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参驮涂完药,把毯子盖到谭老大身上。
他走到门口,谭老大突然开口:“你说他会不会认得出来?”
“不会。”参驮回过头说:“你到底在怀疑什麽?”
“他在试探我。”谭老大看著毯子,边想著自己的双腿可真丑陋,边淡淡地说。
“魏方做的手脚很干净,”参驮说,“你不应该怀疑。”
说完他走了,剩下谭老大盯著毯子,低垂著眼,想著,这或许只是范宗明的挣扎,看著每个像一点点的人,总算试试
。
就算真死了,范宗明也不会轻易这麽放弃的……毕竟,他把他的心全部给了他二十多年,一张床,一个碗里过来的二
十多年。
那样病态得丝毫不能分开的感情,就算其中一个人真正死了,另外一个人也总是有点不甘心的。
不管这是不是真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真实”发生的。
谭老大在阴冷的地下室,看著浅白的灯光,想著这自己几年,真是活该。
活该这样生死不知,前路凶险,後路已断。
长大的滋味啊,可真难受。
可谁都必须这样活著,永远都没有长不大的人,就像永远都没有可以停滞的幸福一样。
谭少之暗涌 17
范宗明去了海军基地。
看到了轻型飞弹……这种新型发的导弹型号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带来的专家一见到这种型号就说:“我需要马上得到数据。”
范宗明签了字,让他带著他的小组去检查这种新武器。
他跟上面报告时,上面的指令是缴灭老巢。
这比原先他们预估的更严重。
对方的实力远比他们想得要更大。
范宗明的小组得到消息後立马乘机赶往这次的海军“作战”基地,空降部队全是全国乃至全世界数一数二的战略专家
跟武器专家。
这次所调动的人数,除了前几年的一次秘密国外任务之後,范宗明所调动的人数最多的一次。
连去了加拿大的潘越炎也匆匆回国,镇守没有范宗明的公司。
魏方也立刻从加拿大加紧回来。
他这次过关卡格外小心,用了比以往更多的时间来消灭痕迹。
他到的那天,谭老大正在指挥所发火,因为这几天,已经出山的陈见涛没有丝毫消息。
而寨里的陈二顶不住,刚刚打来电话询问一些事情的决定。
工厂里的专家们必须,立刻,马上得到一批材料用於新研飞的武器上……他们给了陈二半个月的时间。
被天才们逼得没法,陈老大又没有消息,陈二不得不单挑上寨里最喜怒无常的老大。
果然,谭老大一听到他的询问就冷嘲:“陈见涛还没把你的奶瓶子给扔了?”
可嘲讽归嘲讽,他还是调动了人去解决那些天才们的原料问题,谁的问题都能耽误,那群祖宗们的事情一分锺也不能
耽误。
但现在已是雪上有霜的处境,另外调出去几个人去处理别的,却更是火上加油了。
时间紧迫,不到三个月的准备时间了。
而前期任务只完成不到百分之三十。
这不到百分之三十的任务里,出了两次错,目前还有一次没有解决。
谭老大自然不会认为这世上有好做的买卖,只是,该矫正的一定要矫正。
也一点错,就完了。
魏方看了他的手,又进行了一次他独特的治疗,整得谭老大因为陈见涛失踪的火更旺盛了,他甚至想到了一招阴招。
他想说,但死咬著嘴,没有说出来。
魏方手中的针进去,好几天没睡的谭老大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人被逼到绝境,真是什麽事都做得出来的……谭老大那刻想,我其实知道范宗明电脑的开机和文件密码,只要攻了防
火墙,总是会查出些机密来的。
但他还是没有说出来……他只要一说,范宗明就会知道他没死。
谭老大想,我宁肯让他当我死了,我不让他认为我活著。
我倒要看看,他以後怎麽对我。
他再敢弄死我一次,我就一定要活著最後一口气问问他,我都这样了,你他妈爱不爱我?他妈的爱不爱……爱不爱?
谭老大内心激愤,又心如死灰。
他求的,太卑微了。
到了此种地步,他想的最多却是如此。
范宗明,真是他死都逃不掉的问题。
就算面对他自己多了无动於衷,多了冷漠,他甚至不再想他。
可是,他还是想问。
为什麽,为他死了这麽多次,他一个答案也不给。
他按他的要求长大了,可是,他还是没有给答案……
到底要如何,才会给一个真正的答案让他死心?
