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哈地笑了一声,“我变成什么样,你一走那么长时间,什么都变了,为什么我就不能变?不管怎样,最起码我还是
我。”
“当年的事情,一切始于误会,我知道我所做欠妥,但我有我的理由。”
我看向别处,“你的理由我没资格知道,我也有我的苦衷,希望你也不要过问,我不奢求你可以帮我们,只希望你别
与我们为敌。”
“池京,你我都是修仙的人,妄杀无辜不是我们所该做的。”薄寒摇了摇头,“你为什么会杀人,怎么能杀人呢?!
难道沧寂他真的值得你如此?”
“妄杀无辜?”我嘲讽地笑了,“那还真是无辜呢……我还没有承认人是我还是沧寂杀的,你倒先说我‘妄杀无辜’
来了。你不是我,我不是他,事情你我也不是完整地知道,你我都不能说谁是无辜的。”
“池京你真是执迷不悟。”薄寒甩袖,“我已经给你留尽了机会,只希望你可以直言不讳,或许还有可以回还的余地
,如此看来,不必了!”
我听着他的语气不妙,顿时感到事态严重起来,我实在不应该在此时耍什么硬气,以前是我告诉沧寂要明白寄人篱下
,此时自己却忘记了。
我只是想可以和他有平等的机会,可以让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可以随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说想说的话,而不是心里
想想,表面上却还得万分妥协现状。
可是,我却忘记了此时不是应该这样做的时候,也许我是意识到了这件事最终的结果很可能不尽如人意,所以想要抓
一下机会。
不管怎样,我们都是不能跑的,该承担的责任,我们总是要承担的。
而我所做那些的区别是,沧寂的性命可以有保证,我怎样都无所谓,关键是我过去所承诺的不能食言。
我只好敛容问,“既然你一口咬定,我也没有办法,你打算把我们如何?”
“杀人偿命本是天经地义,你也许死罪可免,可是沧寂就不同了,他杀的人实在太多,而且个个都有证人目击。”
“薄寒,这个不是你的作风,为何独独对沧寂如此?”
薄寒的目光变冷,“难道你不知道,沧寂他是妖怪?”
我觉得可笑,“是妖又如何,难道他不也是你同门多年的师弟?”
“人妖疏途,本就对立,我答应你放他一马,我就不会让他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我此时真的哈哈地笑了出来,“原来你的承诺真如沧寂所言,不可信。”
“如果沧寂是妖,那么这件事就不单纯了。”
我静了下来,因为我已经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人与妖难道就差距那么大吗,他们和仙神一样都是存在于六界之间的
生灵,为什么仙神可以和妖、魔共处,而人就不能与妖和平共存,而非要为敌呢?
自我来到人界,特别是到剑门之后,我就不明白!
“原来族类那么重要,可以让你忽视原本的情谊……”
“池京,你要知道,他杀的人太多,即使他不是妖类,还是活不了。”
我咬了下唇,“难道真的不能再给些空间吗?我们不是随便逃避责任的人,你就当所有人都是我一个杀的好了,我可
以为昆仑做任何事情,难道就真的不能饶恕吗?!”
我情急之下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薄寒伸手抚开,表情依旧冷酷。
“你终于承认了,你为了他不惜骗我,还让我顾念什么情谊?”
说了这么多,你的意思是,无论怎样沧寂都死定了对吧。
是我白费唇舌,弄得一身狼狈,结果竟然还是那么难以改变,既然如此,那又何必!
我整理仪容,再不愿再向他示弱了,仰起脸道,“薄寒,出了这种事情谁都不愿看到,沧寂也不是故意的,而事情既
然已经发生了,那也无可改变了。我们也算师兄弟多年,你应该明白我们的能力,如果我们想要逃脱责任,早就离开
了,可既然留下,你还给我们预备下这样的结局,就不要怪我们不得已了。”
“你们想逃?”薄寒的眼神变得凌厉。
“逃也好,不逃也罢,只要不是太坏的结果我们都很乐意承担,哪怕是使昆仑扬名天下、超越剑门。虽然死人难以复
活,我们却可以达成他们的愿望,这也不难。”
薄寒叹气,“我又何尝想如此,可是沧寂真的身份特殊,不容商榷。”
“那我们就话不投机了,我等待你们做出最后的决定。”
我从薄寒身边走过,走了很远,他都没有叫住我。
既然你不想解释什么,那么我既不用再指望你,也不会再顾虑什么了。
并没有直接回去找沧寂,因为薄寒的速度快得很,只怕我还没有到,流光的传唤就已经过去了,那时可就一点准备的
时候都没有了。
我只是绕过了回廊,走进了个偏僻的地方,取出身上的符纸折了一只传音纸鹤。
捏了法诀,念了咒语,放走纸鹤,熟练得亦如当初在剑门。
我现在大部分希望都寄托在那个人身上了,如果他不同意,我只怕是要独自应付的。
不是我应付不来,我只是不想出任何差池。
尚不到半刻,夙兮就用空间法术出现在我面前,依旧是那副德行。
“哟,稀客稀客,五公子你找我何事?”
