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菲微笑,端起来喝一大口。
苏朝宇看得出神。他从小就是和暮宇一起玩大,虽然身边有过庄奕,但是绝非艾菲和苗真类型的女孩,两个成熟的女
人用内力决斗,关键是,还不是为了争同一个男人,到底在抢什麽,只怕只有她俩自己知道。
苗真也不嫌弃,拿著艾菲的杯子抿了一下:“还是甜了。”说著就推秦月朗:“快去,疼我就重做。”江扬忙著跟卓
澜应酬,苏朝宇出於同情瞧了基地的副总参谋长一眼,果然是居家好男人,此时正把半瓶果醋在手里摇了个花样,逗
得苗真抿嘴笑起来。
江扬喝了半杯卓澜调的茶,思维又开始溜号。他环视整个海滩,希望可以找到任何一个多留一天的理由──决定不放
弃的他,要把这第一个难题解到完美。苏朝宇也散漫著心思观察整个昂雅的守备,时不时搭两句话:整个海岛里大面
积陆地不算太远,可以遥望,周围有数量不多但随时待命的巡逻艇,为了保证安全和景色优美,昂雅入港口只有两艘
轻便的中型艇,正是他那天开的型号,但无论是从战略还是战术层面上讲,都不是很合适做出任何不正常举动。但江
扬和苏朝宇都知道,如果错过了今明两天短暂的机会,秦家翻身和导演翻案两件事就会再度沈底,不知什麽年月才能
重新泛起。
正说著,後厨端来了一份订婚蛋糕,奶酪坯水果馅的,卓澜拉起苗真的手:“马上就是家里人了,如果月朗欺负你,
就来找我。”没等苗真回话,秦月朗就陪上笑:“哪儿敢,婶子看她欺负我吧。”
“呸,果茶都煮不对,活该被欺负。”苗真笑出声来,一面跟卓澜客客气气地应和著,一面冲秦月朗眨巴眼睛,俨然
已经小夫妻模样。
蛋糕的工艺不复杂却意外简洁漂亮,连苏朝宇这种天生对甜食不感冒的人都开始动心要尝尝。秦月翔是家主,自然要
下主刀,秦月朗接过来,拿到背著大家的材料桌上分切,一一让方方端上桌面,到了艾菲那块,秦月朗特意绕到她身
边笑著说:“嫂子是行家,尝尝如何?”
艾菲点点头,切了一小块细细品:“好得很,材料到工艺都是一等一的,我先前那家店里只有大主顾才定做这样的蛋
糕。”说完,却脸色变了变,咳了两声,赶紧吮了一大口刚才的果茶。
秦月翔早就换到苗真身边去坐,姐姐长姐姐短地说了半天话,江扬勾勾手指,苏朝宇凑过来听:“你懂多少摩托艇?
”声音极小,几乎不动唇,但是手却指著远处的小艇,表情也是笑著的。
苏朝宇点头做戏:“不懂,可以问慕昭白那边。”
“GM56型。”江扬飞快说完,恢复了正常声音,“如何?”
“等我吃完了就去。”苏朝宇回以温柔的笑,能感到江扬把自己的手和他的手紧紧握住,指尖在掌心里写了三个字母
。正是和第四军狼牙突击师演习时候本方的代码,破译後的词汇是“拆桥”,代表要将敌方逃路无声断绝。
正是阳光遍洒,苗真生怕晒得黑了不能上戏,一身丝质上衣,穿著牛仔裤,而向来畏寒的艾菲却已经脱下了本来就薄
的外罩,似乎还是很热,面色发红,汗水也悄悄滴下来,面前杯子里的冰果茶喝完,意犹未尽似地,又把卢立本的半
杯冰折进去。大家吃完了蛋糕就渐渐离开了谈话中心,虽然还是围桌坐,但已经没人去关心其他人在干什麽。秦月朗
跟卢立本耳语了几句,拉著他要走,艾菲却忽然抓住了老公的衣服:“我不太舒服……”
尽管卢立本心存怨念,但绝不会丢下老婆不管,此时一看,艾菲紧紧捂著腹部,额头上渗满了汗珠,两颊通红──这
次绝不是做戏──卢立本匆匆和卓澜告了个缺,拉著艾菲的手想把她抱起来,谁知只看眼前的人半句话没出口,人已
经软倒在椅子下面。
江扬大惊失色,秦月朗早就跳过来搀扶,卓澜蓦然变了脸色站起来:“医生呢?”方方拧开对讲机的时候,卢立本已
经打横把他说不清爱与不爱的妻子抱在怀里,一路向房间飞奔。
霎时间,貌似温馨的海滩下午茶变成了慌不择路的混乱场面,家庭医生带著简易器械和仪表奔上楼去,秦月朗怔了片
刻也跟过去,谁知在门口就被苏朝宇堵了,直接拽进一间侧室,!啷关了房间门。只听外面女仆匆忙跑过去一片,苏
朝宇听了一会儿才开口:“江扬让我来问,这是怎麽回事?”
“你问我?”秦月朗反攥对方的手腕,“我倒要问,这是不是你和江扬玩的另一出把戏?”
