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大爱 上——琴挑

司徒霄是只狗，嗅觉天生敏锐于常人，尤其对属于皇甫良的小物特别偏爱。比如情书啊、私人ｍａｉｌ啊，照片啊、

甚至身上沾的头发丝儿啊，烟草味儿啊，他都要紧张，生怕一不留神，皇甫良就被别人拐带跑了。

皇甫良藏照片的小动作被他尽收眼底，他不露声色，趁皇甫良上厕所的当儿，迅速翻看一遍，又原封不动地放回原处

，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皇甫良有两年没吃到司徒霄烧的菜了，以前在北京读研时几乎一个礼拜就吃到一次。司徒霄脸皮虽厚，但味觉超凡，

烧得一手好菜，据说早年跟满汉全席的师傅学过手艺，皇甫良什么都可以拒绝，唯独不能拒绝司徒霄的菜，这也是他

一直耿耿于怀的。本以为读了博士能离他远远的，但海派的菜偏甜腻，并不适合自己的胃口，思念虽短口水却长，司

徒霄的生物技术公司又发展迅猛，脱身乏力，连着两年没吃到他烧得菜，皇甫良感叹，人比黄花瘦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他１米７８的个子，体重才１３０斤，司徒霄也正是看出这点，才特意提了菜过来烧给他吃吧。