他妈的他做了一切,所有能做的不能做的一切──他明明都知道,都看在眼里,却还是一个答案也不给,就让我“没
”了。
谭老大想著自己确实是活该──他不怪范宗明下的所有指令,反正他早就知道,他总是会被牺牲的,他早就做好心理
准备。
但是他恨,他恨他爱了一辈子的七哥明明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口头上的一句话。
可是,他不说,以前不说,而後头,明明他陷於绝境,也还是不说。
我这麽努力,他一句话也不给……
一句话也不给,我哭得再厉害他也不给,我死了他也不给,他不心疼我了,真不要我了……
谭老大在昏睡中兜兜转转,他不断地呻吟著,脑海里每个细胞都充斥著“他一句话也不给”,他的呼吸越来越重……
越来越重。
“啊”的一声,他大叫出来,身体挺立了起来,急促地呼吸著。
视线中瞄到魏方,他喘息著问:“我怎麽了?”
魏方看著他被汗水完全浸湿的脸跟身体,拿著针抽著药水,淡淡地说:“你做恶梦了。”
“恶梦……”谭老大回想著刚才脑海里的所有情节,身体倒了下去,眼睛空荡荡地看著头顶上的石壁,直到魏方把药
水打进他的手臂收起针筒他才倦怠地说:“确实是恶梦,魏方,你说,我都不想他了,可梦里他的名字怎麽老是打转
呢。”
“习惯吧。”魏方说。
“是啊……”是习惯吧,都这麽多年了,哪能说忘就忘啊,就算失忆连自己也记不住,也哪会记不住他啊,到哪去找
范七爷对他这麽好的人去?又去哪找范七爷让他这麽刻骨铭心的人去?
“少去想,慢慢的也会习惯不去想。”魏方又重新按摩他的手。
“呵呵……”谭老大闭著眼睛笑了两声。
他们没有再说话,空气中有一种药的香味在流动,只是空气太冷,打到人的脸上,闻到人的鼻子里,都只是寒冷。
“魏方,你为什麽跟了我?”一段很长时间的静默後,谭老大突然问。
“厌了。”
“厌了谁?”
“所有的一切。”
“那你不是应该也离我远一点吗?”他也是他曾经的“一切”里面的一个,魏方跟了范宗明十年,也跟谭老大接触了
十年。
“谭少……”魏方说,“我跟你,是因为,我跟你不一样。”
谭老大看他。
“我不会跟人去要一个结果,也不想去跟人要,所以我要看看你,能要到什麽结果。”魏方状似温和平缓的脸孔上有
著一种冷静至极的冷然。
谭老大听得笑了,他在冷空气里缩了缩脖子,说:“那你就看著吧。”
谭少之暗涌 18
陈见涛终於出现。
一身破烂……脸瘦得跟难民似的,可怜兮兮地跟谭老大邀功:“老大,我把对方内部服务器给黑了,国安局的那帮孙
子还追我,我也把他们给黑了。”
谭老大惊得眼珠子都掉了,没有喜,拍了陈见涛一肩膀,问:“那你有没有被跟踪?”
陈见涛委屈,“为了栽赃陷祸给在美国远逃的哥们,我三天三夜没睡,一成功了就赶来跟你报喜了。”
“啊啊啊,我好感动啊……”谭少一点也没有感动地说完,捏了鼻子,“赶紧的洗洗去,完了再跟我说吧。”
陈见涛被他剥削习惯成自然了,立刻向後转踏步走。
谭老大又追问了句:“没被人知道吧?”
陈见涛好几天没吃过顿饱饭,当下踉跄了下,看得参驮皱眉不已,暗想著回了寨了训练时一定得把他拉上不能再让他
退步了。
范宗明在会议室,正在跟小组成员讨论空中巡逻的路线图。
结果,一通一通加紧的电话硬是要插进来,几个安全局的顾问领著他的两个技术员就到了他面前。
几个人都站他身前直直的,没刚才打电话的气魄了,一个一个身板直得跟白扬树一样,那头却低得跟罪犯似的。
“嗯……”范宗明看著那明显通宵写出来的报告,挑了下眉,“你们就给我这些?”
一篇绝对称得上政治报告文学典范的文字报告,还真不知道是出自哪个秘书部奇才的手里。
“报告,IP地址显示的是美国,我们……我们没及时……”一勇於承认自己错误的才俊报告了半句,羞愧难当,又闭
了嘴。
害得他的受害同僚们头低得更低了。
范宗明就瞪著他们,看得他们的腰也驼了。
他不耐烦地说了句:“挺直点,把脑袋给抬起来,没人教过你们什麽叫做站姿啊?”
