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意识里,她也不想考虑太多。
程郁大概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提醒道:“我不会干涉你的抉择,但我还是那句话,沈行濯那样的男人很难掌控,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程郁。”裴矜看他,“一段正常的感情应该是什么样的?”
“你问我这个失败者?”
裴矜笑,“我其实不太清楚正常情侣之间该是什么样的相处模式。可我知道自己喜欢他,所以即使这样待在他身边,也无妨。我不求太多。”
“真的想好了?”
“嗯,想好了。”
两人都没再多说什么。
又过了会,程郁重新提起刚刚聊到一半的话题:“我还是觉得你可以试试我刚才说的那个方法。”
裴矜正低头喝汤,没反应过来,“什么方法?”
“求他帮忙找纪远生。你想要的他应该会帮你实现。”程郁补充,“正好可以通过这次机会来探知一下他对你的心意。”
“裴矜,在纪家兄弟这件事上,我们筹划了这么多年,眼下理智做出决定没什么不好。”
虽说是实话,可这些话确实太有目的性。
裴矜下意识蹙了下眉,正要反驳——
抬眼。
倏然注意到沈行濯就站在斜前方的位置。
第51章 第 51 章
51/融进骨髓的想念
-
裴矜有一瞬间恍惚, 耳膜止不住地嗡嗡作响。
愣怔几秒,面部表情略微僵硬,唇色渐渐泛白。
他站在那里, 距离餐桌不远不近,她实在不确定他们刚刚的对话是否能被他听到。
凝神, 裴矜挤出微弱笑意,佯装镇定地看向他。
沈行濯寡淡目光投来, 神色和往常一样无澜。
裴矜分辨不出他的喜怒, 只得继续维持自若, 等他朝她这边靠近, 主动打了声招呼。
“我以为你还要好一会才能过来。”她温和开口。
四目相对。
“路上不怎么堵,提前到了。”沈行濯平声回道。
“午饭吃过了吗?”
“还没。”
“……要不要一起?”
“可以。”
简单寒暄完, 裴矜无声吸了口凉气, 将视线落在坐在对面的程郁身上。
再之后, 在心中组织好措辞, 看似不经意地向他们介绍起彼此, 语调掺杂了不自知的细微生硬。
明明早就知晓他会过来, 也做好了要把程郁大方介绍给他的打算。
如果没有刚才的突发情况,眼下所发生的一切本该是预料当中的顺理成章。
越是这么想,裴矜难免会觉得有些心虚。
程郁将她的不自在看在眼里, 没刻意表明什么,而是偏头去看沈行濯,“沈总,久仰。”
不愿让裴矜夹在中间为难,程郁难得收起寻常那副惯有的吊儿郎当模样, 言语间多了抹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沈行濯回看他,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两人谁都没再多说一句。
余光瞧见沈行濯落座, 裴矜拿起摆在桌侧的干净茶杯,拎起茶壶,往杯里蓄了些热茶。
将茶壶搁到一旁,听到程郁适时开口:“沈总有没有什么忌口?我寻人过来加餐。”
沈行濯扫他一眼,“没忌口。”
“那我看着点?”
沈行濯点头,“辛苦。”
安静了一会。裴矜随便寻了个话题,主动出声打破寂静:“下午有空吗?”
“想做什么。”沈行濯反问。
“想去附近的裁缝店取刚做好的两件衣服。”裴矜顿了下,含笑补充,“我和妤妤上次逛街的时候正好路过那里,当时一人做了一件。”
“陪你过去拿。”
“好。”
气氛逐渐活跃起来。席间,三人陆续聊起日常琐事。
一顿饭吃下来,倒也不至于冷场。
胃部有些撑,裴矜没再动筷,托腮听着面前的两个男人浅淡闲聊。
过了会,裴矜起身去洗手间。桌旁仅剩他们两人。
沈行濯执起茶杯,微抿一口温茶,抬眼,直奔主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程郁扬了下眉,身体稍稍向后靠,“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说。”
“她在,我不好多问——刚才我和她的对话,沈总听到了多少?”
沈行濯掀了掀眼皮,“听到多少不重要。是否介意这些话才重要。”
“既然这样,我换个问法。”程郁直直望过去,“对于这些话,沈总是介意还是不介意?”