想到这他难得夹了块里脊扔到司徒霄碗里，面无表情地说，也不见你动筷？

司徒霄以为皇甫良饱暖而思淫欲，大喜过望，上爪抓起皇甫良的手颤抖着说，小~良~，你想通了？

皇甫良甩开狗爪，冷冷地说：那块肉有骨头。

司徒霄嗷了一声，被迫进入冬眠状态。

皇甫良忽然想起他还没告诉自己来Ｓ市的目的，便问：你这次来到底做甚？

司徒霄苏醒了说，我是为了你。

皇甫良说，笑话，你从来不是个情种。

司徒霄笑道，我本来是，只是老天下了场雨，把我淹死了。

皇甫良连连点头，老天这场雨下得好啊。。。说，到底来为何事？

司徒霄就解释，政府牵头，我们公司和你们学校搞了个项目，学校负责科研，我们公司负责生产、推广和销售，我这

趟来就是为了这个项目。

皇甫良颇为不地道地反问道，哎？你卖假药卖到大学来了？

司徒霄拱手恳求，良兄你牙下留情，我什么时候卖过假药了，我的那些药可是都申请了国家专利的，有卫准字号，不

是假药，我平生最恨人家卖假药。

皇甫良哼了一声，贩毒卖药，发财之道。这次你们要研发什么药品？

司徒霄神秘一笑，说商业机密，不可外泄，我这个董事长也不例外。

皇甫良再哼了一声，猛扒拉两口米饭，忽然想到，既然有项目在Ｓ市，司徒霄就要经常往返于两市之间，那不是要时

时相见，处处被缠了？想到这里他再次郁闷起来，无论司徒霄怎么启发，都不肯再说一句话。

晚饭过后，司徒霄要皇甫良陪自己去Ｎ大转转。

皇甫良正好要透气，就乐得牵“狗”去Ｎ大校园遛弯，反正此时放假，校园人少，他不怕身旁这只极品狼犬会被围观

。

司徒霄大悦，撒欢儿打滚儿伸舌头。

皇甫良对他约法三章：不许牵手、不许咬耳朵、不许随地大小便。

司徒霄说，你还真把我当狗了？

皇甫良点头称是，大笑说：你不就是只老狗？随即又一本正经地感慨道，司徒霄你不知道，我们学校太美太纯，你的

铜臭味儿又太重了，我们保持安全距离吧，别让人误会，别亵渎了这美。

司徒霄有些黯然，不满地嘟囔，想亲近你怎么就污染环境了，我想恋爱还要躲着人吗？

皇甫良直面不讳：对，谁让你是同性恋？

司徒霄呆立半晌终于无话可说了，插起衣袋退开两尺远，问这样总行了吧？

皇甫良满意地点头。

司徒霄说，皇甫良你心真狠。

皇甫良冷笑一声，低头不语大步前行。

7.真相

皇甫良和司徒霄一前一后在Ｎ大校园里散步。

金秋十月，北方已起了寒意，而南方却暑意盎然，明明立秋已过，太阳仍是火辣辣地烤，将至傍晚，温度才比中午略

微有所下降。林荫甬道的两旁，梧桐叶绿，芳草萋萋，偌大个校园，只有在周末和假期时才能享受片刻清幽。

皇甫良却无心欣赏美景，低着头，插起裤袋拼命向前赶，司徒霄满头大汗地在后面拼命地追，风衣的领子已经敞到后

背，状态狼狈，更别提赏园了。

司徒霄气喘吁吁地快跑了两步抓住皇甫良的胳膊恳求：“求您了包大人，放过小的吧，我四十岁的老人家，你想我喋

血Ｎ大吗？”

皇甫良突然顿住，司徒霄在惯性作用下向前俯冲而去，好不容易才站稳了，回头怒道：

“皇甫良！”

皇甫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司徒，你果然老了，时代在进步你却在退步，就你这步速还怎么雄赳赳气昂昂地奔小康

？”

司徒霄拉平了风衣立起衣领，拢齐了额发故作深沉：“你不知道本大款在Ｎ年前就扑向小康怀抱了吗？”

皇甫良笑道：“没被小康捂死在怀里算你命大。”

司徒霄也笑了，左右环顾一圈，走到甬道旁弯腰掐下一朵金色的野花递到皇甫良面前，讨好说：“怎么样达令，有兴

趣傍本大款吗？傍了本大款保证你衣食无忧，住别墅开宝马天天洗温泉，没有争宠之烦恼，因为我只爱你一个，没有

生儿之压力，因为我会把你当儿子供。”

皇甫良万分鄙视此犬：“你想儿子想疯了？既然傍大款这么多好处，你还玩命赚钱？你貌似潘安，堪比宋玉，年少时

直接傍了不更干脆？”

司徒霄把野花凑到鼻底深深嗅了一口，叹道：“达令，我最好的十年都给了你，傍大款是没机会了，只好把自己变成

大款。何况大款也不是人人傍得，首先要有貌，然后要有才，才貌双全了还要有阶级觉悟——傍了大款生活水准直线

上升为资产阶级，必须时刻面对被无产阶级嫉妒、鄙视进而诅咒的挑战。最重要是，心态不能失衡。子云‘有得必有

失’，子还云‘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子更云‘人前是爷，款爷前就得装孙子’。自贱心要大于自尊心，反抗意

识太强的，没有下定被支配被征服的决心的，时时都想爬到宿主头上的，傍不得，早晚下场悲惨，非残即杀。”

皇甫良义正言辞地喝道：“废子！子何时云过这些歪理？如今是法制社会，杀人即偿命，好歹你也是南大毕业的，怎

么竟说些狗屁不通的话？”

司徒霄佞笑，一脸的隐讳：“小良你还真纯洁，你学了法律就以为法律是天吗？没听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更能

让磨推鬼的古训？没钱的那个就是鬼。这趟我要是不使些手段通后门，能那么轻易拿到政府的那个项目？能顺利跟Ｎ

大合作？市场上的生物技术公司多如牛毛，泛滥成灾，谁能得到官方支持，最先抢占优质资源，谁就能脱颖而出，杀

出血路，从此一片光明。比如Ｊ大杰立，不就是冠了名校的名号才得到社会和官方认可的吗，名品牌就是商战必胜的

法宝，而名品牌是用金子填坑填出来的，那些坑大多是看不见摸不到的人坑。”

皇甫良不能苟同，书呆子劲头上来，与司徒霄较上了真儿：“不对！我承认有‘鬼’，这鬼存在于社会的角角落落，

但‘鬼’毕竟是少数，大多人还是有良心的，你以为就凭那几个鬼推磨，就能让你钻成法律的空子？如果没有过硬的

技术，良好的信誉，优质的产品，为你推磨的鬼再多，也只是有磨无芒，又收获出什么效益？”

