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罚跪了几次之后,大家于是记得,天黑前,必须先把师姊、师妹劝回庄。
程蝶衣对于各种新奇的事物,是充满著好奇的。
会自己旋转的一对木偶小人......虽然不晓得两只手牵在一起,转圈圈是要做什么的......
拿著一根长长的"木笛",只要吹啊吹的,就会有蛇跑出来......
不过,这只蛇,长得跟一般的蛇,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
程蝶衣伸出了纤纤玉手,把蛇抓来眼前仔细端详,奇怪,头是三角形的......
一旁,那位本来悠悠闲闲吹著木笛的老人家,脸色苍白、气急败坏、叽哩咕噜地说些程蝶衣一点都听不懂的话语。
程蝶衣疑惑地看著他。
手中的蛇不断吐著红红的舌头,程蝶衣恰好抓在它的七寸。
老先生已经跪下来哭了,一面还指著那条蛇,往程蝶衣不断拜著。
程蝶衣看了看手中的蛇。
"小气!"娇叱一声,把蛇扔回老先生面前,大摇大摆地走了。
不久,又看上了另一个商人手中,七个铜环连在一起的小玩意。于是,背后的惊呼以及众人的追赶声,都听不进耳了
。
"真可惜,飞英哥哥不在这里。"跟著一堆师兄弟姊妹出庄,程蝶衣就一直嘀嘀咕咕的。尤其是,在眼见如此多有趣的
事物之时,就更加感慨了。
几个师兄弟姊妹交换了一个了然于胸的眼神。
"师妹,很想十一师弟吧。"一个师姊存心想逗一逗程蝶衣。
"嗯,不知道飞英哥哥现在在做什么......"程蝶衣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
飞英哥哥......飞英哥哥的......一旁的冷雁智,脸色不善。
要买这个回去给飞英哥哥,飞英哥哥不知道喜不喜欢,希望飞英哥哥不要练剑练得这么辛苦,飞英哥哥......
每听一次程蝶衣娇滴滴的声音,冷雁智心中的火气就加焰了一分。
不知名的焦躁以及愤怒。
"我去那儿逛逛。"丢下了一句,冷雁智脱离了大伙儿,往一摊似乎很多人聚集的地方挤了向前。
随意拣了一样东西,心不在焉地,等到嘻嘻哈哈的几个师兄弟姊妹离开,冷雁智才静下心来,好好看一看手中的玩意
。
呆......
"小哥,你真的识货。这是南洋来的珍品啊......要是在中原,这一个叫价就要上千两了,今日我们有缘,算你十两就
好了......"
小贩滔滔不绝,冷雁智继续发呆。
"啊,不喜欢这个,我们还有......"小贩拿了另一个小卷轴,在冷雁智的面前摊了开。
"希奇吧......"小贩贼笑著。"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极品啊......您瞧瞧......画工精细、表情也是栩栩如生,这动
作更是叹为观止......"
"小哥......小哥....."
冷雁智不禁开始面红耳赤。
这到底是......
"还不满意?我就知道小哥不会看上这些货色的,来!"
这次小贩拿了个有著十面图案的小方槌。
"客倌,瞧仔细了......"
小贩轻轻一搓,旋转的十面图案组成了连续的动作,众人惊叹之声不绝于耳,冷雁智心惊胆战、目不转睛地瞧著,因
为小贩把这图样摆到他的面前,想不看都没办法。
强自镇静、收回了心猿意马,但是一旦看仔细了......
喝!
这一惊,手上的漆盒就落回了桌,冷雁智连忙转身,拔腿就跑。
"小哥!小哥!"小贩还在后头呼唤著。
又骇又羞,冷雁智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庄。
真是的,早知道留在山庄里练刀了,都是那个什么师兄,叫他出来开开眼界。
好啦!如今看到什么!
面前有著一颗大树,冷雁智连忙把头靠了上去。
该死的,他的脸在发烫。
这什么猥亵的玩意......冷雁智的心跳得好急。
"雁智?"
