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的表情。
再过了几天,少女对他们宣布,将在此地正式定居了下来。
盖了个山庄,收了三十几个孩童为徒,其中包括了赵飞英。
正式拜师的日子,大师父坐在最上座,另外两个少女则分坐在大殿左右。
孩童们各自在自己所选择的师父面前跪了下来。
"叩了首,就是正式的徒弟。遵师训、守门规,如有违背,轻则责罚处死,重则逐出师门。你们可懂得?"年纪最大的
少女轻轻问著。
"懂得。"众人异口同声。
"那么,就叩下吧。"
叩首前,冷雁智偷偷瞄了赵飞英一眼。
正式拜师的那一年,赵飞英刚满10岁。
开始的两年,她们什么都教。
药理、针灸、暗器、毒药、四书、五经、兵法、阵法、五行、掌法、拳法、腿法、擒拿手、刀、剑、枪、棍、鞭、箭
、钩......
而赵飞英,样样都学,而且,都下了十足的苦功。
夜里,师兄弟都睡了,他三更起来练功,直到鸡鸣。沐浴更衣之后,便到大庄主的书房里磨墨,等著大庄主与他讲解
古文经典。一个时辰之后,便是早饭,接著就是另一天的习武。
就这样,日复一日,夜里,几个半夜起来解手的师兄弟撞见了,只有惊叹的份。
难怪,赵飞英总是各项武艺的翘楚,学起来又快又好。
也难怪,二庄主总是对他特别苛求。
伯乐识马,对于赵飞英,二庄主是特别亲自教导的。而也因此,对于他的要求,比起别人,也总是特别严苛。而赵飞
英,从也没让她失望过。
离魂勾法,三天学会。杨家枪法,两天。几百招、变幻莫测的潇湘剑法,五天之后,便是一招都没错。无论步法、剑
形、剑神、剑魂,脱胎自二庄主,却自有其潇洒而俐落之风。
每每,就连二庄主,也驻足而观。
已经好几次撞见半夜练功的赵飞英,冷雁智想在白天好好问一问他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拜三庄主为师,而两个庄
主的弟子,白天练武的时候,是在不同的院子。
晚上练武的时候,赵飞英是没有别人可以接近的。他还记得上次想要走近,结果差点被一记回马枪扫到的时候,赵飞
英的表情......
当时的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因为,赵飞英只是冷冷瞪了他一眼。阴森森的表情。
"我有伤到你吗?"
冷雁智不得不承认,他当时是有点害怕。
"没......没有......"
"很好,走远一点。"
转过身的赵飞英又继续练他的枪,而冷雁智则是愣在当场。
什么嘛!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
白天还跟大伙儿有说有笑的......到了晚上,就变了个人?
看著面前舞动著长枪,大开大阖、豪气万丈的赵飞英,冷雁智又呆了。
您瞧瞧,这会儿又变了。
跟之前阴阳怪气的表情不一样的,此时的赵飞英,威风凛凛。冷雁智有一种仿佛置身于千军万马之中,眼见自己将军
以一方长枪,独霸沙场的感觉。
冷雁智的心被高高地拎起。
回马枪,又一记回马枪,赵飞英跃得好高,月光照在枪杆上、照在他的脸上,英气凛然、更多了股怒气。
我记得,师父也说过,杨家的枪法,要得到它的精髓,必须掺进些眼见己方大好男儿战死沙场之怒,以及......己将
战死,不得再为国尽忠之怒......
这就是魂吗?
使枪毕,赵飞英将枪朝地一掷,枪杆入地,殷红的枪穗迎著晚风轻轻飘著。
鸡鸣了。
他闭著眼,感受到自己的心亢奋地跳著,以及沿著额角流下的,那酣畅的汗水。
夜风很冷,可是血,正沸腾。
运行了一个小周天,收回了真气,赵飞英睁开了眼,拔起了枪,往自己屋里大跨步走了回。
目光的余角扫到了远方的一个身影,于是,他停下了脚步,带著略微的疑惑,朝那儿喊著。
"是谁?谁在那儿?"
没有回答。
思绪转了转,提起枪,便又是大跨步走了去。
冷雁智。
他还没走?
"这么晚了,你待在这里做什么,会著凉的。"轻声问了。
冷雁智转过头去看著赵飞英,在赵飞英的眼中看来,是略为惊慌的眼神。
"怎么了?"
冷雁智还是没说话。
鸡又啼了。东方的天空,已经泛了鱼肚白。然而,此时,却是天色最暗的时候。
即使站在冷雁智面前,赵飞英也几乎看不见冷雁智了。
"为什么不说话?你冻著了吗?"
有点担心地伸出了手想确定冷雁智还在,却意外碰触到冷雁智的手。
冷雁智似乎吓了一跳,想把手缩了回来,却被赵飞英一把捉住了。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你在外面待多久了?"
