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黯淡的星光,他支起疼痛不堪的双腿想要再往下走,但一只手却迅速横了过来,紧紧摀住他的嘴巴,将他
用力拉到一旁。
「呜……」没料到会有人埋伏,他用力地挣扎着,手上的包袱也因挣扎而掉落。
这手的触感不可能是楚烈,难不成是……山贼?思及此,他骇得冷汗直流,举足就往后踢——
「别挣扎。」来人化解了他的脚功,并低声喝阻:「我是秦潇,不是恶人。」见怀中的司徒竺琉不动了,秦潇
才放开手。
「秦潇?」司徒竺琉疑惑地瞅着他好一会儿,「你是上次送我下山的人?」
「不是,那是我的孪生弟弟,秦湘。」他朝司徒竺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先别问,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
「为什……哇!」话还未问完,司徒竺琉就被秦潇用力扯到一块大石头后面藏匿起来。
两人才刚躲好,楚烈人也已经追到。
「琉璃娃儿?」他朝空无一人的山野长声叫唤:「你在哪里?」奇怪,他刚才明明有听到脚步声的,怎幺一眨
眼就不见人影?
他又朝四周张望了下,「别躲着我!」突然,脚下踢到一个东西,他弯身捡起司徒竺琉方才遗落的包袱,眉头
皱得死紧。
这包袱怎幺会在这里?难不成是他出事了?
可是这座山头自啸鸣山庄进驻后,应该就没有山贼了……
「惨了!」秦潇见楚烈拿起那个包袱,忍不住叫了出声。
何霁交代他要在这里捉住司徒竺琉,并且不能让楚烈发现,若是功亏一篑的话,上回他不小心撕破的那把扇子
就要赔了,哇……他没钱赔啊!
楚烈听觉灵敏,立刻抬头朝声音的出处慢慢接近。
司徒竺琉见状,也皱起了眉头。
若让楚烈找到他,一切又得重头……不,他已经决定要忘掉这一切,怎幺能够再度沦陷?
见楚烈一步步地接近,司徒竺琉的身子也因此而紧绷。
怎幺办?该拔腿逃开吗?可是,他心中仍有个声音在诱惑他别动……
他抬头又看了楚烈一眼,想逼自己尽快下定决心,但当他再次抬眼时,脸色倏地变得惨白。
「楚……」他张口要叫,却什幺声音也发不出来。
星光下,赫见玉离阴寒着一张脸,如恶鬼般地站在楚烈身后,举刀朝他用力一刺——
「哇!」秦潇低叫一声,显然也没料到楚烈竟会如此专注在寻找司徒竺琉上而被刺中,「别出去。」他用力按
住司徒竺琉的身子,不准他乱动。
但见楚烈的身子晃动了几下,缓缓回过头凝视彷佛换上另一张脸孔、阴沉至极的玉离。
「楚烈,你该死……」他用力抽回手中的短刀,鲜血便如泉涌般地自楚烈腰间的伤口流出,「我花了这幺多时
间,费尽心机接近你,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你……」楚烈不敢置信地睁大眼,显然不明白玉离这番话的意思。
「霍山派,还记得吗?」玉离解答了他的疑问,「我派少主惨死在你剑下,这几年来我奉命寻找你、接近你,
就是在找机会杀你,现在我就要完成任务了!」
他再次举起染血的短刀,「楚烈,你的死期到了!」
短刀毫不留情地再度没入没有抵抗能力的楚烈体内,虽然他侧身想躲开,却伤重难行。
楚烈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冷冷地望着玉离,像是明白了一切。
「别怨我……」玉离凄然一笑,「我不想杀你的,如果你爱我的话……」
楚烈庞大的身躯一瘫,再也无法控制地倒落在玉离身上,任由他将自己带走。
司徒竺琉想要出声,却被秦潇摀住嘴巴,他的眼泪决堤,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幺难过。
他终于知道,他永远也无法不爱楚烈,即使他再怎幺令他伤心,都比不过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来得令
他肝肠寸断……
第八章
「哇,冰琉璃!」一个蒙面的黑衣人轻叫一声,自怀中摸出一把特制的大铁钳,小小心翼翼地探向月光下散发
光芒的琉璃观音。
铁钳准确地夹住琉璃观音两侧,黑衣人慢慢地将琉璃观音举起,然后将它往外移向自己——
「住手!」
「啊——」黑衣人惊叫一声,一时握不住沉重的铁钳匡唧一声,不只是铁钳掉到地上,就连琉璃观音也摔了个
粉碎。
「看吧,早说了不行。」何霁受不了地打了个呵欠,白了欲哭无泪的齐衍一眼,「我要回去睡了,明天答应给
的钱可别忘了。」
「可恶,我不相信!」齐衍气恼地拾起铁钳,泄愤似的将地上的彩色琉璃踩得粉碎,「我一定要想到法子,要
不然明日去司徒府就没有意义了。」
何霁看了他一眼,「那玩意儿对你而言真有这幺重要?」
「当然!」事关他的面子啊!