“涮”地一下,几个人全都挺胸抬头,全都是正式标准姿势。
连安全局那几位也站得挺像回事。
“给我从头到尾,用简单的汉字写出来,”范宗明把手中的宗卷扔到桌上,冷然地说,“这麽些个玩艺,我看不懂。
”
几个人齐齐喊了句“是”。
范宗明示意让他们退下,看到桌上那份文件,叫了助理进来,“把这份送到上面。”
陈见涛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吃了顿饱饭,谭老大已经把他带过来的资料看了个七七八八,已经跟参驮在一边商量
著计划了。
陈见涛没上去掺和,跟陈二联系了一下,又跟谭老大说:“老大,我们缺钱。”
谭老大在那头骂:“什麽时候没缺过,全在你手里了,别找我。”
陈见涛说:“真缺,孟博士要的原料,得从美车军方内部搞,价格是原价的百倍。”
“美国鬼子就知道抢钱,妈的……”谭老大牙都快咬碎,“你等会,忙完这头我跟张健借去。”
也亏得张健这些年挣了不少钱……要不,还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财主跟谭少的买卖耗,光前期投入就能把人给坑死
。
“叫胡椒到时过去,把飞机开出来……”谭老大打开电脑排著图,“这个就当寄放在他们那里,导弹的追踪我们已经
联系上,他们破解不开就好。”
说到这,他回头问陈见涛,“是破解不开吧?”
“嗯。”陈见涛点头,又加了一句,“只要别让人知道是我干的就成,上面还是有个把人知道我的程度手法的,不能
给他时间琢磨破解。”
这样,只要导弹发射,他们就可以远程控制。
陈见涛已经被谭老大的胆大包天吓得早就不知道骇怕是什麽了,他甚至提议,“如果操纵员手不稳的话,我建议到时
我可以代替他。”
谭老大听得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跟他说了句:“滚。”
谭老大现在有几样正在研究的武器比国家拥有的还先进。
他重金──真正的重金聘请来的世界性专家就有八位,谭老大提供这群疯狂的科学家他们试验要的一切原料,而他,
要的是他们的成果。
两方都各得其所,一方贡献财力,一方贡献智慧。
要说谭老大那寨子,总结起来,还真找不到一个正常的人。
这次导弹事件中死的那个弟兄,谭老大发了一百万的抚恤金下去,不包括以後每年那弟兄会在买卖中的还是会分下去
的红利。
而这寨子组成的根本就是钱……少了钱,完全不行。
所以,这笔钱,谭老大是一定要到手的,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钱过,随著工厂里武器的进一步研发,钱他一年比一年
缺得利害。
见钱眼红,说的就是他现在的状况。
谭少之暗涌 19
张健听到他又要借钱,没说什麽,就发了个档案让他看。
谭老大看到,瞠目:“我欠你这麽多?”
是真欠那麽多,仅仅这半年,他借张健一千二百亿,仅还了二十亿。
接下来,他说:“张健,你真有钱……”
他看著那一串零数著,都觉得张健肯定是世界第一富人,要不哪能这麽多钱借他。
张健神色淡淡,说:“你,还要跟我借多少?”
他的口气让谭老大心虚,他往旁边坐著的陈见涛小小声地问:“你要多少来著?”
被数目惊呆的陈见涛比他老大还心虚,直往摄像头外面靠,在手上划著数字,1亿,1亿……
谭老大被张健的一串零字数昏了,看不清陈见涛划的数字,怒吼:“到底多少?”
觉得欠债太多的陈见涛闭著眼睛吼,“1亿,记得跟张总说是美元……”
谭老大崩了,瞪著那边的张总,真怕他说,滚,谭恋知,老子只跟你上过几次床,你他妈不怀好心地跟我上演过一次
活GV帮过我,别的你他妈的什麽也不是,老子不帮你了。
可张健却是张健,冷冷地笑了一声,“一亿是不?”
谭老大赶紧点头,猛点著头,就怕张健看不清。
啊,张健这麽有钱,肯定不介意再借他一亿的,呃,尽管是美元……
果然,张健冷冰冰的,非常冷冰冰地看了他几十秒,说:“我会打入帐户。”
谭老大还来不及说什麽,张健就把视频关了。
谭老大冲著旁边的陈见涛干笑,“他是有钱人。”
陈见涛心虚附和:“是,他是有钱人。”
接著俩人齐齐心虚,再有钱的人,也禁不起他们这麽耗。
光看看莫一莫二,哪天张健要是没得到回报,肯定……肯定……
谭老大不敢多想,希望他能做到的,能尽快做到。
他闭著眼睛跟陈见涛说:“见涛啊,你说,要是没个好结果,张健会不会把我尸体给弄到手,交给千万个人奸了?”
陈见涛自然比不上胆大包天的谭老大,危颤颤地回答,“老大啊,我只是你手下,在你手下干活的,不懂这些。”
谭老大睁开眼,哼了一声,“妈的,滚……”
陈见涛滚了,看到参驮,脚丫子奔了过去,哭诉,“当时,我就不应该弃了中校,跟了小屁孩的……”
参驮踢了他一脚,说:“干活去……”
陈见涛无可奈何,只好干活去,去黑人家的服务器。
其实,他以前也是大志青年的,可怜一方“落难”,不得不跟了谭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