冷雁智还是没有回答。
赵飞英带著满腹的疑惑,凝神瞧著冷雁智的脸,却被夜色之幕所挡。
不行,见不清他的表情。
轻轻叹了口气。
"不想说话就算了。我带你去洗个热水澡,这样回去睡觉,你一定会著凉的。"
就算冷雁智被赵飞英一路拉著走,冷雁智还是无语。
这阵子,冷雁智常常出现在他练功的场合。
不晓得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只知道当自己练功到了一个段落的时候,就会发现冷雁智歪著头,坐在一块大石上,呆呆
瞧著自己。
一日,练剑完毕,赵飞英发现冷雁智又坐在那个老位子上。
"你又来了?"赵飞英带著些惊愕。他总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来到。
"嗯。"冷雁智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
"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回去休息?"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我要练功。"赵飞英像是叙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一样。
"我要看你练功。"冷雁智说得,也好像叙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一样。
"什么?"赵飞英呆了一会儿。
"我问你,你干嘛每种武功都学得那么卖力。你究竟哪来的精力应付啊。"
"学每一件事,都要全力以赴的,不是吗?"
"可是,你这样,不是太累了吗?现在,只是让我们知道各种学问的大概而已。
你只要挑一样喜欢的,然后集中全部的心神去做,不是比较省力,而且学得精吗?我记得,师父是这样说的。"
"没错。"赵飞英微微笑了。"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只是,对他而言,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因为,只要能够复仇,任何可能有用处的武功,他都有兴趣。
"那你......"
"这就是我们不同的地方了,冷雁智。我有我做事情的方法,不用你担心。"
微微笑著的赵飞英,说的是既客气、却又拒人于千里的语句。
"如果你是为了好奇,那你现在应该知道答案了。以后,不要再出来吹风了。"
"不要再装那种脸给我看。"冷雁智吐著舌,赵飞英则是愣住了。
"我也有我做事情的方法,不用你管。"
打了个哈欠,冷雁智巧妙地一个翻身,干脆趴在大石上了。
撑著头,冷雁智眨了下眼。
"师兄,再耍个几招,让师弟我开开眼界吧。"
赵飞英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
剑,是最后一样学的兵器。师父说,剑是门难学的武功。想要上手并不难,但是,要学得精,一般的人必须下十年的
苦工......她特别强调是一般的人。
因此,不希望他们用太过轻忽的态度去学习,才排在最后,让他们能仔细体会这门兵器的奥义。
也因此,这门武功,学了整整一个月,是前所未有的冗长。
夜里,赵飞英照样起床练剑。
灵动而不失轻浮,锋利而不见霸道。
使完一套剑招,赵飞英轻抚剑身。
剑,是兵器中的君子。
许多年前,他见过爹爹使剑,当爹爹的衣袍在剑影里飘动之时,他想起了云彩以及划破天际的疾光。
当时的他,坐在母亲身旁,母亲轻轻搂著他。
"飞英,你看,爹爹使得好不好?"
"又在练?"
冷雁智的声音。赵飞英望向大石,果不其然,冷雁智正盯著他瞧。
"又是你。"
"你以后想练什么?"
突如其来的问句。
白天的时候,师父说了。明日他们就得选个日后专修的兵器。
"我没有想过。"
事实上,他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武艺。
武功,杀人,不就这么回事?
报完仇,再来便是完成父亲的遗志,那个时候,武功什么的,就是其次了。
于是,任何一种兵器,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
"那就练剑吧。"冷雁智说了。
赵飞英带著些许的讶异以及疑惑,望著冷雁智。冷雁智微微转过了头去。
"为什么?"
"因为我决定练刀了。刀法你绝对赢不了我,还不如练一练剑,也许还有希望。"
是啊,冷雁智对于其他的武功,总是沾过即走。然而,刀,就不一样了。
他对于刀法的狂热,连赵飞英都感受得到。
每旬一日的外放,冷雁智还在练著刀。
他的刀,犀利、快捷、而且冷酷。
很适合他。
而他,显然也是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你很有自信。"
赵飞英扬起了眉。
"我一旦决定做一件事,一定做到最好。"冷雁智微笑著,转过头来,直视著赵飞英。
"没有例外?"
"没有例外。"
冷雁智说得坚定,而赵飞英忍俊不禁,浅浅笑了。
"就算练剑,我也不会是最好的。大师姊的剑使得太好,我不可能嬴。"
"可是,你使的剑是最美的。"
冷雁智淡淡说著,赵飞英闻言,眼神变得冰冷。
"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我的剑中看不中用?
