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虽然这也是事实,但王爷死也不会承认的!「不是!」
「那究竟是什么秘密?」
「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我才说。」这么快就要跟他提条件了?当然,王爷看上去是很大无畏,但其实内心却翻腾得快死了,到这一下子他还是在为究竟要不要说实话而反复琢磨着。他实在不敢预测萧靖在听到真相后会有什么反应。
可惜萧靖大爷还真的不是个很了解风情的男人,他沉吟了一下子,居然说:「那么麻烦啊,那我还是不要知道了。」
「你!」王爷气得吐血,半搂半拖地就将他翻倒在床上,「不行!今天我就是要你知道!」
「哦。」眼睛半眯着,萧靖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等着鱼儿自己送上门来。看来离王爷近了,狡猾真的会传染。
王爷满腹怨念地从衣裳里头掏出一块金琐牌,递到萧靖眼前,说,「这是我从一出生就一直佩带着的东西,现在它是你的了,凭着萧大侠的聪明才智,自己慢慢琢磨我究竟是什么人吧!」
接过琐牌,萧靖笑了,听他这口气还真想那么回事,好像赵文姬是个很有来头的人物似的。但事实却不然。他萧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辨别一个人的身份其实并不会难倒他。看一个人是否大人物不是看外表装饰,也不是看简单的言行举止,而是观察一些细微的习惯。老实说吧,就凭赵文姬这样子,只会撒泼耍赖耍流氓,色胆包天满脑子淫秽东西,给他穿上龙袍也未必像个太子,更别说没有一点儿底气,没有一点儿英雄气象了。
所以说,其实再聪明的人也会有始料未及的时候。非常不幸的王爷他就是一个根本没一点和他身份相称的气质的家伙,萧靖看不出来也确实不怪他。
看着手上的东西,细细抚摸着它身上精雕细琢地刻着的「镶」字,萧靖笑了笑,问:「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不怕对不起你爹娘的在天之灵吗?」
从以前的谈话中,萧靖得知赵文姬和他一样,也是年幼就丧失爹娘。对于王爷而言那其实一点也不觉得伤心或奇怪,因为他出世时他爹就已经七十好几了,而他的娘则也在不久后就跟他夫妻团圆去了。
「不会,他们若知道我讨到了个这么了不起的媳妇,一千块这样的玩意儿他们都给。」拿过金琐牌,亲自给他佩到颈上,说,「戴着它你就是我媳妇了,可不许耍赖!」
现在是谁在耍赖啊?不是他自己把这东西硬塞过来的吗?
「靖,答应我一件事好吗?」收起了玩味,王爷突然认真了起来。
「什么?」
「信任我,好吗?」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文姬说道,「不管我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也要信任我,别离开我。」
王爷说这话,是在为将来的万一留条后路。
「好不好,靖?」
指腹轻轻划过琐牌上的精细纹路,萧靖沉默了许久。
这么多年以来,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从没想过要给别人承诺些什么,给予些什么,索取些什么。王爷的恳求,让他既感到贴心又有点茫然。
但是,既然赵文姬会不畏艰辛、长途跋涉地找他到这里来,连这么重要的信物也可以送给他,一片真心也足以见证。至少在这一刻,萧靖相信赵文姬是绝不会伤害他的。
「跟着我,随时可能会身处危险当中。」
「算得了什么?被你溜走了才是我最大的危险!」
「可能随时会丧命。」
「也好,一起到地府下再继续缠绵。」
「可能不会再有你过惯了的安逸风雅生活。」
「在你身边,已经不需要那些东西了。」
「……」
在这一刻,谁能忍心辜负这男人的一片痴心?
