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之后,裴矜重新抬起头,眉眼带笑。
“我记住了,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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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书房出来,裴矜扭头将门掩实。
刚走了没几步,在拐角处和姗姗来迟的沈知妤不期而遇。
沈知妤冲她摆了摆手,低头无意间扫到她手里捧着的几本古籍,惊讶道:“这些书……不对,你刚才进的是哪间书房?”
“朝南的那间。”裴矜说,“我看房门是开着的,就直接进去了。有什么问题吗?”
“那间是我小叔的私人书房,平常除了每天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没人会进去。”
沈知妤轻拍脑门,“怪我怪我,当时着急走,忘记告诉你了。”
裴矜本打算说他人就在里面,转念想到司机在门口说的那句“沈先生晚上才能回来”。
酒精,烟草,昏暗无灯的房间。光凭这些,不难总结出他或许不想被人打扰。
是她误闯进来,打破平衡的寂寥氛围,不小心成了盘中的一道冷餐。
裴矜顿了顿,硬着头皮问:“要现在还回去吗?”
“不用,拿都拿出来了。”沈知妤摇头,“反正我小叔现在也不在,到时候偷偷放回去就行。”
“……好。”
“不过矜矜,有一点我得提醒你!”
裴矜很少见她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轻“嗯”了声,等她把话说完。
“这几本都是明末清初的精刻本,看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些。”
停顿了两秒,沈知妤补充,“我曾祖父从前最宝贝这些古籍了。后来他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就把书房的藏品全部送给了我小叔。”
不知为何,裴矜突然觉得手里东西的份量加重了不少。沉甸甸的,一如他不久前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看来这些书对他来讲意义重大。”
“是啊。”沈知妤吸了吸鼻子,“我之前求了好久都没求到一本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裴矜承认,对于沈行濯的私事她的确很好奇。
她惦念的东西太多,杂念也太多。而他不该成为这些杂念中的之一。
正好路过小厨房,沈知妤进去拿了些甜点和小食,拉着裴矜回到自己住的庭院。
吃饱喝足,简单叙了会旧,两人躺在床上准备小憩片刻。
沈知妤有午睡的习惯,阖眼没多久便失去了意识。
裴矜没什么睡意,支起身子下床,随便披了件外套独自出了门。
左右不过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外头却阴得厉害,贴近于白昼跟黑夜交替的灰。
连同心境一样,有种扭曲的压抑。
雪色朦胧,裴矜寻了个可以避雪的亭台坐下。
拿出手机点亮屏幕,翻到某个出行app。
一个已取消的未出行订单赫然出现在屏幕上,出行时间是今天上午的九点十分。
不是没买到回家的火车票。
是买到了,但被她临时退掉了。
高中毕业以后,裴矜的假期都是在各种兼职中度过,逢年过节才会回到那个乌烟瘴气的家。
她对回家这件事本就不抱任何希冀。
裴矜缺钱,自然不会在车票上面随意浪费钱,而除夕当天的火车票是春运期间最便宜的。
今年寒假和往年一样。
原本准备下了夜班就赶往火车站,临行前却意外接到了弟弟裴铮的电话。
“我说裴矜,你要是不回来过年的话,就把钱直接微信转我,也算是你这个做姐姐的一点诚意。”
“裴矜,爸妈去世的时候他们给的赔偿金不是一直在你手里?”
