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求得他的原谅和支持。”
白梅花瓣在这时掉落在地上,发出很轻的一声闷响。
裴矜定了定神,想把它捡起来,却被他伸手阻止。
“掉就掉了吧,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他说。
裴矜缓慢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这些对我来说很重要。”
沈行濯深深看她一眼。
裴矜没躲闪,任由他看着,从他深邃瞳孔里依稀能寻到自己的影子。
无声却缠绵的对视。
忽的,他拽住她的胳膊,稍微使力,将人压到了柔软的地毯上。
她手里捏着的白梅枝条顺势遗落在一旁。
裴矜睫毛颤了颤,红唇微微张开,泛着水光的双眸一眨不眨紧锁住他。
她双手自然贴合在身体两侧,没主动去回抱他,似乎不太赞同他突如其来的举措。
但也没拒绝。
如果此刻他的吻覆下来,或者说,如果此刻他们真的发生了什么。
归根结底,是出于暧昧氛围烘托下的顺其自然,也许并非她完全所愿。
她还没彻底准备好迎接这一切。
沈行濯怎会看不出她的想法。
按捺住心中的燥意,撑起身子,坐直,顺带将她也拉起来。
“下次我注意。”他忽然说。
裴矜捋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没太懂他的意思,于是轻声问:“注意什么?”
“注意对进展的把控程度。”
听出他平静口吻下的隐忍,裴矜心脏漏掉了一拍。
多少能理解从他口中讲出的“对进展的把控”是什么意思。
上次来的时候他对她说过想重新开始,如今他竟真的在为此付诸行动。
一点一点,慢慢来,是他的诚意。
沈行濯倾身去拿烟盒,重新点了一支。
把烟衔在嘴里,深吸了两口,将身体里四窜的燥热压制下去。
等彼此平复完心境,他们开始闲聊。
聊的基本是些日常琐事,不是很深入的对话内容。
他言谈举止有度,给足了她尊重,从不会刻意过问她的隐私。
从前如此,如今亦是如此。
过了许久,久到火炉里最后一点木柴燃烧完。
两人穿好外套,起身,离开这间屋子,准备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上,裴矜有些累了,将自己整个窝在车座上,阖目,缓缓睡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车子已经停在楼下,却不知具体停了多久。
如之前在本延水湾那次一样,他依旧没叫醒她,给了她充足的休息时间。
裴矜不太好意思总是这样,对他说:“下次记得叫醒我。”
沈行濯没应这话,“回去吧,早些休息。”
“嗯……你开车注意安全,雪天路滑。”
“知道了。”
“我走了,再见。”
“等等。”
握住车门的手顿住,裴矜回头看他。
沈行濯从储物格里翻出一个白色的丝绒盒子,递给她。
裴矜接过,面露不解,“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她打开它。
盒子里躺着一枚银色胸针,复古简约的设计,小众且不失美感。
“这是……你之前戴过的那枚?”
“不是,另外一枚,但外观相同。”
“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个。”裴矜讷讷问出声。
“矜矜。”沈行濯没急着回答,徐徐喊她。
裴矜轻轻“嗯”了一声,尾调微微上扬。
“希望你睹物思我。”
他低声哄她。
第78章 第 78 章
78/乖得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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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年关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忙碌一整年下来, 临近除夕,段净寻让大家尽快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好收尾,之后回去好好过个节。
裴矜今年依旧没有回老家的打算, 只是目前还没想好要留在哪座城市过年。
无论在清川还是在溱海,总归是一个人, 倒也不急着做决定。
杜严清前段时间打电话过来,想让她去他那边过年, 裴矜寻了个理由含笑婉拒了。
杜严清的前妻和儿子常年在国外生活, 今年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正是阖家团圆的时候, 她实在不想过多打扰他们。
春节假期前夕,工作室聚餐。
当天, 段净寻临时给所有人放了一下午假, 包下了附近一家西餐厅, 外加楼上一整间轰趴馆, 方便大家休闲娱乐。
裴矜和郑怡楠出去见客户, 赶到餐厅时, 众人已经到了七七八八。
段净寻正站在门外打电话,瞧见她们靠近,微微颔首以示招呼, 用眼神示意她们先进去。
进门,来到餐桌旁,将脱掉的外套挂在椅背上,落座。
等餐的空隙,裴矜低头扫了眼手机, 发现通知栏有条未读的微信消息。
点开一看,竟是沈行濯发来的, 内容一如既往的简洁明了:下午休息?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
那日他给她发了条消息,告诉她自己已抵达清川,期间两人没再联系过。
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他最后发来的那句“晚安”。
裴矜思索两秒,指尖敲击键盘,回了一句:段净寻和你说的吗?