赵飞英远远看到冷雁智气急败坏跑回谷,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走近一瞧,冷雁智的头正抵著树,紧紧皱著眉,一
边还喘著气。
"雁智?"
第一声冷雁智没有回应,于是赵飞英又叫了一声。没想到冷雁智似乎被吓到,惊叫了一声。
"师兄!"
这叫声又响又亮,连忙转过身的冷雁智甚至还往后跃了一步,直到背抵著树。
赵飞英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剑入了鞘,表情也是微笑著的。为何这师弟就是仿佛看到了鬼魅一般......
"雁智,你怎么了?"不解,十分不解。
冷雁智的脸,比夕阳还要红。
"你......著凉了?"赵飞英走了近,抬起手想摸摸他额头的温度。
冷雁智连忙后退了一步,但是背后的大树却挡著他。
赵飞英的手,轻轻压在他的额上。
"怎么烫得如此厉害。"赵飞英微微皱了眉。
此时,练剑中的赵飞英,前襟是微微敞开的。
半裸的胸膛就在冷雁智面前,冷雁智呆呆看了一会儿之后,直觉得有些发晕。
"雁智?"
赵飞英想带冷雁智去找大庄主,怎奈心虚的冷雁智是死都不肯。
因此,也唯有先将冷雁智搀扶回房。
扶著他躺下了,顺便倒了杯水给他。看著冷雁智还有些发红的脸,赵飞英有些担心。"你还好吗?"
"嗯。"冷雁智低著头,应了一声。
"你会出来吃晚膳吗?"赵飞英轻轻问著。
冷雁智轻轻摇了头。
"那......我替你送来?"
咦?冷雁智连忙抬起了头,赵飞英正温煦地微笑著。
望著赵飞英,冷雁智只觉得喉头似乎有些哽咽。
看著一直沉默的冷雁智,赵飞英拍了拍他的肩。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先休息吧,我会跟师父他们说的。"
冷雁智的眼光,一直追随到赵飞英走出房门。他翻身而起,按著自己胸口,无法理解那一直狂跳的心,究竟是代表些
什么。
都......都要怪赵飞英,为什么他今天说起话来,是这么的温柔......
这么的,让人心动......
晚饭上,冷雁智的缺席,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因为,每个人是那么兴高采烈地说著白天的种种趣事。赵飞英带著
微笑,静静听著。
"飞英哥哥,好可惜喔,你没有跟蝶衣一起去......"程蝶衣放下了碗筷,一脸哀怨。
"可不是,师妹一路上不知道念了几次。"
"而且,是每次出门都念。飞英,算师兄求你,你好歹也抽个空陪陪这个小师妹吧。不然,大伙儿准被烦死。"一个师
兄重重叹了口气。
"就是说啰......"登时的一片附和之声,让赵飞英在心里也轻轻叹了口气。
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当然知道。这个师妹得他宠,也喜欢找他玩,久而久之,跟他的感情就特别的亲近。看在大
家的眼里,想必早把他们当成一对了。
"喔,你们又在飞英哥哥面前讲我坏话!"程蝶衣含娇带嗔,这个表情,直把那一干师兄弟姊妹又逗得狂笑。
赵飞英也不禁微笑著。
老实说,不知道为了什么,三庄主的徒弟们总是如此活跃。四张饭桌上,也总是那些师兄弟姊妹在高声谈笑,显得热
闹了不少......
