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天幕黑了下来,月儿还躲在山后,村里的小孩儿听到有篝火都围在这手舞足蹈,笑声清脆童真。
楚逢月回神,看到他们无忧无虑的笑容,也受到了感染。
“楚小姐。”村长看到她,径直走了过来,见她盯着小娃娃们看,心里也有些感慨。
“我也犹豫过,要不要让他们去面对外面的世界。”他坦诚道:“在村子里虽然见识不到万千繁华,起码能被安稳的护着。”
楚逢月转头看他,等他的下文。
“可我们有什么资格替他们做选择呢?哪怕前路艰辛,也不能扼杀他们未来的一切可能。”村长回想起自己小时候,村里是有外来人的,记忆中一个婶婶有些直爽的性子和利落的短发。
她很喜欢和小孩子们玩,还会把自己做的炒黄豆分给大家当零嘴儿,每当这时,他们就会围坐在大树下,听她说外面的世界。
后来他尝试过很多次出村,最终还是彻底绝望,接受现实。
怨先辈吗?肯定是怨的。
既然这样,他们更不能让后辈重蹈覆辙,哪怕去外面撞的头破血流,也比窝在村子里不识世界万物强。
他已经做好决定了,从今天开始,学堂开始用普通话教学,阿苏也接到了邀请,让她去村里学堂担任老师。
楚逢月内心是有触动的,她知道身为一村之长一族之长,村长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但她还是问了一句:“晚上有烤肉吃吗?”
“……”村长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过后哭笑不得。
不是,明明是很煽情的场面,你为什么要提这个?
“有,烤羊肉烤牛肉烤猪,都有。”村长见村里的壮汉已经把猪牛羊抬过来了,他大手一挥,高声喝道——
“开中门,祭祖!”
祠堂大门应声而开,香案已经摆设完毕,村长步伐缓慢但是十分坚定地往前走。
他接过族人递来的线香,率先步入祠堂焚香明烛,开始祭拜。
被族人搀扶的族老们紧随其后,宣读祭文迎请祖先,随着他的话,村民们都恭敬跪拜。
最后就是由村长献上祭品,念叨了一堆村里最近发生的事以及即将破除千年以来困住村民们的诅咒。
因为祠堂里只有族老们,所以外面的村民们听不到村长说的话,如果知道那得陷入癫狂。
村长暂时还不想让他们提前开心,万事皆有变数,族老们年纪大了,已经能坦然接受一切结果。
可村民们不一定。
“他们这真的是传承古老的少数民族吧,”秦画郑重道:“我家也是传承了千年,祭祖步骤和他们相差不大。”
从这些流程看得出来,这个少数民族绝对不简单。
楚逢月随意“嗯”了两句,“可能吧。”
祭祖完成,随着村民们以及小孩子的欢呼声,开始吃水果烤肉,有善舞的年轻姑娘载歌载舞,她们穿着独有的蓝色土布服饰,花纹独特。
虽然和小朋友们以及一些村民沟通不了,但是秦画很会比划,她打着手势实现了交流无障碍,起码想吃什么都拿到手了。
楚逢月被她塞了一块苹果,无奈一笑,咽了下去。
“好吃吧?这里的苹果都是他们自己种植的,我觉得很适合投资开发一个水果基地啊。”秦画琢磨村里的闲置土地怎么利用,她问:“你说村长会答应我们吗?”
“试试呗。”楚逢月咬得嘎吱脆,这苹果很清甜,可能和特殊的土壤有关,嚼着嚼着唇齿之间还有清幽的苹果香味。
“那我去问问?”秦画跃跃欲试,因为村民们已经放开了,所以早就把之前节目组的话抛诸脑后。
而且楚逢月没制止啊,那就没有危险吧。
沈斯年已经自己动手烤上肉了,旁边有人在教他,看得出来对于做饭他还是很热衷的。
齐欢和郁金加入了跳舞的队伍,比起在镜头前面,他们更轻松自在,没有那么小心谨慎。
直播间的网友一直在嚎:「有人吗啊啊啊都去哪里了啊?!参加篝火晚会为什么不能把摄像头带去啊!节目组滚出来!不是说村长不让他们和村民过度亲近吗?」
「我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啃着羊肉跳上舞了orz」
节目组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走向,嘉宾们把网友留在直播间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自己出去快活去了,这叫什么事啊!
