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残余的酒精作祟,使她的思绪一直维持着混沌的迷茫状态,无端生出一种后知后觉的羞然。
几分钟过去,沈行濯回到客厅,用纸巾擦干双手,倒了杯温水,走向她。
指节碰了下她染着红晕的脸颊,“浴缸在放热水,等等去泡个澡。”
喉咙异常干涩,裴矜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微弱的单音节。
水杯在这时递过来。就着他手臂的力气,缓慢支起身子,仰面喝了小半杯。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部。
又缓了会,把杯子还给他的同时,另一只手轻拽他的衣角。
沈行濯垂眸看她,“怎么了?”
“……你呢。”
“我还有事要处理。”沈行濯伸手,将她额前汗津津的碎发缠到耳后。
“我想你陪我。”她柔声对他说。
沈行濯盯着她看了两秒,左手握住她的掌心把玩,“别招我。家里没套。”
察觉到他捏了下她的手心,力度不重,撩拨意味十足。
裴矜脑子里不由闪过刚刚在落地窗旁发生的场景——他手中的动作故意顿住,耐性十足地等她,直到她带着哭腔求饶出声才算满意。
在这期间,她被迫喊了无数声“小叔”。
沈行濯看出她的异样,明知故问:“在想什么。”
裴矜凝神,脸比之前还要红,“……在想你。”
“说说,怎么想的我。”
裴矜哪里肯说,朝他张开双臂,“抱我去泡澡,好吗?”
沈行濯嘴角挑起微弱弧度,没继续逗她,照做。
经过刚才这番折腾,酒精随着汗水挥发了大半。
被他放进浴缸里,裴矜头脑已经清醒不少。
沈行濯伸手,轻抚两下她微潮的头发,平声开口:“朝南那间是主卧,泡完过去睡会。”
“你什么时候过来……”
“忙完。”
“可以早些吗?”裴矜仰面看他,“我想等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沈行濯说,“听话,先睡。”
“好。”
沈行濯走后,裴矜稍稍向后仰,将自己整个浸在水里。温度恰好的热水渐渐舒缓满身疲劳。
一颗心也随之被填满。
-
裴矜睡得很沉,醒来已经接近凌晨三点。
沈行濯仍旧没有过来。
翻了个身,酝酿睡意无果,裴矜索性睁开眼睛,支着手臂坐起来。
下床,低头扫了眼身上穿着的他衣柜里挂着的其中一件深灰色衬衫,整理好衣摆位置的褶皱,缓步出了房门。
走到吧台附近,倒了杯水。仰头喝水的空隙,余光瞟到长廊尽头有一抹亮光。
捏着水杯往旁边挪动两步,瞧见不远处书房的门是敞开的。
想也没想,直接朝那边靠近。
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沈行濯清冽嗓音。他正同电话那头的人讲些什么,语调平缓。
裴矜没太细听对话内容,走进书房,在他面前顿住脚步。
沈行濯扫了眼她的穿着,微微挑眉,用眼神示意她过来。
接收到信号,裴矜往前走了两三米。
腕间一紧,她被他带过去,顺势坐到他腿上。
手里的水杯向里侧倾斜,有水从杯里溢出来,洒到她的膝盖上方。
裴矜下意识想用手去擦拭,被他中途阻止。
沈行濯拿起桌上的纸巾,覆在她光洁的右腿,指腹稍微使力,替她擦干皮肤表面残留的水珠。
动作慢条斯理,指节时不时会碰到她的腿侧。
裴矜觉得痒,想躲,被他用空闲的另一只手固定住腰身。
他依旧在同对面讲话,语速没因手上的举措受到丝毫影响,逻辑和条理仍然清晰分明,不疾不徐地跟对方讨论近期的各项投资预案。
只有裴矜清楚,喷洒在她颈间的那抹呼吸有多灼热。
将纸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沈行濯掰过她的身体,单手钳住她的下巴。
冰凉的唇顷刻覆上去。
碍于那通正在连线的电话,裴矜不敢发出声音,只得任由自己节节衰退。
衬衫的纽扣被悄然解开两颗,露出纤瘦肩膀和分明锁骨,以及柔软的一呼一吸。
这个吻没持续太久,他放开她,使她得以顺畅地吸取氧气。
窝在他怀里发了好一会呆,察觉到他挂断电话,裴矜晃了晃神。
沈行濯垂眸看她,“醒酒了?”
