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商（披着皮来等）——喜戏西席

不知哪个角落里冷冰冰戳来一个声音：“杨家二少竟这般愚钝，连我大哥的当都能上。”

暗道一声惨，宁大少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多事的二弟在旁。偷眼看杨二，却见杨二一脸茫然望着自己二弟的方向：“你

、你是……你是谦之？”

宁二皱眉：“怎么，杨二哥不是来为谦之接风的？”

杨二少大笑：“是，自然是！两年不见了，谦之越发的，那个什么，哈哈，我说是谁家的姑娘呢这么娇美，原来是谦

之已回来了啊……啊！你……”

“嘴巴放安稳些。你不要脸面也别污我大哥的名声。至于……你若再对我出言不逊，我会让你知道，这两年我可不是

游山玩水去的。”移开搁在杨二少唇上的短剑，收回袖中，冷眼瞧了瞧吓呆的人，转身退开。宁大少开怀大赞好身手

，谄媚地笑望宁二。

那边杨二少回过神，竟起了兴致：“好快的身法！谦之谦之，你自小习武却总柔柔弱弱的不敢和人动手，空废了一身

好底子，这一趟回来，倒凌厉起来了，该不会……该不会是遭人调戏给逼出来的……嘿！你出手未免太狠了！”

“给老子闭嘴！想打直接上就是了，老子练的就是反偷袭！”寒光几闪，杨二少已给逼得绕着棵梅花树只管躲闪。

“反偷袭？！明明全是狠招！你把袖里剑收好，我们再打！”

宁二哼了一声，收了剑，却不再理会杨二，扬长而去。

“谦之……谦之怎么成了这样？他不是……”

宁大少暗笑。“他原本就是这性子，你没在意罢了。容貌太过柔美，不是你喜爱的样子。”

“是吗？有意思……”杨二少摸摸下巴，转身向宁二的方向跟了上去：“谦之谦之，和我打一场，打一场！”

“呵呵，小贤大约是不要你了呢。”

这语气，绝对有失望的味道在里头。宁大少略微僵硬地扭头望向石万金：“谦之也丢下你了。”

石万金笑得很欢：“不会。不论小贤看上的是你还是二公子，敝人都不会叫他好过的。”

这人……似乎从昨夜开始便活泼起来了？不过……“放过他们罢。先是杨兄，再是谦之，还有，还有……咳，你还要

和多少人弄出些暧昧来？”

石万金难得地怔了怔，半晌才开口，极认真的语气：“府上大小姐……可怨不得敝人呐……”

“你……”

篇四 第5章

“哎呦呦，退儿呦，娘可想死你啦，可算是回来了！哎呀呀，贤儿来啦，难为你想着我们退儿！哎……哎？小石……

”宁夫人眨眨眼，上前拉住石万金压低了声音，“小石啊，你来得不是时候啊，我家老爷……”

石万金露出一个极文雅的笑容，安抚地摇摇头：“万金是特地来迎谦之的，没有旁的事。”扭头看向宁二。

宁二点点头道：“是啊，他便是孩儿在家书中提到的波斯朋友石宁芬。怎么，有何不妥？”

宁老爷打进门起一双眼睛便不停地瞟石万金，此时这双眼睛更是睁得大大的直盯着一脸温和微笑的波斯人。“他……

他就是石宁芬？是他救的你？退儿切不可同爹玩笑！”

“自然是了。”宁二不解，“怎么，爹与石宁芬不和？爹，要不是他，你儿子我当日怕是出不了扬州城郊，也难完好

地回到这里了。”

宁老爷敷衍地笑笑，“哦，不是，不是。石公子与我们一直有生意上的来往，年纪轻轻手段倒灵活出奇，是个人才。

呃，不过……儿啊……”宁老爷压低了声音，“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他会不会……是图你美貌……”

“爹！”宁二愤然怒吼，“你怎么可以这样想石宁芬？你知不知道他为了救我，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他、他为了筹

到那笔银子……”

“二公子。”石万金的声音轻飘飘的，“不必如此。那笔银子……敝人已连本带利地收回了，便是敝人那倚红抱翠的

壳子，仍有余呢。二公子知道敝人从不吃亏。”

“石宁芬……”

“敝人还有事要忙，恕不奉陪了。”转身转得淡定从容。

宁大少依例喊了声“六子，送客”，却听见一声“不必了”，连个头都没回。想了想，终是点点杨二少的肩：“咳，

杨兄与那家伙同路，不如……也好叫谦之安心。谦之你看……”

宁二点点头：“也好。”