他很快回复:刚在和他通电话。
原来如此。
裴矜心中了然,又回:那他有没有说工作室今天聚餐。
沈行濯:没。几点结束?
裴矜:目前还不知道。
沈行濯:地址发我。
裴矜没想太多,随手把地址发了过去。
沈行濯没再回复。
郑怡楠在这时碰了下她的胳膊,同她聊起刚刚见的那个客户在圈子里的八卦。
裴矜按灭屏幕,将手机搁在桌面,专心听她吐槽。
又过了会,段净寻回来了。
瞧着人已到齐,餐厅经理通知后厨开餐。
大家共事将近一年,互相都比较熟悉,一言一行无需太瞻前顾后,很多话题都是放开了聊的。
最开始还会顾及段净寻在场,见他听后没什么太大反应,偶尔还会跟着回应两句,众人彻底放下心,开始有什么聊什么。欢声笑语使席间的气氛一再升温。
恰到好处的氛围烘托下,酒精是必不可少的辅助品。
知道自己酒量极差,裴矜原本还有所克制,直到后来一杯杯果酒下肚,俨然已经忘记这点。
中途,裴矜起身去洗手间。
注意到她的动作,郑怡楠关切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裴矜迟钝摇头,笑说:“没事,不用。”
“那你自己注意点。”
“好。”
和郑怡楠简单聊了两句,裴矜径直出了用餐区域,拐了个弯,朝长廊尽头的洗手间缓慢挪步。
五分钟后,从里面出来,看到段净寻站在不远处,前行的脚步略微停顿。
紧跟着,抬腿走向他。
裴矜率先同他打了声招呼,“怎么出来了?”
段净寻低头,看向她衣领位置别着的胸针,隔了好一会才应声:“里面闷得慌,出来透口气。”
裴矜脑子晕乎乎的,没注意到他面色的细微变化。
听到他的话,扯唇笑了笑,“那我先进去了。”
段净寻收回目光,“去吧。”
回到位置没多久,裴矜直接被同事拉过去闲聊喝酒。
一顿饭吃到傍晚才尽兴结束。
众人离开餐厅,陆陆续续前往楼上的轰趴馆。
果酒的度数不高,但后劲一上来,头晕得难受。
裴矜随郑怡楠进了一间KTV包房,寻了个靠角落的位置,窝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半个多小时以后,郑怡楠轻拍她的肩膀,把她叫醒。
“矜矜,你手机在震动,有电话打进来。”
裴矜勉强睁眼,稍微坐直身体,伸手去摸搁在茶几上的手机。
没怎么细瞧来电显示,指腹划动屏幕,接听。
有人正在唱情歌,轻柔的前奏刚刚响起,声音不算特别大,足够使她听清听筒里传来的低沉嗓音。
是沈行濯。他问她在哪。
喧嚣的环境下,他的声音让她没由来地感到安心。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轻声叫他的名字,“沈行濯。”
语气多了抹不自知的撒娇。
另一边的沈行濯沉默两秒,似是听出了她的不对劲,“喝酒了?”
“嗯……你在做什么?”
“在等人。”
“……等谁?”
“对我来说很重要的。”
裴矜意识有些涣散,缓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没作太多思考,讷讷道:“对你来说很重要的……除了我还有别人吗?”
