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话会很成功,皇甫良风情万种地沧桑演绎了《2002年第一场雪》,技惊四座,深得大龄未婚女青年周博士的爱慕和
某周同学的无限仰慕。
皇甫良从此滋扰不断。
3.桃花
N大自古有师生联姻的传统,就拿政法学院来说,这两年有两对师生恋修成正果的。大多是男教师跟女大学生,因为女
研究生数量少品种又不佳,女博士早就被归为入土文物类,那些为功名而空耗青春的男教师们一旦功成便瞄准了年轻
活力的大学女生,大学女生也乐得就地取材。何况法政学院的男教师在整个学校里也算中产阶级一族,一般点儿的就
像皇甫良这样的,一边拿着学校的工资,一边在某个企业挂名兼个小职,赚点外快,一个月也有六七千。好一点的就
是学术钻研得很成功的,因为在业内有了名气,可以到处演讲走穴,每月讲上那么三四场就有几千块进帐。再好点的
就没上限了,自己开公司或律师事务所,或者在政府部门有委员或顾问头衔的,一商一政,一钱一权,钱不就是权,
权不也就是钱么,说是高级金领也不为过,还多了件“为人师表”这么体面高尚的道德外衣。
当然,资历就意味着年纪,后者那些高级的不知天命也不惑了,师生恋是不敢搞,家里红旗不倒,彩旗就是小飘飘,
打个婚外恋或者一夜情的擦边球,也就是小打小闹,不过危险系数却很高。N大的隔壁S大前不久就出了条特大爆炸性
新闻,一个教授院长到某夜总会嫖妓,竟与自己的女学生在床上偶遇,当时两人本来达成君子协定,彼此保存颜面,
后女学生一门功课挂了红灯,遂以此事相要挟该教授绿灯放行,教授不堪被自己的学生威胁,不从,女学生盛怒之下
就把丑事抖落出来,结果两败俱伤,双双被开除S大。前车之鉴,各大学身兼数职的导师们人人自危,应酬能推就推,
生怕在某个娱乐场所与自己的学生尴尬相对。
政法学院像皇甫良这样有点小收入,年轻英俊还有点小个性的非主流教师,特别受到女学生们的欢迎。她们时不时还
会搞个富豪排名榜英才排名榜什么的,皇甫良一来到N大政法学院,就被轰轰烈烈地推入了学院四大麻辣教师之列,连
他自己也纳闷,自己不吃辣椒哪里辣了。其实外人都看出来,皇甫良虽表面内敛,儒雅文质,却是典型的闷骚锅类,
不开口是个老实人,一开口那就是包大人。不但嘴没把门的,还极端仇共,明明身在法政学院,却没有丝毫政治觉悟
。有一次,一位女学生干部统计学院教师的政治情况,问到皇甫良这,女学生说:皇甫老师您是党员吗?皇甫良回答
:不是。女学生又问:那老师总是团员吧?皇甫良回答:团员也不是。女学生没辙了:少先队员总是吧?皇甫良脸一
黑,沉声道:那是我最大的耻辱!女学生当时就被吓呆了,从此再不敢与他对话。
皇甫良不仅政治思想有问题,而且嘴巴很毒,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在教经济法时曾给学生解释什么叫法律,他说:法
律就是让富人钻空子,让穷人被空子钻的不平等条例。引来一片叫好。他的一些言论虽未针砭时弊,却难登大雅之堂
,学生是喜欢这种调调的,但上面领导不喜欢,尤其从政治敏感度出发,简直就是十恶不赦,领导便命令他闭紧嘴巴
。为了保全自己,皇甫良就闭紧了嘴巴。闭紧嘴巴的皇甫良又像个老实人,年轻才俊,不但得到领导赏识,还得到了
女博士芳心。
“现在的学生已不似从前了,脸皮真比猪的皮肤还厚!”
