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无精打采的黑猫一听这话顿时没影了,过了十来分钟,灰头土脸的村长从围墙下面的狗洞钻了出来。
“楚小姐!”他看到熟人,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蛊王先不收吗?”
“再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把蛊王拿回来,让他们主动来找你。”楚逢月看向他身后,挑眉:“怎么还有个小尾巴啊。”
村长下意识回头,随后纳闷道:“啥啊,没得嘛。”
温珩也看到了周进,他若有所思,随后莞尔。
总要留个报信的。
就在这时,远处驶来一辆吉普,在路边停下。
这里还是周家的外围,距离周家老宅有些距离,不然这么大的动静早就被周家的保安发现了。
“楚小姐。”赵书青从车上下来,目光掠过村长以及旁边眉眼含笑的温珩。
“又要麻烦你一趟了。”楚逢月也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有点不地道,指着旁边的男人对他说:“这位是玄学部门的部长温珩,他们有事需要我们协助,到时候会给你颁发……呃,锦旗有吗?”
温珩却是笑了笑,在楚逢月惊讶的目光中,伸手道:“你好,赵警官,我们又见面了。”
赵书青对他也有印象,以前见过。
“你好。”
他回握,手腕上的红线若隐若现。
上次还是戴左手,怎么又换了右手?
楚逢月的疑惑没有得到解答,她把村长塞进温珩的车,有点嫌弃那股十天半个月没洗澡的酸菜味,自己上了前面赵书青的车。
“去青竹小筑。”关上车门,她低着头系安全带。
赵书青启动车子,拐了个弯,语气平静道:“朝霞路那边发生了一起车祸。”
“嗯,是南晚枫。”楚逢月也没有隐瞒,“他中了幻术。”
“和以前在纪家别墅一样?”
“是。”楚逢月眉头紧皱又松开,她说:“这一次恐怕需要你以身犯险了。”
“没关系,”赵书青目视前方,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听不出来是嘲讽还是什么——
“事后温珩会给我一面锦旗。”
“……”
楚逢月是真的听不出来他是在反讽还是单纯的特警爱锦旗,也没有深究。
青竹小筑就在市中心的繁华区域,曾经有多热闹,现在就有多荒凉。
没人打理,院子里的花草疯长,几乎没处下脚。
楚逢月坐在车内,提醒赵书青:“里面是赵竹音,她会巫蛊之术,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吗?”
“她想要我的气运。”赵书青嗓音很淡漠,仿佛被觊觎的不是他。
“对,”楚逢月说,“她没得逞。”
赵书青侧眸看她,楚逢月下了车,站在车门口,把实话说给他听:“这次你不仅是来帮我,也是帮你们赵家。”
男人漆黑的眸子平静地看着她,在等下文。
“赵家的气运受损和赵鹤以及赵竹音有关,你们家祖坟是大富大贵的格局。”
“可赵家目前来说只有富,没有贵。”
楚逢月解释道:“赵鹤在赵家这么多年,应该帮助赵竹音窃取过几次气运,不过因为你们不认同她的身份,也没有更多的机会继续下手”
这也是赵竹音之前要接近赵书青的原因,他的气运以及赵家祖坟的气运。
赵竹音靠蛊王续命,自然要供养蛊王,气运和精血就是它最好的补品。
不用多说,赵书青也明白过来。
虽然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可自认识她以来,有什么事不让人惊讶?
从不信玄学只信科学的唯物主义者,到世上确实有科学也解释不了的东西,这个过程只花了一两个月。
“我知道了。”男人下车,关上车门,往青竹小筑走去。
黑猫已经按耐不住了,它灵巧地跳上树枝,又从树梢爬上屋檐。
村长面露喜色:“真的在这里!”
楚逢月缺神色凝重:“赵竹音恐怕已经察觉到了,蛊王和蛊母是互相感应的。”
想到这一点,村长也担心起来:“竹音她有两族的血脉,还有蛊王的加持,赵先生……”
“再看看。”楚逢月制止他上前的动作,偏头看向一直没有吭声的温珩。
他单手背在身后,胳膊上的血痕越来越明显,凝成一条像经络一样的血线。
指尖泛白,因为剧烈的疼痛不停颤抖。
可男人脸色依旧如常,带着温润笑意:“楚小姐要准备动手了吗?”
