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谭梦华(上) by 聿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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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映蓝。
玄天王朝当今的帝王最大的优点就是雷厉风行的手段,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于是那一个很可爱的小足马上就被抓在大手中,带着茧的拇指指腹恶劣地搔动脚底心。
「啊~~~~~放开!放开!」
因为他握住脚掌、动作好不容易赚到一点空间的映蓝,还来不及好好喘口气,就因脚底心难耐的搔痒叫了起来。
「不要!」谁让你的脚掌如此小巧,像娃娃一样让他摸得爱不释手。
「放开!好痒!放开啦!」映蓝根本是用尖叫声「命令」,一只小脚很卖力地在半空中踹呀踹的,只是很可惜握住脚心的那个人手长了点,不管踹到哪个方位都可以牢牢地将他的小足锁在手掌中。
「不想放。」这是玄烨心里最深处的一个念头。
连一个眨眼的时间,他也不愿意放开。
全都是他的......
都是他的......
可是在底下挣扎的映蓝没有多余的心神倾听,他身子小早就被玄烨给压得透不过气来,现在脚心又被他挠得搔痒难当,一张小嘴极为辛苦地喘着气,脸色红得像是要滴出血一样。
「我想您再这样玩下去的话,他就要被您给闷死了。」
一句用悠哉语调说的话突然从床铺的侧边响起,让刚刚还沉醉地掌握住身下人儿小脚的人阴鸷地眯起狭长锐目。
「谁让你进来的?」寝宫外头的禁卫是都死人了吗?
「没人让我进来......但是如果我想进来的话,也没人能阻止得了就是了。」古清忻一点也不在乎那目光里的杀意笼罩全身,迳自捧着一碗黑浓的药汤走到旁边,顺脚拖来一张小茶几,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拖行声音,然后停在床铺旁边,将药汤摆好。
「今天有没有好一点?这是御医开的药方,每天早中晚上各一碗,快喝下吧!这样你的身体会好一些。」完全忽略眼中人儿上头那个巨大身躯的存在,古清忻伸出修长纤细的手,细心温柔地帮还在辛苦喘息的映蓝整理已经乱了的发丝。
「你想死是吧?」玄烨话中的语气一点都不会让人怀疑这句话实行的可能。
「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会想死?」古清忻清冷的目光对上充满杀意的眼。
「很明显你的脑袋是忘了朕的身份,朕随时都可以唤人来杀了你!」这个男子,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如此该死的碍眼。
「小的一点也没忘记您的身份,这就是为什么您到现在还可以压在映蓝身上没被小的踹下床的原因。」这个男人,也不想想映蓝昨天还发着烧,今天一早起来就这样折腾他,若是有了什么万一怎么办。
心口正烧着怒火的玄烨还没听出他话底下的意思,反倒是仍喘着气的映蓝,细心地听出他言语后的担忧。
「我已经没事了,只是有点喘气而已,你看,不烧了。」甜甜地微笑,映蓝伸出手抓住帮自己理着发丝的手,覆盖在自己洁白的额头上,虽然比一般人还要冰凉些,但是已经不像过去几天那样散发着不寻常的热度。
「好了是不是?」小小的脸蛋,又笑出了美丽的月牙儿。
「那就好......多爱惜自己一点好吗?」不要因为爱一个人,不要因为无怨无悔,就忘了好好珍惜自己。
挂在床边的玲珑吟突然发出悦耳的声音,叮叮当当的声音在早晨听起来,有种透着心的凉。
三人的目光不禁同时看向似乎被风吹着转的玲珑吟,为它的吟唱为它的转动而恍然,觉得......那仿佛是一种预兆或是一种警告。
映蓝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揪在心口难过,而玄烨再度感觉到那一份始终不曾摆脱的不安感,至于古清忻,他对于那天籁一般的声响却再了解不过,几乎想要闭上双眼叹息。
「喝药吧!」用碗里的汤杓舀了匙药汤,古清忻在唇边吹了一下正想喂到映蓝嘴边,手腕就被比自己更大上一倍的手给紧抓住,动作的瞬间,汤杓里的药汤差点溅上光滑洁净的被褥。
「朕来就可以,你给朕滚出去!」
「小的不认为您懂得如何去照顾一个病人。」古清忻再次地于句子里强调那些代表身份的敬称,可这一点也不让玄烨觉得自己因此而崇高,反而觉得刺耳至极,每一个您每一句小的,听起来都像是诅咒。
「不过是喂一碗药而已,不需要懂,再不滚出朕的寝宫,到时候可就不是朕唤人押你出去而已。」他亲口赐死的人数也数不清,就连当年的功臣都大有人在,更别提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男妓!