果不其然,有楚逢月在就是离谱。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南星被刻意忽视了,她独自坐在篝火前面看着楚逢月以及其他人和村民们其乐融融,火焰在她眼底跳跃。
心脏又开始抽痛,她把衣袖拉上去一看,暗红色的血线越来越深了。
这是一种信号,赵竹音现在很需要她的血。
强忍着不适,她闭上眼睛,额角沁出冷汗。
自己现在还可以寻求谁的帮助?爸妈?不,不行。
如果被家里人知道她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一定不会替她解决。
陆致远……他的冷淡已经毫不掩饰了,难道是因为昨天被附身,所以蛊术失效了?
她在回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楚逢月从人群中瞥了她一眼,又继续吃羊肉串。
南星的事她无能为力,从一个风水师的职业道德来说,是不能见死不救的。
不管原身和她有什么仇怨,都不能漠视生命。
不过南星和赵竹音的羁绊太深,以自己的精血在喂养赵竹音身上的蛊,任何人都难以破局。
哪怕是村长亲自出手,都不可能解蛊。
南星现在就是一个任由赵竹音吸血的工具,等她失去了利用价值,精血耗尽,寿命也损耗的差不多了。
赵竹音当初和她交易的时候应该是没有说明这一点,可为了得到一个男人,和一个擅长用蛊的人做这种交易,她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有时候都是因果,她也无解。
有嘉宾喝了村里自酿的药酒,回去时脑袋晕晕沉沉的,要不是有同伴扶着,早就倒在地上了。
秦画也喝了一点,脸蛋红扑扑的,一个劲儿地往楚逢月身边凑。
对于醉醺醺的酒鬼,女人十分嫌弃,毫不客气地拨开她:“别挨我。”
一股怪味儿,回去肯定又不洗澡。
想到要和她住同一间房,楚逢月一个头两个大。
今天晚上村子里一片祥和,黑猫爬上祠堂屋檐,懒洋洋地打盹儿。
到了下半夜,楚逢月听到窗外有动静。
她抬眸看,外面有道人影,走到窗前停下,站了大概两分钟,才转身离开。
然后就是隔壁房间推门的声音。
不知道南星又要干嘛,她打了个哈欠,再观察了一阵,听到隔壁床板响动,女人躺下了,才重新闭上眼睛睡觉。
录制很快就结束了,除了前面两天有些小风波之外,后面三天都格外安稳。
秦画依依不舍和阿扎道别,手里还提着一兜子酥饼。
已经和村长商量好了,她到时候会来承包土地种苹果,每年给村里交一定数额的租金。
村长答应的很爽快,村里别的不多,就地多。
“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秦画坐在车上,降下车窗问和村长说话的楚逢月。
“有人来接我,”楚逢月摆手,“赶紧回去吧,说不定还能赶上午饭。”
工作人员把之前答应的钱都转到村里的存折上,给村长确定了之后,朝楚逢月略微颔首,坐上车:“那我们就先走了,这段时间打扰了。”
六十万到账,村长脸都笑成菊花:“不麻烦不麻烦,以后有这种好事儿还可以找我,村里还有很多空屋……”
工作人员挥挥手,大巴车驶离村子。
而另外一条路上,劳斯莱斯和五菱一前一后驶来。
侯师傅开车载着师弟,看到前面的车牌,他眯着眼确认了一下:“那是司徒老板的车吧?也不知道他这段时间的劳动成果怎么样。”
“待会儿问问不就知道了?哪有这么快啊。”马师傅抱着挎包,坐在副驾驶,“才一两个星期吧,b超都查不出来。”
“那倒也是。我听说洛小道长也来了,这回难道有什么大活?”侯师傅跃跃欲试,“能再次看到楚师傅出手,真是运气好。”
马师傅寻思你运气是够好的,扯着虎皮做大旗,现在圈里谁对你不高看一眼?连师父他老人家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知道师弟心里酸溜溜的,侯师傅打着哈哈:“楚师傅对你也不错嘛,你看那次你中招,她还不是赶紧过去了。”
马师傅脸上逐渐染上笑意,对,楚师傅还是很看重我的,毕竟我要能力有能力。
一路说说笑笑插科打诨,马师傅逐渐放松下来,因为山路有些陡峭,他被晃得睡着了。
差不多下午两点才到的村子,他们这是从虞城过来的,还绕了点路,洛观还比他们早到。
知道这些都是过来帮忙的,村长赶紧招呼饭菜,鸡鸭鱼肉应有尽有,酒也少不了。
“我们不能喝酒。”马师傅推脱道:“不然会坏事,正事要紧。”
本来还想劝酒的村长一听到这话,立刻把酒撤了,陪着他们吃完这顿饭。
因为楚逢月的手机在昨天节目还没结束之前就偷偷交还给她了,所以提前给青玄道长打了电话准备纸人。
洛观吃完一抹嘴,把一个黑色的袋子交给村长——
“要在上面写上所有族人的姓名,一字不漏。”
村长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但还是立马去办了。
除了楚逢月,这里只剩司徒正和另外三人,洛观其实也挺不解的,要这么多纸人干嘛?