杨二少看看宁家兄弟，又看看门外一脸心焦的大狼犬，告了辞，不情愿地追石万金去了。

宁老爷一张脸仍是黑的，却又无法发作，活活要憋出内伤。宁夫人左看看右看看，叹息一声：“和尚的签到底不及道

长的卦，今天哪来的大和呦。罢了罢了，外人都走了也好，我们家里人一起说说话喝喝茶，也算给退儿接风洗尘了。

”

“随娘安排便好。”宁二不拿正眼瞧他爹，应了声，扭头便拉他大哥，“哥，你为何让杨二哥去？”

宁大少摸摸鼻梁，“这个么……只杨兄最能气到他。落井下石的事你大哥爱做。”

宁二恍然，既而冷哼，“他一旦给气着了，倒无暇再去想旁的事了，是不错。小时候你便总爱在我不顺心的时候来气

我。”

“呃……是吗……”宁大少错开弟弟满是探询意味的目光，数起花台上水仙的花苞。

宁二偷偷瞟一眼宁老爷，扯扯宁大少衣袖：“爹似乎不太喜欢石宁芬？大哥，依你看，他为人如何？”

宁大少望天：“奸诈狡滑虚伪圆滑阴险恶毒表里不一……”

“大哥……大哥，水仙的叶子里有毒，别掐了……”

宁大少松手放开水仙，“我失态了……走，上我屋里聊。啊，对了，那家伙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点亏都吃不得。

”

宁夫人望着两个儿子的背影，面上有些抽搐。“老爷，舒儿是在骂小石？”

“大约是。可……可为何我觉得这番话似在何处听过？”

宁夫人脸红：“当年，当年我也是这样骂你的啊，忘了？”

“哦哦，是了是了……嗯？！那予之岂不是……”

另一处宁二正笑得张狂。“不择手段，这不错，他的确是这样的。”

宁大少双眼直勾勾盯着地面：“为了那么一船货，连色相都出卖了，当真不择手段。”

宁二一愣，急道：“不可能！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只出卖色相他断不会做！”

宁大少虚心瞟他一眼：“何以见得？”

宁二抿了抿唇，眉头纠结成一团，“他是何等玲珑心思，断不肯留一丝机会重蹈覆辙。”

宁大少随口应了声，不再出声。宁二瞧瞧他面无表情的脸，慢悠悠开口：“依大哥的性子，该嘲讽一番反驳一番再诋

毁一番啊。”

“嗯？哦……你不是，不是还没说完吗。”

篇四 第6章

宁二吩咐小丫头取了茶具来，在方案上摆开，动手折腾起茶饼，大有渲染氛围的意思。

“当年那个柳少卿，大哥可还记得？”

宁大少点点头：“都怨你，玉春姑娘才不肯同他好，生生的把人家风流才子逼疯了。你这张脸啊，要划花了，算是功

德一件。”

宁二笑得有些惨淡，“是，两年前我也这般想过。柳少卿的表兄，马千里，他知道我要出城，寻了江湖上的人在郊外

林子里等着，我才出城门不远便被打晕了。醒来时嘴里塞着东西没法说话，只听他们在商量要怎么将我弄疯。”

宁大少吓了一跳，忙打断他：“这一层，你家书里可没提到。该不会……那些人想……”

宁二细细地磨着茶饼，一旁的铜壶里水已热了起来，雾气徐徐弥漫，模糊了他的神情，只瞧见他微微点了点头。“那

个时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然后我听到木门被踹开的声音，再后来就是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波斯人。他说无非就是收

钱办事，马千里给多少他也可以给，只请那些人放过我。”

“水开了。”宁大少看看铜壶，“他会那么好心？”

“若是换了旁的事，他大约都不会多瞧一眼。那时他同那些江湖人约定五天后交银放人。我见他衣着并不华丽，其实

是不信他能有那么多钱的，而且当时他的模样，衣衫不整头发散乱，还赤着脚，路也走不稳，似乎有伤，倒像是从哪

儿逃出来恰巧碰上了我们。后来才知道，的确是逃出来的，只是为了我，他又回去了。哥，你别摆出这副表情，那人

其实待他很好，只是……一厢情愿的事，石宁芬毕竟……再怎么感激那人待他好，被强占了……只是石宁芬这人啊，

天生商人重利，知道反抗不了，便拼了命地要酬劳，盼着哪天那人受不了了将他赶走。他倒是够狠，债也还了父亲也

安葬了母亲也嫁出去了，没什么地方再用到钱财，便当真划花了自己的脸。可那人本事，脸伤了治，腿折了接，割了

腕子也救回来……自然，石宁芬是什么货色，那一刀子本就不深，只盼着吓着那人的。”

宁大少听得脊背发寒，忙帮着宁二温了茶碗泡茶。“若是那人真心待他好，也该给吓着了。”