"就是我刚刚说的意思。"
"冷雁智,你最好说清楚。"
赵飞英收起了剑,坐到冷雁智身旁。薄汗未干,于是他用袖子轻轻抹著。
今夜与冷雁智谈天的话,下半夜是不用练的了。根据以往的经验,赵飞英下了判断。
不过,无妨。他倒要听听冷雁智对他剑法的评价。冷雁智跟其他人不同,对于一些不中听的批评,也总是直言不讳、
毫不留情的......也许,他也从未想过口下留情。
转过头看著冷雁智,他正抬头看著月亮。
"因为你自己看不到,而我看了两年。你一向练什么像什么,但是,你的剑里有刀的影子,有鞭的影子,有枪的影子,
甚至还有五行阵法。你融合了武学的精华。也许,你将来的剑法不会是最好的,但是,你将能自创一个流派,一个不
输给我们庄里的流派。"
"你离题了,冷雁智。"
赵飞英轻轻说著,因为此时的夜风吹得他浑身舒畅。他躺在大石上,闭起了双眼。冰冰凉凉的石面。他觉得,如果是
现在,也许,就能睡到天明。
"我并没有离题。你不像是在练剑,倒像是在舞剑。"
耳边,冷雁智的声音响起。
"在练剑的时候,你常常是笑著的,而且,不是那种假笑。"
是吗......
"既然你喜欢,就练剑吧。"
原来如此。难怪,我总是停不下手。
"是吗?原来我喜欢练剑......"
赵飞英微微笑了,他翻身而起,转过头盯著冷雁智。带著一丝惊奇。
"冷雁智,没想到你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
冷雁智似乎咬了下唇。
"以后,如果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就会是最好的敌人。"赵飞英微笑著。
"我不会是你的敌人。"冷雁智语声坚定。
是吗......真能如此肯定。要是你们知道我将来想要做的事,也许,只要是蝴蝶山庄里的人,都会变成我的敌人。
即使是你,冷雁智。
"那,我们就会是最好的朋友。"赵飞英轻轻笑著。
"回去吧,夜深了。"拍了拍冷雁智的肩,赵飞英走回房里,冷雁智快跑了几步,跟在他身旁。
"以后,别总是这么晚的时候练功,对身体不好的。"冷雁智小心翼翼地说了。
"那你呢,又为什么常常跑出来夜游?"赵飞英轻轻笑著。
"因为我睡不著。"
"我也是因为睡不著。"带著点无奈。
"下次如果你睡不著,可以找我下棋。别练功,会伤风的。"
冷雁智低低的、似乎带著点关怀的语声,让赵飞英缓缓转过了头去看著他。
"如果你刚好睡著了呢?"
"把我叫醒,我很乐意陪你。"冷雁智的眼中,有著一股温暖的光芒。
赵飞英轻轻地、但是真心地笑开了。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搂著冷雁智的肩膀。
温暖的人体。
"谢谢你,如果我有兄弟,我希望他像你一样。"这句话,是真心诚意的。也是这四年来,压在他心底的话。
如果,有一个像冷雁智的兄弟相依为命,他就不用一个人担起这重担。
如果,有一个人可以陪伴,现在的他,也许就不会如此的孤单。
"你可以把我当成兄弟。"冷雁智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温热的气息,轻拂过他的脸,也带来了一股暖流,流过干涸的心。
"谢谢你,冷雁智。"其实,只要这句话就够了。他知道,虽然冷雁智是如此说著,将来,即使是异姓的兄弟,也可能
反目成仇。
"是兄弟的,就别老是连名带姓地叫,听来生疏。"
赵飞英先是呆了会。
"我习惯了,难改。"
"我坚持,叫一声来听听。"
什......
"好吧......雁......雁智......"
奇怪的称谓,太过于亲近的称谓。有一点不习惯。
"听来怪别扭的。"赵飞英放开了冷雁智,觉得脸上有点儿发热。
"听久了就习惯,别这么小家子气。"
带著点鼻音。
"你怎么了?冷雁智?"
"没,伤风!"
冷雁智随便应了一声,拉著赵飞英的手,走回屋里。
"都是你,冷来冷去的,害我鼻子都冻到了。下次你再连名带姓叫,我就当没听见。"
5
于是,赵飞英练剑,而冷雁智练刀。
每旬一日的外放,对于山庄里的弟子是个大日子。
因为,在这一天之中,不管他们去哪儿、做什么,三位庄主都会很有默契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必须是在天
黑前回庄。
对于大部分的弟子而言,这是个大日子。
庄外、本来用来作为前哨的市镇,因为此处是朝廷跟番邦为界的三不管地带,所以免了赋税跟繁琐的检查工作。又因
为处于不同文化、第一线的接触,于是无论是交易的商品种类、往来的商贾,都跟一般的市镇有很大的不同。再加上
,市镇的建设者,山庄里的三位庄主,采取半放任的态度,只要求最起码的秩序。所以,对于中原,以及比邻的番国
而言,都是一个充满著奇异、神秘色彩的交易场所,也是采买货物以及销售本国产品的绝佳所在。
因此,每次都有新鲜的玩意、每次都有奇特装扮的人物,如此多变的所在,每每让弟子们乐不思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