"飞英哥哥,你怎么可以笑。你觉得他们说得对喔!"程蝶衣拉著赵飞英的手,一脸不依的样子。赵飞英连忙稳住了手
上的饭碗。
"对不起,师妹,师兄要练剑,所以......"一脸深含歉意的笑容。
"人家就知道......"程蝶衣整个人都靠了上赵飞英的肩,揽著他的手臂、噘著一张俏嘴,似乎在耍著赖。
众人又是忍不住捂著嘴偷笑了,赵飞英尴尬地低著头,用著自由的另一只手专心吃饭。程蝶衣则是用著一双大眼睛,
瞪著那些偷笑的人。
男女授受不亲,这点赵飞英是晓得的,但是,一旦拨开了程蝶衣的手,想必会引来个嚎啕大哭、泪淹山庄。而这种后
果,已经发生了太多次,因此,赵飞英也只好任凭著程蝶衣去了。
提著个饭盒,走向冷雁智房里,正当赵飞英庆幸已经脱离了苦海之时,冷不妨,一只白嫩嫩的手又揽住了他的手臂。
这个山庄里,会这么做的只有一个人了。
"飞英哥哥,你上哪儿去?"娇滴滴的声音,程蝶衣的声音。
赵飞英轻轻笑了笑。
"我给雁智送饭去。"
"十三师兄啊,他怎么了?生病了?难怪晚饭的时候没看到他......"程蝶衣自顾自地说著,赵飞英只须要微微点头。
"我跟你一起去看十三师兄。"程蝶衣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所以,也由不得赵飞英说不。
"好,我们一起去。"也许带了点无奈。
于是,当赵飞英开门进来之时,引领而待的冷雁智,就瞧见了赵飞英......以及挂在他身上的程蝶衣。
如果说,先前冷雁智的心情还不错的话,现在的他,想必可以算是怒火中烧了。
看到冷雁智面色不善,赵飞英只当他身体不适。
"你觉得难受吗?"
轻轻挣脱了程蝶衣的手,赵飞英走了向前想探探他额上的温度,不过,被冷雁智毫不留情地一把拨开了。
"雁智?"
"你们出去,我要休息了。"自顾自地,冷雁智一股脑躺了下床,顺便把棉被也盖上了头。
"雁智?"
"出去!你们吵得我头好痛!"冷雁智大吼。
赵飞英呆愣著,程蝶衣则俏脸一变。
"你吼什么吼,飞英哥哥特地给你留的饭菜,还帮你送了来,你......"
赵飞英连忙制止了程蝶衣。
"师妹,师弟他身体不舒服,你别这样。"
"哼。"程蝶衣轻哼了一声。有她在,想欺负飞英哥哥,门都没有的事!
"走吧,师妹。"赵飞英连忙拉走了还一脸气冲冲的程蝶衣,留下了埋在棉被里的冷雁智。
于是,室内又回复了寂静,冷雁智掀开了被子,桌上的饭盒还留在那。
想赌气不吃,可是肚子真的饿了。
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了饭盒,饭菜还热腾腾的。
特地热过了......
自己曾经不经意地提起,不喜欢吃冷饭菜。看来,赵飞英还记得。
冷雁智坐了下来,仔仔细细地一口一口吃著。
夜里,却翻了几十次身都睡不著。
他想不通,为了什么,现在还是那么难受。
难不成自己真病了?
自己很怕冷,又禁不起吹风,往往春秋交接之际,都要大病一场。
但是,现在是晚春,况且,他上个月才病过的......
把棉被踢了开。
烦躁不安。
突然,一阵的脚步声。
冷雁智连忙侧耳倾听。
似乎是故意放轻了脚步,轻功练得不错,要不是现在夜深人静,只怕是听不见的。
不过,是谁呢?偷偷摸摸的......
贼?不会吧......庄外布有五行林跟巨石阵,一般人是绝对进不来......
那么......是山庄里的人?
.......................................赵飞英!?
冷雁智的心突然一跳。是了,想必是三更了。
翻身而起。
想去看......那潇洒的、俐落的、美丽的、耀眼的剑法。
那专注的、冷冽的、沉静的眼神......以及那夺人心魄的微笑......
然而,脚步声是向自己房间来的!
