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良说:“付现。”递给司机五十块钱。
下车后三人大包小裹地坐上电梯直奔大厦十楼。
一出电梯才看到,整个十楼是一片一百多平的通透开阔的写字间,办公设备一应俱全,有几个员工坐在位置上忙碌地
敲打着键盘,抬头见皇甫良都与他谦恭地问好:
“老板好!”
周佳任和师兄呆住了,疑惑地望着皇甫良。
皇甫良把包裹往地上一扔,目光一凛,正色道:
“这里是‘天良律师事务所’,我是合伙人皇甫良,欢迎二位委托人光临,关于梁小生的案子,我们进办公室详谈吧
。”
皇甫良做出请的手势,自己率先推门走入一个独立的包间。
周佳任与师兄面面相觑,半晌方跳脚疾呼:
“上当上当上当!”
上当?对了,上当了。
司徒霄够强大够有本事吧,周佳任和师兄的能量当然比之差了太多,连嗅觉灵敏的司徒霄都找不到皇甫良,他们两个
穷学生凭什么一到拉萨就能巧遇皇甫良了呢?
巧遇的概率只有千万万分之一。
那是因为皇甫良故意安排了偶遇,让他们找到自己罢了。
在周佳任联系到大张后,大张就跟皇甫良通了电话。大张是皇甫良跟高度文明世界的唯一联络人,他安排了与自己学
生在拉萨的重逢,也好有个堂皇的理由卷土重来。
皇甫良果然腹黑了些,懂得利用天时地利人和,为自己完满的归来开了个合适的头。
“天良律师事务所”——在他的暗中授意下,大张动用上层关系,暗地里在最短的时间内为他搞好了一切:注册、租
房、装潢、雇人、挂牌开张。
所有费用由皇甫良和大张分别承担,皇甫良是第一合伙人。
夏末,股市反弹了,股票涨了。
当初皇甫良投入的十万块江西铜业,本是血本无归,成了一文不值的垃圾股,如今竟翻了五倍,变成了五十万。
当大张把这个消息告诉远方的皇甫良后,劝他另立东山。
于是皇甫良在心底深处彻底告别了N大的那片灿烂桃花,毅然决然全身投入商海,发挥自己的专业特长,开办“天良律
师事务所”。
——我本心向明月照,怎奈明月照沟渠?
割舍是一件及其痛苦的事。
皇甫良像个真正的boss那样,坐到宽大的真皮椅里,从牛皮包里拿出一份委托书摊在周佳任和师兄的面前:
“这是你们委托我成为梁小生诈骗案代理律师的合约,你们仔细看清楚,如果没有异议,就签字吧。”
周佳任接过笔,愣愣地盯着委托书,手指还在颤抖。
师兄率先反应过来,拿过合约激动得难以言表:
“老师!老,老师。。。。。。”
皇甫良笑道:“有什么尽管说。以后也别叫我老师了——我不干教师很久了。”
师兄说不出来,还是周佳任接过了话:
“老师,你他妈太酷了,我爱你!”
皇甫良轻轻一笑,指着师兄问:“你爱我他怎么办?”
师兄一怔,脸刷地红到了耳根,赶紧闷头签字。
“说正经的吧。”皇甫良侃侃而谈,“明天你们就跟我一起去见小生,了解一下案子的详细经过。”
周佳任感激的点头:“好。老师,我替师弟谢谢您了!”
皇甫良严肃地说:“谢得太早。一,我没有十足把握救他出来,最坏结果是他要蹲个几年。二,我不白干,事成之后
你们要付我诉讼费。”
“啥?还要钱?”周佳任惊叹道。
皇甫良笑眯眯地说:“有钱要钱,没钱要人,这是我的服务宗旨,你们俩把哪个给我用?”
周佳任和师兄脸庞都羞得红彤彤的,两人鼓捣了半天,周佳任忽然想起——
“那个。。。司总被押回北京了,听说快要开庭了,他连律师都不请。。。那个,老师,您不一起把他也代理了吗?
”
皇甫良脸色顷刻间风云变幻。
师兄在桌下使劲儿拧了一把周佳任的大腿:“哪壶不开提哪壶,蠢呀!”
周佳任被他掐得痛,眼泪汪汪地望着他,师兄才知下手重了,慌忙放开手掌,忙不迭道歉、“爱抚”。
“你们不要急。司徒霄。。。我会去北京见他的,但不是作为律师的身份,而是作为证人。我要证明他——有罪!”