周晓雯捧着每日晨报对着皇甫良摇头慨叹,“女大学生竟能把自己的初夜权拿出来公开叫卖,而且就地起价,价高者
得,皇甫老师你看看——”
她啪地一声把报纸拍到皇甫良的面前,指着上面一条新闻愤然地说:
“都说80后是垮掉的一代,我还不信,果不其然,贞操在她们眼里竟然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现在的女生啊——”她用
力摇着头,颇有些很铁不成钢的意思,把那个松垮的屁股直接挨到皇甫良身边,皇甫良岿然不动,自动把那屁股视为
猪的。
“如今这社会啊,不仅女学生可以出卖肉体,男学生也一样。时代不同了,大款男女各分天下,男大款找女学生,女
大款找男学生,公平交易。什么是商品经济?商品经济就是经济的商品,大学生经济实惠又头脑简单,被那些大款买
回家去玩玩乐乐最值不过了。”
对桌教马经的史老师抻着脖子插嘴道。
“对啊,最近不是B大为贫困生买机票上学呢吗?也不知道是真为学生着想,还是炒作。要是为学生着想,你就免学费
啊,出张火车票就行了,至于飞机票么。”
“穷学生没坐过飞机,校方也是出于好意,现在机票也不算贵。”
“一张机票也是杯水车薪啊,真正承受不起的,是高昂学费。也不能怪那些学生,想卖身的大多家庭贫困,现今学费
动辄数千上万,一般家庭怎么吃得消?尤其那些山区的就更是举村举寨地供一个大学生了,他们也是实在没办法呀。
”
教民法的许老师为学生说了句公道话。
“这话没错,有需才有供,没人买也不会有人卖,这就是市场。”皇甫良也忍不住插道,“别说处女了,现在就算处
男也成稀有品种了。”
说完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自己的那些男学生中,哪个比较适合作大款们的商品呢。
“话不好这么说皇甫老师,毕竟这世上还是存在自尊自爱的女人的。”周晓雯绕到皇甫良面前的电脑屏幕后,神秘地
冲他眨眼睛,“这些女人依然保持传统,肯为所爱坚守到最后,这些女人是可敬可爱的。”
皇甫良放下手中的报纸抬头看了看她,周晓雯加快了眨眼频率,皇甫良先是被她眼中放出的高频率电磁波电得发晕,
顺着脸面一路看下去惊叹:此女不仅有着猪一般的屁股,还有着猪一般的身材,竟没有腰身,最绝的是那张脸,油亮
亮的一个个疙瘩,硌得他浑身发麻。
“皇甫老师,您脸色这么难看?”
周晓雯不知就里地关怀倍至,以为他忽然身体不适才面色暗沉。
“没什么。。。好像有只苍蝇飞进嗓子眼儿里了。”皇甫良顺嘴胡诹。
“苍蝇啊,那多恶心?你张开嘴让我看看——”周晓文说是迟那是快张爪作势就要扑上来。
皇甫良急忙闭嘴,从座位上起立快步拉门,周晓雯扑了空,大叫道:
“皇甫老师您去哪——?”
皇甫心想[我去男厕所看你跟不跟,如果你还跟过来,那就不是猪屁股的问题了。]嘴上却说:
“去洗手间解决那只苍蝇!”
说着嘭地一声关上办公室门,直奔走廊尽头。
屋内只剩下反应迟钝的周晓雯和偷着乐的史、许二人。
皇甫良来到走廊尽头拐角窗口,点燃香烟迎着微风向大楼后的一处空地了望。那片空地本种着一片桃树,今年不知何
时桃树被移走改种了桂树,十月将至,便是桂花盛开之时,他支着窗台揣度着,与去年的桃花相比,桂花是否开得更
灿烂。他从来都钟情于桃花,只为崔护的那首绝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
笑春风。”而关于桂花的典故,除了吴刚砍树,他能想到的就只有一首流行歌曲:只有桂花香暗飘过。他不喜欢桂花
,花朵既不艳,花香却甜腻,他讨厌甜腻腻的东西,也讨厌甜腻腻的人。比如,比如——
“皇甫老师——”
但闻此音,皇甫良手里的烟卷直线掉落,险些引发法政大楼后花园的火灾。
他扒着窗台向下望望,愤怒转头,某周同学甜蜜蜜地扑面而来:
“可找到您了老师!”