见他们疑惑地看着自己,楚逢月放下筷子,言简意赅解释道:“村子里受了诅咒,所有族人不能离开村子,否则就会意外暴毙。”
“恶毒!丧尽天良!”马师傅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听到有这种事,拍案而起:“是谁这么歹毒?我要上报协会。”
“协会管不了。”楚逢月悠悠道:“那人已经死了上千年了。”
马师傅讪讪坐下,“这不是人间事啊,归地府管。”
洛观要笑不笑的,他轻咳一声:“楚小姐,纸人有什么用?”
“瞒天过海,偷梁换柱。”楚逢月眸色深沉,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吃完饭,没有耽误时间,楚逢月问一直没吭声的司徒正:“施工队来了吗?”
“快到了快到了。”司徒正欲哭无泪,“您跟我说有个大生意,就是村里那几亩药田?”
“不是啊,”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楚逢月缓缓道:“有几十亩呢。”
“……”司徒正长出一口浊气,换了别人这么戏耍他,早就怒不可遏了,可眼前是他司徒家的再造恩人。
他只能赔笑:“那是挺多的,收完还不用十万块吧。”
侯师傅朝他暗挑拇指,敢阴阳楚师傅,有种!
楚逢月似笑非笑看过去,侯师傅转头看师弟,司徒正揉揉鼻子转移话题。
没过多久,大概半个小时吧,村长就提着袋子回来了。
“楚小姐,都写好了。”
他一个人当然慢,有族老和村里识字的帮忙就快很多,有族谱对照用不了多久,写完还按照人数核查了一遍。
“好。”楚逢月接过袋子,对洛观说:“去后山,能不能成就看你了。”
洛观也严阵以待:“您放心,绝对不掉链子!”
村长是想跟着去的,楚逢月不让,说他身上的气场会影响到成败。
而且这些小小的纸人还特意在瓦罐坛子里放了一下,沾沾蛊。
他们到后山时,司徒正喊来的施工队已经把坑挖好了,还有水泥车在旁边随时待命。
楚逢月见一切准备就绪,她把纸人撒进大坑里,很快坑里出现一抹火焰,把纸人付之一炬。
洛观也没有闲着,他开坛做法,手里的桃木剑是师父从别的道长那里顺来的,用着也没有手生。
司徒正听他念念有词,小声问侯师傅:“小道长这是在说什么?”
“念往生咒。”侯师傅眼底有一抹怅然,差不多明白楚师傅的意图了。
她是想用纸人代替村民们承受诅咒,而这些纸人一旦燃尽,有地府的人接收名单,村民们就没事了。
后代也不会再受此困扰,因为你前面的人都没有了,还哪来的后代?自然就不存在什么诅咒了。
这样做要承担的就是被地府发现的风险,这一点就需要洛观从中运作。
楚逢月看着洛观的动作,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引气符,等着出手。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洛观一脸虚弱,示意来个人扶一下他:“幸不辱命,楚小姐,接下来就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