司徒霄不慌不忙地反驳道：“说得很好。不过你别忘了，我卖的是药，是保健药，保健品是什么，是保持健康的产品

，跟药品不同，不用立竿见影，只要吃不死人，吃的人今天健康还是明天健康谁保证得了？只要包装好，广告好，请

几个明星代言，做几个慈善，再获个什么金奖，人在从众心理的驱使下，就会趋之若鹜，效益就这么被磨出来。”

皇甫良说：“你这不是骗人么？”

司徒霄哈哈大笑，盯着皇甫良说：“这不叫骗人，这叫资本运作，小良，你是研究经济法的，不会连这方面知识也不

懂吧，只要我的公司一上市，就会发行大量股票，股票通过股民购买以达到融资的目的，我拿出这些资本的一少部分

用来维持生产，一少部分树立公司的社会形象，一少部分经营人坑，剩下大部分我就用来投资别的产业，房地产、股

票、证券、黄金、石油、林木，甚至军火、毒品。。。”

皇甫良惊道：“毒品你也敢碰？”

司徒霄连连摇头：“我只是打个比方，目前我尚在钻空子阶段，还没想要与法律作对，不过哪天资本运作失败了，说

不定我会铤而走险去贩毒。你不也说：‘贩毒卖药，发财之道’么？”

皇甫良震惊地抬头看着司徒霄，司徒霄目光灼灼，眼神凶险。

司徒霄接着说：“不瞒你说，我已经跟你们的于校长达成共识了，他拍胸脯保证会全力配合，不管在科研上，还是在

人上。”

皇甫良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半天才打着火。他放慢了脚步，沉默着踩在几片梧桐的落叶上——不过初秋，梧桐

正茂，巴掌大的叶子接连成碧，只有少数阳光才能穿透缝隙，投射到地上点点金光，大片都被阴影笼罩了。甬道尽头

就是食堂和学生宿舍生活区，他忽然心绪不佳，对司徒霄说：“Ｎ大就这么大，除了这几棵梧桐还有看头，其余也没

什么，我们回去吧。”

司徒霄却兴致未减，执意要去新建的学生公寓转转，他还为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美其名曰业务考察，说保不

定哪天我回馈社会，免费为贵校翻新校舍呢。

皇甫良冷冷清清地警告他：“司徒霄，你怎么资本运作我不管，只是别把神圣也作为你运作的一部分。大学是神圣的

，因为知识神圣，你的运作可以龌龊，可以卑劣，甚至可以触犯法律，但请别污染了神圣，它是龟裂大地上剩下的唯

一绿洲，是人类的最后希望，精神家园，你亵渎了它就等于亵渎了空气，亵渎了灵魂，亵渎了人类，亵渎了上帝，你

亵渎了地球，还亵渎了宇宙，亵渎了万事万物！”

