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站了才喝下去的。”柳下溪叹了一口气。
“我去查查。”小陈急忙走了。
“死了两个人怎么就没有人报案?”邹清荷不解。
“这可说不好。”柳下溪带着沉甸甸的心情,漫散地回答邹清荷的提问。
两人回到招待所,心情特沉重。“柳大哥,你说李枫是叶江的弟弟么?”邹清荷突然问道:“我在营地看到一本书上
的读后感上的字迹跟留言薄上的字迹一样,我觉得李枫应该是叶江办事处的同事。”
柳下溪坐在床上:“是啊,应该是同事,我在营地的值日薄上也见有李枫这个名字。天下巧合的事虽多也不会巧合到
这样吧,从挂在墙上,那些他们的集体照上没有长得与叶江相似的人。我有些在意的是……”柳下溪在营地里那晚,
蒋老看着草药后的失神……王队长看到摆在叶江床头上拦板上某本书发呆,当柳下溪想去看的时候,对方用防贼似的
目光……柳下溪故意地转过身去,装着被别的事情分了心,偷偷瞄去,只见王队长翻着某本书的书页……后来干脆把
书装入自己口袋……。
“还有一点,柳大哥,你说由老郎中带大的叶江真的是自己吃错草药了么?”
“结案是有点草率。那位蒋老的反应也很奇怪,依他的经验实在不应该有尸检错误。”
“那柳大哥得出的结论是什么?”
“蒋老隐藏了一部分事实。走!我们找蒋老问问。”柳下溪跃下床,邹清荷比他手脚还快,连鞋子也飞快地穿好,原
本他只刚好准备上床。
他们用电话联络到王队长,约在某家小酒馆见面。等他们到了的时候,蒋老已经喝醉了,正捶桌大哭,王队长坐在他
的对面,见他们来,只是苦笑。
“这是?”
“叶江在草药上只懂得皮毛,他东抄西捡,其中有一部分抄的是蒋老所着的《中草药百汇集》。其实,中草药的药性
有时还与人的体质有关,蒋老一直自责认为自己也是杀死叶江的凶手之一,此案了结,他自动请辞了。”
“那个叶江的养父不是老郎中么?”邹清荷还是有点怕王队长,小小声道。
“叶江在七岁的时候老郎中就死了。叶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山里人心实,每家轮流出家供他读书。哎!可惜,他却
未能在生前认识蒋老。”王队长重重叹息。“叶江此人,书呆子气息,过于相信书本里的知识……回来后,我打电话
联络过叶江的同事们,那些草药的确是叶江自己配制的、他们对叶江的死都极为伤感。叶江对陌生人怀着极度不信任
感,但对朋友、同事、被他接纳的人却可以掏心掏肺。甚至对动植物对石头对大自然的一草一木倾注过多的爱。”
半夜里小陈的敲门声依旧是铿锵有力的。
“查到了,没有死呢。”小陈高兴道急冲冲进来,头上还冒着汗气:“当时,那两个人步子乱乱的,几乎走不稳,被
好心人发觉不妥当,叫来急救车,幸好毒药的剂量不够重,洗胃清肠即时,救回了二条命。”
“太好了。”邹清荷拍掌,挂着的心终于安了下来,连柳下溪也笑了起来。
“有什么故事?”
