前来投靠的各路首领们,他们好似有些失望。
  因为, 赵寰并没分封爵位, 而是将他们归于了枢密院与兵部。赵寰未称帝,所有人都没加封,也能说得过去。
  可他们品级虽在从四品, 比入宣威将军,明威将军等。全是些武散官, 无甚实权。
  而且, 赵寰还让他们读书, 学习北地律令。
  他们手上的兵,已经被虞允文打散, 分入了各兵营。哪怕心中不满,也只能在私下里抱怨。
  赵寰对他们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 她抽空置办了场酒席,算是正式答谢欢迎他们。
  夏日的夜晚,终于不似白日那般热。在月色下吃着井水中凉过的酒,凉爽宜人。新鲜的果子,菜蔬,虽不贵重,却美味可口。
  赵寰言笑晏晏,温和又客气。酒过三巡,大家原先的那点怨气,也就消散了大半。
  还是有人趁着酒意道出了心中的不满:“赵统帅,我们敬佩你的英勇,领着手下的兵来投奔。只如今,我们不但没能上战场打仗,还要读书学习,实在是觉着憋屈,没劲啊!”
  见有人起了头,其他人跟着附和道:“我们都是些武夫,对着金贼不怕,就怕那书本上的大字!”
  “赵统帅可是嫌弃我们没学问了?”
  赵寰一直笑盈盈听着,待他们抱怨完之后,方一一回应。
  “武将军,你以前曾考过乡试,听说每日都会读书习字,如今让你能继续读书,怎地就憋屈了呢?”
  “申将军,有时候啊,文人的字,就是无形的刀箭,可不能小瞧了。”
  “我并非嫌弃大家没有学问,而是希望大家能变得更好,文武兼备。”
  队伍越大越难管,打仗打乱了规矩,有好也又坏。
  好处是不破不立,坏处是破了,立起来难。
  比如这群将领,良莠不齐。能号召大家跟着反的,都是些狠人,更不乏盗匪山贼头目出身。
  他们能抗金,勇归勇,在金人的兵面前,经验与实力都不足,基本没赢过。最后他们反了,南边朝廷称其为叛军。
  到了燕京时,他们的种种不足,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收了他们的人,赵寰向来不做过河拆桥的事情,给了他们改正以及提升的机会。
  赵寰诚恳地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话,当然并非完全正确。但不读书,不得懂律法,肯定要吃大亏!”
  这句话倒是,以前朝廷文官向来看不起武将,认为他们粗鲁不堪,不屑与之为伍。
  若是他们这些武将也读了书,变得能文能武。加之赵寰对武将的尊重,比起单纯的文官,肯定更有前途。
  聪明的人,很快就想明白了。愚钝的,还是有些不情愿。见好些人都笑着应是,愉快吃起了酒,又亲眼见过了赵寰,绝非他们能惹,就随了大流,暂且作罢了。
  酒席到月升中天方散去,赵寰回到大殿,周男儿送来了水与浓茶。徐梨儿与郑氏在一旁,帮着倒茶倒水。
  赵寰拧着布巾,问道:“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歇息?”
  回燕京述职的徐梨儿,笑嘻嘻道:“我平时睡得也晚,还早呢。难得见你一面,舍不得睡。”
  郑氏跟着笑道:“本来这么晚了,不好来打扰你。想到你今晚吃了那般多的酒,与那些人周旋了一整晚,怕是比打仗还要累,就过来陪着你说会话。”
  赵寰拿着布巾擦拭手脸,笑笑没有解释。
  她平时极少举办酒席,更不喜欢与人应酬往来,但她并非不能。往深说一些,上行下效,她的言行举止以及喜好,都有许多人盯着。
  再喜欢的东西,皆都深藏于心底。
  赵寰偶尔会感到遗憾,这都是她要付出的代价。她自己觉得值,就足够了。
  洗完之后,赵寰在塌几上坐了,郑氏与徐梨儿才随着落座。
  郑氏递上了茶,闲聊道:“过些时候就会收割庄稼了,今年的稻谷与小麦,长势都不错,又是一个丰年。”
  接着,郑氏的话锋一转,脸上堆满了笑,道:“可燕京今年最大的收入,还是铺子的收成。买卖人真是厉害得紧,从临洮榷场来的那群人,赚得那是盆满钵满。今日我听说,从雅州贩来大理国的货物,已经到了燕京城。那家南货铺子一开张,就卖了个空。”
  政事堂的宰相为张浚,宰相只参与国之大事,不直接领财政与军事大权。
  三司的长官,俗称计相。
  赵开领了度支使,管北地所有的财赋收支,粮食漕运。郑氏领了户部,管户帖以及赋税。
  盐铁司中的铺子税收,赵寰划给了度支使,人员暂时空缺。
  赵寰捧着茶碗,听完郑氏的话,随意说道:“那感情好。”
  郑氏愣了下,马上赔笑道:“看我,铺子该是赵相的差使。我提起这些,他得抱怨我管得宽了。”
  徐梨儿本想说什么,眼神在赵寰与郑氏之间转动,一时没有做声。
  赵寰眉头微皱,道:“郑相想多了些,赵相并非那般小肚鸡肠之人。我将铺子的税收划到度支使,便于更方便管理。赵相在盐铁茶,以及漕运方面的功绩,你应该听过一二。掌管天下之财,与一家一户,乃至后宫的开支,无论大小方向,皆相差千万里。我经常说,隔行如隔山。比如像是尚富贵,许多人都眼红他做买卖赚了大钱,也拿了本钱出来,跟着想去发财。结果,好些都赔得血本无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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