“那是，所以他才逃得出来啊。要我说那人也是可怜。石宁芬自以为是虐自已的身，何曾想过也是在虐人家的心呢。

更可笑的是好不容易忍痛放了他，他却又为了我这么个陌路人自己回去了。”

“而且是个美貌无双的陌路人。”宁大少笑道，“喂，我的茶里少放些盐。”

“哦，这倒没什么，只是他假意顺从的样子大约真惹怒了那人，那人丢了包东西给他，再不碰他了。石宁芬是个没心

没肺的，提了东西便去换银子，将我弄了出来，同我一道走。我历练到哪里他生意便做到哪里，这儿的倒到那儿去，

以物换物也做，赚得差价，有趣得很。半年多里他也明白了不少，竟也觉有些对不住那个人，便不再随我四处游荡，

寻了个地方安定下来。偏偏五个月前不知哪里冒出来个故人，同他说那人当日交给他的那包东西，是拼着几乎丧命给

他弄来的。”

宁大少噗哧一声喷了宁二一脸茶：“咳，咳咳，丧命？至于吗！”

宁二抬起袖子抹抹脸，“别忙笑，我们信不信无妨，可石宁芬信了，这是关键。他救过我，我自然全力帮他。”

宁大少斜他一眼，“真不晓得他救你何用。”

“说是不忍见我沦落成他那样。”宁二笑，“可我遇上的事同他遇上的哪里就一样了呢！他可真是没心没肺的。”

宁大少默然。半晌，伸出食指扣扣桌面，“如此说来，他来扬州，就是为了寻他？”

“正是。”宁二吃着茶，头也不抬，“到不明白，既然要找，为何取了个汉名，若是人家听说了这人，也不知是他了

。”

“没准找着了？或是不想找了？那小子似乎想在扬州扎根了。”

宁二只是笑，“扬州是他入世的地方，若是他想安顿下来，大约也是会在这里。只是安顿一词，我所认识的石宁芬可

从来不认识。”

“是吗……”宁大少忽然有些茫然，“石宁芬我倒不认识，只认识个奸商石万金。这名取的，还真是……”

“呵，本来便是一个人。就算他再没心没肺，总归还是会累的。这人很会伪装啊，我回来之前，在大哥眼里他该是个

无懈可击的奸商罢。”宁二抬眼看看他大哥，目光深沉，“原本我是指着大哥帮我照看着他的，不过……”

“嗯？……有话快说。”

目光一转，“罢了，横竖我回来了，我亲自照看着。”

篇四 第7章

宁大少凝视着杨二少英武的脸庞，神色复杂。他缓缓伸出手，抚上杨二少的左脸。

宁二面色阴沉，一把推开他大哥，扫了一眼杨二少的面孔，直接拉开杨二少衣襟。

“别，冷……”杨二少轻轻挣了下，没挣开。

宁二冷哼一声，“果真懒惰成性。”

宁大少捂住嘴，以免笑出声来。

“我明明教过他一个狠招的，对于你这样没有防备的人，竟然只在你脸上留了三道红痕，太有失水准了。”宁二瞪着

杨二少红肿的左颊，恨铁不成钢。

杨二少笑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如谦之一般天赋异禀一点就通的，何况那小子哪里是练武的料。你们看，我被你们家

的客人伤了，是不是……”

宁大少抬头看看天色，点头称是。“谦之啊，你请杨兄去快意楼吃一顿好了，我且去看看过年的事宜备得如何，便不

陪你们了。”

“喂，还在为前天的事生我的气啊？”

宁大少转身，见杨二少一脸阳光灿烂，不明所以。

杨二少当街大笑：“就算我如今对你的情意不比从前，你也不必躲着我啊！”

宁大少抬了抬眉毛，意料之中的寒光立刻闪现，杨二少的脖子上已然架上一柄短剑，剑柄上的流苏飘在风里，煞是好

看。

“大街上也敢乱说话，给人家听见了还当你不要我大哥了呢。”

宁大少尴尬地笑笑，环视四周支着耳朵的路人：“谦之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宁二低声道：“你打发我同他吃饭是何用意？我不是断袖！”

宁大少挑眉：“你看出来了？看出来，他看上你了？”

“自然……”宁二脸上有些红，眼里却掠过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意，叫宁大少习惯性地全神警惕。

“甚至……我还看出来，你同石宁芬，关系非同一般。”

宁大少的脸抽搐了一下，又恢复平静：“这事满大街的人都知道。不对，应当是全扬州的人都知道。”

“我可不是从大街上听来的。”宁二打个呵欠，对杨二少招招手，“杨二哥，走，我领你去吃东西。不过大哥啊，大

街上的传闻可是有意思得很。”

不是大街上听来的，是看出来的。宁大少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挺风流英俊的一张脸，生来就该令怀春少女垂涎的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