裴矜温吞点头,“嗯……早就醒了。”
“怎么不多睡会。”
“睡够了,想过来陪你。”
说完这话,裴矜的视线落在他锁骨的位置,映入眼帘的,是颗浅褐色的小痣。
再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伸出手,用食指去触碰。
沈行濯没阻止,喉结上下滚动,“做什么。”
裴矜轻声感慨:“很漂亮。”
“你不是也有?”
“……哪里。”
沈行濯目光深了几分,“你看不到的位置。”
隐约明白他话里的暗示,裴矜哪里好意思再问,生涩转移话题,“其实我还有话想对你说。”
“什么话。”
顿了顿,裴矜无端提及:“之前在学校门口……就是我们偶遇的那次,我在你车里看到了一张孕检报告单。”
“怀疑跟我有关?”
“有闪过这个念头。”裴矜倒吸一口凉气,“后来我问过小钟,他说你身边没有别人。”
沈行濯面上没什么情绪变化,只平静交代:“以后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来问我。”
“问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
“我现在就有一个问题。”
沈行濯扫她一眼。
裴矜干涩笑了下,“如果后来我没主动找你,我们是不是没有以后了?”
“想听实话?”
“……嗯。”
“是。”沈行濯没打算瞒她,“矜矜,很多事不一定非要寻求没任何意义的结果。”
裴矜似懂非懂,想继续细问,但也知道再问下去会把原本和谐的气氛弄得僵硬。
于是放弃。
安静了一会,谁都没再作声。
沈行濯突然问:“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纪远铭的事情吗?”
“嗯。”
“还算顺利……你知道他前阵子出国了吗?”
“知道。怎么了。”
裴矜如实说:“我怀疑他去找纪远生了。后来我找程郁帮忙查了一下,发现果真如此……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他们现如今已经不在那里了,不知道后来去了什么地方。”
沈行濯淡淡瞥她,“找他帮忙?”
裴矜弯起眉眼,笑问:“有什么不妥吗?”
“不如找我。”
裴矜敛了敛神色,“我其实不太敢找你。”
“怕什么?”
“怕你觉得我对你别有所图。”裴矜对上他的眼睛,眼底闪过认真,“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沈行濯不以为然,“不至于。”
裴矜面露不解。
“我是你现有的人脉资源,不多加利用,不可惜么。”
话音落地。
裴矜能明确感受到自己这颗心脏因他的话而肆意跳跃。
转念联想起从前的事。不是不后悔——或许在她欺瞒他的那段时间里,只要她坦白,许多事大概率会峰回路转。
包括他们之间关系的缓和程度。
“沈行濯。”裴矜吸了吸鼻子,低声喊他的名字,“无论以前还是现在……谢谢你。”
“拿什么谢我。”沈行濯勾唇。
这话他从前问过,当时她回答过一次。
眼下,她却不想再对他许下什么承诺,只想寻些短时间内就能做到的事以表谢意。
正在心里想着该如何作答,裴矜倏然休止思考,因他的手没由来地伸进衬衫内.里。
她无意识想阻止,被他不费吹灰之力扣住双手。
裴矜一时乱了思绪,“你说过家里没有……”
沈行濯没答话,无故提起刚刚聊过的话题,嗓音暗哑,“不是想知道自己身上那颗痣在哪?”
视线交汇。
“帮你找。”他说。
第50章 第 50 章
50/余温
-
大概是昨晚喝了酒的缘故, 裴矜睡到日上三竿才缓缓转醒。
沈行濯清晨就已经从平桎离开。
赖了会床,裴矜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洗手间洗漱。
穿戴整齐走出卧室, 瞧见一道身影在厨房忙碌,定住脚步, 放眼看过去。
“阿姨?”