“再等等。”楚逢月随意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
温珩应该察觉到自己在试探他了。
如果中了蛊,靠近蛊王是会有强烈反应的,蛊母则温和一点。
她在验证,自己上次在加油站看到的到底是不是血线。
村长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满心眼都是他的蛊王和蛊母。
对,那只黑猫就是蛊母,它的本体是什么楚逢月看不出来,但它是被村长幻形成猫的样子。
这也是那一支脉,多次潜入村庄也没有找到蛊母的原因,谁能想到村长竟然会这样做,直接把蛊王明目张胆的带在身边。
村长现在既有即将找回蛊王的期待和激动,又怕出了什么意外鸡飞蛋打,自己的蛊母也没了。
赵书青脚步声有序,对于青竹小筑他不熟悉,也不陌生。
之前带楚逢月来过。
想到赵竹音可能躲在暗处,他手臂的肌肉不自觉绷紧蓄力,处在警备状态。
就在这时,一阵琴音从赵竹音以前经常抚琴的琴室传来。
男人停住脚步,视线落在那唯一开灯的房间里。
隔着轻纱,可以看到她如枯槁干瘦的手,正在勾弄琴弦。
“好久不见,书青。”她的声音依旧温柔细腻,和往日没有区别。
赵书青站在原地,并没有答话。
他和赵竹音的交集并不多,以前赵鹤把她带回来时也只见过几次,后来赵鹤提出那个荒唐的想法,赵父直接否决。
也是因为这样,赵竹音被禁止去老宅。
对于这位所谓的堂姐,他实在是没什么印象。
“楚小姐也来了吧?怎么不出来见见我。”赵竹音自问自答道:“可能是因为不敢见我吧,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屡次和我作对。”
“先是破了司徒家的孤金局伤了田川真人,又利用洛观骗我,施展鬼门十三针,他因此成了阴蛊,要靠吞噬我的运气存活。”
“楚小姐,你说这些旧账,我们该怎么算呢?”琴声从激烈到平落,最后停歇。
琴弦应声而断,一股黑色的气场直扑赵书青面门而来。
楚逢月大步跨进院子,指尖一道明黄符纸甩出,黑色气场像是遇到了克星,顿时消弭无踪。
她冷嗤:“赵竹音,有这功夫来质问我,不如先和你的债主算算蛊王的账!”
第129章 除了喇叭不响,其余哪里都响
赵竹音闻言,瞳孔骤然一缩。
“竹音!把蛊王交出来!”村长一声厉喝,黑猫快如闪电,朝琴房扑过去。
女人想要逃,可周围强大的气场将她禁锢,动弹不得。
因为蛊母引发蛊王躁动,赵竹音蛊毒发作,从手臂到脖颈,红色的血线蜿蜒向上,她面露狰狞。
养蛊的人本来就要承受蛊毒的反噬,只有吞噬别人的精血才能平息。
平时还要用气运来喂养蛊王。
“痴心妄想!蛊王本来就是我的!”赵竹音不复往日的温柔似水,她使用巫力催动幻术,四周又弥漫黑色雾气。
而暗处的温珩也极为痛苦,原本就惨白如纸的脸色更是难看,手腕上的血痕鲜艳欲滴。
没有人注意到他,男人也在极力忍耐。
“冥顽不灵!当初就不应该把你再带回去。”村长冷哼一声,嘴里开始念咒。
跟他比巫术?再回娘肚子里练个十年八载吧!
