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车票。”
“你!胆子真大!”邹清荷忍不住出声,柳下溪还来不及封住他的口。
女乘务员圆瞪着眼,木然道:“过年时,稽查不会出来,也就图一个过年时的零花钱,平时我们跑长途,住虽然是单
位包好的,可吃不包啊,又有那位司机会自己掏钱吃饭?还不是乘务员付账?每餐都几十元,我们的工资也不过是几
十元,谁负担得起?不这样,怎么活?这种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
“你还有理!”王队长生起气来。
陈警察拉拉乘务员的衣袖:“别说了,得想法子补救,把车票补齐,不然你可真要吃官司,这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爱
惜点。这名死者还说过什么没有?”
“没有,从这里到渡口本就不远。天冷得很,不想开口说话。”
“这里离陵山县多远?”王队长问了句与案件有关的话。
“我们早班车是六点十五分出发,到这里一般都是九点上下,三小时的车程。营运公里为112公里,实际大约在100公
里上下吧。”室内的温度暖和,少女的语言功能正常启动。
“当时上车时,这位死者脸部是什么表情?”柳下溪问。
少女横了他一眼:“她把毛巾围着自己的脸,只剩双眼,谁知道她的表情?”
“说话口气如何?”柳下溪继续问。
少女认真地想了想:“怎么说呢?有些伤感吧,可能是回忆起过去什么的。”
“你们县离枯架顶多远?”
“现在还没有正式通车,靠二条腿要走一天。”
“不是划为风景区了么?听说还是国家一级原始森林区啦。”陈警察不解“怎么就没有通车?”
“修建已经开始三年了,修修停停现在还没有完工。”
“为什么?”这句是邹清荷问的。
少女睨视地挖了他一眼:“林子大了,么子鸟都有,该这项目吃饭呗,早完工大家不是没有得吃?”
邹清荷语塞。
柳下溪三人同时眼睛一亮。陈警察拍拍少女的肩:“车票的事,你自己利索点。”
少女是明白人点头,她确有登记那站上那站下的人数。把车票写完。然后想了想,用杯子里的茶水倒湿了车票。笑得
甜:“警察大哥帮忙把车票放进死者的衣袋里。”
这丫头是心里明白的主。
“喂,怎么知道那张票归谁?你得去。”陈警察不受她甜笑的迷惑,立场坚定道。留下姑娘的电话、联系地址,小陈
就陪她一起去了。
“你怎么看?”王队长问柳下溪。
柳下溪侧头:“没有定论。散得很,这场车祸是天灾还是人祸,也太巧了。巧得就象是一场玩笑。”
“渡口也封也,估计,要建新渡口。只怕这段时间两岸来往不得,不如借调你几天,虽然跨省麻烦,直接跟你们局里
通融一下。”
“我倒没有什么,只是这孩子,想送他回去,怕他家人担心。”柳下溪看着邹清荷兴致高昂的脸,一时没有再说下去
。
“这孩子,难道我们几位警察还护不了他?”王队长不以为然。他起身打电话到江津县吩咐那边的警察查找蓝华芯与
李子江的一切资料。
“柳大哥,你的上司怎么说?”
“只给了一个星期,破不了案也得回去。你要不要跟家里说一声?”
“不用了,他们从来就不必担心我,何况还有柳大哥在身边呢。他们可能当我回去在柳大哥那边读书。幸好,我有带
课本来,也不会误学习。可以亲自参予破案……太好了,这次我一定要从头看到尾。”见柳下溪还冷着脸,便贴过去
笑道:“这也是增加见识与增加智慧的好经验啦。破案是讲究观察与推理的,观察是认识的初级阶段,是感性认识,
而逻辑、推理、判断是认识的飞跃是理性认识,是质的认识嘛,这还是柳大哥你教我的哟。”
“就你会说。”柳下溪“噗嗤”笑了。“肚子饿了没?对了,你姐姐有没有收钱不给票的事?”
邹清荷皱鼻子:“也许有也许没有,我没有见过,做不了准。我替姐姐班时,我可没有过。反正我姐不是那种爱慕虚
荣的女孩子。王队会请我们吃饭吧?我们可是替他们干活。”
用食指敲他脑袋:“这是工作餐,别指望有美食。还是廉洁自爱的好,一不小心踏进钱这个泥泽,想脱身都难。子日
:‘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明白意思么?”
