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薄寒松开渲的手,“好在渲修为较深厚,若是其他人,恐怕不妙。”他站了起来,剑门现任的天门门首明光早已
在一旁,“渲交给你了。”
明光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架起渲离开了。
“第一战,昆仑对剑门,昆仑胜!”
震耳欲聋的喝声让我有些眩晕,脑袋就像是被骆驼反复踩踏碾过似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去的,只知道自己要
赶快离开这个令人难受的地方,找个地方先坐下。
“刚才在阵里发生什么,渲布下结界,我们均不得而知。”薄寒问。
我甩了甩手,实在没有力气再去回答他这些问题,“你就不要在问了,也没什么。”
薄寒的眼睛看着擂台上正打斗的另两个门派的代表,似乎也不想再问下去。
可是就在我以为整件事终于可以过去的时候,薄寒的声音又传来,“不管发生什么,渲是你的师兄,你不能下这么重
的手。”
我下的手重?如果我真想下重手的话,我根本就不用和他进行这场该死的赌局,我完全可以不顾渲的死活,招来天雷
劈碎整个阵法,可是我没有。
如果我下得手重,渲就不会在仅仅两三天就恢复功体,他伤得比我轻太多!
关键不是谁下手重不重的问题,而是在于,渲比我更能恨得下心,竟然设下近乎致命的一击,用你那句话,好在我修
为较深厚,若是其他人,肯定不妙。
无端的,他为什么会为了剑门这样?人心,难道真的是假假真真,纷乱繁杂,渺如梦幻?!
“你之前说,此时不要讲交情不是吗?”我回头看向他,“而且渲也确实对我很不客气。”
薄寒微皱眉,“那是因为你之前说,你有分寸。”
“不错啊,我确实有对他留手。”
薄寒深深呼出口气,“可你却把他伤得如此之重,我实在很怀疑你的分寸。”
我哈地笑了一声,“你应该信任我的考量,如果不是我的分寸,他的伤不止如此。”
“师兄弟战场相见,你身为师弟,理应让他。”
我的手扶上额角,“伤都已经伤了,现在说岂不是既太晚,又显得很虚伪。”
薄寒别开目光,“池京,你这么说实在有些过分。”
我过分,不错我很过分,我从来都没有这么说过他,也从来都没有把话说得这么有幸灾乐祸的嫌疑,可是这不能怪我
。
我站到他面前,直视他的眼睛,“薄寒,是你说的不要顾虑交情,你明明知道肯定至少会有一个人受伤,你现在把责
任都推到我身上难道你就可以心安了?”
“池京。”薄寒真的生气了,他甚至连生气的时候都能那么优雅。
“我怎么?”我扬起脸看着他,“我明白你的意思,渲受伤你觉得很内疚而已嘛,早知道是这样,我还不如站在那里
随他处置,这样你就不用内疚了,我也以免被扫到台风尾。”
“我想你是误会了。”薄寒再次别开目光,“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摇摇头,“不管你是不是那个意思,我现在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了。”然后就转身离开。
我想我今天很争气,在他面前表现得很强硬,可是我觉得这样把事情搞得很麻烦,薄寒是个万年雪山,就算点火去烧
他也化不了多少,反而闹得我自己有些骑虎难下。
一路行至山门前,远远地就看见依靠在雕塑旁的夙兮,他抬手打了个招呼,“哟!”
我勉强咧嘴笑了一下,也算了回了一礼。
夙兮凑了过来,“怎么,刚刚打赢你不高兴?”
我走到台阶前坐下,“你受了伤会高兴?”
夙兮哈哈地笑了起来,“其实你打得很可以,就是对你那个渲师兄手下留情得太多,还有你实在太大意了,不要以为
他平时那么和蔼可亲,看似胸无城府就那么信任他,最后栽了吧?我看你没个十天半个月很难恢复。”
“胸无城府?”我笑了一下,“我还没那么单纯得认为渲胸无城府,在我看来,他是师兄弟里面最有城府的一个,不
过倒是没什么坏心,人真的蛮好的。最后被他的机关伤到,是我自己太大意了。”
夙兮戏谑地摇头,“今天真是你的倒霉日啊,先是身体受伤,再是心里受伤。”
“胡扯什么!”我白了他一眼,夙兮继续笑得很欠打,突然,他又敛容,“池京,今天真是你的倒霉日,有客到访了
。”
“啊?”我抬头向天上看看。
万里碧空,只见一人御剑翩然而至,他在空中盘旋了几周,然后在我们这边一跃而,“池师兄!”是溪宁!
我忙站了起来,“你匆匆而来有何要事?”
溪宁忙上来抓住我的手,“池师兄你快些回去,流光要杀沧寂!”
