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响观赏,也不会对画本身造成伤害。
“老板!”一个雀跃的声音突兀响起,舒连转过头,看见了手撑在工作台上的小艾。
女生有着一双大眼睛,笑起来如同弯月般眯着,长长的卷发松松垂在肩上,乖巧有如洋娃娃。
舒连朝她走过去,将画具箱放到工作台上。
“这几个月辛苦你了,小艾,我最近假期比较多,可能会经常来这里。”
小艾盯着舒连的脸,笑容甜蜜地点点头:“嗯!二楼画室我已经打扫好了,现在就可以用。还有,我刚刚接到电话,
那个买走《残暮》的买家想要见见你,我想反正你今天下午在这,就让他过来了。”
舒连对于小艾的这种擅作主张的安排并没有表现出不悦:“好的,那我现在先上去画一会画,等他来了就麻烦你帮忙
招呼一下。”
说完,他便又提起画具箱往二楼走去。
“老板!”小艾又在他身后喊了一声,舒连回过头,疑惑地望向她,只见她冲自己俏皮地眨了眨眼,“又变帅了哦,
在国外迷死了不少MM吧?”
舒连闻言,不由得笑出了声:“是啊,我每天都被人追得喘不过气,你满意了吧?”
“很好!继续努力!”小艾元气十足地说着,朝他竖起了拇指。
舒连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转身往上走去。
打开位于二层西侧一个房间的木制房门,油画颜料的气息扑面而来,舒连小心翼翼地绕过脚边一幅叠一幅,大小不一
的画作,走向窗边。
揭开覆盖在画架上的白布,舒连卸下肩上的画筒放到一旁,看着油画画布上完成了一半的作品,又弯下腰,从脚边的
画具箱里拿出了画笔和调色盘,开始仔细调和自己作画所需的颜色。
依旧是深浅不一的暖色,舒连一笔接一笔缓慢而认真地往画布添加着所钟爱的色彩,眼见着原本清浅单薄的画面逐渐
变得丰富厚重起来,他忽而感到一种无与伦比的安宁与满足感。
若是日子能够一直这样过下去,倒也不失为一种幸福……舒连在心中轻轻感叹着。
人处于创作中,总是很难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正当舒连忘乎所以地沉浸自己的世界中时,“回渊”的门再次被人打开
来。
一个身穿黑衣,神情冷峻的高大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欢迎光临‘回渊’,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小艾从工作台边走过来,笑意盈盈地看向新来的客人。
“你好,我是今天上午打电话过来的那个人,《残暮》的买主,白启翊。”不带情绪起伏的声线回荡在展厅之中,渗
出丝丝寒意。
小艾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啊,您好。Raphael现在正在楼上作画,我马上去通知他,请您稍候。”
“等等,他在作画?”白启翊闻言,喊住了小艾。
女生不解地点点头,疑惑地看向他。
“那,可不可以请你先不要惊动他,我想要去看看他的画室和他作画的情景。”白启翊请求道。
“这个……”小艾犯了难。
“我只是很好奇他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创作出《残暮》的,如此而已。”白启翊紧接着又解释道。
“那……好吧,请您沿着那边的楼梯上去,最西边那间房间就是Raphael的画室。”小艾伸手指着展厅一侧的楼梯说道
。
“多谢。”白启翊冲她点了点头,便抬脚往楼梯处走去。
悄无声息地打开那扇轻掩着的门扉,白启翊听见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遂抬眼望去,却立即被映入眼帘的景致深
深吸引住,忘记了动作。
夕阳如同暖红的光球,低低悬垂在天边,映衬得周围的云彩也泛出绯红的色泽。
在这金红的光芒中,舒连坐在窗边,一边眯起眼打量着窗外的景致,一边拿起画笔往面前的画布上描画着什么。
细碎的浅褐发丝被暮光染上了毛茸茸的暖色光晕,长长的睫毛闪烁着点滴光亮在白皙的肌肤上投射下浓密的阴影,唇
角微扬,神情愉悦,衬得整张脸更显温润且光华四溢。
白启翊静立当场,感觉自己正在看着的,仿佛是一位全身笼罩在清淡柔光中的天使,那般安详而与世无争的姿态,美
好得不真实。
情不自禁地举起随身携带的相机,他将镜头对准舒连,拍下了这让他屏息的一幕。
快门的声响惊动那个沉醉在自己世界中的人,舒连停下笔,转头望向门口,眼中闪出讶异。
“白……启翊?你怎么……”
“当初看到《残暮》作者的名字叫Raphael,我就在想会不会是你,看来……我的直觉还不算差。模特与画家,这双重
身份你倒是平衡得极好。”白启翊似笑非笑地说道。
舒连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又露出了那种疏离的礼貌笑容:“多谢白先生对我的画的欣赏,《残暮》能够得到你的
喜欢,我很荣幸。”
白启翊的眉头在见到他那种笑容的时候,习惯性地皱了皱,他往画室里走了几步,注意到摆放在地上的画,随意拿起
一幅细细看了起来。
舒连不知他此次前来究竟意欲何为,也懒得去猜,索性又提起画笔看着窗外的夕阳画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又回归到旁若无人的状态。
白启翊将画室里的画大致浏览过一遍,然后悄悄走到了舒连的身旁,看着他往画布上涂抹着一层深过一层的绛红色泽
,忽而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叹气?”没有转头,舒连随意问道。
“舒连,你的画,从来也不曾有人物出现过吧?”看着他握着画笔的手,白启翊淡淡开口。
手顿了顿,舒连放下画笔,转身看向他:“我只擅长画风景,有什么问题吗?”
