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
都快晌午了,他是不是醒了?
还是见他不在,就自己一个人走了?
他的小脸瞬间因这个想法而拉下,细致的苹果脸皱了起来。
他不是要给他幸福吗?
难道这幸福只有一下子,他就要收回了?还是他不满意昨夜他的表现,所以决定不要他了,所以要收回他好不容易才尝到的幸福滋味?他都还来不及回味,就再也没有机会拥有。
停止擦拭的动作,一手拿着抹布,另一手拿着蒙尘的铁制碗,于劭祺哭丧着脸。
若仔细看那张小脸蛋,镶嵌其上的那双水汪汪的大眼,仿佛快淌出泪来。
“阿祺啊!不要偷懒,否则扣你的工资。”一道瘦小黝黑得像木炭的身躯,从门口探出头,对着呆愣不动的于劭祺大喊。
才听见阿土伯那粗嗄的嗓音,没一会儿已见他站在于劭祺的面前。
于劭祺被神出鬼没的阿土伯给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毕竟他已经司空见惯,被吓得挺习惯了。
“对不起!阿土伯,我不是故意要偷懒,我马上整理。”于劭祺见到阿土伯,便频频的道歉。
“阿祺啊!你无缘无故请了两天假,你知道我这两天损失了多少客人吗?”阿土伯因为皮肤真的太黑了,所以在脸上只瞧得见那一双骨碌碌转动的眼眸。
“对不起,因为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所以……对不起!阿土伯,我以后会加倍努力的。我……我可不可以……下午我想要请假可以吗?”于劭祺怀着希望看着什么表情都没有的阿土伯。
不知道阿土伯对他又要请假有何看法?他还是由衷希望他能答应。于劭祺忐忑不安的看着阿土伯。
“阿祺啊!我可先声明,不是阿土伯不让你请假休息,我也不是对员工苛刻的老板,实在是我今天觉得身体有点给他不舒服,如果你回去了,那我的店不就给他关门大吉了!你教阿土伯一个老人家怎么活得下去?”
滔滔不绝地诉完苦的阿土伯故意让身体摇晃了一下,假装虚弱的软靠在货架上。
“阿土伯,你没事吧?”于劭祺眼明手快的扶着阿土伯那瘦归瘦、但还挺有分量的瘦小身子,关切的问。
“哎呀!人老就不重用 !你没来这两天,就把我这把中看不中用的老骨头折腾得都快散掉。现在……唉,如果没有你帮我,一脚已经踏进棺材的我,恐怕很快就会躺平 !”阿土伯故意提起他没来的这两天,他是如何的辛劳,想要勾起他的愧疚感。
果然,天真善良到无知地步的于劭祺,根本就不是老奸巨猾的阿土伯的对手,轻易便掉入了阿土伯设好的圈套中。
“不会的,你别胡思乱想,你还老当益壮,没事的,都该怪我,对不起,都是我执意要请假,才让你老人家这样辛苦,真是对不住,这种事以后都不会发生了,你放心一百二十个心。”
满心愧疚的于劭祺不禁责怪起自己的任性妄为,竟让一向爱护他有加的老人家受尽折腾,想到这儿,他就万分过意不去。
“这样不行,万万不可!你如此为我这个快要入棺材的老头着想,我很过意不去。你可以走了,下午不用来,回去吧!”
阿土伯故作不在意的挥挥手,然后又快速站起表示他还很健康,没想到身子一软又瘫了下来。“阿土伯,你没事吧?”
于劭祺急急忙忙的撑着阿土伯虚软的身子,那过重的体重,令他扶得有些吃力。
“哎哟喂啊!我没事,只是有一点头晕而已,没事的,你可以回去了,剩下的我来就好了。”阿土伯假意的推了于劭祺一把。
“不行,我不走了,我要取消请假的要求,阿土伯,你就当我没提过这件事。你的身子现在正虚弱着,快进去里面歇着,店里有我照顾你放心,小心别着凉了。”于劭祺执意扶着他,强硬不容拒绝的道。
“我很对不住你咧,都怪我身子不好,稍微出点力毛病就来一堆,还好有你,不过让阿祺你来照顾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头!真让我不好意思。”说到后来,阿土伯竟老泪纵横地自怜自艾起来。
“阿土伯,我没你讲的那么好,你身子骨欠佳,还是先进里头休息吧,我不要紧的。还有,请你务必不要操心,今天我会将工作完成才离开的,请你务必安心。”于劭祺拍着胸脯保证。
“那就辛苦你 ,阿祺。”
阿土伯接受于劭祺的搀扶,进入房间内准备休憩。
待于劭祺离开,原本还那里痛、这里痛、万般虚弱的阿土伯,忽然生龙活虎了起来,左看右看、正看反看,一点都看不出来有哪里不舒服的样子。
看他活蹦乱跳的模样,根本就不像六十岁的老头子,反而像一尾活龙,在五坪大的房内自在地跷着二郎腿,嘴里还叼着一根香烟,真是快乐似神仙。
阿土伯哪有什么病痛,一切都是骗人的,演出这一切只为骗外头那个傻小子。
呵呵,他身子骨可硬朗得很,阿土伯眼中的精光一闪,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吞云吐雾起来。
反观在阿土伯开的小小杂货店内,于劭祺正卖力的擦拭着成堆的杂物及干果食品。
只见已汗流浃背的他,不管自己已是满头大汗,在那通风不良的小空间中更是勤快的擦着一个个卖不出去的物品,并再排列整齐与清点。
? ? ?