「小的连死都不怕,还怕您唤人押我出去吗?」清冷蛮不在乎的双眼可以让玄烨看出他话里句句属实,这个该死的男妓是真的不怕死。
「你不怕死,朕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那让小的尝尝如何?」古清忻说得云淡风轻,仿佛那并不是多严重的一件事。
映蓝看看玄烨,看看古清忻,最后看向那一碗好不容易熬好却已经渐渐冷却的药汤。
叹了一口气,慢慢从两人身边挣扎而出,乖乖坐在床边两手捧起微热的药碗,感觉那一份透着掌心的炙热,舒服地闭上双眼,然后将苦苦的汤药很习惯地一口接着一口慢慢喝下。
耳边两人还在絮絮叨叨,虽然场面杀气腾腾,但是映蓝唇角却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他们两人,似乎吵得完全忘了自己忘了身份,虽然玄烨一直说着朕,清忻一直念着小的,但有哪一个皇帝跟平民会像他们这样吵架的?
因此虽然两人的确是吵得很凶,但他一点也不担心,反而有种很平和的感觉从心坎里扩散。
这样......真好............

「娘娘,听说皇上昨夜还是让那个男宠留宿在潜龙殿的龙榻,这怎么说都于礼不合啊!自古以来后宫妃子侍寝,有谁不是在自己的殿里等待宠幸,而这个男宠竟敢破了自古以来的往例,公然留宿在潜龙殿之中。要知道,这可不仅仅是宠妃之间争宠的问题而已,潜龙殿可是平时皇上退朝之后处理国事之处,若是让一个外来身份不明的男宠,占了这么一个位置,哪天与他国之间的消息有了外泄,那就不是一个杀字能了。」
一大早的,才退朝没多久的时间,几个自认为忠心为国,并且与皇后关系不错的臣子,就请命来到这皇后的凤鸣殿中,向皇后陈述一切的利害关系,每张脸上严肃又耿直的表情,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这些人除了国家大事之外,没有其它的私欲。
但皇后不会是那个不知道的人。
她出身官宦世家,自小看着自家长辈明来暗去的嘴脸,早就对这些人心中的打算看得透彻。
今天来她这里闹,不过是自个儿不愿意犯上杀头大罪去劝谏皇上,希望她这个作皇后的可以出头罢了。
「关于这事,本宫也有所听闻,但本宫认为陛下对于这事自有定夺,如今那男宠进宫尚且不过几日的时间,一切都处于未知的状况,若此刻无凭无据地找上门去,到时候犯了陛下龙颜,又有谁可为本宫求情?我看诸位大臣暂且放宽心,等事情到了有徵兆之时,再忧心也不迟。」
「话不是这么说,凡事必须懂得未雨绸缪,若真等到事情发生了,再管就迟了。」
「既然如此,众位大臣怎么不在早朝时向皇上开口呢?求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何作为?」
「皇后娘娘!」
「够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你们下去吧!」
几位大人眼对眼、眉对眉,叹了一下气。
「那么臣等就此退下,望娘娘多想想臣等的话。」
皇后看着众人退下,目光从空荡荡的大厅转移到远处只能瞧见一点点屋檐的潜龙殿。
潜龙殿这地方,并不是不能进去,她在刚成为皇后没多久的时候,就曾经在皇上的带领下进去看看,还记得那是个夜晚,唯一一次在潜龙殿里的夜晚,她和皇上两人就坐在潜龙殿的亭子里,看点点月光花在月光下争艳。
那年,皇上刚从太子成为一国之君,那种自己可以掌握天下的优越感,需要有人陪他一起分享。
众臣跟兄弟都不是分享这一份喜悦的好对象,在臣子面前畅意就失去了威严,在兄弟面前快意,怕会让那些兄弟认为是在威胁,因为这个位子,是死了多少个皇子与后妃,才有一个可以坐上去?