电话那头传来极轻的一声笑,“看来的确喝了不少。”
酒精作用下,裴矜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烫,尤其是脸颊,简直烧得厉害。
隐约清楚这样做也许不合时宜,但眼下她不想再管了。
遵从自己的内心,她听见自己说:“我想见你。”
“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的……沈行濯,我想见你。”
沈行濯引导她往下说,“乖,告诉我现在在哪。”
“楼上。”
“哪个楼上。”
“……餐厅。”
“等我。”
挂断电话,裴矜对着已经黑屏多时的手机发了好一会呆,迟钝思考着他们刚刚的对话内容。
头脑越发混沌不清。
郑怡楠将桌上的水杯递给她,关心说:“喝点缓缓,刚才给你叫的热水。”
“谢谢师姐。”裴矜伸手接过。指腹触碰到杯壁,传来温热触感。
“感觉好点了没?”
“还好。”
她问什么裴矜便机械答什么,整个人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柔和状态。
端起水杯,浅浅抿了一口,虽寻回了一丝理智,但仍旧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那句“等我”像是刻在脑海一样,始终挥之不去。
时间漫长过去,包房的门突然被人打开。裴矜抬眼看向门口。
瞧见来人是穿着工作服的服务生,瞳孔闪了闪,眼底亮起的光转瞬熄灭。
在幻想什么。
即便他会过来,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到。
甚至还来不及涌现失望的情绪。
下一秒,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沈行濯风尘仆仆赶来,肩上洇了一抹深色的湿润,像是雪花融化的痕迹。
裴矜定定望着他,他亦第一时间回望过来。
音乐声像是戛然而止一样,耳朵里再听不到任何响动,只有他走向她的脚步声。
沈行濯在她面前站住,目光先是落在她柔软的发顶,之后向下移,对上她的眼睛。
将外套脱掉,披在她肩上,缓声开口:“难受吗?”
衣服内里残留着属于他的清寒气息。
裴矜下意识裹紧了外套,温吞摇头,“还好。”
时不时有探究的眼神黏在他们身上。
裴矜吸了吸鼻子,嗡着嗓子说:“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很奇怪的心境,她不想他因为自己而成为被关注的八卦对象。
“走吧,送你回去。”沈行濯握住她的细腕,将人扶起,“外套和包在哪。”
裴矜几分怔然地看他,有些忘了东西被放在什么地方了。
一旁的郑怡楠适时开口:“在门口的衣架上挂着。”
沈行濯寡淡眸光扫向她,“贵姓?”
郑怡楠被对方的气场镇住,愣了下,“郑怡楠。”
“谢谢你对裴矜的照顾。”
“沈总客气了。”很快回神,郑怡楠礼貌笑说。
没继续在这里逗留,沈行濯拥着她走出包房,乘电梯来到负一楼地下车库。
坐进车里,正要帮她系上安全带,察觉到她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
垂目,低声问:“怎么了。”
裴矜没答话,软着声线求他帮忙,“调一下座椅,好吗?”
沈行濯没说什么,正要去掰座椅旁的拉手,被她出声阻止。
裴矜轻拽一下他的衣角,小声纠正:“……你那边的。”
沈行濯微微挑眉,照做。
椅背逐渐向后靠。裴矜支起身子,动作缓慢地挪到他的位置,分开双膝,跨坐在他腿上。
柔若无骨的双臂环住他的肩膀,脸颊埋进他的颈间,长长呼着气。
整个人乖顺极了。
沈行濯单手扶住她的腰肢,嗓音哑了几分,“做什么。”
“补充能量。”
“不开心?”
裴矜摇了摇头,“只是单纯想给自己充一下电。”
他不再作声,任由她抱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
嘴角不小心擦过他衬衫衣领的位置,在上面留下一小块口红膏体的颜色。
盯着枪灰色的衣料出神了好一会,裴矜忽地伸出食指,去触碰附着在表面的那抹红。
短暂滞留,指腹向旁边移动,先是来到锁骨处的小痣附近,逐步向上,开始抚摸他的喉结、下巴。
沈行濯没阻止,饶有兴致地观察她的眼神和表情。
明明在做着出格的撩拨举动,举手投足偏又生涩得可以。
乖得不像话。
她食指轻轻覆在了他的唇边,“……沈行濯。”
“怎么了。”他呼出的热气洒在她的指缝间。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漂亮。”
“漂亮?”