于劭祺从早忙到晚,等将店里的东西都整理完毕后已经将近半夜十二点了,跟早已呼呼大睡的阿土伯打了声招呼后,于劭祺如往常一般,手脚利落的拉下铁门并上了锁才安心的回家。
于劭祺的家与小村落稍有距离,若是步行约莫要行走半个小时,以机车代步七分钟就到了。
在半个月前,他还有一辆脚踏车可代步,可是那辆中古脚踏车却忽然消失不见,让他心急得半死却又遍寻不着。
最后于劭祺只好死心,每日徒步来阿土伯这儿上班,虽然要比平常早半小时出门!也比较辛苦,可是这半个月来他也习惯了。
现在的于劭祺觉得有没有那辆脚踏车已经不重要。这几天,他看见阿福婶的小儿子骑着一辆脚踏车出现,而那辆脚踏车让他觉得非常眼熟,好似是他不见的那辆。
不过天真的于劭祺并未做过多的联想。
不,实际上应该说他连怀疑也不会。
软土深掘!
他善良、好说话得近乎软弱的性格被村里头的人给吃定了,对于劭祺来说,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在经过阿福婶家时,于劭祺见阿福婶快速的冲出,还差点与他相撞,连忙闪开到一旁,随即听到一声声如杀鸡般的尖叫声。
“哎啊!是谁?是哪个不要命的臭小子敢挡在老娘面前?好胆就站在我面前不要跑。”阿福婶天生有一副大嗓门,一开口就能传透方圆百里。
“是我。对不起!阿福婶,吓到你了。”还没能反应过来,于劭祺一听到阿福婶的声音,头一个念头就是开口道歉。
“喔,是劭祺啊,你没事干嘛杵在我家门口?”阿福婶在门口就瞥见是他,才会故意没好声的指责。
他没有,只是碰巧路过,正要这样解释的于劭祺,猛地被阿福婶抢去了开口辩驳的机会。
“啊!”她忽然大叫一声,然后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你来得正好,劭祺你要回去是不是?”
“对,我刚下班,现在正要回去。”于劭祺乖巧的回答。
“太好了,正好顺路,我不必再亲自跑这一趟。劭祺,你就帮阿福婶去东村请医生好吗!我家的小元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咳嗽,让我这个做妈的看了好操心,反正你回家顺路就帮我跑一趟。啊!我忘了炉上还炖着补品呢,你瞧我这记性,人老了,做事就不灵光,就这样了,劭祺,就拜托你了。”阿福婶自顾自的说着,对眼前那张有苦难言的小脸视若无睹,硬是将这件事推给他。
话完,阿福婶笑得如花枝乱颤般的转身又火速的冲回屋内,砰的一声门被关上,让想拒绝的于劭祺尝了闭门羹,只能摸摸自己的鼻子,呆呆的望着深锁的大门,想着阿福婶对他交代的事。
阿福婶家在西村,而他家更是在西村这一头再往西去,而她叫他去东村找医生,有顺路吗?
阿福婶是不是弄错了?
于劭祺手改抓着头,不知所措的呆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第四章
夜已深沉,大地完全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下。
于劭祺回到家门已逼近两点。拖着疲累不堪的身子,于劭祺站在简陋的门外,迟迟不敢进入。他怕,怕门一打开,梦就碎了,幸福不在。
他真的好怕,害怕屋里早已人去楼空,害怕秦君行因等得不耐烦而离去,恐惧的心令于劭祺踌躇、犹疑不决。
他就是不敢伸出手去推那扇早已开了不下上万次的门,就这么举棋不定,又被他磨掉将近半小时。
好想掉头就走,离开陪他度过二十余载的屋子。
然而,那段风风雨雨,他不能就这样抹去。
那等于抹杀了以前的坚持,而那凭靠着毅力与勇气活下来的自己,也会被自己给扼杀。
于劭祺无法否定过去的自己,更不愿面对秦君行已离他而去的事实。
他的来到就像是一场春梦,是否会似船过水无痕。
不!他并非只存在于梦中,不是梦!绝对不是。
孱弱的身躯还可以感受得到昨夜他所烙下的印记,于劭祺思起他温热的手指抚触过他灼烫的肌肤的情景,忍不住全身战栗。
好烫!他全身没有一处不因思念秦君行而灼烧,像火一般的热度,让于劭祺一瞬间便香汗淋漓。
拂去掉落在额间带着湿意的发,于劭祺伸出手去碰那扇紧闭的门扉,轻轻一推。
门咿呀一声而开,月光霎时洒落满是草香的室内,局促的空间却显得冷冷清清的。
没有人。
是真的,他没有看错。
无论再怎么瞪大眼看,却已是人去楼空。想说服自己眼前空无一人的景象是他一时眼花看错,可希望还是落空。
强烈的失落感升起,无论于劭祺如何的用力眨眼,也眨不去眼眶迅速泛起薄雾。
泪水让他再也看不清楚,原本就虚弱的身子像是秋风中的落叶,变得枯萎无生气。
于劭祺无力的瘫倒在地,双脚虚软身子一倾,顺势倒卧在冰凉的泥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任泪滑下两颊。
为什么……
? ? ?