“只擅长画风景?”白启翊低低笑出了声,“作为一个绘画技巧如此纯熟的画者,与其说你不擅长,还不如说是你自
己不愿意画吧?”
舒连挑挑眉,对他的这种说法不置可否。
“被我说中了?”白启翊见他不答话,继续追问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舒连实在是不想再跟他绕弯子,干脆直接把话题挑明。
俯下-身,白启翊一手撑着画架,一手扶着舒连坐着的椅子的椅背,将脑袋凑到舒连面前,四目相对,距离近到连彼此
的呼吸都可感受到。
“我想说的是,你其实……相当不喜欢描画人物,甚至可以说,相当不屑于让‘人’这种生物出现在你的笔下吧?”
戏谑地笑着,白启翊的话忽然变得极具攻击性。
舒连脸色微变,垂下眼,遮掩住内心的情绪,慢慢站起身,想要从白启翊身边的空隙走出去。
似乎察觉到他想要逃脱,白启翊抢先一步,一手拦在了窗台上。
“一次又一次的纠缠不休,白先生,你到底想怎样?”舒连停在原地,不悦地开口问道。
“我说过,只是想你活得坦诚一点,勇敢一点。”
冷静而克制的话语,让舒连感到迷惑。
“白启翊,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这个人很奇怪?”
白启翊不语,只是松开了拦在窗边的手,但仍旧低垂着眼看向舒连。
“你与我非亲非故,为什么你非要来干涉我的生活?”舒连继续发问。
白启翊眼中显出一丝迷茫,但很快又恢复了清明,笑容染上了些许暖色。
“或许,是因为我好不容易看见了同类?”
“同类?”舒连疑惑地歪了歪头,继而蹙起了眉,“我并不觉得你我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是吗?那么,你为什么会对前前后后认识才不过一天的我,不再保持那种假模假式的温文尔雅了?”再一次毫不留
情地戳到舒连的痛处,白启翊满意地看着他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
“说不出来?不如由我来替你说,因为你害怕,害怕被我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揭穿了伪装,不是吗?”白启翊
死盯着舒连,残酷地将他内心深藏的隐忧摆上了台面。
“白先生,做人还是不要太自以为是的好。”恢复冷静,舒连笑着,强行推开白启翊,想要走出去。
立刻回身,白启翊再次紧紧钳住舒连的手腕,将他拉回到自己怀中。
“坦然面对你自己对于你来说难道就那么困难?宁可这样自欺欺人地逃避下去?”掐住他的下颌,白启翊逼迫着他抬
头看向自己。
眼中闪过一丝利光,舒连忍无可忍地开口:“What do you think who you are?! We just met several times, and
you didn’t know anything about me except my name! Don’t speak to me in a family way! You just a
stranger!(你以为你是谁?!我们只不过见了几次面,你除了我的名字什么都不了解!不要用一副家人的口吻对我说
教!你只不过是个陌生人!)”
“因为我知道戴着张面具生活有多累!看见你就像看见了以前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很碍眼你知不知道?!”白启翊
突然高声吼道。
被他这一声吼给震住,舒连一时间忘记了动作,只是呆呆看着他,没了反应。
半晌,他的眸子里泛起了一片破碎的光,仿若随时都会坠落,但唇边却带上了嘲讽的笑。
“如果我真的这么碍眼,你又为何要死缠着我不放?白启翊,扮演救世主的角色让你很得意是不是?”