陈阿姨寻声转头,含笑打起招呼, “裴小姐, 早。”
“早, 您怎么来这边了?”裴矜笑问。
“沈先生早上打电话过来, 让我来这儿照顾一下你的饮食。”
“本延水湾那里……”
“暂时空着,我晚些时候再回去。”
见裴矜在餐桌旁落座, 阿姨将各式菜肴端上桌。
早餐是中式。夹起一块豌豆黄咬了一口, 裴矜笑说:“还是阿姨您做的菜最好吃。”
陈阿姨从厨房露头, 友善回道:“你要是喜欢吃, 我经常过来给你做就是……先生和小妤最近都不怎么回本延水湾, 我闲着也是闲着。”
裴矜自是不愿意麻烦她, 温和回应两句,不着痕迹岔开了话题。
饭后,裴矜收到部门组长杨珊发来的微信, 说纪总早晨刚到清川,下午临时有场会议要开,要她回公司加个班,把文案改好以后直接交到23楼会议室。
心里不是不意外纪远铭会悄无声息地突然归来。
简单回复一句“好的”,收起手机, 跟阿姨告别。从平桎出来,打车赶往起晟。
即便是周末, 来公司加班的人却不算少,一楼前台的登记表已经写满了整整两页纸。
裴矜在门口打完卡,进门,来到自己的工位上,打开电脑。
再得闲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以后。
把最新一版的项目资料移到U盘里,又去打印室打印了几份,瞧着时间差不多,裴矜动身前往楼上会议室。
出了电梯还没走几步,恰巧跟候在门外的小钟不期而遇。
对视的空隙,小钟适时解释:“沈总在里面。纪总和其他人都在。”
没想到沈行濯会在这里。裴矜简单同小钟寒暄几句,径自朝会议室走,在门前驻足,敲门。
推门而入,随即撞上沈行濯幽深无澜的双眸。
只此一眼,不由让裴矜脑中空白了两秒。
不动声色转移了视线,裴矜看向坐在一旁的纪远铭,“纪总,您要的项目资料。”
纪远铭点点头,温和口吻:“发一下。”
裴矜应声,将手里的文件逐一轻放到每个人面前。
走到沈行濯旁边时,裴矜注意到他的穿着。
薄款浅色外套,内里搭配深灰色衬衫——是昨晚她穿过的那件。
他并没看她,可空气中依旧残留着同他对视过的余温。是一种只有彼此才知晓的心照不宣的暧昧感。
没停留多久,裴矜把文件分发好,轻抬脚步,退出会议室。
回到办公室,没急着离开,坐在原位静候了会。半个小时后,收到沈行濯发来的微信,言简意赅的一句:车库。
裴矜拿起包,加快步伐往楼下走。
沈行濯的车就停在进门入口处。靠近,拉开车门坐进后座。
余光瞧见驾驶座无人,裴矜随口问了句:“小钟呢。”
沈行濯掐掉手里燃着的烟,淡淡道:“去附近取东西,还没回来。”
裴矜聊起别的,“你是怎么猜到我在等你的?”
沈行濯挑了下眉,“还用猜?”
裴矜笑,忽地喊他,“沈行濯。”
“怎么。”
“我很开心。”
“开心什么。”
裴矜摇了摇头,没答这话。将包搁到一旁,支起身子,双膝微微分开,跨坐到他腿上。
沈行濯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眸色渐深,“做什么。”
裴矜对上他的眼睛,眉目含情,“晚上有空吗?想和你一起吃饭。”
“等等要去溱海。”沈行濯说,“下次吧。”
耳闻如此,裴矜没继续相邀,轻声说:“那我等你回来。”
“嗯。”
浅聊两句,沈行濯问她:“刚刚是谁让你上来送资料的?”
“我组长。”裴矜疑惑看他,“怎么了吗?”