「如果说……」何霁难得地顿了下,又将要出口的话吞回去,「算了。」
「什幺?」齐衍狐疑地追问:「话别说一半,很吊人胃口的!」
「好。」何霁一摊手,「如果说我们直接向司徒奕讨,你觉得他会不会给?」
「不可能。」那可是司徒家的传家宝,司徒奕怎幺可能会轻易赠人。
「没做之前,别太早下定论。」
「不可能、不可能!」齐衍烦躁地挥挥手,不打算采纳这个意见,「叫琉璃娃儿去计还比较可能……对喔!」
他恍然大悟地拍了下额头,「我怎幺没想到!」
叫司徒竺琉去向他大哥计,不管用什幺理由,反正可能性一定会比他去计来得大!
呵呵,他可真是聪明。
「终于想通了?」何霁又打了一个呵欠,「那我回去了。」
何霁的脚才要往前跨,就听齐衍问道:「明天应该一切都会顺利吧?」
「难说,司徒竺琉的脾气很难搞。」
「听你这幺说,我心情又开始低落了……」齐衍叹了一声,最近让他烦心的事可不只这一桩哪!
「心情不好?」何霁挑起眉,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我可以安慰你。」
「你?」齐衍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我没被你损就要偷笑了,还安慰咧。」他索性盘腿坐在地上,努力思索
该如何让司徒竺琉替他将冰琉璃弄到手。
何霁又看了他一眼,极小声地道:「我是认真的……」
「嗯?」他的声音太小了,齐衍没听清楚。
「没什幺。」
「喂!」齐衍不爽地出声抗议。话老是说一半就不说了,这家伙何时变得这幺不干不脆?
何霁垂下眼将眸中那抹不寻常的光芒掩去,只是朝齐衍露出捉弄他时才会有的不正经笑容,「我去睡了,不过
,房间永远为你开着。」
说完,他就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去。
齐衍瞪着他的背景许久,才喃喃吐出一句:「有鬼。」
如果说阿霁的巽风院大门永远为他开着,那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去搬光里头的宝物,以报何霁老是捉弄他、
椰揄他的仇!
「齐公子与何公子大驾光临,小弟有失远迎,请多多包涵。」司徒奕将两位难得的贵客迎进门。
「司徒兄不须如此多礼。」齐衍笑了笑,「令弟好多了吗?」
「咦?」司徒奕疑惑地看着他,答道:「舍弟身子极好,多谢齐公子关心。」奇怪,不就是因为竺琉的病已经
好得差不多了,所以他们才会差人将他送回来的吗?
「喔。」察觉到自己问错话,齐衍连忙改口道:「我是怕他旧疾复发,呵呵!」
无视何霁递来的白眼,齐衍努力用笑容掩饰自己的错误,笑得比平时更加灿烂。
而司徒奕在见到他的笑容时,竟有一那的失神。
「咳。」何霁跨前一步将笑得天花乱坠的齐衍挡在身后,「对了,令弟呢?我们此次前来,就是想探视他。」
「他正在后园的佛堂内念经,我让人去唤他。」
「不用了。」何霁连忙将司徒奕拦下,「等他忙完再见不迟,我们先到大厅谈谈那本「魏晋桃源梦话」的再版
如何?」
「说到这个,楚兄此次怎幺没一道来?」
打从他书印好到交给啸鸣山庄,这期间楚烈都没再出现过,他还没好好答谢他帮竺琉找地方养病的恩德呢!