义正严辞的皇甫良让司徒霄恍惚以为，他扮演了哪部粉饰盛世太平、宣扬人间道义的电视剧里的英雄男主角，连那张

本就英俊不凡的面孔也似乎瞬间散发出夺目光芒来。

他感叹着，嗫嚅了嘴唇半晌最终还是只字未驳。

本想捅破那层薄弱的窗纸，把真相揭给他看的，告诉他一切的神圣与美好不过是假象，鬼不是只有少数几个，而是生

在每人心中，只要面对诱惑，人人都可以变成鬼。

他十分了解皇甫良，表面看起来刀枪不入愤世嫉俗颓废堕落行事乖张，游走在社会边缘的非主流阴暗男，其实非常的

光明而理想化：被他认定唾弃的，会穷其一生将唾弃进行到底，直到用口水淹死对方。而被他认定信仰的，就算是监

狱深处羁押在案的死囚，也会冲破一切束缚将他当上帝供奉。奇异的是，他坚定不移所执着的东西，在旁人看来往往

最是脆弱到不堪一击，比如：正义、人性、法律、道德和良知，甚至人类本能的性与爱，都是他固执坚守的信仰。在

那个进化得近乎拥有完美智商的人类大脑中，竟令人称奇地残留着大片属于封建遗毒的性、爱观：无爱亦该无性，性

与爱高度统一，并且二者必须服从于制度的约束。说得通俗易懂些，那就是对皇甫良，他至今也未得手。

当然，以前同在一座城市，司徒霄有能力让其他人也不得手，他竭尽所能排出一切异己，却没成想造成了对方的性冷

淡——皇甫良没对任何生物产生过性冲动，这里包括男人也包括女人，甚至包括司徒霄家里的那只俄罗斯蓝猫，在很

久以前皇甫良每次见它都要狎昵一番，不知从何起，也许是从司徒霄酒醉乱性对他下手不得的那次后，皇甫良对蓝猫

也失去狎昵的冲动了，结果司徒霄是间接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可今非昔比了，皇甫良跑到这么远的南方大城市来，天

南地北双飞燕，保不准几翅寒暑后，遇上另只呆头燕，书呆子劲头上来就被破了身。处女膜可以修复，处男怎么修复

？

因此他追到这里来，顺便赚点功名。

谁能相信呢？十年的时间，他不知诱惑了他多少次，谋划了多少次，每次狠下心肠索性破了他就了断一切时，总会突

然打住，一半是因为爱，不舍即不得，另一半是想看看，他能固守自己到何时。没想到一等就是十年。十年，对于一

个男人来说，可以拥有一份出色的事业和一个完美的家庭，他做到了前者，后者却颗粒未收。偶尔会有放弃的念头，

却终放弃了自己。

“小良。。。。。”

司徒霄刚抬起手臂想要抓住前面单薄的脊背，前面的身影却突然加快脚步向前奔去。

皇甫良一路向前跑，在一个花白老人身旁停了下来。老人躬着身子蹲在地上，唇边呻吟，脚边是散乱一地的书籍文件

。

“司主任，您怎么了？”皇甫良拾好用力搀起司主任，焦急地询问。

司主任艰难抬起头，见到皇甫良勉强笑了一下：“皇甫啊，我这肚子突然疼得厉害。。。好疼！”

皇甫良发现司主任脸色惨白，额头布满细密汗珠，全身都在发抖，毅然决然地拽过他的两条粗短胳膊，要把人背起来

，但没成功，司主任太重了，皇甫良一介书生，孔武无力。

司徒霄拦住他问：“你要干嘛？”

“背他去医院。他病得好像不轻。”

皇甫良别过垂下额头的头发，把身子压低了些，准备进行二度尝试。

“让我来吧，你背不动老大爷的。”

［司主任心理活动：我不是老大爷，我是老教授。］

不顾他反对司徒霄径自揽过司主任的腰身，咬牙把他肥胖的身躯驮在背上，顿时酸麻感从脚踝处上延至腰，腰间吃力

过大，他打了个颤，皇甫良惊叫道：

“当心！”

司徒霄盘稳重心，牢牢地攥住了司主任的裤腿：

“老人家您挺着别动，我们这就送您去医院。”他发誓，就算全身骨头都被压碎了，也不能在皇甫良面前示老，爬也

要爬到医院！

两人迅速地跑向校门，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最近的市第六人民医院。

8.寻医记

司徒霄和皇甫良把司主任送到六院后挂了急诊。

虽是十一长假期间，医院里的景象仍万分壮观，８个挂号窗口８排队伍贯穿大厅，预检处更是夸张，皇甫良顺着人流

向尽头找去，穿过走廊绕过围墙，越过石柱Ｎ根后，才惊觉这根本是个陷阱，尽头原来就在不远处，自己围着医院大

厅一楼竞走了一个大大的圆，又回到了预检处。他有些气急败坏，对一旁搀着司主任在座位上休息的司徒霄高喊：

“这么多人，要等到什么时候？”

司徒霄翘首顺着队伍巡视了一大圈，无奈地对皇甫良猛摇头：

“Ｓ市果然引领潮流，连医院也开放成旅游景点了，Ｓ市的人民难道无处可游了？”

皇甫良白了他一眼说：“平时看病还要请假，不如攒着毛病趁放假一起看了，经济高效。”

司徒霄哈哈大笑：“新鲜，就听说过攒钱攒房的，还没听说有攒毛病的，生病还能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