“当然不是!”苏朝宇退了一步,“蛋糕里有什麽?”
秦月朗冷笑:“怎麽怀疑到我头上来的?”
“医生说像是吃坏了东西,”苏朝宇咬牙,“并不是怀疑你,只是我想了一圈,调茶、切蛋糕的都是你。”
秦月朗沈默了一会儿,深深地呼吸了两次:“她吃坏什麽了?”
苏朝宇听见卓澜从门口路过,和方方上楼去,便估摸著两人走远,拉开门把秦月朗往外推:“等一下什麽话都别说。
”说著便同他一起上楼,但还是忍不住问:“你没察觉到什麽不对吗?”
秦月朗放慢脚步,仔仔细细思索了一会儿:“并没有什麽……”他尽量放慢脚步赢得更多的思考时间,“艾菲吃的,
大家都吃了。”眼看三楼已经到了,苗真拿著在片场惯用的解暑喷雾下来,俨然已经忘了和艾菲的种种不愉快:“用
这个,这个是进口的,很好!”
医生哪里肯听她的,况且艾菲只是短暂眩晕,现在已经清醒,卓澜陪著坐了一会儿,秦月翔轻声问苗真:“姐姐,你
喜欢音乐吗?”
苗真眨著眼睛:“想跟我约会吗,小孩?”
秦月翔红了脸:“不不……我只是……邀请姐姐。”
苗真的眼睛笑得弯起来,面对这麽一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她实在是不忍心拒绝,於是悄悄说:“来,到我房间来。
”说完便把喷雾放在床头上,跟秦月朗耳语了几句。向来风流倜傥的副总参谋长此刻只是严肃地的点了点头,江扬本
来在窗边垂手站著,忽然一凛,目光死死盯住了苗真,见她要走,干脆找借口跟了出去。
秦月翔自然不会和她一起离开的,站了一会儿才借口不方便打扰病人告辞,追著苗真上楼。没想到在转角处一头扎进
江扬怀里──本以为这个“体弱多病”的哥哥会就地扑倒,事实却是江扬稳稳抄住了他,笑著说:“当心,别撞了头
。”秦月翔道谢,一面疑惑一面追上苗真,才发现姐姐已经花容失色,问她为什麽,苗真强笑:“江扬那个小混蛋,
突然冲出来,吓死我了。”
苏朝宇已经在门口等著江扬了:“如何?”
“不妙。”江扬解开袖口,“苗真说,她发誓只是堵艾菲几句,并不曾做任何手脚。”
苏朝宇轻笑一声:“你逼人家了?”
江扬叹气:“迫不得已。我只说,我算是你父亲的学生,相信我。”
苏朝宇刚要打趣他,听见医生在房间里说没事了,然後就是支起简易吊瓶架子的声音,卓澜问到底是怎麽了,医生安
慰道:“夏日海滩,阳光刺眼,晒出闷气,中暑了,多喝水,排毒又不伤身子。”这是大家都要散去的先兆,苏朝宇
趁乱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一键拨号,直达基地指挥中心大楼综合情报处:“我要GM56型游艇的说明书和所有可能被
改装的部件图纸一份。”
卢立本向医生道谢,然後警告似的看了秦月朗一眼。已经知道身在局中的秦家正牌嫡长子怎会不理解其中的深意,毅
然决定留下来。江扬上前一步:“姥姥,前天晚上我喝了口冷酒,胃里一直难受到现在,本想撑回去再说,不如让医
生也替我开个应急的药。”
卓澜当然不会说不行,环视了一圈又问:“月翔呢?”
方方刚从楼下拿了东西上来:“夫人,少爷在苗真小姐屋里呢。”
“叫出来!”卓澜的眸子一冷,“立刻!”说完更是一秒都不愿意多留地往楼下大厅里去。夫人发脾气,大家都屏息
离去,很快,房间恢复了安静。艾菲静静地合眼躺著,秦月朗把卢立本拉到窗边小声说话,向来镇静的元帅亲卫队队
长的眉头越拧越紧,最终不可抑制地爆出一句:“她一定是疯了!”
“你是不是在想,”艾菲脸色发白,却很清醒,突然说起来话,两个军人都吓了一跳,“这也是我乞求你留下的招数
之一?”
“没有,”卢立本倒了半杯水,“这些话回去再说。”
艾菲微笑:“我们离婚吧。”
隔壁房间传来一阵撞击声,秦月朗凝神听了一阵子,恍然回神才发觉,艾菲看著他,用一种无奈和凄然的目光。“嫂
子睡一会儿吧,明天回去了再商议。”
卢立本却双手握住艾菲的肩,和她眼眸相击:“那年,我出差回来,你告诉我孩子没有了,理由是你家有对神经类药
物过敏的遗传,对吗?”
“如果你是想跟我对质,那……”
“不是,艾菲。”卢立本的语速加快,“事关他人清白,我只是问你一句实话。”
“他的清白?”艾菲固执地希望自己笑出来,怎麽努力都做不到。
秦月朗轻轻叹气。
“是,事关月朗的清白,也事关昂雅的秘密,请你告诉我。”
艾菲没有掉泪,终於放弃了自己的坚持:“是,我小时候就知道。姐姐咳得太厉害,医生开了抑制神经的止咳药,结
果她痉挛了。”
“你也一样?”