我的脑子里轰地一声,就像砸开了个马蜂窝。
章二十
我想,就算是所谓的三堂会审,也不过如此了吧。
我和沧寂站在昆仑的正殿中间,而昆仑的众位主事者坐在殿上。
流光在正中间,脸色铁青,耐心欠奉;涤尘的左臂被布条吊在胸前,伤势如此,自然也维护不了自己的形象了;天门
首摇光的伤似乎更严重,整个脸都是惨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而他身边的两个位子空在那里,原本坐在那儿的应该
是浮光和画尘。
流光揉了揉额角终于道,“都到现在了你还不承认?你究竟想要耗到几时?!”
沧寂的怒气似乎一下子上来,“你倒问起我来了,我还想先要问你,为什么要给我扣上这样的污名,我明明什么都没
有做!”
我打了下他的手示意他闭嘴,然后抬手向上面行了一礼,“掌门,池京留下溪宁代替,匆匆从罗浮赶来,事情的因由
虽不是很清楚,但我相信沧寂绝对不是会滥杀无辜的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涤尘哼了一声,“沧寂杀害弟子二十余人,浮光、画尘二位护法也相继遇难,我是亲眼看见的,他伤我的
时候距离不过一尺,难道我还会看错?!”
我的目光转向一直都不开口的摇光,“敢问摇光门首,你是否也是亲眼看见?”
摇光回答得毫不犹豫,“是,如果我眼睛没有问题的话。”
流光冷笑,“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沧寂猛然甩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看我不顺眼直说,不用以诬赖我来铲除异己!”
“放肆!”涤尘站起身来,“你所杀弟子俱是新人,画尘浮光也都是掌门师弟,难道掌门还能杀了他们不成!”
沧寂嗤之以鼻,“这个世道,连自己的师尊都不可信,师兄弟的关系岂不更浅薄?!”
“沧寂。”我小声提醒他不要再引起更大的冲突,可这个倔强的家伙就是不听。
“昆仑与剑门比起来,可是说是立足未稳,本就充满变数,发生什么事情都是可能的,尤其是作为掌权者,更要雷厉
风行、大刀阔斧的行事,替罪的人除了我还有不少吧。”
沧寂嚣张地看着流光,满是挑衅的意味,他的意思,无非是想把嫌疑全部扔给流光,可是,难度实在太大了。
流光慢慢地站了起来,“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罪名本就是弹性很强的东西,我明白。你怀疑我,我可以理解,但是
,你没有证据。”
沧寂抬手指着他,“你除了很好收买的人证外,还有什么?”
流光得意地笑了一下,示意弟子下去拿来了把长剑,只是一眼,我就认出来了那把是沧寂从来都不离身的剑,而那剑
身剑刃上的血迹……
流光摆了摆手,让弟子捧剑走到沧寂身前,“除了人证,我当然还有物证,你看清楚,这把剑可是你的?”
“是又怎么样,你之前在我房间擒我之时完全可以顺手拿走。”
流光摇了摇头,“难道你真的见了棺材也不落泪?”
我走上前一步道,“掌门,沧寂是何等身份,你是知道的,而我和沧寂相知多年,你也清楚。他根本就没有理由杀那
些根本就不熟悉的人,而他也绝不是会滥杀无辜的人,请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流光的话刚让我松了口气,可又转折,“可是我不相信他。”
我摇头,“掌门,你这么说是……”
流光下了阶台走到我面前,“我相信你,是因为你来昆仑确无异心,但是他就不一样了。”流光走到沧寂身边,上下
打量着他,“他来昆仑只是为了养伤,对昆仑而言,无疑是个外人,我们所可以做的,就是看在你和你其他师兄弟,
尤其是首座的面子上,包容他而已。”
他不屑地笑了一下,“而就个人而言,我很不欣赏。”
“谁要你欣赏?!”沧寂从来都很冷静,无奈总是在自己的问题上实在是冲动得很,和平时相比,现在他简直判若两
人。
我知道,沧寂为人很坦荡,所以才越发不能忍受自己被扣上莫名其妙的罪名。
可是一味的冲动,只能把事态搞得越来越严重复杂。
流光不屑地哼了一声,“阁下倒是喜欢争这一时之气哦,你还是先把自己的嫌疑洗清吧。”
我走上去问,“掌门,难道真的没有可以回还的余地?”
“那你的意思是?”
“请看在……首座的份上,给池京一点时间。”
流光仰起头看着我,“池京,如果一旬之后没有别的结果,你不要怪我们不客气,到那时,沧寂将是昆仑的敌人,我
们倾尽全力都会杀了他。”
我低声问,“掌门,这未免过于……”
“你觉得我小题大做?”流光微俯下身,“我已经对他手下留情,你可知若我在正殿之上说他是妖怪,那会是个什么
结果?”