微微吃了一惊,冷雁智连忙又轻手轻脚地躺回床上。
门被轻轻推了开,不过只吹进了一点夜风。因为,来人很快地就关上了门。
师兄他来我房里作什么呢?冷雁智想起了一些不该想的事情,脸立刻不争气地胀了红。
强忍著睁开眼的冲动,冷雁智紧张到全身微微发抖。
突然,一只略带冰冷的手放在他的额上,冷雁智强自镇静,缓缓张开了眼,于是看见了带著些担忧以及惊愕的赵飞英
。
"抱歉,我吵醒你了吗?"赵飞英轻声问著。
冷雁智说不出话,只有微微摇了摇头。
"你还有点烧,明早我带你给大庄主瞧瞧。"
冷雁智又摇头。
"别这样,雁智,生病了看大夫是理所当然的事。"赵飞英柔声劝著。
冷雁智摇了摇头,捉住了赵飞英的手。
"什么事?"赵飞英轻轻笑著。
"师兄,今天晚上可不可以不要练剑,留下来陪我说话。"冷雁智的表情,似乎是快哭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睡不著......"冷雁智咬著唇。
赵飞英静静看了冷雁智一会儿。
好吧,反正现在练剑,我也放不下这个心。
"好,我们聊聊。"赵飞英微微笑了。
"飞英哥哥!"
练完了剑,全身是汗,才刚走到前院,就被一个柔软的少女身子,结结实实地抱了住。
唉......这个师妹,什么时候才能体会"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呢?
"师妹,你又来了。"带著点无奈。
眼角的余光,还可以看见几个师兄弟姊妹正在一旁睁大了眼看好戏。
几乎不著痕迹地,微微挣脱了。
缓缓走著,程蝶衣也在一旁跟著。
"飞英哥哥......"程蝶衣拉长了柔柔的声音,赵飞英看见她那带有些娇憨的模样,不禁微微笑了。
"我全身是汗呢,师妹。"
"我才不在乎呢。"程蝶衣噘起了一张小嘴,大喇喇地挽上了赵飞英的手臂。
登时,由四处射来、充满著「艳羡"的目光,让赵飞英简直又是尴尬、又是啼笑皆非的。
事情......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啊......
尽管一再地跟那些师兄弟姊妹说了,事实上,也没有多少人相信。
"飞英哥哥,你现在要去哪啊?"香香的、柔软的身子靠了过来,程蝶衣乌黑的发丝轻轻搔著赵飞英此时半裸的胸膛,
赵飞英微微笑了,语声似乎也柔了三分。
"我要去洗澡。"
闻言,程蝶衣一愣,面红耳赤。
"讨厌!飞英哥哥最讨厌了!"往四处瞧了瞧,娇斥了一声,跺了跺脚,程蝶衣头也不回地跑了。因为,不远处,几个
师兄弟正泡在温泉里,身子都浸到了水面下,只敢露出半个头。不过,眼睛却连眨也不眨地瞧著她们。
"讨厌......飞英哥哥最讨厌了......"眼见危机离去,那几个师兄弟便解除了警戒,其中一个师弟还当场学起了女声
,直把其他人笑得东倒西歪。
当事者,赵飞英,也只能尴尬地笑著。
"别老是取笑我。"
"师哥师哥,我们哪敢笑你,这天上飞来的艳福,可叫我们艳羡不已哪!"
唉唉,我可消受不起......
"还说没在笑我。"
轻轻摇了头,赵飞英脱下了满是汗水的衣物,缓缓走入水池。
"老实说,师妹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害什么臊啊?"
"就是说嘛,该看的,以前早就被她看光了......唉唉唉,我的名节啊......"
"够了吧!你们以前有什么可以见人的!"
"师弟,此言差矣......"
眼见又成了几个师兄弟笑闹的对象,赵飞英只能再度陪著尴尬的笑容。
根据以往的经验,如果此时开口,情况只怕会更糟。
轻轻叹了口气,赵飞英放松了疲惫的筋骨,让自己的身子被水微微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