“老掉牙的一套:城里的女子看中了乡下的娃,女方家里极力反对,悲伤的情侣见不到春天,说是要沉睡在这冰冷的
雪日里。现在,女方父母已经不反对了。”
“真是的。”柳下溪叹了一口气“大过年的。”
“是啊,大过年的,本该是红色的喜庆,怎么觉得今年的雪特色的白呢。”不知为何小陈警察的眼里眨上了水汽。
“那个李枫来认领尸体了。”小陈警察突然道。“是他自己找来的。他是叶江的同事,特哥儿们的那种,他们也是大
学里的同学,不同系李枫是专攻畜牧的。叶江与蓝华芯结婚是有原因的,叶江是大好人,当时蓝华芯怀孕了,她没有
说出谁是孩子的父亲。结婚后,两个人基本也没有在一起,后来蓝华芯的孩子遇到事故流产了。他说叶江除了肺不好
,心脏也有问题。叶江不肯去医院,他的钱全部用在山里了,不少树苗是他自己掏钱买的。办事处认为冬季的山里对
叶江的身体不好,所以,以考查的名义让他前往气候温暖的南方出差。如果不以这个名目,叶江是不肯离开山里的。
他对那里倾注了全部热情与生命。”
“有没有问那句话:‘这样活着不如死去’。”邹清荷还年轻,许多负面的沉重的情感进入不了他的内心,他还无法
体会小陈警察与柳下溪两人之间的沉默所含有的重量。
“当然问过,这是叶江的自我鼓励:他认为人没有目的茫然的活着就跟死了一样。所以活着就应该认真地活着。”
柳下溪望向了窗外,雪还是白得刺眼。
怎么跟邹清荷提起他姐姐受伤的事呢?无论什么时候说,他都会受到伤害吧?
终于静了。
自从她醒过来,身边就没有断过人。
厌烦啊,她更喜欢清静。
她还是保有着自己的冷静,不为周围的人赞扬一片,就当自己真成了英雄。有人问她:“当时在想什么?”
她虽然在笑,心还保留着当时的感觉:想什么?
什么也没有想,只有茫然,一片空茫,与外面的雪是一样的……。也许有那样的念头吧“这样活着不如死去。”这句
话是从那本书里看到的?她已经记不起了,只是当时那句话带给她为强烈的震憾。
在追寻着什么而不得,自动抽离了的精神舍弃掉肉体吧,当时的自己是不是觉得呢?这具行尸走肉茫然地活着是种无
意义的事呢?
窗外,有人轻快地走过来,是李果那张娃娃的脸在灿烂地笑着。
她轻轻地笑了。
心想,这也不坏了,把关闭的心门打开,有些温暖会自动流进来的啊。
“秋菊!”人还没有进门声音先到了:“我妈今天要开会,我给你送饭来了。”
——《今年的雪特色的白》完
初夏蛙鸣-01
邹清荷在一年四季里头,最喜欢的是阳春与初夏。
阳春还是有点凉,初夏是最舒服的。
书中有写:“孟夏之日,天地始交,万物并秀。”
今年与往年还是不同,那就是今年立夏的那天也是柳下溪的生日。邹清荷早就翻转日历,在那一天的数字划上大红圈
。
今年的邹家是有大事儿的,三月油菜花开的时候,邹秋菊答应了李果的求婚,双方决定在六月份的时候结婚。也不知
道是谁说的:“六月的新娘是最幸福的。”邹清荷却以为六月有点热,不如在五月时结。可是李果的新房还没来得及
粉刷装饰完毕。
李果已经成了他的准姐夫,是一个容易被人欺服的主,邹清荷是放心的,这样的姐夫不担心他欺压姐姐。李果对他家
极好,甚至没有说一声,就私自替他们家把欠帐还掉了。当然不是李果的钱,是他父母掏的:七千多元。对李果家算
不得多大笔钱,但对于没有其他资金来源,父女两人每个月工资加起来不到二百五的邹家来说却是天文数字了。
李果家里经济条件很好,他母亲是县城唯一的百货公司的总经理。父亲是县政府的官员,其他亲戚也是有权势的人,
在这小县城,这家子是高官。李果自己也由于在严历打击车匪路霸的事件里,勇斗车匪受了轻伤立了功,摘掉临时的
帽子成了正式光荣的公安战士了。
邹秋菊选择李果,起因还是春节时她被刺受伤,李果与李母的细心照顾而动了心,没有母亲的她是贪婪着母亲般的温
柔,她是女孩子,疲劳的堆砌促使细嫩的肩需要有力的支撑。李果对她好得没话说。这还不是她选择李果的主要原因
,是李家那完整家庭洋溢的温馨与李母的庞溺,才使得她最终下了决心。
李果的新房并不是与父母住在一起,是幢独立的二层楼房。离他父母家并不远,只隔二条横巷。李果不是独生子,他