“姑母说老家最近要修缮房子,再加上我要交学费,不如你把钱给我,或者不你放心我的话,给姑母也行。”
裴矜全程沉默,面无表情地听他抱怨。
血脉相连的亲人,在接通电话那刻没有任何寒暄和问候,只有态度傲慢地无止境要钱。
阖家团圆的日子,裴矜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她很少颓丧,觉得太没意义。
但裴铮打电话过来的早上,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活得像只蝼蚁。
原来人的心脏从来不会真正麻木,只会一遍又一遍地骤疼,直到千疮百孔。
听到电话另一头的裴铮骂了句脏话,裴矜什么也没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胃部阵阵绞痛,直犯恶心。
推开便利店的门,让冷风灌进来。
寒意刺骨,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随即看到停在马路对面的那辆黑色卡宴。
熟悉的司机和车牌号,只需瞧一眼就能认出车子的主人姓甚名谁。
沈知妤的拜年电话顺势响起。
不着痕迹的,她第一次对沈知妤撒了谎,“我今年可能要留在清川过年了。”
沈知妤担忧地问清原委,热情邀约,“矜矜,不如和我一起过年吧。”
裴矜无声笑了笑,说了声“好”,尾调带着不自知的颤音。
生理不适感将她拽回现实,想吐的感觉更甚。
没人比此刻的她还要恶心。裴矜讽刺地想。
第3章 第 3 章
03/祝您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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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矜回到房间,看到沈知妤还在睡着。
闲来无事,随手拿起搁放在茶几上的古籍,仔细端详了一番。
统共五本书,四本正史典籍加一本文言丛书《说郛》。
裴矜大学的专业是历史学,对于这方面的书籍比较熟悉,读起来自然不会觉得晦涩难懂。
一本通读下来还算畅快,只是脑子里时不时会出现男人帮她找书的身影。
仔细回想了一遍,她实在想不通他帮她的理由。
印象中,他明明寡淡更多,想来也没兴趣做没意义的“善事”。
裴矜烦躁地合上书。
心里乱糟糟的,平白无故生出一种揣摩无度的虚脱感。
门外倏然传来敲门声。
沈知妤被吵醒,从睡梦中睁眼,哑着嗓子皱眉问道:“谁啊?”
站在门外的女人提醒道:“小妤,老太太叫你和你的朋友过去,马上要开膳了。”
听她提到曾祖母,沈知妤瞬间清醒不少,立刻坐直身子,朝着外面喊了句:“知道了,我们马上就去。”
那头没了动静,似乎已经离开。
“怎么了?”裴矜不解地看她。
“几点了矜矜?”
“快七点了。”
“……糟了,睡过头了。”
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沈知妤迅速从床上爬起来,胡乱穿好衣服。
“八点准时吃年夜饭,我们现在得赶紧赶过去,不然要来不及了。”
走在路上,沈知妤不紧不慢地说:“刚才敲门的是自小待在我曾祖母身边的养孙女,也就是我名义上的姑姑,李徽柔。”
“姓李不姓沈吗?”裴矜脚步顿了一下。
“嗯,姓李。其实我们家琐事还蛮多的,一句两句说不清。以后你应该就知道了。”
两人路上没聊太多,加快脚步往北园赶。
北园偏东一侧是会客餐厅,偌大的室内摆了几十张餐桌。
苏式素雅的装修风格,通往正厅的过道用鹅卵石堆砌而成,路旁张灯结彩,年味洋溢。
石缝间有雪,路滑。裴矜以前走过这条道,知道哪块石头做了防滑加固处理,所以这次不用走得特别小心。
印象中,这是她第二次走这条小路。
第一次是寒冬腊月,跟现在一样的气候,只是雪比现在下得要大。