我猛然抬头,流光的脸上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为何你突然会这么说,难道你知道些什么?
我和沧寂各怀心事地走在回廊里,四周虽然很静,但至少应该有四个人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只要有任何不轨的举
动就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池京,我真的没有杀他们。”沧寂虽然看着别的地方,却很明显是在和我说话。
我摇了摇手道,“我明白,具体情况回去再说。”
“你回来一点都不理智,明明知道是自投罗网,自找麻烦。”
“即使是这样的软禁又能持续到什么时候,等薄寒回来,也许就会有转机了。”
沧寂切了一声,“薄寒,他若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了。”
“小沧,你真粗俗。”我不经意瞥了一眼那些跟踪者的位置,回答得漫不经心。
沧寂一把推开门,“进来吧,流光也说了,让你和我暂时住在一起。”
我转过身去把门关好,回头就看见沧寂一副苦瓜脸地坐在那里,现在不再面对他们,沧寂真实地心态也就如实地摆了
上来。
“难道我真的难逃一死?”他摇头,深深叹了口气,“可是我根本就没有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把你全部有关的记忆都告诉我。”
沧寂的陈述很简略,那天晚上他只是因为燥热而早早地休息,而半夜就被流光他们下了禁制,气力全失,然后就按倒
在地,押上正殿,相互之间争论不休,接着就是我回来了,从头到尾完全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地方。
这些都是小事,我所最困扰的是流光在正殿的耳语,他说,沧寂是妖怪。
流光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能这么说就意味着他有确凿的证据,难道是他有听到,更有甚者,是看到什么吗?
我拉过沧寂的手,掌心相贴,那样紊乱的气息告诉我,他即将成年。
碰上现在这样的情况,真是不妙。
如果,我是说如果,以沧寂现在身体这么混乱的状态,在加上原本就很猛烈的戾气,即使发生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
的,包括自己在无意识地状态下杀人。
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当时四王兄就因为炎气噬体,发起狂来伤了很多人,而他自己清醒来之后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
万一沧寂真的和他的父亲一样,无意识中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而流光又真的要以他是妖为理由除掉他,那真是个磨
难,只怕到时就算是薄寒,也会毫不犹豫地大义灭亲了。
妖物对他们这些人而言,是个理应灭绝的存在。
沧寂并不是妖,可我却不能说出来,我答应过四王妃,永远不告诉任何人他的身份,就算是以死相逼,都不可以。
身份这个词,说出来简单,可是它所牵连的实在太多了。
只怕是说了沧寂的身份,引起的又会是永不停止的杀戮和复仇。
“池京?”沧寂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担心什么?”
我摇摇头,“没有,只是有些难受。”
“你从一回来就脸色就很不好看,气虚体弱,俨然是受了重伤,是不是在罗浮山那边?”
我默认,不开口,只怕他问是谁伤的。
事情一波连着一波,就像是团丝线,纷乱地打成若干个结,而我却无力解开。
“是我连累你了。”沧寂叹息,“一开始就是你为了我而受尽委屈,没有必要,我不值得你对我如此。”
“没关系,”我微笑,“我们是师兄弟嘛,都已经这么多年了。”
我站了起来,从袖中拿出一张符咒贴在门框上面,捏了法诀,“宁”。
这样就不用担心沧寂会突然现出真身,也不用再担心昆仑的人使什么手段。
用武力他们根本突破不进来,而用玄术阵法,在“宁”所覆盖的封闭空间里是不管用的。
“半夜就被打扰很累吧,你先休息吧。”
沧寂皱了皱眉,“那你呢,这么重的伤。”
“我没关系,只有你先休息,我才能养伤,不然我总是担心你的情况,实在分心。”
沧寂闻言就很利索地收拾一下,歇了被子就躺进去了,“好了,我休息了,你放心了吧。”
“嗯。”我点头,看着他闭上了眼,然后沉沉睡去。
终于可以松了口气,我这才感觉自己每个呼吸时都伴随的抽痛,本来就没有调养的伤更严重了,以我和沧寂现在的身
体,究竟要怎么才能平安度过这次劫难?!
我想起流光、涤尘、摇光在正殿时的表情,虽然各有不同,但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不杀了沧寂他们才不会安心。
至于溪宁和薄寒,他们虽然不会杀沧寂,可如果流光真的说沧寂是妖,只怕到时情况还很难说。以溪宁的性格,维护
我们需要很大的勇气;而薄寒……
我无奈地笑了一下,我太了解他的行事风格,薄寒真的会毅然决然地大义灭亲,若是此刻和他交手,我们的胜负尚在
五五之数,可这样的几率太低了!
沧寂的身份不可以说出来,我的身份自然也不可透漏出来,我那么维护他,只怕自己也难逃是妖怪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