上面还有哥哥。哥哥没有结婚,是在省城上班,已经走了三年了。李果的新房原是替他哥哥准备的。但看样子,他哥
哥也没有回这城里定居的打算。李母就只有两个儿子,长子又不在身边,次子的个性……心底里实在是把邹秋菊当成
了自己的女儿。在李母看到邹家的环境后就决定了,新房的二楼是新婚夫妇居住的,一楼除了客厅还有二间房让邹家
父子搬过来一起住,双方都有照应。何况,邹清荷还有一年要考大学,得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
邹父心里是不愿意的,这毕竟有些……象是卖掉女儿……但这是为了儿女好,他也没有经过太长的思想斗争就答应了
。
邹清荷却不愿意跟他们住在一起,他呆在柳大哥家里理舒服。
柳下溪给他保证:随便他,爱住那边就住那边。这里随他自由出入。
啊,离题太远了。
邹清荷把柳下溪的生日当成大事看待。从五月一号放假到三号为止,柳下溪一直带着好笑的目光看着邹清荷神神秘秘
的进进去去。他还是很感动,长这么大,还没有人为了他的生日早早开始在忙碌。这种以他为中心的事儿使得他心里
洋溢着万般柔情,何况对方还是孩子呢。
邹清荷是没有钱的人,他也觉得柳大哥不是那种俗人。大抵邹清荷骨子里还是有着浪漫的吧,只是没有条件来展示。
初夏的农间是极为富饶的,岂不说满地的颜色姹紫千红,那无主的内陆小河垂柳依依,柳絮儿飘飞的日子过了没多久
,水带上了暖意,绒绒的小鸭小鹅们试着水温,跟随长辈在河水漂浮。灌水引入农田的水渠里都满是畅漩的鱼儿。在
插秧农忙时节,邹清荷帮小七家分秧苗,居然看到翻耕整地的田地里满满是跳跃的泥鳅,甚至有不少的黄鳝。他们两
人倒有闲情,听说要用肥料弄死这些可以食用之物,就想法子捞了许多,用大水缸养在小七家。小七的母亲能把泥鳅
与黄鳝泡制多种美味:做汤、椒盐、干煸、爆炒等等。
柳下溪的生日是五月五号,柳下溪那天是要上班的,那时有关五一国际劳动节放假只有三天。
跟平常一样,两人清早跑完步,邹清荷直接去了学校,柳下溪回到屋子里重新洗澡重新上班。家里非常干净,放假的
那几天进行了大扫除。柳下溪突然记起,邹清荷今天应该还在放假啊。虽然是星期五,学校的老师大多是来自农村的
,学生们家里基本都有农田,就靠着五一把假期拉长为家里多做些农事。柳下溪是不懂农活的,听邹清荷说过,上半
年最忙月份在三、四、五月,下半年在八、九、十月。柳下溪笑咪了眼:“小鬼,看你在玩什么花样。”
邹清荷早早就做好了准备,他昨天把自行车放在小镇上,等柳下溪一离开,他取回车子,把书包把前面车篮里一放。
欢畅地骑着车儿,一丢手间,冲上田间小路。
到了小七的家里,家里人都早早下田了,这时节,新插不久的秧苗还很脆弱,要注意田里的水与洒些肥料。还有油菜
地里的除草……。小七留在家里等他,用竹篓装好的黄鳝与泥鳅、新鲜的莲耦、嫩嫩的青菜、与刚结荚的大豌豆角…
…还有邹清荷亲自捉来的野塘里的野鱼儿。小七家给他农忙时帮忙的酬劳:一只肥肥的黄母鸡与二十只鸡蛋。真是满
载而归呀。
离开小七家,邹清荷拐入一条道。那边全是荷塘,他的好友徐恒志坐在塘边等他。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也想考北大
。
徐恒志家承包数十亩荷塘的人家,他们主要栽种的是子莲与耦莲。花莲也是有的,不过在乡下是没有人为了纯粹欣赏
荷花来种植花莲的,有也是变种了。
一入5月,满塘荷叶丛生,一支支含苞待放的荷蕾悄悄在翠绿荷叶拥托中微露粉、白二色。荷花盛开是要到6月间才开
始争奇斗艳,各具芳姿。
徐恒志架着尖尖的小船,游弋荷塘里,折损一大片自家的荷蕾,是对邹清荷分享来自北大的资料给予的回馈,他也跟
家里说过了的。
最得意的是有一支荷花提前盛开敞开花扉,露出绿色的莲蓬与一圈黄色的穗,花瓣粉白相间的极为妖娆。徐恒志是聪
明人儿,除了荷蕾,拆了荷叶,多是卷曲未展的嫩叶,后来又想了想,在塘水浅的地方挖了株形状纤美有叶连根刚有
花蕾的荷花,个头不大却是非常秀美亮丽。“家里有小水缸么?”
