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矜一时无言,突然分不清他指的是她手里的牌还是她本身。
直到她低头去看自己的牌。
这才隐约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上一轮她碰掉了南风,让原本有机会做成清一色的牌型只能变成混一色。
而这一轮,摸到的刚好是同花色的牌,再次增加了清一色胡牌的概率。
清一色比混一色难做成,挑战性更大,成就感自然也就加倍。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后悔早就已经来不及。
诚然为时已晚,裴矜犹豫了一下,对他说:“好像是有点……但是我不贪心,这样能赢就已经很好了。”
嗓音细软,笑意不减。装作比他更明白过犹不及这个道理。
对方灼热的呼吸打在耳侧。
沈行濯微微眯眼,目光由牌面转到她脸上。
实在是很年轻的一张脸。
展露的不只是青春貌美,还有不用细看就能被轻易捕捉到的情绪。
有趣的是,难藏的野心搭配这句话却不会产生任何违和感。
沈行濯微微坐直,偏头问她,“想赢?”
裴矜捏牌的手顿了顿,眼睫低垂,“嗯,想赢。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让你输。”
她不知道她究竟能为他赢来些什么。
但不输总归是最好的。
空气凝结,寂静了几秒。
裴矜身形一僵,因她要出牌的右手被他短暂握住。
他靠得很近,衬衫上的金属袖扣划过她的手背,触感生凉,却平添几分灼人的烫意。
“打旁边的,这张不要动。”
沈行濯松开她的手,清冽嗓音在她耳旁响起。
余音环绕,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将她包裹住,像潮汐起伏,由远及近地席卷、笼罩。
最后退潮、流逝,海面归于平静。
顺着他提供的思路,裴矜机械地打出另外一张牌。
仅存的理智让人尽量维持常态。来不及思考太多,很快又开始新一轮的运筹游戏。
余下的场数里,局势逆转,一方赢三家输。
结束时裴矜才恍然,不是不论“输赢”,代价早在麻将桌上就已经被清算。
人情洞明,胜过任何明码标价的物品。
棋牌室的其他人三两散开,陆续前往下一场,喧嚣声渐渐停止。
沈贺舟打电话吩咐后厨备餐,之后直接去了隔壁包厢。
留在这里的人所剩无几。
沈行濯坐在原位,没有动身的打算。
随手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了根烟,掐在两指之间,没吸,任由它燃烧。
烟雾向上飘散、游离、隐匿。
和它一起消失的,是不久前裴矜对他平易近人印象的错觉。
他身上的距离感依旧存在,甚至分毫不减。
裴矜想离开,没来得及站直,左脚被桌腿绊到。
原本扶住桌沿就能恢复平衡,但她没这样做,失重的瞬间任由自己落了空。
腰身倏地一紧,被人用手握住。
隔着不薄不厚的一层针织衫面料,能清晰感知到男人掌心的温度,一如既往的冰冷。
几缕发丝自然垂落,缠在他的手臂上。膝盖相抵,姿势莫名缱绻。
裴矜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两侧,低头对上他的眼睛。
明明是俯视的姿态,却没给她带来任何安全感,更难以掌握主动权。
他单单只是坐在那里,抬眼与她回视,便能轻易夺了她的气焰。
她实在不是他的对手。
沈行濯单手扶住她的腰身,夹着烟的左手拉开些距离,不让火点燎到她的头发。
平静看了她一会,他推开她,“小心些。”
浅淡的一句嘱咐。
对她拙劣演技的总结。
沈行濯敛回目光,眼底冰凉,对她的冒然进攻不予评价,只觉得意兴索然。
她带着目的闯进棋牌室,他可以顺水推舟将人留下。
麻将桌上,她以退为进,他也可以装作视而不见,让她只赢不输。
成人之美的前提是有分寸感。
如果对方没有,很多话就没有说下去的必要。
推门离开之前,沈行濯说:“吃过晚饭再回去吧,我派车送你们。”
盯着他的背影,裴矜唇色泛白,轻声回了句:“好。”
一语终了。
枉然不言而喻。
-
裴矜实在没有胃口,晚饭期间简单吃了点蔬菜,如同嚼蜡。
得知她下午一直在棋牌室,沈知妤没太细问,随口闲聊几句便换了话题。
饭后,司机候在门口。
知道沈贺舟和沈行濯在别院包厢吃饭,沈知妤想等他们吃完过去打个招呼再走。
裴矜自然没什么意见,陪她在休息室待了一会,觉得胸闷,拉开木门,想出去散散步。
寻到一块空地,坐在木椅上,拿出手机拨通好友程郁的电话。
待接铃声响了很久,被接通。裴矜直奔主题:“程郁,城南度假村的烂尾楼盘半年以后会复工续建,承包商是起晟旗下的子建筑公司。”
电话那头的程郁低骂一句,“起晟旗下?好一个金蝉脱壳啊。不过这消息你是从哪儿得来的,可靠不。”
裴矜深呼口气,向后捋了下头发,“你先别管这些,顺着这条线去查。”
“我是能找人查,但是裴矜,你千万别做傻事。纪远铭不是什么好人。”
“放心吧,我能顾好自己。”
又聊了几句,电话被挂断。
裴矜心烦意乱地收起手机,在风口处坐了许久,直到身体被冻得失去知觉,才有了回去的打算。
起身,强烈的晕眩感袭来。裴矜下意识握紧木椅靠背的位置,迫使自己蹲下。
缓了几分钟,低血糖的症状总算缓解。
正要重新站起来。
男人颀长的身影近在眼前。
沈行濯站在不远处接电话,看到她那刻,讲话的语速不着痕迹慢了半秒。
说完一句“先挂了”,抬腿靠近,他走向她。
裴矜没想到会这么快遇到沈行濯,异样情绪来不及遮掩,听到他问:“生病了?”