“请你帮忙,这边的事情想必你有所耳闻,只希望你保证沧寂的安全。”
“呃?”夙兮讶异,“你,难道不知道我和静岚的关系吗,就这么相信我?”
没时间和他说笑下去,我直接回答,“我只是委托夙兮,并没有委托静岚的朋友,我还是信得过你。”
夙兮的手托着下巴笑道,“你倒是用人不疑,可是我还是……”
“你的顾虑那么多?”
他摊开手,“没办法。”
“那就算了,你走吧!”真是浪费时间!
我甩袖就想离去,谁料夙兮呵呵地笑了起来,“真开不起玩笑,好吧好吧,我帮你,而且不让静岚知道。”
我忙转身,“你真的答应了?”
夙兮摇头道,“但是我不宜在昆仑直接出手,毕竟会留下气息;而你和薄寒万一交手,我也是不能随便插手的。这样
,我知道昆仑的地界上有一个仙界的结界,只有神族才可以进入,万一有事,你们就退守那里吧。”
他伸手过来抚在我的额头上,那个地方就在我脑中留下了很深的影像,“看见了吗?”
我点头,“有这个消息也好,也不枉我仓促找你来。”
夙兮呵呵笑道,“一切还是都要靠你自己了,我去那边等着接应你。”
“好。”话音未落,夙兮的人已经不见了。
也就是那前后错不了多长的时间,顾姜匆匆跑来,“池师兄,你真是让我好找。”
“有什么事?”
顾姜擦了下汗以免结冰,“掌门召集,所有弟子去正殿。”
流光的手脚还真是快,决策得这么果断,不知他是不是真怕我跑了。
不管如何,最后的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章二十四
今日昆仑又小雪,意外地没有凛冽的北风,雪花是慢慢飘落下来的,我伸手接住了几片,可看到的只是它们融化后的
水滴,这个归宿不适合它们,所以无法生存。
我不知道昆仑,甚至可以说是薄寒,是不是就像这些雪花不适合温暖一样,也不适合我。
现在才想起考虑这些,是不是太晚了,答案如何都改变不了事实,我喜欢他。
我认定了你,就只是你了,我从不怀疑茫茫世间没有人比我更爱你,即使最终会分离。
可是你并不了解我的挣扎。
不了解也好,那样会让你困扰,是我不愿见到的。
我拍了拍冻得麻木的脸,然后把手收回袖中,抬头看看昆仑正殿的牌匾,什么字都没写,可是从剑门来的人心里都知
道,那里只属于三个字“昭夜殿”。
那是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执念。
可是那心里认定的,却容不下,剑门容不下不服的流光,流光也容不下不属于自己的剑门,然后就一拍两散,老死不
相往来。
一个不甚愉快的结果……
“池师兄。”身边顾姜又在催促,我无可奈何地点头,整了仪容迈进了大殿。
不出所料地,今日弟子来得格外的齐,我在路上就听到了流光召集所有弟子集合的钟声。
溪宁在一排弟子身后探出头来,满脸忧虑,我对他摇了摇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池京。”流光的声音传来,在此时显得格外庄严,他本来就应该是一派领袖,而不该在剑门做一区区天门门首,虽
然这么说对一些人有点失礼。
我抬手行礼,“池京参见掌门。”
“我召集所有弟子在此一会的原因,你可明白?”
自嘲一笑,我怎么可能不明白,不过是为了声讨我,办我的罪而已,如此大的阵仗,真是受宠若惊。
当然这些话不能明着说出来,所以我只是点头道,“池京知道。”
流光的目光不经意地瞥了一下薄寒,然后散向大殿各处,“我想你应该很明白昆仑的门规,既然你之前已经向首座认
罪,那么我们理当轻判,可是另一个人……”
我走上一步,“掌门想要将沧寂如何?”
“你觉得呢?”流光冷冷地回答。
看来还是逃不过翻脸的结果了。
“没有留情的余地吗,即使是看在我的面上?”
“既然当初你没有给他们留生的余地,那么我又何必给你留呢?”
“沧寂并无心继续伤人,如果你们不是当初派来大批弟子来,也不会有那样的结果。”
流光冷笑,“听你的口气,那反而该怪我了。”
“池京可以为昆仑做任何事情来弥补,难道掌门就不能通融?”