没容她回忆太多,沈知妤在她耳旁小声说:“矜矜,等会你可能需要跟我分开坐。自己照顾好自己,我抽空就溜过去陪你。”
裴矜点头,“好,我知道了。”
沈知妤忍不住再三嘱咐,“要是觉得不自在的话,就给我发个微信,我尽量早点脱身过来。”
裴矜好笑地瞧她,“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自己。”
简单聊了几句,沈知妤被父亲喊去燃香祭祖,裴矜则被服务人员领到主桌斜后方的会客桌就坐。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座无虚席。
百无聊赖间,两杯都匀毛尖陆续见底。裴矜扫了眼手里的茶杯,抬头看向厅堂正中央的位置。
沈家二十几位嫡系宗亲全部到场,唯独少了沈行濯。
晚上八点整,正式开餐,菜系偏向口味适中的苏州菜。
面前的佳肴精致可口,裴矜却没什么食欲,随便动了几下筷子便开始不停啜茶。
左右都是年龄相差很多的陌生人,难免有些拘谨。
酒过三巡,余光注意到门口多了道身影,裴矜定睛往那处看,随即怔了怔。
他换了件颜色稍浅的衬衫,前两颗纽扣系得紧,不像下午在书房时随意松散着。
纯黑毛呢外套,过膝,中长款。肩上覆盖几点白,雪花遗落,甚至还没来得及融化。
男人越过人群朝里走,在供奉台前驻足停留。
三炷香焚燃,表情氤氲在烟雾里,像在扮演虔诚的信徒。
余温料峭。
比霜雪还要清冷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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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行濯缓步走到餐桌旁,垂眼看向坐在主位上的老人,目光浅淡,不冷不热。
转瞬,恭敬喊了声:“祖母。”
周遭空气一度凝滞。
“行濯。”老人略微哽咽,“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等几位长辈跟自家小叔打完招呼,坐在一旁的沈知妤适时出声暖场:“小叔,你要是再不来的话,我都要被小祁这个臭小子欺负到头上了。”
被突然点名的沈知祁翻了个白眼,无语极了。
沈知妤回瞪他,用眼神示意:是不是我亲弟弟?还愣着干嘛,赶紧打圆场啊。
沈知祁这才不情愿地配合:“喂,别以为有小叔宠着你就能颠倒黑白,谁欺负谁还不知道呢。”
两人一吵一闹,令原本僵硬的气氛缓解不少。
沈行濯自是不会为小辈断这种无厘头的案子,沉缓开口:“寒假要是觉得很闲,就去藏书阁温习知识。”
姐弟俩很会审时度势,选择默默闭嘴。
年夜饭吃到一半,碍于当家主母在场,主桌上的交流并不算多。
老人家偏向传统,诗礼簪缨之族,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沿袭至今。
台上雅韵绕梁,台下高朋满座,除夕之夜过得的确热闹,只是不免少了些人情味。
对于这类排场,沈知妤早已经见怪不怪,只觉得无聊得很。
拿出掖在桌布底下的手机,给裴矜发了条问候微信,之后趁着曾祖母和父亲谈话的空隙,猫着腰身溜到沈行濯旁边。
“那个……小叔。”沈知妤欲言又止。
沈行濯淡声应下,“怎么了。”
“谢谢你今天早上特意派于叔去接我的朋友。小叔,你真好!”
“有拍马屁的功夫,不如想想下学期怎么把专业课的成绩提上来。”
沈知妤顿时丧了气,“……知道啦。”
“噢,对了对了。”沈知妤又说,“是我朋友裴矜让我跟你说声谢谢的。”
她稍稍侧过身子,对着会客桌那边指了指,“喏,就是穿白色毛衣,头发到腰的那个女孩子。”
沈行濯懒散抬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
视线停留了短暂几秒,收回目光,简单道出两个字:“同学?”