“如果介意,我不会坐下来和你吃这顿饭。”
程郁心里有了数,举手投足少了几分痞气,眼底涌现认真,“裴矜其实很在意你。”
沈行濯不作声,目光平静,等他把话说完。
“我是看着她一路走过来的,知道她这些年过得有多苦。所以一直以来,能帮的我都会尽我所能去帮她。”
程郁随手点了支烟,继续说,“但感情的事,我没什么立场去替她做任何决定。”
沈行濯没应这话,没由来地问道:“你和裴矜认识多久了?”
程郁也没急着把话题掰回来,顺着他的话粗略思索几秒,“大概七八年。”
“七八年的时间,的确不足以让你为她做这方面的决定。”
这语气过于平和,和方才同他聊家常时没任何区别,却能从无形中将别人的气焰轻易碾灭。
程郁心里再清楚不过,沈行濯这人,和预想中一样危险。裴矜的确不是他的对手。
恰巧聊到这里,程郁自然不打算藏着掖着,挑唇轻笑一声,坦然接受。
“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因为明白,才会觉得有心无力。”
在寻找纪远生这事上,程郁没办法再出面帮她做什么,因此才会跟她说出这些直白的话。
如今沈行濯是裴矜解决问题的唯一捷径。可她爱他,所以宁愿选择跋山涉水去寻找别的出路,也不会主动攀登这条捷径。
但程郁从来都是理性的。
单独传达给沈行濯的语境,自然也离不开理性二字。
都是聪明人,不用说太多,彼此便已经心知肚明。
聊到最后,程郁懒得继续客套,直截了当地问:“对她有感情么。”
沈行濯淡淡道:“你在以什么身份问这问题。”
“朋友?兄长?”程郁笑了声,“这个世界上,没人比我和杜老师更希望她能够找到好的归宿。”
沈行濯不置可否,没急着搭腔,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燃一根烟。
烟雾缭绕,缓声开口,“你放心。她跟着我,不是没名没分。”
-
饭后,程郁比他们先行一步。
裴矜随着沈行濯来到地下车库。
今天开车的是于叔。坐进车里,裴矜简单跟他打了个招呼,浅聊两句后,报出裁缝店所在的地址。
车子慢速驶离原位,开往目的地。
车内泛着熟悉的橡苔熏香气味,闻起来似乎有舒缓身心的功效。
裴矜侧头去看坐在旁边的沈行濯,张嘴,想问些什么,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于是泛起沉默。
二十分钟左右,于叔将车停在裁缝店门前。
拉开车门之前,裴矜问沈行濯:“你要和我一起进去吗?”
沈行濯睨她一眼,没应声。
裴矜解释:“我可能需要先试一试那件衣服,看看是不是需要改尺寸,一来一回会耽误不少时间。怕你在店里等着无聊,还不如在车里等。”
“什么款式的衣服?”
“旗袍。”
沈行濯没多言,“陪你。”
裴矜和沈行濯并肩走进店里。
这是家老牌裁缝店。苏绣旗袍是特色,从剪裁到面料皆是精工细作。
店内只有寥寥数人。进门不久,有招待人员靠近,询问是否提前预约。
裴矜简单回复两句,很快便被领进最里侧的试衣间。
临行前,她看向沈行濯,“等我一下,我进去试试。”
“不急。试你的。”
即便听他这样说,裴矜多少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印象里,她很少会有让他如此精心等候的时候。
这段插曲很快过去,裴矜的注意力被工作人员拿来的旗袍吸引。
在对方的帮助下换好衣服,走出试衣间,还没来得及照镜子,转瞬看到不远处的熟悉身影。
沈行濯正坐在沙发上看杂志,手臂散漫搭在边沿,余光扫到她从里面出来,抬眸。
对视一霎,不由眯了眯双眸。
长发被挽起,露出修.长脖颈。明眸皓齿,眉梢处的风情若隐若现。
米色旗袍晚装,真丝布料,全真襟盘扣到底。过于修身,反倒显得别有一番韵味。
裴矜任由他打量,轻声问:“还好吗?”
沈行濯将目光重新移到她脸上,“很漂亮。”
听到他的夸赞,裴矜耳廓略微发烫,故作镇定地又问:“用不用再改一下尺寸?”