虚弱到没力气对他笑脸相迎,索性放弃了笑,“没……只是有点低血糖。”
沈行濯低头看她。
苍白的一张脸,没什么血色。那双眼睛依旧很亮,水雾弥漫。
脆弱跟无助显而易见。试图掩饰,却能被人一眼看穿。
沈行濯没多言,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拉起来,“还能走吗?”
裴矜借力站直,“能走的。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走吧,扶你进去。”
“……好。”
将人带进包厢,沈行濯说:“我让厨房送点甜品过来。”
刚转过身,察觉到外套袖口的位置被人轻扯了一下。
回头扫了眼被她攥住的面料,垂眸看她。
四目相对。
他在等她主动开口。
裴矜鼓足勇气,轻声说:“我知道是我太心切了。”
“但是我也知道……这次要主动。”
“不然就没机会了。”
“我想抓住这个机会。”
第7章 第 7 章
07/混沌不清
-
沈行濯的视线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几秒,“想要什么?”
一语中的。
没对她的话给予回应,而是问她想要什么。
裴矜垂下眼帘,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答。
他的声线平稳,很像在随和话家常。
让她有种“只要坦诚相待,愿望就一定会如期实现”的幻觉。
可幻觉到底是幻觉。
没给她留太多时间思考,沈行濯缓声问,“不想说还是不愿意说。”
“都不是,我没什么想要。”裴矜思绪放空,忽地抬头看他,“机会已经抓住了,不是吗?”
她说得隐晦,言语只表半分意,尾调上扬,又刻意放软。
无声与他对视。如此干净的一双眼睛,连同这句话一起,充满矛盾感。
“这就是你把我留下之后想说的话。”
沈行濯突然挑唇笑了下,声音很轻,带了些许讽刺,不咸不淡地替她作出总结。
语气没什么责备意味,莫名带来一种后知后觉的毛骨悚然。
裴矜哑然,身体僵直,头晕得更甚。无论是生理层面还是心理层面,她都很难忍住不让自己怕他。
她好像又在不断出错。
箭在弦上,哪还有什么后悔的余地。
“……是我想说的话。”裴矜生涩地笑,“总要找些话题来留住……”
顿了顿,用作结尾的“你”字终究被吞进喉咙里。
“裴矜。”沈行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裴矜下意识应声,“嗯?”
“你左右不过二十岁。”
裴矜面色滞了滞。
“别误了自己。”
多少有些难堪。
但奇怪的是,眼下让她想到的,不是身处窘迫境地的自己要如何脱险,而是沈行濯——单单只是面前这个男人。
他就站在离她半步远的位置,距离很近。
室内灯火通明,光线照在他身上,能清晰看到卡其色外套衣领处的手工密线纹路。
冷暖色调融合,疏远感只增不减。
“快开学了?”沈行濯没由来地问。
裴矜回神,“……过完元宵节就快了。”
彼此都沉默了一会。
“下午在牌桌上的输赢不是摆设,有事可以联系我。随时作效。”
裴矜面色一怔,显然有些意外,“是因为我下午赢了他们?”