还真没可以种植的容器。
徐恒志早有准备,让他等着,他从家里弄来一个直径大约有四十厘米的瓦罐,把口子弄开了些。
这么大一捆花蕾与荷叶……东西太多了,只好把书包挂在身上,打算把瓦罐放在前头,可是,怎么放得下?……不行
,自行车负载不了这么多的东西。
“先放在你这里,我下次再拿。”邹清荷只得作罢。徐恒志又不会骑车,自然是没有自行车可以送他。两人笑了起来
。“还是多跑一趟算了。你等我。”
一路上邹清荷心里盘算着送多少支给李家,其余都放在柳下溪家里……
几枝荷花换来了一只漂亮的玻璃花瓶,李伯母人真好!还不停夸他啦说是从来没有人送她花啦。
柳下溪到家是五点四十,他心里是有期待的,心跳也比平常来得畅快。离家门还有几步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二步踏
成一步推门进来,窗明几亮里灿艳生姿的荷花花蕾,柳下溪是不知道这花现在有开,他还以为到了六月中旬才有得开
的。
邹清荷听到门响,还在厨房里忙的他从里面伸出头来,灿烂笑道:“生日快乐。”
明明心里感动得要死的柳下溪,偏偏嘴上说了句极刹风景的话来:“这么多菜怎么吃得完?”一说完恨不得打自己几
个耳光。
幸好,邹清荷是那类自己心情快乐,推开而广知连带地认为别人心情也会好的神经极粗的人种。“再稍等会,就好了
。”他重新关上厨房的门,继续炒菜。前几天给小七母亲当下手做饭菜有学了几招厨房秘笈,现在要大显身手,不想
把流畅的过程打乱。
柳下溪心里甜滋滋的,还没吃到嘴里,就感觉到美味渗入肌肤。
他推开自己卧室的门,一阵扑鼻的荷花浓香袭来。原来真有这季节里盛开得极美的花,却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上。真是
心思玲珑的孩子!荷叶、花蕾、盛开的花居然也搭配得极为有美感……。换了家居服后,泡了杯浓茶,自己来到阳台
多了盆带根完整荷花,花蕾还是白色的。
再看看邹清荷的房间,也有,却是挑剩了的。“这孩子!”
突然记起,这孩子喜欢摘些新鲜的花来装饰屋子,二月里的迎春与水仙、三月里的梨花与桃花、四月里的野蔷薇……
。
“吃饭了!”邹清荷笑咪咪地把柳下溪拖到桌边,一副等待夸赞的乖乖宝模样,柳下溪捏着他的面颊:“谢谢你。”
受到夸赞,邹清荷脸上有了层与红莲相似的粉红,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头:“试试看好不好吃?”
“荷叶包着的是什么?”与平常的菜色不一样,连摆在碟子里都有讲究色彩搭配与造型艺术的样子。跟清荷相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