“不用。”
裴矜应声称好,转身要往试衣间走,想把身上这件换下来。
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沈行濯叫住她。
裴矜回头,“怎么了吗?”
“穿着这件。”他说。
“……好。”
过了十分钟,工作人员将打包好的礼袋递到他们面前。
沈行濯单手接过,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身,“走吧,回去。”
车上,于叔礼貌询问接下来去哪,沈行濯随口说出一个地址。
裴矜晃了晃神,疑惑看他,“去我那里吗?”
“不方便?”
“怎么可能。”裴矜扯唇笑了下,“只是地方太小,怕你不适应。”
“不会。”
路上,两人几乎没什么交流。
车子七拐八拐,最终驶入小区,停在单元楼楼下。
一路沉默着上了楼,裴矜走在沈行濯前面,从包里翻出钥匙,拧开防盗门。
握住门把手,打开房门,让出过道位置,用眼神示意他先进去。
沈行濯垂眸看她一眼,没说什么,越过她直接进门。
门被阖上,裴矜从鞋柜里翻出一双新的男士拖鞋。
上次他离开以后,她在家里特意备了一双。时移世易,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站直身体,换好室内拖。一瞬,察觉到手腕一紧。
她被他拽了过去,脸颊险些撞到他的胸膛。
紧跟着,后腰被他单手握住。天旋地转间,他带着凉意的吻顷刻落下。容不得她反应,更容不得她拒绝。
唇与舌不断相互勾缠。空隙间,沈行濯将人拦腰抱起,边吻她边朝卧室走。
身体悬空,裴矜失了安全感,只得牢牢缠住他的脖颈,以防自己会掉下去。
他带着她一同陷进柔软的床面。
裴矜呼吸快速起伏,充分感受着他掌心的各种游刃有余。
不过短短分离几日,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对他的想念已经融进骨髓。
短暂出神。旗袍的纽扣被悄然解开几颗,露出纤瘦肩头和白皙皮肤。
裴矜眼底闪过水光,几分朦胧地注视着他,表情似茫然、似空洞,更像是染上了一抹似有若无的醉意。
再后来,她双手被他带着,一路来到了他的腰侧,隔着薄薄的一层衬衫面料,她被迫抚向皮带上的金属扣。
她不会解,他便耐心教她。彼此纠缠了一会,那根皮带终于分离开。
裴矜松下一口气,很快,神经再次绷紧,因双手被她亲手摘下的皮带紧紧缠住。
他太熟知她,知道怎样做会让她着魔,更知道轻重缓急的重要。因为知道,所以处处不如她的意。
裴矜只觉得难捱极了,险些哽咽出声。
沈行濯指节碰了下她汗津津的额头,嗓音越发低沉,“乖,现在说。”
“……说什么。”
“刚刚在车里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裴矜迷茫摇头,眼下她讲不出来任何话,根本无暇分神去问些或说些什么。
可他哪里会放过她。
没办法,她只能让自己勉强寻回一丝理智,一字一顿地问出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程郁说的话……你是不是……听到了?”
回答她的,是沈行濯浅薄一声“嗯”。
裴矜无措极了。
第52章 第 52 章
52/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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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了和程郁一样的问题。
贴在他耳边软声问他听到了多少。
沈行濯眸色不断发深。同样的问题, 作出的回答却不太相同。
“不该听的都听到了。”
裴矜动了动唇,终究没能出声,下意识想去环住他的肩膀, 可双手被束缚,根本做不出多余的动作。
漫长的时间里, 谁都没再讲话,空气中凝结着各种浑杂的声音, 足以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氛围。
眼前的景象无一不在晃动。裴矜脸颊埋在软枕上, 看不见他的表情, 唯一能感知到的, 是他强势的一举一动。
她想转头去看他,偏偏浪潮越发汹涌, 早就已经自顾不暇, 更别提去肖想做其他的事情。
中途, 双手得到解放, 背部重新接触到床面。裴矜终于可以抱住他, 小声问:“……你生气了吗?”