「如果你能保证自己不先逃离我,我倒是……无所谓。」
红着脸,萧靖交出自己一生的承诺。
萧靖在与王爷分别后因接到门主的通报赶回玉峰门,进入大堂内,只见各堂堂主齐集在此,气氛不一般,看似有大事商议。
「萧兄,你回来就好了!」见到他,玉居堂的堂主周群马上亲自迎接,并一脸欣喜地告诉他,「好消息!快谢谢门主吧!」
「什么?」萧靖刚进门不知是什么事,被他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托他的福,风月宝鉴有点眉目了,你说是不是该感谢他?」周群故意挤眉弄眼地说道。
干咳了一下,门主示意自己的弟弟不要多管闲事。
但这对萧靖而言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真的吗?」一向冷静的他都掩饰不住兴奋地问。
门主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么急召你回来就是为了跟你商量这件事。」
无论是财力还是势力,玉峰门在江湖上都是响负盛名的一派,因此在多个地方都有安插自己的线眼,甚至是官场、校场这些地方也不例外。花的大把钱财和人力终于在此刻奏效了。片刻之前,某个线人传了个重要的口信回来,说多年前在一个边塞的小镇上,有人曾看见过类似「风月宝鉴」的书籍,是在一个江湖卖艺的老汉手上。那卖艺的后来离开小镇去了京师,因此宝鉴也随之流落到京师来了。
「那么,联络到那个卖艺的老汉吗?」萧靖问。
宝鉴的事沉寂了多时突然得到这么重要的消息固然让人兴奋,然而深思一下又不禁苦恼起来。寻找一个多年前从边塞流落到京师的艺人谈何容易啊,那样的艺人每天都不知有几十个在关口出没。而拥有风月宝鉴的又是哪一个呢?他手上的东西确定就是他要找的了吗?
「萧兄少安毋躁,待我慢慢说来。」知道他的忧虑,门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有一定把握,我是不会把你们大家都召集在此的。」
原来,在此前门主已经派人寻找过那卖艺老汉的下落,找是找到了,只可惜,找到的只是一座坟墓。
「……去世了?」可惜……萧靖眼中不禁掠过失望的神情,这些门主都看在眼里。
「不过,幸亏当地的人还是给咱们透露了重要的线索。」他说,「那老汉没有留下后人,但在他流落京师时,举目无亲,幸得一贵人相助,入住其门下做了门客。」
「这么说,那贵人……」
「没错。据说那艺人将自己视为命根的名琴「风烟」赠与了那权贵,因此,将风月宝鉴一并相送的可能性并不小。」
「权贵……」听到这个词,萧靖的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是某个达官吗,还是……」
「是镶府的十七王!」
镶王?
不知为什么,听到了这名字,萧靖的心跳不自觉地漏了一拍。
「我们的运气就在此处,」周群兴奋地插嘴说,「据说那镶王曾一度云游四海、不知所踪,但就在最近他却回来了!」
「真的?」
这么巧?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吗?而且,在听闻他们的叙述以后,为什么心底的某根弦好像被拨动了一般,有种似曾相识有震撼的感觉?
「只可惜,此等王公贵胄,要接近他并非简单的事情啊,」门主说,「即使咱们的人脉再宽广,也不可能一下子延伸到镶王府里面去。」
萧靖抬起头来,问,「咱们可否先不亲自出马,托个相熟的官员就他新回京师之势,呈上贺礼接近之,然后我们的人跟在该官员的后头搭上去?」
在场的人一同看向他,然后惊喜地大喊,「好哇,好主意!」
门主也笑着点了点头,「萧兄你想的不错,只是……宝鉴的事情,实在不宜有太多人知道,现在借他人之手,我只怕……」
「这个门主你不用担心,」萧靖这下子已胸有成竹,说,「这事就交给我吧,我会联系一个相熟的官员,只是借他的名义给镶王送贺礼,而我将亲自跟那镶王交涉。请门主批准我的擅作主张。」
此举对萧靖而言意义极为重大。如果能顺利接近镶王,那好处绝不仅是得到风月宝鉴这么简单!
胸口的血液又开始奔腾。缺口,极有可能就从镶王那处打开!