皇甫良立刻跳开,与他保持一丈距离,保持距离就是保全性命,他极为担心自己被这甜得发腻的伪变态染指,噬魂夺
命。
“周佳任,好好说话!”他强硬命令道。
4.贼船
周佳任说皇甫老师我们自己组织去苏州洗温泉,真诚邀请您一道同行。
皇甫良问什么温泉,苏州还有温泉?
周佳任说老师看您仪表堂堂博学多才,连苏州有温泉都不知道。
皇甫良不高兴了,说这跟我仪表有什么关系?再说我博学多才就一定要知道每个吃喝玩乐的地方吗?周佳任你这是夸
我还是损我呢?
周佳任说老师您别生气啊,我就是这么一说,您当然不会知道这些资产阶级腐败的生活方式了,您是高级知识分子嘛
。
皇甫良不耐烦了,周佳任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佳任就介绍起来,说苏州有个旺山,旺山一带有温泉,最近刚被开发出来,还建了个度假村,人均消费也就三、四
百块,包住包吃包洗,还能欣赏美景美女。后天就是国庆长假,我们想邀您一道同乐。
皇甫良这才明白周佳任是用自己凑数呢,他端了个官腔,说周佳任同学,父母出钱供你们是来读书的,不是来享乐的
,温泉度假村那是资产阶级的生活,奢侈、腐败、小资,有这时间多学些知识多好,实在想泡个什么不如去泡妞,将
来后代就不用愁了,或者泡澡,学校的洗澡堂就有热水,三块钱一泡,多省钱?泡面也行啊,还能果腹呢,何必跑那
么远泡温泉?
周佳任万分鄙夷地切了一声。
虽然对方表情低调,切声低调,皇甫良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鄙夷的“切”。
被这个无声的鄙夷将了一军,他脸上挂不住了,说你们为什么邀请我呢?
周佳任说,因为学院里跟我们年龄相差十岁以内的,包括您在内就三个老师,而男性只有您和陈天鸣陈老师。
陈天鸣不到三十,是本科生辅导员,研究生学历,在高职那边教书,皇甫良与他并不熟。
皇甫良说,你们还找了陈天鸣?
周佳任点点头说,请了,陈老师已经答应了,不过还有一位老师主动要跟我们一起去。
皇甫良问,谁?
周佳任说,是周晓雯周老师,本来是没叫她的,但她听说您也去,就主动要求去了,我们也不好拒绝。
皇甫良挺不住了,用手撑着窗台微笑说,既然有这么多老师了,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国庆节我有安排了。
周佳任说老师您得去,您要不去我们不够组团,组团能每人便宜50块,我们一共十个人就能便宜500块,您要不去,我
们谁也去不成,您忍心葬送我们的希望和那五百块吗?
说完,他热切盈眶地望着皇甫良。
皇甫良想说:那五百块我替你出,离我远远的吧!不过他实在无法拒绝这样恳切的目光——周佳任的一双大眼放电频
率比周晓雯不知高了多少倍。最重要是他十分了解这位周同学撞南墙的意志,他知道,如果他说不去,对方就会高度
发扬二皮脸的精神,死缠烂打到底。为了美好的假期和个人名誉他只有舍得两天烦扰换五天清静。
于是他一咬牙,一跺脚说:我去!
周佳任就伸出手掌,皇甫良疑惑地问:干什么?
周佳任说:老师,交钱,预付五百,多退少补。
皇甫良把身体抵在窗台上,哆哆嗦嗦从裤袋里掏出五百大钞,万分不舍地按到他手里。
“拿去!”