夜里无法入睡的秦君行,离开了简陋小屋,趁着夜色来到溪边。
潺潺流水流过他眼前,暗黑的眼底映现的全都是于劭祺梨花带泪的脸蛋。
柔弱的身影占据他整个心思,于劭祺已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所占的分量比重可能远超过自己。
想到这儿,秦君行不禁为深陷情网的自己哀悼,永远往上扬的唇角此时竟露出了不曾有过的苦笑。
他也跟魅色一样迈向了爱情之路,一脚踏进了无法回头的不归路。
别人走的是康庄大道,不像他走的是崎岖难行的山崖峭壁间的小路,最后结局可能是死路一条,运气好一点或许还可绝处逢生。
毕竟天无绝人之路不是吗?
只是他们走得会比一般正常的恋情还要来得崎岖难行罢了。
同样都是深陷情海的一份子,又有哪里不同,两者迥异之处不过在于性别上而已。
男人跟男人谈恋爱,他还是头一遭经历。在璇夜时虽早已司空见惯,但轮到自己尝试的时候,竟还多了份不由自主的悸动。
活了二十四个年头,才知道爱情是何滋味,果真令人食髓知味,犹如中毒者般上瘾了。
中了名为爱情的致命毒素,让他对爱上了瘾,想戒也戒不掉;更何况,他根本没意思要戒掉令人血脉偾 张的情欲毒药。
情愿中毒,一生不解,就算带着这毒下地狱,他也情愿。
淙淙溪流声勾惑起他血液里的火热因子,月色朦胧下,秦君行双眼微眯,想看清楚眼前的可人儿是否是出自于他的幻想。
眼前巧笑倩兮的人儿恍若仙子般翩翩降临,飘忽灵动的身影,亦真亦假,令人难辨。
是真实或是虚幻,秦君行心头非常清楚,不过被挑起的生理冲动可是最真实、他最能体会得到的。
今天一整天待在充斥着欢爱气息的狭小空间,周遭都是他留下的残香,薰得他整日晕晕然。
直被旖旎绮念缠绕,给那小小人儿强占去。
镇日,他的脑子里都是他的倩影,以此度过漫长的一日,却还是止不住心中对他的渴望与需求;他不仅是肚皮饿,体内的欲望更是骚动不已。
他是上哪儿去了,为何一日不回?害他半夜睡不着跑出来遛达。没想到散心不成,反倒教他不时浮现脑袋的身影影响了他好不容易平息的躁动。
还是泡泡冷水看能不能熄灭浑身的欲火吧。二话不说,就见秦君行火速的卸下身上的衣物纵身一跳。
平静的水流激起了一阵不小的水花,夜里的水温令人冻彻心肺,秦君行却浑然不觉,拼命的往下潜,只希望能灭去一身的欲火,唤回理智。
? ? ?
银光倾泻而下,映照在柔美小巧的脸蛋上,微卷的羽睫上还挂着泪珠,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残泪,激起秦君行心中无限的感伤与哀戚。
一进门就见到这样的景象,秦君行激动得想大声尖叫,这股突来的冲动却让体内生出一股力量,酿出一股奇异的感受冲击着他。
小祺,你的泪是为谁而落?
是他吗?还是另有其人?
一想到除了他之外还有别人拥有他,怒焰便倏地狂升,眼中冒出两簇火焰,以无比骇人之姿朝蜷缩成一团、侧卧在地的于劭祺烧去。
抱起因哭累、体力不支而昏睡过去的于劭祺,秦君行将他放在暂时以棉被为席的被单上。
妥善的安置好于劭祺后,秦君行便迫不及待地欺身吻上那两片粉嫩的唇瓣。
“唔……”嘤咛转醒的于劭祺,被唇内那不断索求的舌搅得无法思考。
“小祺。”不舍得离开于劭祺嫣红的唇瓣,秦君行放软了嗓音,试图诱惑。
“君行,我以为你离开了。”眨掉眼睫上的泪珠,于劭祺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秦君行俊逸非凡的脸孔盛满柔情。
是不是自己眼花或是过于思念他,所以才会出现他的幻影?不过,即使是幻影也好,他要他留在身边,不让他走。
“说你爱我。”轻抬他迷人的下颚,秦君行的语气中有着不容拒绝的霸气。
于劭祺仿佛未听到秦君行的话似的,兀自说着:“不要走,留下来……”凝视着秦君行的大眼慢慢的泛起雾气。
他不要他消失,更不要他离开,激动难耐的于劭祺以为眼前的秦君行是出自于他的幻想,所以不顾一切的扑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抱住他。
死命的搂着秦君行,于劭祺再也不想放手,更不愿他离去。
捉到他了,君行是他的,谁也不能从他手中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