“对。”
“可如果没赢呢。”
沈行濯看了她一眼,语气平和地回答了她问出口的没有分寸感的问题。
“没有如果。想赢就不会输。”
他没再多说什么,低头瞟了眼腕表,转身往出走。
离开之前丢下一句:“既然快开学了,不如把心思用在学习上。”
-
翌日,吃过早饭。
裴矜拎着两大包西式甜点去了后院,把东西分给工作人员。
算是借花献佛,感谢他们过年期间的悉心照顾。
昨天晚上临走前,餐厅经理叫人把这些甜品送上车,说是沈先生亲自吩咐的。
沈先生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裴矜简单道谢,将东西放到一旁,全程没拆开过包装。
自我催眠一样,觉得它们像是烫手山芋,或者像压顶巨石。
坠得人无端喘不过气。
思绪混沌不清。
更多的是心虚跟紧张。
当时包厢内只有她和沈行濯两个人。
气氛烘托至此,她别无他法,只能试着另辟蹊径,想用最笨拙的方式扭转僵局。
对于她在棋牌室的“投怀送抱”,他大概看出了端倪。
猜不透他的想法,于是孤注一掷去试探。
她承认自己有赌的成份,甚至到最后也不确定究竟赌没赌对。
但的确如愿得到一块“免死金牌”。
牌桌上的任何筹码,都不及他的一个承诺。
-
过了元宵节,距离开学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
裴矜没继续待在沈家祖宅,礼貌拜别几位长辈,以兼职为由提前离开。
清早,在沈知妤万般不舍的眼神下上了车。
坐沈家的车进了市区,裴矜随便在附近吃了碗牛肉面。
点亮手机屏幕,翻到某个打车软件,叫了辆去郊区的出租车。
车子七拐八拐,停在里侧沿街的一条旧巷口。
裴矜从口袋翻出皮筋,随手绑了个马尾,拖着行李箱朝里走。
附近有几幢破旧楼房,楼层不高,深灰色墙皮,墙面有裂痕。
穿过狭窄胡同,后面是两排平房,其中一座偏苏式园林风,陈列布置彰显独到。
推开半敞开的实木栅栏,裴矜走进去。
二月初,天气开始回暖,临近初寒料峭,院子里的槐树枯枝有发芽的迹象。
院外正中央挂着一块匾额,“听霁风处”四字提笔苍劲,是房屋主人亲笔所书。
低头扫了眼踩在脚下的鹅卵石路。
铺设方式跟沈家祖宅其中一条路很像,因为出自同一人之手。
稍有不同的是,一条是建造,一条是修补。
把行李箱搁置在棚檐底下,裴矜拉开房门,抬腿迈过门槛。
刚阖上门,转头便看到杜严清站在椅子上面擦拭画框。
动作缓慢,鼻梁架着一副老花镜,镜片在框面折射出一道亮光。
“您慢点儿。”裴矜三步并作两步靠过去,伸手扶住椅子边沿。
“这些事交给我和程郁去做就好了,您何必费这个心。”
见到来人是裴矜,杜严清不觉奇怪,笑道:“整日在家闲着,找些事情做,正好可以松松筋骨。”
裴矜温和提醒,“这些事做起来有点危险。万一摔到哪里,您左右没个人照顾,到时候怎么办。”
“你们两个呀……上次程郁那个臭小子过来,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说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我们是担心您。”裴矜无奈笑说。
闲聊几句,裴矜扶着杜严清的胳膊往客厅走,来到朝阳一面的茶桌就坐。
坐在对面的蒲团上,熟练地点火煮水,将沸水倒进紫砂壶。
洁具的空隙间,听到杜严清问:“这次过来准备什么时候走?”
裴矜佯嗔,“才刚来,您就要赶我走。”
“胡说八道。”杜严清白了她一眼,“你们一年到头来不了几回,我是巴不得你和程郁多来看我。”
“陪您待两天再走。”
“那敢情好。晚上我给你包饺子,正好尝尝我新调的饺子馅。”
“好啊。”
几盏茶的功夫,两人聊了不少。
天色渐暗,杜严清简单交待两句,扭头便去了后院,打算到蔬菜棚里摘几颗新鲜时蔬,用作晚上的炒菜食材。
裴矜在客厅坐了一会,觉得无聊,起身走向隔壁书房。
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园林模型设计室。
杜严清是当代很有名的园林大师。
十年前隐退,之后移居到这里。
和杜严清认识,其实不算偶然。
十年前这里还是一幢废房,裴父是当年负责建造新房的包工头。
那年裴矜九岁,每天放学都会来这边等父亲完工后一起回家。
杜严清来这里的频率不多,但每次过来都会教她学画画、做简单的设计图。
裴矜对这位长辈很是敬重。
后来工程完成,她再没见过杜严清。时隔许久又见,是在父亲的葬礼上。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是她的伯乐、老师、朋友、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而程郁是他另外一位徒弟。
她和程郁相识就是在这间书房里。
回过神,裴矜被立在红木桌上的园林模型吸引。
实在是很精致的模型,一院一廊一景,曲径通幽,制作技艺精湛。
自顾自欣赏片刻,收回视线。
看到不远处放着模型的平面设计图纸。
随手拿起,翻阅几页。扉面有张活页图纸突然露出来,掉到地上。
裴矜弯腰拾起,等看清上面的设计内容时,不由愣了下。
是沈贺舟开的那家私人会所的设计图。
目光移到右下角。
简单一个“沈”字,加上落款日期,字迹潦草纵逸。
没等她思考太多,余光注意到杜严清的身影出现在书房内。
“先别看了,等吃完晚饭再看。”杜严清说,“过来包饺子。”
裴矜将画册放回桌上,“好,这就来。”
过了两分钟,裴矜洗完手,在餐桌旁坐下。
杜严清已经调好了馅,正在擀面皮,边擀边问:“对了,程郁那小子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裴矜拿起面皮,轻声回道:“前段时间跟他打了个电话,他最近没在清川,我也就没想着叫他一起。”
“可惜了。你们还不如一起来,省得我下次还得再包一次饺子。”
裴矜逗趣着说:“下次只能您自己包了,他可不会包饺子。”
闲聊几句,裴矜换了话题,“我刚看到一张图纸,上面标了个‘沈’字。”
“哪个?”杜严清思索几秒,“噢……你说行濯那张设计初稿啊。”
“……嗯。”裴矜答得含糊。
“那张一直放在那里,之前也没见你问过。怎么突然想到问起这个了?”