「好,萧兄肯担负起此重任,我在放心不过了,又有何不准之说?」门主对萧靖一直都是信任有嘉,这事由他去办他当然再放心不过了。
门主都点头了,其他人当然也没有意见。因此最接近风月宝鉴的一角色,还是由萧靖担当。
终于可以透过云雾略见宝鉴的形貌了,这让萧靖压抑不住地兴奋。只是在兴奋的同时,却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安感牵动着他的心。
拿出颈间的琐牌,轻轻抚摸着上面的「镶」字,这本来是他安下心来的举动,然而不知为什么此刻却成了不安的源头。
赵文姬端坐于山水之间,水袖迎风、轻拨琴弦的影像一幕幕浮现眼前——
「靖,这曲子我只为你一个人弹奏,怎样,好听吗?……」
「靖,我有一个小秘密喔,你看着这块琐牌自己猜想吧!……」
离开京师,最近才回来、老艺人、风烟琴、镶王……
种种迹象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萧靖死也不敢相信的答案!
「不!不会的!」
如果事情真如想象那样,他拿到风月宝鉴将是探囊取物。然而,他极力拒绝这种想法,一想到此,手脚顿时都冰凉了!
「……靖儿,靖儿!……」
娘?……
为什么去世多年的娘亲的影像却会在此刻浮现在眼前?
「……靖儿,你爹曾抛头颅洒热血,奋战沙场十多载,只为换取今日洛阳大殿里那帮狗杂碎的片刻安宁!然而一仗功成以后,你爹却被那些人亲自下了逐杀令,诛连九族!……
「……天下之大,从此却再也没有咱可怜的娘儿俩的立足之地了……
「……靖儿,你一定不能忘记这个血海深仇……你爹、你娘、你叔叔、你奶娘、你姐姐……他们都是被那帮凶手杀害的!……咱们被毁了,也决不能让那帮畜生好过!
「……为了爹,为了萧家,为了你自己……靖儿,你要……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
萧靖猛然惊醒,娘亲临死前的嘱咐此刻如一个血咒般在而边缭绕!他又情不自禁地捏紧了胸口的琐牌,然而,捏着的手好痛,心也好痛!
所有的亲人都被害了,他早已一无所有。报仇、还有赵文姬,这两样是他心里唯一牵挂着的东西,然而上天似乎故意为他开了个恶毒的玩笑,这两者他恐怕取其一,必定失其二……
坐在护城河旁,萧靖又在对着那已经枯黄了一大片的残荷发呆。身后的呼吸吹到脖子上,他才蓦然惊醒。「……你来了。」
见四下无人,那人从后头抱着他,在他耳边轻轻啄吻着,问道,「有心事?」
「唔。」萧靖不置可否,「换个地方,咱们谈谈。」
「好,」回想起上次,在附近那客栈里头的消魂韵事,王爷坏坏地问,「就到上次那间客栈如何?」
「不行!」萧靖摇了摇头,「在同一地方出现的机率过高很容易被人盯上梢,尤其是在酒楼、客栈等地方。」」这是长期生活在不安定的环境中、随时会遇到危险的人才会领悟出的准则。
这回,萧靖把王爷带到自己的领地——「啸鹰堂」。
萧靖向来行踪隐秘,连他的啸鹰堂都都隐藏在绝密的山壑中,不是门内的人很难找到它的所在。
望着这险峻而苍翠的山石林,王爷虽然爬得累得够呛,心头却很乐。他的靖美人的据点还真跟他的人一样有性格!一路上,他都不安分地不时骚扰着拉着他前进的萧靖,让后者非常不满意,「放开你的手!」他的手既然有空放在他屁股上轻薄他,干吗不多出几分里助他攀爬得快一点?「再这样就扔下你在这里!」
丝毫不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王爷继续摸得不亦乐乎,「别这样嘛,这还是你第一次正式带我回家,我心里高兴呢!」
闻言,萧靖只笑笑。他对王爷一向纵容,此刻也不例外。因此王爷没有察觉他的脸色跟平时比起来稍有不同。
回到啸鹰堂,去的地方既不是王爷想象的温暖可供缠绵的厢房,也不是把他介绍给弟兄们认识的地方,而是在高山上一个由竹竿和木柱架起来的观望台。望着那遥不可及的高处,萧靖却抱着他一蹴而就跃到上面去。
「好高,有点吓人呢!」那是手下们站岗放哨的地方,站在上面可以观察到下面的一切动静。迎着高处特别猛烈的风,王爷兴奋地说,「这地方可比我住的地方有趣得多了,要我入赘过来长住在此我也愿意!」