“这人以后多留意。”
裴矜更加不解。
沈行濯没多言,简短给出提示,“不要顶替别人的工作。”
裴矜一时之间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正要开口询问,察觉到原本搁在她腰上的大手渐渐向上。
他掌心覆在她的颈间,不容拒绝地吻下去。
裴矜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搂紧他的脖颈,生涩作出回应。
在接吻这方面,她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有样学样地与他唇舌共舞。
车厢内安静逼仄,她的喘.息声显得格外突兀。
不知过了多久,沈行濯放开她。
裴矜身体越发的软,牢牢攀住他,热气毫无节奏地喷洒在他的锁骨位置。
平复好情绪,裴矜说:“……什么时候回来?”
“两三天。”
“会第一时间找我吗?”
“回来之前告诉你。”
“好啊。”
小钟出现在百米开外。
沈行濯轻拍她的腰侧,示意她坐到旁边。
裴矜回到原来的位置,用手捋好有些凌乱的碎发。
“我下车了。”裴矜对他说。
沈行濯看她一眼,“送你。”
“约了妤妤晚上看电影,就在这附近。”
沈行濯不再多言。
临下车前,裴矜重新拿起包,偏头望向他,“那……我走了。”
沈行濯“嗯”一声,“去吧。”
在小钟快要靠近的前几秒,裴矜倏然凑过身去,在他唇边重新印下一吻。主动且大胆。
紧跟着,不再去看他,右手握住车门,作势要下车。
却被他倏然攥住手腕。
“怎么了?”她笑问。
沈行濯突然说:“故意的?”
清楚他意指的是哪方面,裴矜加深笑意,“嗯……故意的。我会想你。”
沈行濯指腹贴合她的皮肤,能感受到其中清晰跳跃的脉搏。
他松开对她的束缚,放任她从车里离开。
车门很快被阖上。
裴矜没急着走远,绕过车身,稍稍弯下腰,伸手轻扣车窗。
车窗下摇,露出他精致侧脸。
裴矜将头探进去,在他耳边悄声说:“小叔,你也是故意的吗?”
沈行濯瞥她,“哪方面。”
“这件衬衫。”
沈行濯低低笑了声,两指捏住她的下颚,“今天胆子这么大?”
裴矜眼底泛起氤氲水光。
“再不走,等等别想走了。”
察觉到越发危险的信号,裴矜挣脱开他的禁锢。
柔声说了“再见”,逐步走远。
-
沈行濯出差的第四天。
裴矜被程郁约出来吃饭。
赶到常来的那家日料店时,瞧见程郁已经坐在靠窗位置,似乎等候多时。
在他对面坐下,裴矜直截了当地问:“是不是纪远生有下落了?”
程郁喊来服务生点餐,抽空对她说:“人还是找不到。不知道从芝加哥离开以后去哪了。”
“纪远铭倒是回来了。”
“我知道。”程郁说,“前两天查了下他的往返航班,没发现哪里不对。”
知道结果最坏不过如此,裴矜并没觉得有多失望,“我突然不知道眼下该怎么办了。”
“两个选择。”
“什么?”
“要么到此为止,要么求沈行濯帮忙找人。”程郁抿了口茶,“始作俑者从来都是纪远铭,现在关于他的那方面证据确凿,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至于找不找纪远生,主要还是看你甘不甘心把结果就此停留在现阶段。”
裴矜沉默两秒,“我再想想。”
饭吃到一半,手机震动声响起,是沈行濯的来电。
裴矜想也没想便接起,“……回来了吗?”
“在路上,快到了。”沈行濯清冽嗓音从听筒里传来,“在哪。”
裴矜轻声报出日料店的名字,落落大方,并不打算瞒着他,“和程郁在吃饭,你要过来吗?”
沈行濯平淡说:“去接你。”
挂断电话,裴矜将手机放到桌上,恰巧对上程郁玩味的眼神。
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随口问:“怎么了?”
“和好了?”
“……算是?”
“你们现在什么关系?”
裴矜干涩笑了笑,“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没明确定义过。
以前是别有所求地让自己留在他身边,现如今,就只是想单纯陪着他,很多事根本来不及进行过多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