周佳任一路欢天喜地的颠儿走了。
皇甫良有些懊悔,自己怎么这么容易就上了贼船。
出发的日子天气晴好,看在好天气的份上皇甫良也卸下了思想包袱。
人员队伍呈梯形结构,三个老师,三个博士在读生,四个研究生在读,外加两个大三女生。
皇甫良问周佳任,不是说好十个吗,怎么又多了两个?
周佳任说她们寝室与我们是联谊寝室,听说您要去也想去,女孩子嘛,我又不好拒绝,而且我们的队伍里除了周老师
是女性,其他都是男性,阴阳比例严重失调,从进化论的角度考虑,不例于提高游兴,就把她们召进来了。
皇甫良怎么听怎么觉得两个大三女生有点职业伴游的味道,说既然她们也去就不用我去了,你把钱退给我。
周佳任为难地说,对不起老师那钱已经上交给旅行社了,退不了。
皇甫良生气了,说周佳任同学,你是不是耍我呢。
周佳任很认真很严肃地说,皇甫良老师我没耍您,我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希望您能去。
他的语气非常非常非常动情,皇甫良也就不生气了,泡就泡吧,泡泡晦气也好。
出发前皇甫良突发奇想地问了周佳任的年龄。
周佳任狡黠一笑,说老师您自己猜。
皇甫良没猜,因为刚问完他就觉得没意义了,反正是比自己小,看上去十、七八,实际要大得多了吧,读到研究生这
个阶段。不过他多大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车子开在沪宁高速公路上,皇甫良眼望着窗外风景,耳听后座周佳任与一师兄高谈阔侃,抨击时事,内容杂七杂八什
么都有,中东局势,巴以冲突,东欧战乱,美国飓风,食品安全,非洲霍乱,甚至艾滋病、毒品和欧洲性解放运动,
很多连皇甫良都要琢磨琢磨的词汇,从周佳任嘴里说出来都不打奔儿,皇甫良觉得这孩子不仅脑残嘴还残。
最让他难过的,还是身旁的周晓雯。
周晓雯赶走了陈天鸣,才得到如此亲近皇甫良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机会。
“皇甫老师,你洗过温泉吗?”
皇甫良摇摇头:“看人家洗过。”
“看谁?”周晓雯反应警觉。
“电视里。”皇甫良冷静回答。
周晓雯暗暗松了一口气,再问:
“皇甫老师国庆长假有什么安排?”
“洗温泉。”
“除了洗温泉呢?”
“。。。这风景挺美。”皇甫良故意岔开话题,朝前方望去,青山半落,绿树掩映,“美得让人。。。无话可说。”
“嗯,无话就不用说了。。。洗完温泉呢?”周晓雯更关心皇甫良有没有别的安排。
“回来。”皇甫良心想周晓雯不光人长得没情趣,思想也没情趣。
“回来后呢?”
“休息。”
“休息好呢?”
“做事。”
“做什么?”
皇甫良又不耐烦了,对于自己不感兴趣的人,他都懒得敷衍,看在对方于自己同为同龄未婚博士的份上,他胡乱敷衍
了几句,没想到女博士不但没情趣还没眼见儿。
“要给几个学生改论文,他们急着发表,请我看看。”
“呃,皇甫老师很称职啊。”
“职责所在。”
周晓雯酸溜溜地感慨道,有些无力,因为她发现跟皇甫良交谈非常有障碍。皇甫良就像一只大号牙膏,明明看着肚里
有料,偏偏挤了半天才肯吐出一点,这样下去,对她日后的幸福生活十分不利,猴年马月才能修成正果啊。老处女周
博士待嫁心切,终于下定决心不再自娱自乐,来个单刀直入。她清了下嗓子大胆问:
“皇甫老师,国庆你哪天有空我请你吃饭。”
皇甫良想也没想惯性答道:
“我哪天都不吃饭。”
“啊?不吃饭?”
皇甫良瞅着周晓雯的月球脸发了几秒钟楞,在周晓雯自作多情二度向他放电时,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样一首打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