看他的得意劲,萧靖不禁觉得有点好笑,「肯放弃王爷的身份,搬到这鸟不下蛋的地方来?」
「有什么不肯的?」王爷满不在乎地冲口而出,随后才察觉话里的玄机。
「你……你知道了?」
「嗯,」萧靖没有否认,他指了指自己胸前的金琐牌,说,「是你自己留下线索要我猜的。」
本来就几乎可以断定的事情,待他亲口承认时,心里还是像被刀子割过一般疼痛。
「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一些呀,宝贝。」王爷惊喜地摸了摸他的脸,随后又摸了摸那块金琐牌,笑道,「怎么,知道了自己的男人原来是这么有来头的人,惊讶了?」
是惊讶,而且不只是惊讶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简单的惊奇、讶异,那现在心里也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萧靖望着那张溢满幸福笑意的俊脸,心情像堕进万丈深渊。
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但却出自那背负着深重罪孽的皇族,同是端坐大殿之上、享用爹的奋战成果、却又将其逼害致死的元凶。
风月宝鉴就在他身上,而他同时也是敲开皇宫大门、直取他们心脏的钥匙。踏过赵文姬的尸体,长久以来的夙愿就可实现了,然而上天却给他开了个大玩笑,先让他们不可自拔地彼此相爱了,然后才得知真相。
「靖……」他痛苦而凝重的表情,王爷岂会看不见?轻轻抚摸他的脸庞,抹过他愁眉不展的额头,问,「怎么了?不舒服,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人很关心他。
添香伴读颜如玉,像他这么好的一个伴侣,这么爱自己的人,为什么偏偏要安排他出生在皇家呢?「没事……」抓住他抚摸自己的手,说,「只是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
「什么事情?让我帮你吧!」既然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他也就可以依仗自己王爷的身份为他做任何事情了。
萧靖把自己要找风月宝鉴的事略略说了出来,描述了宝鉴的外表特征以及它在民间流传的大概过程,却将最真实的一部分目的隐藏起来。
风月宝鉴、塞外、老艺人、门客……这一切描述,王爷太熟悉了,因为里面很重要的一个角色,就是他镶王本身。
「你要找的「风月宝鉴」,难道就是那本破书?」
破书?「什么破书?」
「就是那老艺人阿莫叔赠与我的一本塞外书籍,名叫「楼兰风月」什么的。」
话刚由王爷口中说出,萧靖顿时觉得血液全都涌上的脑门,他从没试过像此刻那样激动!
「真的吗?」他捏着王爷的手臂,捏痛了他也浑然不觉,「你手上真的有「楼兰风月」那本书?」这时候,他可以完全肯定赵文姬手上的东西就是他要找的了!因为在民间,并没有人知道它的真名其实叫做「楼兰风月」,大家都只管它叫「风月宝鉴」,并且把它的功能夸张得神乎其神了。既然赵文姬说它叫「楼兰风月」,说明它此刻真的在他手上!
「是呀!」被他的激动和喜悦感染了,王爷连手臂被捏痛了都不知道。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你这傻瓜,如果你能更早一点告诉我此事,之后就不用费那么大的工夫了!」这下子,王爷更加感叹他俩的相遇是天意的安排了!
观察了四周,确保他们现在所说的话不会有第三个人听见,萧靖问,「那书呢?」
「那破烂东西又不是珠玑玉石,我怎么会随身携带嘛!」看着他着急的样子,王爷不禁又点好笑,「它一直放在镶王府,除了我根本无人问津,要我马上派人送来吗?」
「不,」萧靖阻止了,「这事不能由太多人经手,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这样吧,找个机会,你把它亲手交给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