沈知妤点头,“嗯,同班同寝。她学习可好了,我们的关系也很好。”
“所以小叔,你放心吧。所谓近朱者赤,我保证,我的成绩以后绝对会有所提高的。”
对于沈知妤信誓旦旦的保证,沈行濯知道可信度不高,自然没打算理会。
随手拿起挂在座椅边沿的外套,起身,准备去长廊抽支烟。
抬腿迈出几步,目光正好落至前方那道身影。
她安静坐在桌旁,低头玩手机。指尖游走在屏幕上,似乎在回复什么人的消息。
唇边带笑,表情柔和舒展,不像在书房时那么紧张。
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很快被缠到耳后。
他没有窥探别人的兴趣,正欲敛回眸光,看到对方已经抬头。
四目相对,没有任何征兆的碰撞。
全部表情尽收眼底。
与他对视的眼神诧异、惊慌。
野心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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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食餐足,众人移步到堂屋,准备守岁。
除夕当夜,长明灯畅燃,通亮到天明,寓意新年新气象。
沈知妤被曾祖母喊去说教了很久,终于得空去找裴矜,还没走出房门,便又被迎面而来的沈知祁和几个表兄弟拉去放烟花。
想着与其待在屋子里无聊守岁,还不如出去玩。
沈知妤边走边给裴矜发消息,让她到后院的空地去寻她。
这头的裴矜从堂屋出来,按照沈知妤说的,沿着湖边一直向前走。
过了桥,本该沿路左转,却莫名走到了死胡同。
盯着挂在檐壁的灯笼看了几秒,点亮手机,准备给沈知妤拨个语音电话。
电话迟迟没拨通,裴矜放弃询问,原路返回,想知道自己究竟哪步走错了。
重新回到湖畔周围,看到不远处的亭台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抹身影。
光线昏暗模糊,看不清脸,只知道是一男一女。
长明灯照射范围外,裴矜站在逆光处,正要移步回避,忽地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嗓音。
是沈行濯。
“徽柔,你没必要等我。”他说。
语调毫无起伏,听上去无喜无悲。兴致明显不太高。
短暂的沉默。
“就猜到你会这么说。”女人苦笑,“无论过了多少年,你永远都是这个回答。是我总抱有希望,以为只要待在你身边的时间够久,就能找到机会。”
“我对你没感觉,以后也不会有。”
“是,我知道。所以我不会再等你了。”
沈行濯没搭腔,似是耐心有限。
转身想走,被喊住。
女人说:“我新认识了一个朋友,是个大学教授,二哥介绍的。如果相处下来觉得还算合适的话,年底会结婚。”
沈行濯没回头,言简意赅:“希望你幸福。”
“谢谢三哥。从小到大我都没这么喊过你,以后会改口。”
“嗯。”
女人比他先行一步。
裴矜放眼望过去,看见她的背影落寞,高跟鞋踩在覆了雪的石子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节奏缓慢,步伐狼狈。用最无形的方式表达爱而不得。
裴矜没想太多,将目光移到男人身上,意外发现他在看向这边。
他已经发现她站在这里。
大脑一片空白。
想悄无声息离开的想法被迅速抛之脑后,裴矜杵在那里,一时之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强行找回一丝理智,思考了几秒,还是决定朝他走去。
不过十几米路程,漫长又煎熬。
裴矜绞尽脑汁想的是,等等与他面对面时,到底该找些什么理由来合理解释她只是单纯路过这里,并非有意偷听。
迈过三节台阶,站在他面前。
正要主动开口说点什么,突如其来的声响映入耳畔。裴矜身形一顿,下意识抬头看。
烟花璀璨绽放,如同白昼。
隐约记得不久前沈知妤说过,零点会有场烟火秀,是每年除夕夜跨新年雷打不动的活动。
裴矜长呼一口气,倏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眉目潋滟,含笑对他说:“大年初一了。”
“祝您新年快乐。”
所有的理由和解释开始变得不值一提。
此时此刻,或许这就是她想对他说的话——
沈先生,祝您新年快乐。
燃灯照岁,迎新无虞。
第4章 第 4 章