“明白!对吃与住低标准,多做事少说话,做正直的人。”
“前面说得通,后面不对大意是:‘主动到有道德学问的人那里去请教,以端正自己的思想和言行。’”
“是啊,我就是主动到柳大哥这位有道德学问的人身边学习,端正了自己的思想和言行啊。”邹清荷笑,将了柳大哥
一军呢,向来都是自己处于下风的,这可是值得记念的一次哦。
今年的雪特色的白-05
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王队长他们本来打算吃点东西饱肚后前往陵山县去查蓝华芯的旧档案。可刚吃完饭,市交通警那边有了初步判断车祸
的主要原因:刹车功能性不好与车辆违反规则没有在冬天道路结冰的情况下安装防滑链。这件事死的人太多,影响太
大,全市……不……全省甚至全国的触觉都跟紧了。
这初步判断本不是能急着说出来的。王队长是省城总局来的人,他老底是本市人,他是在二年前才调到省城,在交通
警这边都有极熟的人,这可是第一手资料。
“人为的预谋案件,还是纯粹的事故?偶然么?太巧合了。”王队长百思不得其解。陵山县之行就只得派小陈与另外
的警察过去调查了。
“我看是各方面尽力推卸责任更真一点。说实话,这渡口也太破了点,车流量大,停渡一天损失多少钱?更不方便的
是两岸的车辆……。”市局过来协助办案的刘刑警不满地嘀咕。
他们已经在这里设立了一个名叫“惊魂事件”的临时指挥中心。
王队长睨了睨窗户外的大雪。屋子另一头柳下溪正在通电话,声音不大,依稀有几个字眼飘过来“昏迷未醒?”“刺
伤?”“也住院了?”
“那孩子在那儿?”王队长问刘刑警。
“在接待室那边看书。怎么会有个孩子在这儿?”
“柳刑警的表弟。有法子过河么?”
“有,车辆的渡口封了,还有人过江的客船,要回南水县要转几道车,特麻烦,省与省交界的地方,车匪路霸也多,
小孩子也不安全。还是等等吧,反正是春节期间,不急着上学。”刘刑警跟王队长是熟人,以前就是上下级同一队的
,说话也不用穷讲究。
“让一孩子呆着,这么冷的天,怪碜人。”王队长轻敲桌面。
“得,我弟跟他年龄差不多,让他去我家,我老婆正埋怨我没有时间回家。有客人在,也能分分心。”
“你那一大家子,本就挤得慌,再多添一个人怎行?反正给他哥俩写了间房,吃饭,白天玩去你家,叫你弟陪他四处
走走,小孩子家的也不怕冷。”
“好,那我打电话叫我弟来接他。”刘刑警起身,去另一桌打电话去了。柳下溪这边也忙着跟自己局里的人交涉,打
电话传真忙得很。
王队长人定得很,自然有股子大将运筹在握稳坐中军帐的味道。有疑点,有可能的地方都以为安排人去调查了,就等
着各方面把收集到的资料汇总。不是姓王的自夸,经他手上的案子也不下数百件,除了极少数的案,大部分都给他办
得漂漂亮亮。本来,以他的资历:干这一行已经十一年了,人是三十三岁。上面在他三十岁那年,打算提升他为市局
的副局长,这可是头一次这么年轻的高位,不过他拒绝了,他选择去省城当市局刑侦队队长。喜欢追踪线索、剥丝抽
茧,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就是对他能力的证明。他热衷破案本身:罪犯也好,被害者也好,被调查的嫌疑犯也好都只是
剧中的人物各占一角色,而他就是事件里头脑清醒的观众。事件越是离奇,就好象可以理解为编剧者的功力愈高。
王队长有双锐利的鹰眼,不过,平时总是隐藏着光芒。他看得出柳下溪跟他是同类,这才是他留下柳下溪的理由,想
看看这小伙子能走到什么地步。他是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待这小伙子的。柳下溪没有说明他与邹清荷的关系,王队长也
没问,刚才对人说“表弟”也是他临时起意这么扯了一句。王队长是有阅历的人,人情世故不通透的话有时会防碍破
案。他看得出柳下溪对待少年几乎象亲兄弟。实事是:这两人并不是新兄弟,可能连血缘也没有。大过年的,来外地
玩不是兄弟的同性有点怪。柳下溪是北方人,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而少年是地道的南方人。一个英俊一个俊俏怎么看
都暧昧。这种事王队长也是见到过,破过的案子里就有同性情人因情变而杀人的。他不点破,这种事存在,不是你多
嘴或者假装看不到就会消亡,中国历史上不是还有:“龙阳之好”“断袖分桃”之说?古亦有之,现在社会存在也就
不稀奇。如果早几十年也就是说文革年代只怕这种人日子不好过。王队长突然拍拍头,低语:“走神了。”
电话铃声响个不停,接电话声也大,十几人在说电话也是难以分清谁是谁,谁在说什么。如果不是下大雪,可能去渡
口一起察看现场。三十几条人命啊,插手的部门多得很。面前的资料开始成堆起来。他思考时,手下是知趣地不打搅
他。
三十几条人命啊!一瞬间冲进江里就这样没有了。
有时还真无法形容人的生命。
王队长的妻子是医生,骨科医生。他去省城时他的妻子也跟着调过去了。夫妻两的工作对生命比常人更多一份感慨。
邹清荷很闲,他真的想进那间热闹的屋子里忙碌。看得出那里面是急缺人手的,不过他只能当闲人,坐在接待室围着
火炉看课本。成人的世界与孩子的世界是有区别的。他是跨不过那条线。
门开了,邹清荷望过去,有一个年龄跟他差不多的少年立在门口,正躬腰掸裤子上的雪。然后,立起身来,唇红齿白
:“你好,我叫刘琪,你是邹清荷吧。”他走过来,身上还带着雪的凉味儿,雪白的袄子是防水的那种,看上去就暖
和,灰色的笔挺长裤与黑色发亮的皮鞋……大城市里的人就是不一样。邹清荷有了乡下孩子般的自卑,看着自己皱巴
巴象腌菜般的裤与沾水就湿的手工棉鞋,更不用说老土的布书包与难看的失色的花色棉袄。
“你也是高二?”刘琪一眼看到他的课本,笑笑露着雪白的牙齿:“我也是高二呢,你报考那所学校,来不来我们省
啊。”刘琪显然是自来熟的人,翻了翻他的课本“哇噢,你的字蛮漂亮的!有人说字如个性,瞧你的字,有骨有架,
大气得很。”书翻得快,抬头:“噫?你内向?”