他们这一脉从来没想过用来害人,幻形是以前为了躲避另一支脉的追杀,而其它咒术大多是为了诛邪。
同样的传承,在另外一个支脉手里就变成了害人手段,这也让村长怒不可遏。
楚逢月反而成了旁观者,她拉着赵书青退到一边,将战场留给村长。
这是他们内部的事,可以内部解决。
至于温珩的用处,就是在村长废了赵竹音的巫蛊之术取出蛊王后,把她关押进特殊监狱。
赵竹音逐渐显露颓势,因为没有精血来源,再加上竹川带来的消耗,她身体非常虚弱,缠绕在她身边的黑色也逐渐消失,露出瘦弱的身躯。
再也撑不住,她瘫软在地。
村长看准时机,在她腕上一划——
女人脖颈的血线下面有东西在蠕动,黑猫不停叫唤,蛊王兴奋起来,游离到她手臂。
就在村长面露喜色时,一道罡风席卷过来,想要趁机抢走蛊王和蛊母。
楚逢月随手甩过去一张离火符,黑影被灼伤,骤然后退。
“又是你!”黑衣人全身包裹在宽大的法袍中,从头到尾没有露出半点相貌特征。
喑哑的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看身高大概在一米七五,比赵竹音还瘦弱。
他的法袍背后有显眼的蛟图腾,村长一眼认出,怒道:“你们这一脉还真是不知羞耻!”
看上了什么只想去抢夺,永远躲在阴沟里。
还好他出手快,把蛊王和蛊母全部收了回来。
黑衣人冷笑,但也没做出任何争辩,意味不明道——
“风水师和巫师井水不犯河水,有些事情你最好还是不要插手,免得到最后毁了这身道行。”
“那个蠢货——”黑衣人看向院子外面,“就当是送给你的见面礼。”
黑衣人一挥手,赵鹤被一团黑影携裹进院子,摔在地上。
在他想要脱身离去的时候,蓬头垢面的村长抬手,虚空一抓,咬牙切齿道:“装什么逼!你们那一脉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吗?!”
“楚小姐,别信他,诈你的!”
目光落在摔到赵鹤旁边的黑衣人身上,楚逢月大步走到他旁边,弯腰扯下他脸上的黑布和帽子。
“绿帽哥?”她稍微讶异,眼底带着几分玩味。
再看不出来就是傻子了,周进刚才抢夺不成,又怕逃不掉,所以装高手吓唬她。
村长抓了抓已经结块的头发,过来一看,无语道:“是这个小家伙啊。”
他就是因为跟着周进才躲到周家祠堂,本来以为是个什么厉害的,原来就是个只会吓唬人的草包。
感觉这么多天的时间白白浪费了,不过祠堂里的贡品味道还不错。
周进脸上带着屈辱,别过头避开他们讥诮的目光。
赵竹音已经奄奄一息,赵鹤嘴里被塞了东西,双手早就被绑上。
稍微一想,楚逢月就明白了过来。
赵鹤和周进没有谈拢,周进把他当成炮灰了。
为什么巫蛊一脉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反而是他们在这跳?她有点想不明白。
本来是想用赵竹音把巫蛊一脉的人引出来,现在就两个虾兵蟹将,心里别提多不痛快了。
“蛊王和蛊母在我手里,他们会主动找过来的。”大概能看出她在想什么,村长劝慰道。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带我吃个饭。”
他这段时间一直没吃过正经饭菜,就是用水果糕点垫垫肚子,脸都小了一圈。
楚逢月有些无语,你自己这么抠怪谁?出门不带钱全靠人家施舍是吧。
“温部长。”她看向一直没说话的男人,“叫几个人来把他们拉走吧。”
赵竹音肯定是别想出来了,就她这身体,精气已经被蛊毒蚕食,还能活多久也是个未知数。
她本来早就该死了,全靠蛊王吊着命,这也算违背天道。
至于赵鹤和周进,他们会被特殊部门带回去审问,能从嘴里撬出来多少就要看温珩的本事。
正好这时她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大哥已经脱离危险,你要来看他吗?】
楚逢月没回,直接把手机揣回兜里。
见男人许久没说话,她刚要继续问,就见单薄的身影直直往旁边倒。
赵书青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捞起。
“他晕过去了。”
楚逢月上前一步,看到昏迷不醒的温珩,拉开他的衣袖。
男人手腕上的血痕从艳丽变成暗红,躺在地上的赵竹音虚弱笑道:“他没救了。”
“村长。”楚逢月侧头看向旁边的邋遢人。
“这……他中过蛊?”村长惊疑不定,拉过温珩的胳膊,指甲在他腕间划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