他冷冷地说,眼神狠决。
这眼神把周佳任和师兄吓得心惊肉跳。
66.大城小爱
师弟与司徒霄的案子分头审理。
因为师弟的诈骗案只能算是维亿立康造假上市案的一个子案,相较而言程度较轻,所以法院审得比较快,只要证据足
够,判与不判,判多少都能尽快审理清楚。
皇甫良私下要师弟一口咬定自己毫不知情,之所以会出具法律认定书,完全是受了维亿立康的蒙蔽与欺骗,既而由被
告人转换成被害人的身份,获得法律同情。
“这招叫移魂幻影大法。”皇甫良对落魄的师弟说,“律师毕竟不是审计,维亿立康的财务账目应该由审计人员进行
审计后提交给代理律师,律师会根据审计结果作出合理判断。之所以被认定是造假帮凶,不过因为你的判断失误而已
,这构不成欺诈罪,所以,你是无罪的。”
师弟的眼中跳动着生的火焰,整个人也舒展开来。
哪知皇甫良话锋一转:
“但是,你却与唐小冉暗中勾结,还有了金钱交易和某些口头承诺,虽够不上欺诈罪,却够得上受贿罪!梁小生,你
是司主任的弟子,怎么能在钱色面前失去立场,反过来害自己的导师呢?”
“老师,我错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公司造假啊,”面对皇甫良质问,师弟目光黯淡下来,“我承认受了钱色的诱惑,
还有那些天长地久的承诺,我太渴望得到了。为了摆脱贫穷,为了得到爱情,我可耻地利用了自己的导师,在他面前
为司徒霄和维亿立康说了很多好话,误导了他,让他作出了错误判断。。。老师!”
师弟声泪俱下,突然跪倒在皇甫良面前,悔恨道:
“我对不起司主任,更对不起您!我不配做你们的弟子,不配啊。。。其实唐小冉写匿名信告发您的事儿我事先是知
道的。。。”
“什么?你知道?”皇甫良意外震惊,师弟哭着说:
“唐小冉对我说,她恨司徒霄,他欺骗了她的感情,她更恨你,因为你是这场骗局的罪魁祸首,所以她必须要报仇,
让你们身败名裂,就拟造了那封匿名信,而把匿名信放到校长信箱的人,就是我。。。”
“是你?”
皇甫良惨然地望着师弟,翕动着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师弟抱着他的双腿哀求他原谅:“老师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存心想伤害你的,唐小冉威胁我说如果我不
做也有人做,如果我不做,她就告诉你们我和她的关系,我怕了,就做了。。。其实我也不想的,您原谅我吧!”
皇甫良沉默了良久,把师弟从地上扶起来,平静地说:
“唐小冉消失了。。。无论如何,你只是个替罪羊罢了。”
师弟噤若寒蝉:“老师,您怪我吗?”
皇甫良摇摇头,叹道:“都过去了啊。。。现在不是责怪的时候,既然我已经答应为你辩护,我就会全力帮你,你放
心吧,我有九成把握保你无罪,但是,你必须明白,就算法律判你无罪,你还是有罪的,罪在你心里,你要时刻铭记
,同样的错误,不能再犯。”
师弟悔恨交加:“我错了。。。老师,谢谢你,谢谢你。。。”
“别叫我老师,我现在的身份是:皇甫律师——你的代理律师”
皇甫良微笑着,师弟却分明看出笑容中夹杂的酸涩。
一个星期后法院开了庭,对师弟欺瞒证监会,协助维亿立康上市一案有了终审判决。
判决是:无罪。
师弟从法庭上出来后,被正午的太阳刺得一阵眩晕。
周佳任和师兄陪同他洗了个澡,去湘南人家吃了顿饱饭。
大难不死,席间师弟感慨良多,不断地自责自己的过错,发誓要重新做人,好好做人。
师兄问师弟有什么打算,师弟说:
“我想好了,退学,然后回老家去,在那边找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为家乡做些贡献,好好赎罪。皇上说得对,法律
原谅了我,道德却没原谅我,我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周佳任有些惋惜:“学校又没说开除你,剩一年就毕业了,你该坚持完成学业再报效家乡,否则前面的努力不是白费
了?”
师弟自嘲地摇摇头,干尽一杯酒:
“我还有脸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吗?皇甫老师没做错什么,仅仅因为同性恋的身份就被开除了,我做错了那么多,却被
允许流下来,这算什么世道?这算什么学校?。。。我不敢说学校的不好,毕竟学校还给了我改过自新的机会,只是
我看清了自己,实在不适合继续念下去。古语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愿意放弃读万卷书的机会而去行万
里路,我相信凭自己的努力,会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的。”
师兄了然,跟他碰了杯:
“你能有这种觉悟,我们也为你高兴,啥也不说了,咱们干!”
师弟举着杯凄然笑道:“能让我有这种觉悟的人,却是我害过的人——如果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那就是皇甫老师—
—被自己的朋友背叛,又被自己的学生陷害,他心里一定很苦,却还是不计前嫌地救我,我对不起他啊。”
周佳任说:“你也不用愧疚,既然他肯救你就一定原谅你了。在西藏待了那么久,相信他什么都想通了。”
师弟点点头,夹了片香肠吃:
“关于司徒霄。。。不知老师他有没有想通。他们还有机会吗?”