邹清荷心想,你一直没有停口,我怎么说?
“想去什么地方玩?”书随手一丢,刘琪坐了下来。双臂大开靠在椅背上,目光亮闪闪的。
邹清荷为难地看着自己的棉鞋,下雪天,不方便出门,湿了脚会冷。好不容易才烤暖和。“我第一次来这儿,不知道
什么地方好玩。”他跟他还是陌生人,怎么会跟他乱跑?等一下找不到柳大哥怎么办?他身上才那么一点钱,在这陌
生地方,除了柳大哥他可以依靠谁呢?
“好玩的地方多着啦!”这下,身为东道主的刘琪来劲了更是涛涛不绝,犹如长江之水天上来。
王队长突然敲着桌子,这是他使唤人的信号,有小警察过来:“王队,想到了什么?”大家对他是恭敬的,对满怀理
想的小警察来说他也是一个传奇啊。
“把那位好运的女乘务员唤来,有事忘了问她。”
小警察摸头:“她好象回家了。”
“没有,她就住在旁边的招待所里306室。事情还没有了结,没有那么快放她走。找她问话的人多着。谁会来去陵山县
查询?”王队长一副,你真蠢看得小警察脸红了,赶紧出去找人。
柳下溪此刻已经坐在他对面,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难看。王队长一直在等他开口显然对方比他的耐心要好,一直静
静地阴着脸不动一下。
“怎么了?”王队长习惯性地敲着桌面。
柳下溪回过神来苦笑:“事情也太凑巧了,邹清荷的姐姐也就是车上的女乘务员在昨天回去时,在路上遇到车匪,被
刺中肺部,现在还是昏迷不醒之中。连她父亲也生病住院了。”
王队长的脸布上乌云:“蓄意的还是意外?”
“意外,车匪本来是要刺另外一名旅客,邹秋菊是为了救人被刺中的。了不起啊,一个女孩子跟车匪博命……差点就
牺牲了……不知道该如何跟清荷说。”柳下溪担扰地摸着自己的额头。“虽然已经脱离了危险,但还没有醒过来,她
在受伤前就感冒了。天气又冷,当时,没有人懂急救,离医院又远失血过多……本来伤口也不是深到致命……当时,
有人把刀子抽出来再去堵喷血的伤口……哎……”
“抽出刀子的是谁?会不会跟本案有关?”王队长拍拍他的肩:“这件事还是先瞒着邹清荷,现在又回不去,光担心
只会吓着孩子。”
柳下溪苦涩地点点头:“我也是这样考虑,现在告诉他于事不补,我有同事在照顾他们父女俩。他父亲没有大碍,是
焦急与没有吃东西才倒下的,吊了几瓶药,听说没有事了。我跟他父亲说过了我们暂时因停渡不能回去,他也是没事
。询问过他有并二名死者,他没有印象。”
“嗯,除非特别,司机专职开车,一般不会去注意旅客。”王队长突然记起:“哦对了,我见那孩子一个人孤单,叫
小刘的弟弟陪他在本市玩玩,晚上会送他回给你们预订的房间。”
柳下溪一怔,忽儿一笑:“谢谢,王队。”
此人心思绪密!这是王队长得出的结论。
“目前,你对这案子有什么看法?”王队长接过有人递来的热茶。
柳下溪同样接了一杯:“武夷九曲,步步奇特。”
“很怪!事堆在一起……可能要长期抗战。到底忽略了些什么?”
“李子江的死亡现场。”柳下溪喝下一口,好茶!
“……”王队长几乎把刚喝下去的茶水喷出来,还好还好没有失仪。“怎么说?”
柳下溪回神:“我是说我没有亲眼看过现场,心里没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