“我不知道。”艾菲的脸色依旧很不好,“爸妈对我就格外小心。”话音刚落,苏朝宇推门进来:“江扬在隔壁?”
秦月朗摆手示意卢立本陪著艾菲,自己把苏朝宇推到外面:“卓澜一定是疯了,这次是冲著嫂子和苗真去的。”
苏朝宇分明有心理准备,却依旧愕然。
而隔壁房间的江扬却已经了然。
刚准备给胃疼的江家大少爷做个检查的医生,放下医药箱的时候就听见了锁门的声音,连忙安慰说没关系,拿一点儿
药就好。话音没落,已经被江扬逼退到墙角,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威严又精明,如虎如鹰,令人不由地想躲开。但他没
法躲开,江扬单手就几乎把他拎著领子摁到无法喘息,脸上却是淡淡的微笑,搭配那眼神,更加摄人:“艾菲小舅妈
,到底是什麽病?”
医生心里有鬼,只能把和卓澜套好的说辞拿出来,咬定是中暑。
江扬笑著点头松开他,整个人挡在面前,确保他无法离开,然後从容缓慢地把袖子卷过肘弯:“我惯常带的军刀,只
确保应急切割的刃度,不过……”他拎来医药箱翻了翻,拆开一套一次性简易应急消毒刀片,“这个是可以杀人的,
对吧。”
医生面色如土:“你不能……不会……”
“当然。”江扬忽然踢起左腿横挡了医生悄悄退的步子,把他向墙角里又抵几公分,随後娴熟地把刀片在裤子上蹭了
蹭,完全一副屠宰牲畜的模样,语气里多了几分阴冷:“听著,我今天当然不会动你丝毫,不过我告诉你,等离开了
昂雅……”说著,刀片薄薄的背已经触及耳根,一丝冰冷,“你的耳朵会先掉下来……”感觉向下移动,“接下来是
颈动脉……”医生哆嗦了几下,喉间吞咽了一声,江扬微笑,“啊,对了,布津古老的刑罚里,还可以穿琵琶骨……
”
医生冷汗直冒:江家大少爷不会把他当动物卸了下酒,但这番威胁,几句话虽然并非绝对认真,但说得如此让人後背
发凉,威胁是货真价实的。他很识相,立刻接茬:“我……做错了哪里……”
“你想毒死我的小舅妈。”江扬说得坚定。
“怎麽可能!”医生挣扎,“我是大夫……”
江扬扔开刀片,伸手一拽,左腿借力下劈,个头不算瘦小的医生立刻在!啷声里摔在桌面上,两手被紧紧剪在身後。
“说,为什麽?”
医生百口莫辩。江扬捏紧他的腕骨反向一推:“再酝酿一会儿?”
冷汗顺著毛孔慌不择路地出逃,医生知道已经瞒不过,咬牙开口:“是2号……”
江扬放松一点儿:“2号是什麽?”
“不知道,江少帅,是出来之前夫人给我的。”
江扬冷笑:“好得很,你不知道,那整件事就是你密谋策划的。”
“怎麽是我!”医生张皇失措,江扬的力气用得恰到好处,让他痛得死去活来,“不是我!”
“姥姥是什麽人,怎麽会做这种事?定是你密谋!”江扬似是微笑,似是笃定,这句话说得非常没道理,却非常不容
反驳。心理攻防,他是一等一的好手。
“是2号,绝对是2号,前天夫人也拿去一份!”
江扬心里一震:前天,正是秦月朗和卢立本被“捉奸”的那天──难道说……那天是要“成全”秦月朗和艾菲,今天
又是艾菲──卓澜的手段再下作,也不至於来算计同一个人。
医生几乎告饶:“江少帅,夫人只给我2号,其他的要问方方,方方才是主使,她才是!”
下午茶的场景再现,果茶、蛋糕、水果……江扬一时间没有想到合适的解释,只能逼问:“2号的特性?”
“无色无味,粉末状,溶於水!”医生颤抖:“江少帅,您知道我们都是下人,下人都是做事的……”
江扬将他拽起来摔在墙上:“艾菲到底是怎麽了?”
“不知道,江少帅,”医生的眸子里满溢恐惧,“我看像药物的过敏反应,不是中暑,不是的……”
江扬打开手机录音:“把刚才的事情说一遍,用自愿的语气。”医生战战兢兢照办,说了好几次才算顺气平和。江扬
放下袖子,理好衣服,和他一起出门,没有忘记微笑嘱咐:“别忘了,你的私家诊所对面小区有好多流浪猫狗,每晚7
点带你的哈士奇出来散步的时候,要定时多喂它们。”
医生面色一时间如土,一时间泛红,无比璀璨,最後只能夺门而逃。
江扬从耳朵里拿出隐形耳机,换成正常款的插入手机,综合情报处那边,梁丽征兴奋地说:“你真会吓唬人!”
“梁姐姐的资料给得及时,”江扬没心情逗她,“给我接你们老大办公室。”说著人已经走到苏朝宇和秦月朗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