沈行濯垂眸对上她的眼睛, 放缓动作,“你觉得呢。”
“……我不清楚。”她实在猜不出他的想法。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小气?”他故意使力顶了一下。
裴矜闷哼一声, 眼里涌现氤氲水雾。
“矜矜,真不明白么。”沈行濯倏然顿住,低声说。
“……什么。”
“我不会生气,但不免有些失望。”
裴矜嘴角微敞,急促呼着热气, 定定凝视他。
“这些话不该从别人嘴里讲出来。”他徐缓补充一句,嗓音微哑, 悄然染上欲.念。
无声对视。
裴矜原本不懂,直到瞧见他深邃瞳孔里映出属于自己的影子,似乎明白了些许。
脑中不由多了几分短暂的清明。
程郁当时的原话是:你想要的他应该会帮你实现。
或许让沈行濯失望的,不是这句话本身暗含的心机和利用,而是说这话的人是程郁,并非是她。
两者一对比,差别过于明显。
偏偏他们的关系不该存在这些生分与见外。
意识彻底涣散前,裴矜抱他抱得更紧,不再说别的话,只是伏在他肩上一遍遍喊他的名字,尾音软绵无力。
身体逐渐发烫,细密汗珠布满额间,濡润了发梢。同时也感觉到,那双掐在她腰间的手多了丝暖意,不再如最初一般冰凉。
临近最后,沈行濯攥住她柔若无骨的手腕,指腹向上游移,与她十指相扣。
低头,观察她的双眸微微眯起,眼神趋近于迷离。他故意放缓,吊她胃口。
悬在半空不上不下,裴矜不自觉地睁开眼睛,眼底多了抹显而易见的渴求。
半梦半醒间,听到他蛊惑一样问道:“这些日子想我了吗?”
裴矜呢喃出声:“……想。”
“想什么。”
“想你。”后半句话的补充,几乎出于本能。她带着哭腔对他说:也想要你。
话音落地,她终于得以如愿。
最后,一切归于平静,轻柔的吻落在她的眼睫上。
沈行濯伸手,拂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珠,一语双关,“以后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无需浪费时间来探知我的心意。”
“矜矜,我甘愿被你利用。”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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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矜被抱去洗手间清理身上残存的黏腻。
简单洗了个澡,之后被重新抱回卧室。很快昏睡过去,再醒来已经将近傍晚。
身旁早已空无一人。门外传来隐约的脚步声。
没躺太久,裴矜坐直身体,扯过搁在一旁的睡裙,随意套上,扶着床沿踉跄下床。
室内昏黑,没开灯,门被虚掩着,有少许光亮从门缝透进来,勉强可以用作照明。
借着微弱灯光,裴矜穿好拖鞋,缓步出了卧室。
转瞬,看到沈行濯坐在餐桌旁抽烟。
他早已穿戴整齐,衬衫肩膀位置的褶皱被抚平。又恢复了以往疏冷清孑的姿态。
听见动静,沈行濯抬眸看她,“什么时候醒的?”
裴矜温吞开口,“刚醒不久。”
“晚上想吃什么。”
“……还没想好。”
简短几句对话结束。
谁都没主动提及下午在卧室缠绵时彼此说过的话。
更像是不约而同地想将这一页顺势翻过去,暂时不需要拿来重新复盘。
裴矜脚步顿了顿,抬腿,往冰箱附近走。打开冰箱门,从里面翻出一瓶橙汁,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两口。
冰冷的酸甜汁水顺着喉咙向下流淌,瞬间让人清醒不少。
手里捏着那瓶橙汁,来到他面前,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面对面,她看向他,“今晚要在这里过夜吗?”
沈行濯回看她,目光似在询问:为什么不?
裴矜放缓呼吸,轻声说:“我是想着,我这总归是没有本延水湾或者平桎住得舒坦。”
“都是住人的地方,无所谓舒不舒坦。”
“这房子没有客厅……确实不太方便。”裴矜环视四周,打量了一圈,“厨房的门后面倒是有张折叠桌,方便你晚上办公。你要用吗?”
“没事。不需要。”
裴矜了然,不再言语,接连喝了两口橙汁。
两人都沉默了会。
沈行濯将指间燃着的烟捻灭,丢进垃圾桶,无故问她:“等等有什么安排。”
裴矜缓慢摇了摇头,“没安排。怎么了吗?”
“想不想出去?”
“……什么?”裴矜微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