“没……就是突然觉得设计得很巧妙,有点好奇。”
“行濯的确是个很有天赋的设计者。不过可惜了。”杜严清叹了口气。
“可惜什么?”
“听说他后来封笔了。”杜严清惋惜地说,“他不是我学生,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我还以为他是您学生呢。”
“我倒希望他是。”杜严清顿了顿,“他那张稿子,是前几年他老师拿过来的,让我帮忙提提意见。我看着不错,就把那张留存了下来。”
对话到这里结束。
两人没再提有关于沈行濯的事。
杜严清放下擀面杖,看她,“再过两周是你母亲的忌日,今年还提前两天过去陪她吗?”
捏着饺子皮的手顿住,裴矜摇了摇头,“当天过去。今年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杜严清没继续往下问,而是嘱咐道:“虽说死者为大,但是活着的人也得活下去。”
裴矜懂他的意思,安慰说:“您放心,我比任何人都想要好好活下去。”
第8章 第 8 章
08/你越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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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分,杜严清在花房洒扫,接到了老友孟云和的电话。
将手里的水壶递给裴矜,站在原地同对方畅聊许久,这才尽兴挂断。
杜严清把手机塞进衬衫口袋,抬头瞧见裴矜正在往花盆里浇水,连忙上前阻拦,“诶……这花不吃水,这么浇会浇死的。”
裴矜翻转手腕,动作一顿,水流瞬时停止。
躬身查看茎叶状态,确定没什么大碍,松了口气,杜严清不紧不慢地说:“老孟约我下午去他那儿喝茶垂钓,你陪我一起过去吧。”
裴矜轻声应下,随口问:“要留在那边吃晚饭吗?”
“这主意不错,省得我晚上回来做饭了。”
“……”
简单收拾完,两人并肩往外走。
裴矜拿出手机叫了辆出租车。
杜严清有辆车,在车库放置多年一直吃灰。去年春天考完驾照,裴矜借来开过两次。
有次恰巧赶上雨天泥泞,不小心撞到绿化带,划破了胳膊。
虽然只是轻伤,但他担心得不行,从那以后明令禁止她再碰车。
裴矜理解他的心情,自然不会去驳他的面子。
程郁不在时,但凡两人外出基本都是打车,久而久之也就习惯。
出租车候在北街巷口。
坐进后驾驶座,杜严清说:“等等我们要去拜访的,就是昨天我跟你说的那位——行濯的老师。”
裴矜微愣,随即恍然,“原来是孟老。”
“嗯。你前几年临摹的那幅‘荒漠石窟’是他的建筑设计作品,还记得吗?”
“记得……您当时还说我画得四不像,把巨筑临摹成了寒屋。”
提到那副作品,裴矜印象颇深。
那时候她笔力稚嫩,对线条和构图比例把握不精。
原本只是随性画的一张废稿,结果被杜严清偶然发现,颇为严肃地认真点评了一番。
在设计方面,裴矜天赋不高,好在这些年勤能补拙,总算对得起杜严清的谆谆教诲。
路程过半,杜严清适时嘱咐:“你难得见到他本人,有什么不懂的到时候记得多虚心请教。”
裴矜开起玩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偷师学艺’。”
两人路上没再多聊。
车子穿过环城高速公路,行驶十几分钟,最终停在江景别墅附近的溧阳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