“嗯……嘴型,鼻子,眼睛,每一处都很漂亮,睫毛也很长。”
自顾自讲完这些,没等他言语,裴矜推着他的肩膀,使力让自己后退了些。
随意捋了下头发,抬起手臂,用缠在手腕的皮筋胡乱扎了个低马尾。
下一秒,捧着他的脸,低头,含住他的唇。
他故意不予回应,想看她能自行做到哪一步。
她生硬地敲开他的牙关,探索进去,没什么技巧地肆意勾缠着他。
这样毫无章法的动作更能惹人动容。
沈行濯按住她的后颈,正准备反客为主。
裴矜在这时松开了他带着凉意的唇。
将自己窝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坐姿,呢喃一句:“……好困,我先睡了。晚安。”
被挑起的火还没来得及浇灭,放火又救火的人已经全身而退。
沈行濯盯着她的侧脸看了片刻,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过了会,他用手抚了下她的发丝,顺着她的话浅声回应。
“晚安。”
-
第二天一早,裴矜被生物钟叫醒。
宿醉的缘故,头痛欲裂。
洗漱完,从卧室走出,在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沈行濯时,不由定住脚步。
他穿戴整齐,视线对着笔记本屏幕,指间夹带一根烟,另一只手在触控板上缓慢挪动。
余光扫到她的身影,沈行濯掀了掀眼皮,“早。”
“……早。”看到他,隐约能回忆起昨晚的事,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一时记不太清。
“叫了早餐,等等到。”
“好。”
莫名冷场。
“昨天晚上……”裴矜突然出声。
沈行濯抬眸看过来,等她把话讲完。
“你把我送回来之后,在哪过夜的。”
“你觉得呢。”他不答反问。
“……我不太清楚。”
没准备逗她,沈行濯说:“沙发上。”
“我以为你会去附近的酒店或者回清川。”
“不放心你自己在家。”
犹豫一下,裴矜试探着问:“我昨晚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吗?”
沈行濯挑唇,“你指的是哪方面。”
“各个方面。”
“不记得了?”
“……有点。”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了两下。
是小钟发来的消息。简单和他汇报两句,说负责接送回程的司机已经候在楼下,随时可以出发。
沈行濯扫了眼腕表,将燃着的烟捻灭,合上笔记本,起身。
裴矜适时出声:“要走了吗?”
“嗯。临时有事,得赶回去。”
把搭在沙发靠背上的黑色外套递给他,“路上注意安全。”
她送他到玄关处。
抬头,正要同他说些什么告别的话,突然看见他衣领边角的红色唇印。
张了张嘴,还没讲出口的话顿时被吞进喉咙里。
这红色实在过于显眼。
也过于暧昧。
碎裂的片段在脑中一一闪过,就快凑齐一张完整的拼图。
裴矜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她脸上的情绪轻易就能被看穿。
沈行濯睨她一眼,不疾不徐地开口:“记起来了?”
裴矜抿唇不语,鸵鸟似的将自己封闭起来,试图掩耳盗铃。
可沈行濯并没打算就此放过她,俯身逼近,将人抵至鞋架旁。
近距离的面对面接触,更能让她紧张,心脏也随之越跳越快。
裴矜攥住他外套的其中一颗纽扣,用手掌将两人隔离开。
见躲不过,只得温吞应声:“我昨晚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酒品不好。”
沈行濯笑了声,“很蹩脚。”
“……什么?”
“你找的这理由。”
裴矜不说话了,低垂着眉眼,像是在构思其他的借口。
沈行濯没准备继续这个话题,平声说:“我走了。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凝神,裴矜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