师兄与周佳任对望一眼,叹了口气:
“我们也不清楚,听他的意思,好像没有跟他复合的打算。”
“不仅不会和好,还要去北京出庭指证他。”周佳任接道。
“指证?”师弟诧异,低头愤然道:“司徒霄真是可恶,害了司主任,又害了老师,他受到法律严惩也是罪有应得。
”
师兄说:“他早就服罪了,也不打算请辩护律师,就等着法庭判决,看来他很希望入狱啊,就是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
的,明明可以为自己辩护减罪的。”
师弟说:“他内疚了吧,害了司主任和皇甫老师。”
“也许吧。”周佳任说,“可是我很担心一个问题。”
两人问什么问题,周佳任担忧道:
“提到司徒霄的时候,我看皇上那眼神儿,像要吃人似的,很恨,你们知不知道,他为什么恨他?”
“这还用问,司徒霄是个坏蛋呗。”师兄说道。
“不对,司徒霄固然可恶,利用老师接近司主任,又跟唐小冉纠缠不清间接导致唐小冉对他报复,可是你们别忘了这
样一个道理:有爱才有恨,无恨不成爱。”
师兄和师弟哑然:“你的意思是,皇上还在意他?”
周佳任点点头:“他俩纠缠了十年了,就算养条狗反咬了自己,也没那么容易丢下的吧?”
师弟不解:“那老师还去北京指证他?不是多此一举吗?反正就算不作证司徒霄也会罪有应得,既然如此,还不如天
涯陌路,分道扬镳。”
师兄却仿佛明白了:
“小生,你猜猜看,皇上为什么一定要去北京?”
师弟沉思良久,猛拍了下额头:
“难道是——?”周佳任点了点头:
“对,就是这样,皇上对他既爱又恨,想去见他又碍于面子和仇恨,而去作证就不会有这样的顾虑了,在法庭上,他
可以堂而皇之地面对他,让他知道自己的恨。可是他不知道,这样却恰恰表明了他的在乎。。。”
“啊!”
师弟惊叹道,“皇上的心思真是绵延千里啊,亏得两位能揣摩上意,小周子小古子,小生佩服得五体投地!”
周佳任和师兄心有灵犀一起举拳排向师弟:
“滚你丫的!当我们太监啊!”
三个人说闹了一阵,师弟最后倒了一杯酒,真诚举杯说:
“两位师兄,这杯我敬你们,祝二位顺利完成学业,将来功成名就,家庭美满幸福。”
周佳任一怔,师兄脸色微红,笑嘻嘻摆手道:
“言之过早,言之过早啊。”
周佳任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老家?”
师弟说:“下周吧,等我买好火车票,办完了退学手续就走。走之前再去看看司主任,想跟他说声对不起。”
师兄怅然了:“说对不起他也听不到了。。。前几天师母打电话来,说司主任脑血栓恶化,已经陷入深度昏迷,什么
话也听不到。。。”
师弟惊呆了:
“都是我的错啊!”
他悔恨地垂下头,猛灌了几瓶啤酒。
师兄和周佳任把喝醉的师弟送回宿舍后,周佳任忧心忡忡地说:
“师兄,我还是放心不下。。。”
师兄知他心思,善解人意道:
“我这就去订票,两个人的,去北京。”
周佳任一怔,看到师兄明媚的双眸,明白了一切,灿然地对他笑了:
“你真好。”
师兄一时忘情,把他揽入怀中。。。。。。
67.为我辩护!
离开庭的一个星期前,司徒霄见到了自己的辩护律师:沈楠桢。
沈楠桢年龄在三十上下,高大儒雅,自信干练,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气度非凡,单从外表看,就能使人增加十分
的信心。
看守所内,沈楠桢见到司徒霄后,简洁地说明了来意:
“您好,我叫沈楠桢,是您的辩护律师,今天过来主要是向您了解案情,希望能取得您的配合。”
沈楠桢麻利地从公文包里取出笔记本和钢笔,翻开空白页拟作记录:
“请问,对于检察院控诉您利用非法手段贿赂证监会委员一案,您有何申诉?。。。。。”
司徒霄警觉地看了看这个陌生的男人,问道:
“请问,你又是谁?。。。我记得已经向法院申请自动放弃辩护的权利,辩护律师一说又从何来?”
沈楠桢笑笑,对他的问题不置可否:
“您可能并不认识我,但这不重要,只要我对您和您的案子有兴趣就行了——我今日来主动请缨,希望能代理您的案
子,在法庭上为您做辩护。”
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推到司徒霄面前:
“这是委托书,我将免费代理您的案件,请您看过后在最末一页签上名字,就代表您同意了委托。”
司徒霄翻了翻,果然是一份条目齐全的委托书,他冷笑一声,把委托书推了回来:
“免费?只有监狱的饭菜才是免费的吧?哼哼,我看你不是一位慈善家,就是一个阴谋家。”
“呵呵。”沈楠桢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慢条斯理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