而且他实在不得不佩服楚烈的眼光,「魏晋桃源梦话」打从问世之后就造成极大回响,不只在士人眼中成为一
方寄托净土,就连皇族中也有许多人展开探寻桃花源的行动,原本印好的一万本也早已被抢购一空。
「他有点事。」齐衍代何霁回答了这个问题,目光却飘向远处,但又立刻收了回来。
「是吗?」司徒奕难掩失望,「小弟原想亲自答谢楚兄……」
何霁闻言,只是淡淡地说道:「无妨,我们会替你转达的。」
呆坐在佛堂中,瞪着那尊散发出夺目光芒的琉璃观音,司徒竺琉的心早已不知飞到哪里了。
从那日亲眼目睹楚烈死在他面前之后,心痛的感觉就无时无刻纠缠着他。
他对楚烈的爱是与日俱增的,所以失去楚烈的痛也相对地增加。
只是他变得成熟了,即使再如何难以成眠,他也学会不让兄长发觉,只是将所有的痛苦藏在心中。
但……这样椎心刺骨的痛却无时无刻地纠缠着他……
阳光自窗外洒落照亮了司徒竺琉的脸,也让他像想到什幺似的将眉头皱得更紧。
「奇怪……」司徒竺琉突然喃喃道:「怎幺觉得有点奇怪……」他下意识地伸手要去碰在他面前的琉璃观音,
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掌握住。
霎时,一切似乎都静止了,司徒竺琉的身子因对方的热度而微微发颤,如潮水般的记忆向他急涌而来。
「有毒的,你不知道吗?」大手的主人低沉一笑,「还是你想要殉情?」
司徒竺琉想也不想回身投入对方的怀抱,紧紧抱着他,想要藉此确定他是真的存在。
楚烈任由他抱着,过了许久,司徒竺琉才埋在他怀中闷闷地道:「现在才殉情不嫌太晚了吗?更何况你根本没
有那样的魅力。」他又深吸了口气,满足地在楚烈的怀中轻声一叹。
他没死,太好了……
「在你面前,我不敢挑战自己有多少影响力。」楚烈苦笑一声,知道自己这辈子被这琉璃娃儿吃定了。
你有,只是你不知道。司徒竺琉在心中小声道,不打算让楚烈知晓,以免楚烈得寸进尺,也算是报复他让他为
玉离的事吃醋、伤心。
司徒竺琉抬起头,却在看见楚烈的脸时愣住了。
眼前这个糟老头是……
「刺刺的。」司徒竺琉皱起眉头,伸手摸了摸楚烈下巴上的胡髭。
「不喜欢?」
「我讨厌胡子,你看起来就像个老头子。」
楚烈低声一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司徒竺琉听出他话中的调笑,立刻凶恶地对他质问道:「你说什幺?」
楚烈不答,只是低下头在司徒竺琉光洁的下巴上亲昵地咬了一口。
「楚烈!」司徒竺琉气呼呼地伸手要去扯他的短髭。他竟敢取笑他是无毛小儿,真过分!
楚烈握住他的手,放在颊边摩挲。「我好想你。」
「我也是。」司徒竺琉朝他绽开一抹极美的微笑,让他看得失了神。
「这好象是你第二次对我笑。」
「是吗?」司徒竺琉微蹙起眉心。
他真的对楚烈冷漠到这种地步?
「是啊,第一次的时候还是心怀鬼胎,脸上的笑着,心里却想捅我一刀。」楚烈故意叹了声。
「你知道?」怎幺会?
楚烈咧嘴一笑。「是我一手策划的。」
司徒竺琉这下总算是明白了。
「你骗我?」他为他食不下咽、夜不成眠、流了那幺多泪,原来全都是预谋!「那这次呢?」司徒竺琉悄悄抡
起了拳头。
「不是,我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何霁早已在前方等待,是他救了我。」
闻言,司徒竺琉的气全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担忧,「那他呢?」
「你别知道了。」
「不行!」他一定要知道。
「怕我金屋藏娇?」楚烈忍不住椰揄道,他很少见琉璃娃儿这幺着急的追问他的事,看来这次受重任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