04/青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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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矜小时候溺过一次水。
懵懂无知的年纪,她随父亲去工地露宿。
工地没有路灯,只有手电筒能用来照明。
勉强写完作业,裴矜贪玩,趁着父亲去打热水泡面的功夫偷溜出去。
初冬,夜雾弥漫。附近有条河,周围人烟稀少。
落水被紧随其后的父亲救上岸,她的脸上挨了力度很轻的一巴掌。
不疼,甚至有些痒,却是十足的难堪。
这是父亲唯一一次打她。
他浑身湿透,用长了冻疮和裂纹的手抚摸她的脸颊。
是刚刚被他打过的位置。
他当时只是看她,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裴矜永远忘不了那种感觉。
溺水时冷水灌进鼻腔的窒息感,还有父亲在凝视她的时候传递给她的强烈的自卑感。
连女儿都照顾不好、对困顿生活早就妥协的自卑感。
在这之后,裴矜再没犯过任何错,看似毫不在意地将刚生出萌芽的玩心彻底捻灭。
她懂事听话,学习成绩优异,会照顾弟弟,从没让父母操过心。
父亲出事的前一天晚上,他踏雪归来,手里捏着两串冰糖葫芦,是给她和裴铮的。
那天他很高兴,对母亲说被拖欠的工款明天就能有着落。
母亲听了也很高兴,去窗缝外面拿出一小块冷冻肉,打算晚上多加道菜。
第二天一大早,裴矜要去上学,临行前听到父亲欣慰的玩笑话:“我们今今长大了,能自己‘救’自己了。”
自己“救”自己,当时指的是赞扬她小小年纪就能独自一人去上学。
这是父亲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下定决心选择走向沈行濯的前几秒,裴矜脑子里想到的就是这五个字。
自己救自己。
他被她视作救命稻草。
她要做的不仅仅是抓住,还要想尽办法与其同生共长。
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未必能真的做到,但讽刺的是,她根本没有别的出路。
烟花绽开的短暂时间里,裴矜尽量让自己放空,不去肖想其他。
说完这句新年祝福语,她没移开与他对视的视线。
目光交汇,男人浅抿着唇,眼神深邃如墨。
爆竹喧嚣声渐渐停止。
沈行濯走到风口,从外套口袋里拿出烟盒跟打火机,淡淡问道:“介意吗?”
裴矜摇了摇头,“您随意。”
一簇火光燃起,随风跳跃,化作一缕白烟。
他的骨节很漂亮,指尖夹带细细一根,颔首吐雾,侧脸融进夜幕。
的确是很好看的皮囊。
赏心悦目,甚至找不出一丝瑕疵。
绷紧神经的同时,裴矜分神想。
“在这里过年还习惯吗?”他突然问。
裴矜面色微怔,没想到他会如此平静地同她话家常,而不是提及刚刚她在角落疑似偷窥的事。
他似乎把她当成来祖宅过年的外姓亲眷了。
思忖了几秒,不知道眼下该不该节外生枝地去解释,便轻声回道:“嗯,这里挺好的。”
“如果觉得哪里不适应,及时和工作人员讲。”
“我会的,谢谢您。”
简短两句对话结束。
察觉到对方没有想继续聊下去的意思,裴矜眼睫轻颤,主动找了个话题。
“您下午借给我的书,我看了其中一本,觉得很有意思,但是心里有个疑惑。”
沈行濯抬了抬眼,似是对她这句话感兴趣,顺着她的话:“说来听听。”
裴矜悄然瞧了他两秒,猜不出他的喜怒,只得继续说:“《说郛》其中有一卷提到了渔樵问对。”
“渔者对樵者说,钓到鱼的不是鱼钩而是鱼饵。如果鱼没有因为食物而受害,又该如何钓到鱼?”
她问得随意,表情真诚,像是真的不解。
看他时眼尾微微挑起,瞳仁很大,颜色偏深黑,眼白部分较少。
北风呼啸拂面,黑发被吹散。毛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直角肩,身形纤瘦单薄。
姿态、外貌、言语。
恰到好处的青涩。
沈行濯回看她,目光有些深沉,像是在打量。
将手里的烟熄灭,丢进垃圾桶。向前靠近两步,脱掉毛呢外套,将衣服披到她肩上。
指尖无意间蹭到她的后颈。
裴矜屏住呼吸,身体不可控地打了个寒颤,因他手指的温度过于冰冷。
两人之间相隔很近。
周遭被他身上特有的雪松气息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