流光哼了一声,“池京,难道剑门有通融过我吗?而且,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即使是三代时期的玄门首,你不
觉得自己所说的太过虚妄。”
你没有说我以此为交换条件看轻了人命,而单单挑这个毛病,你的动机果然也不单纯。
“掌门的意思和首座一样,要我们死?”我和流光齐齐看向到现在都没有说话的薄寒,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视我
们投向的目光为无物。
迟迟不开口,是因为你真的没有丝毫要救我们的意图吗。
“不可以!”溪宁拨开人群中挤了出来,急忙向流光行了一礼,“沧寂和池京师兄的罪,溪宁愿意分担,两位师兄是
一心想要赎罪的,掌门难道就不能给他们机会?!”
流光皱眉道,“我已经给了池京机会,可是沧寂,我们万万不能饶恕一个妖类。沧寂是妖,众多弟子都可以作证。”
流光话落,殿中弟子哗然,高声赞同流光的人有,窃窃私语的人有,看来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溪宁还被瞒在鼓里。
“妖?”溪宁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我,“池师兄……”
我没有回答,如果说沧寂不是妖,恐怕所有人都不会相信吧。
“为什么不解释?”溪宁的声音变得很轻,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是不能解释,你可明白?
溪宁笑了一声,“我明白了。”
对你而言,留在昆仑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即使你选择与我为敌,我也不会怪你,沧寂毕竟是流光嘴里的妖类……
此时流光道,“溪宁,你是他们的师弟,但也是昆仑的弟子,我希望你好自为之。”
溪宁抬手召来自己的法剑,两指轻弹,剑清鸣出鞘,溪宁持剑的手指向上面,“流光,我是敬你才称你一声掌门,我
两位师兄杀你门人是我们的不对,可是你这样连活路都不给我们留,那也别怪我溪宁不客气。”
“你打算怎样?”流光问。
“我池师兄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溪宁回头看着我,坚定不移的表情。
“溪宁!”薄寒从高处走了下来,他慢慢地走近,每一步就是一分压迫感。
从来都躲在人身后的溪宁小师弟此时却挡在我的身前,我从溪宁已经很宽阔的背后看着薄寒,突然感到极其讽刺。
越是天差地别的对比,才越是让我感到冷彻肌骨的伤痛。
“不用了。”我的手按上溪宁的肩膀,“你回去,我自己应付得来。”
溪宁看都不看我,只是打开我的手,对着薄寒道,“薄师兄,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但溪宁只想说一句,我希望你
不要后悔自己的决定。”
“后悔……”薄寒的眼睫颤了一下。
“首座。”流光冷冽的声音响起,薄寒抬起眼看着我,“池京,沧寂非死不可。”
我握紧自己有些颤抖的手,“为什么?”
“我无法解释,希望你能理解。”
无法解释?
我听出了他言语中的一点异样,这件事可能真的另有内情。
可是,你有天大的理由,都不可以牺牲沧寂。
“没得说了,你我立场不同,再说下去只是徒劳。”我对溪宁道,“溪宁,离开昆仑,回剑门去找渲师兄吧,恐怕此
时昆仑再也容不下你。”
溪宁很听话地点头,“好的,我相信池师兄你的考量。”
我心里苦笑,可是我不相信我自己的能力,要单独对抗这么多人。
溪宁向我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而去,我所要担心的人,只有沧寂一个了。
目送溪宁走远,我从衣袖中掏出张符咒,“我不信你们可以拦下我,即使是你薄寒也不例外。”
流光嗤笑,“你倒是可以试试。”
“那我就试试吧。”我把符咒扔起,“风行云流。”
我没有想到当时打算用来对付静岚的符咒今天却用在你身上,那时你在我兄长面前那样维护我,可是今日却是这样的
处境,你难道就不觉得太过可笑?
“风行云流”一旦运起就不可以停下,一旦停下就不能再以原来的速度启动,而它极其耗费灵力,仅次于使用空间法
术,我相信就是薄寒都不可能会轻易使用,更别提其他人,他们大多都不会。
因为沧寂和夙兮之间并不认识,所以我并没有让夙兮把沧寂直接带走,一方面是沧寂绝对不会相信夙兮,另一方面…
…我承认我对夙兮和静岚的关系还有些顾虑,让他们直接接触有些危险,除非万不得已,比如现在。
“快和他走!”我把沧寂领到在昆仑深处等待的夙兮面前。
沧寂拉住我抽回的手,“我们一起走。”
夙兮摇头,“不行,薄寒已经追来了。”
沧寂高声道,“你和薄寒没有关系,难道不能帮我们挡一下?”
夙兮挑眉笑道,“这位公子你说得真轻巧,我还没有那样的神通。”他的眼看着我身后,“你也这样认为吧。”
“罗浮的夙兮?”那声音清冷如昆仑此刻从天而降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