能和他分享的,是她这个从太子时期就一直陪伴他到今天的皇后。
可......她这个一直陪伴他至今的皇后,竟然也没有机会能破例在潜龙殿中侍寝。
那些大臣希望她做的事,其实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希望?
那些大臣就是看透了这点,才敢斗胆来她这里请愿,她看透了他们,他们又何尝不是看透了自己?
只是希望归希望,这么多年来许许多多的希望,有什么时候真的可以无所顾忌的去做?
皇后贵为一国之母,但只有真正坐在这位子上,才会明了她拥有的不过是一个空荡荡的位子,得不到皇上的宠爱,坐得这么高有何用?保住自己的一条命罢了!
劝谏皇上远离男宠这件事,她会去做,但却不是对皇上说,也不是在这种时刻。
那个男宠并没有做出什么真正祸国殃民的事来,将他留在潜龙殿,是皇上的决定,想定他的罪,不该是这个原因。
皇上啊皇上!
究竟是什么样的男子,可以让您为他破例?
可以让您连为自己妻子都做不到的事情,都为他而行?
耳边,突然传来翠玉敲击的声音,在风中叮叮当当甚是悦耳,只是......听起来却是那样的单调孤寂......
转眼又瞧见空荡荡的大厅。
呵......可不是跟她一样............

映蓝自住进皇宫后,一直处于发烧重病的状况,因此不曾好好见识过这个也许将是他一辈子也离不开的「家」究竟是什么模样。
所以在玄烨确定他身子的确是好多了的时候,终于敌不过他那种根本不算撒娇,只是单纯用渴望的双眼水汪汪盯着你的要求,苦恼叹息,一边在心里不断问自己为什么,一边抱着漾开灿烂笑脸的少年,让侍卫将宫里的人给隔开,悠哉地在整个皇宫里逛了起来。
罢了!罢了!看他快乐的样子,自个儿心里也开心不是吗?
最后皱眉的皇帝,还是恢复了笑颜,甚至有点忘记刚刚在烦恼什么,在这皇宫里当起向导来。
映蓝觉得自己以前的家乡是一个很美好的地方,不但有山有水,连建筑物都充满着南迢的特色,来往其间的族人,身上鲜艳却不繁复的打扮,将整个景色衬托得更加亮丽自然。因此南迢的美,向来被外人所称颂。
跟南迢相比,皇宫的美则是大大的不同,它显得精雕细琢,就连花园里的一草一木也似乎都是大匠细心量好位置种下的,宫殿建筑雕梁画栋,小小的一个栏杆也是一个世界,因此让纯朴的映蓝看得可以说是目不转睛。
玄天王朝历史不算悠久,但是皇宫却是前朝历代所一再重修留下来的辉煌,每一个小地方几乎都有它的故事跟历史,让映蓝没想到的是,玄烨对这些历史竟然可以很详尽地一一道来,仔细得有如这些事情他曾经经历过一样。
「为什么你可以知道得这么清楚?」那蓝幽幽的双眼睁得滚圆,令玄烨爱怜地在他的眼上亲吻,小脸红了起来。
虽然看不到......但有其他人呢!
那天他可瞧见玄烨一声令下,突然就不晓得从哪些地方跑来一堆的侍卫,让他差点连脑袋都烧了起来,原来之前两人亲密的相处,都被这些人给看光光了。
抱着他的玄烨自然明了他在脸红些什么,这些日子每次他只要对映蓝做出稍微亲密一些的动作,这小东西就是这副模样......老实说......这一点都没让他因此减少两人之间亲密的举动,相反的,还增加了不少。
他爱看呀......
「因为我从小到大,几乎都在这个地方度过,二十多年的时间,怎可能不清楚?」
二十多年的时间,就算身为皇子的他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学习,但二十多年呵......多么漫长的时间,再忙还是依然会有很多的空闲让他只能晃悠在这皇宫里,向来来往往的官员跟太监探听每一个故事。
像是这根柱子上的污痕,是某一个朝代的妃子,因为失去了皇帝的宠爱,悲伤与失望之下,撞柱而死留下的。听说至今,在那位妃子去世的那一天,依然可以在这柱子附近,瞧见一个白色的亡魂四处游走。
还有那一个池子,本来才多小的面积,某个皇帝有一天心血来潮,想在里头养只人那么大的鱼,因此命人扩建,现在看起来才会像个小湖一样,还可以在上头泛舟。而且啊!听说有时候舟底下若是感觉到剧烈的撞击,就是遇着了当年皇帝养的那只大鱼,可要赶紧低头瞧瞧水面下,那大鱼是怎么个模样。
什么样的故事都有,感觉上多像是一群人关在这华丽的牢笼里,一天过着一天,连疯了都不晓得,才会如此荒唐。
他......不想成为其中一个......