Chapter.6
眼见着原本貌似性情软懦的男人忽然显出了如同带刺蔷薇般的凌厉气势,白启翊愣了愣,随即邪邪笑了起来。
“我就说,这样的你看上去才更加美好。”
“放手!”冷声命令着,舒连猛地向下一甩手,脱离了白启翊的桎梏。
抚着被抓痛了的手腕,舒连向后退开一步,扬起头,不甘示弱地回望向他。
“好了,想看的你也看到了,可以离开了吧?”沉下了声音,舒连面上再也不见往日的和善温柔。
窃窃笑了几声,白启翊手握成拳抵住自己的唇,缓步往画室门口的方向走去。
舒连垂着眼站立在画室墙边,看都不想再看他。
忽而,他只觉眼前一暗,唇上便传来一阵温热而柔软的触感。
惊怔地瞪大了眼,却只见那个偷袭自己的人也正看着他,冲他顽劣地眨了眨眼。
舒连正想抬脚反击,白启翊像是有所感应般飞快撤开去,用手指暗示意味十足地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唇,玩世不恭地对
舒连说道:“上次就觉得,味道真的不错,这次,只是想来确认看看。”
舒连被气得浑身发抖,四下里寻找了半天,才拿起一旁的调色盘想要往他身上砸去。
“诶~你这里可是放了一大堆待售的油画,弄坏了你舍得?”伸出一只手止住舒连的动作,白启翊“好心”提醒道。
高举起的手听到这番话骤然停顿,忿忿收回手,舒连又骂道:“死变态,立刻给我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看着面前教养全无,口不择言破口大骂的混血男子,白启翊差点笑岔了气。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我在楼下都听到动静了。”小艾急匆匆奔上楼来,看着画室里神情迥异的两人不明
白究竟出了什么事。
“没事,小姐,我只是和你们老板探讨了一下人性问题,结果发现意见出奇的一致,让我很高兴而已。”白启翊笑着
拍了拍小艾的肩,又看向舒连,“那我今天就先告辞了,Raphael‘天使先生’,希望,我们下次能够有更加愉快的会
面。”
当着小艾的面舒连不好再发火,只能用鼻子哼了哼,便转过身不再看他。
白启翊也不恼,冲仍处于迷惑中的小艾微微点了点头,整理了下衣衫,便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去。
眼见客人离开,小艾小心翼翼地走到舒连身旁。
“老板?”轻轻喊了声,小艾不确定舒连现在究竟情绪怎样。
几秒之后,舒连回过头来,脸上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和煦笑容:“没事,小艾,不用担心,我们刚刚只是为一个小问题
争论得激烈了点而已。而且就如白先生所说,我们的意见最终还是一致的。”
小艾皱着眉,怀疑地看着舒连,却见对方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根本抓不到任何破绽。无法,她只能放下已然
生成的八卦心理,悻悻然地应了一声,便转身回楼下去了。
目送着她离开,舒连走到窗边,刚把视线落下,便见到那辆扎眼的银白色奔驰跑车仍旧停在原地,而靠在车门边低头
点烟的男人在此时恰巧抬起头来,看到站在窗前的他,立刻痞痞地笑着冲他扬了扬手。
厌恶地一把将窗帘拉上,舒连背靠在窗台,回想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幕幕,他紧锁住眉头,伸手抚上自己的唇。半晌,
在手指遮掩下,舒连的唇角倏忽绽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清澈如净空般的眸子里也漾起了别样的情绪。
好啊,既然你想玩,白启翊,我们就看看,这场游戏,到最后究竟谁输谁赢!
经过这场剑拔弩张的画室对峙后,舒连有一段时间没有再见到那个两度强吻自己的男人。
时间移向四月底,舒连在某个阳光抚照的午后又一次接到了萧锐的电话。
“Ray,这次又有何指教?”舒连坐在家中沙发上看着电视里播放的烂俗偶像剧,玩笑般地问道。
“指教谈不上,请求倒是有一个呐~”萧锐故意丢出一种像是极为难的腔调。
“怎么了?”正经了神色,舒连调小了电视音量问道。
“本来应该打给你经纪人的才对,但是想到我们关系这么铁,直接问你应该也可以吧?”萧锐耍起了花腔。
“Ray,怎么说我也在美国生活了那么多年,还是比较喜欢开门见山的说话。”舒连不领情,甩给萧锐一冷脸。
“咳,真是怕了你了。其实吧,也就是件小事,你最近工作不是比较清闲么?能不能帮帮我的忙,替我新一季的成衣
拍一组广告大片?”
“怎么会想到找我?‘Ⅻ’的风格与我本身还是有出入的吧?找我拍,不怕坏了味道?”想到萧锐那天马行空的想象
力所设计出来的前卫作品,舒连有些想不通他怎么会突然脑袋抽风找上自己。
“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我请来的这位大牌摄影师却说,除非是你,别人都穿不出这一季成衣的感觉……”萧锐
也在那边犯了难,“大牌我得罪不起啊,好不容易才等到他有档期,兄弟你就帮我一把吧?”
听到摄影师这三个字,舒连脑袋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个带着痞子笑容的变态男人。
脸上挂出三条黑线,他硬着头皮继续问道:“你说的摄影师,该不会是那个中文名叫白启翊,英文名叫Michael的变…
…呃,人吧?”
“啊,这你也猜得到?你跟他很熟么?不然他怎么这么坚持要用你?”萧锐立刻兴奋地嚷了起来。
轻笑了一声,舒连语气古怪地回答道:“熟,那还真不是一般的熟,从头到尾就只认识了一天而已,够熟了吧?”
“呃,舒连,我怎么觉得你口气怪怪的?吃坏肚子了?”萧锐忽然产生了一种诡异莫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