一直到长大成人,有机会跟着军队出征时,才知道外头世界的多采多姿,所以即使成了皇帝,也常常会做出令玄彻头大的事,那就是他老爱微服出巡的这个习惯。
「可是,我就不清楚我家附近的每一个故事。」
他的牢笼比起玄烨的,可小多了。
受限于身体的关系,他能活动的范围很小很小,如不是母亲偶尔会偷偷背着他四处去看看的话,也许在他下山之前,永远就只能知道那一个被称为家的小房子跟外头几块小田是什么样子。
他那又是叹息又是嘟嘴的模样,教玄烨辛苦忍笑,好想将鼻头点着他的,然后用力地挤在一起,直到嘴巴黏上他的用力亲他一口。
可惜......唉......旁边有人在看啊!
他是不在乎别人看,但这等孩子气的作法,肯定会灭了身为皇帝的威严啊!
看来这件事困扰的不只是他的小宝贝一个人而已。
「以后你就可以清楚了,看,那个地方是以后你要住的宫殿,我特地选给你的,华韶宫的位置冬暖夏凉又宽敞,里面有很多花草是各国进贡来的,所以光是看那些花花草草,就会眼花撩乱。」
华韶宫兴建以来一直不曾住过任何一个妃子,原因是那儿的阳光很舒服,在冬天的日子他偶尔会想要一个人晒晒太阳看看书,那儿的阳光充足又不炙人,因此就成了他的另一个天地。反正皇宫里的宫殿多得是,他从没想过把那些进宫的妃子安排在这里打扰。
「我以后要住的宫殿?」听见他的话,映蓝愣了一下,刚刚还笑着的脸换上了不安的疑惑。
「我不是跟你住一起吗?」他一直是这么以为。
玄烨这才发现自己说得太过畅然,竟然不自觉将原本要好好跟映蓝说一番的打算给说溜了嘴,有种奇怪的心虚感。
他在心虚什么?
这是原本就应该要做的事情,让映蓝在这一段期间内住在他的潜龙殿已经是破例,所以不光是那些自认为为国为家忠心耿耿的臣子,就连平常总尊敬他决定的皇弟也来耳边劝诫。
所以......他到底在心虚个什么?
「当然不是。」觉得站在这儿面对映蓝那种会让自己心思纷乱的眸光,会让脑子完全无法正常的思考,玄烨干脆快步的走到附近大树下的石桌石椅找位子坐下,一头远远跟着的内侍马上就见机吩咐下人准备茶水点心。
「蓝儿,皇宫有皇宫的规炬,朕......我是说我,我即使是个皇上,很多时候也要照规矩来,身为一个上位者若是不做好榜样,又怎能约束下面的臣子你说是不是?潜龙殿里除了我之外其他人皆不得留宿,是过去数百年来的规矩,殿里有太多关于这个王朝的秘密,我不能因为宠爱你而将这规矩说废就废......」这理由是他想了又想,本应该理直气壮却一直无法说出口的解释。
身为一个皇帝,他还是头一次去为一个宠妃解释自己的行为,就连玄彻恐怕也没听过他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做哪些政策吧?
「就算我不会想去知道那些秘密?就算这规矩会令你跟我都不快乐也是?」
蔚蓝的双眼仿佛蒙上了什么,透着一层水雾还有着浓浓的失望,碎心般的伤感不断的传到他的心坎。
是不是自己太傻了些?
还以为来到这宏伟的皇城里,和湖上山庄的日子不会有所不同......
玄烨默然,手贴着映蓝的脸颊,拇指在他的眼帘下,轻轻地摩挲那一片柔滑。
他解释得那么多,而他的蓝儿只要伤感地随口一句问话就一针见血,刺得他几乎让一直压在心里的许多过去不甘心和不快乐的回忆出笼。

推书 20234-11-24 :青枫竹马 冰之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