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牙,劈空将那只织缎卧枕撕裂了开来,里头包裹着的鹅毛白羽满天撒花似的飞在空中,晃晃悠悠的旋舞一室。
两个人心里头都有着一股子邪火,这一撕破了脸皮谁也忍不住,当下便拳脚相加怒目相向的打将了起来。一架打的是
天昏地暗,从地面儿上直打到书案上,又从书案上直打到窗台子上,再从窗台子上直打到床榻上。晓晓本来功夫要胜
过弘远一筹,但此刻两人全然不顾招数,都是近身肉搏,她毕竟是女孩子,不免吃亏力气小些,没多久功夫便被身高
力壮的弘远按倒在床上,制住了双手。
窗外的月光丝丝缕缕透过烟罗纱窗间漏了进来,倾泻在晓晓那浮起一抹粉红的脸颊之上,这样子被弘远压在床上的姿
势太过暧昧,晓晓咬了咬唇,忍不住又低声骂道:“混蛋,还不放手!”一边说着一边轻喘着气,望向弘远那如秋水
般的眸中烈火渐熄,澄澈的眼波里开始荡起涟漪繁繁。
弘远心中一动,晓晓咬牙低声骂他的样子和这朦胧的眼神像极了烟花灿然那晚的弘啸,恍忽中,身下人那模样似乎真
的变成了自己那心心念念的人,那勾人的眉眼,那欲拒还迎的双唇微微张着,吐气如兰,浅浅低吟......
弘远心跳开始加剧,头亦俯得越来越来低,颤抖的双唇眼看就要印上那片诱人的红,口中忍不住低喃道:“十
三......我的十三......”
“咚!”晓晓突然奋起一脚把魂飞九天的弘远狠狠地踹下了床,破口大骂道:“瞎了你的眼,给我看清楚些,谁是你
的十三?!”
072 四大疑点
“咚!”晓晓突然奋起一脚把魂飞九天的弘远狠狠地踹下了床,破口大骂道:“瞎了你的眼,给我看清楚些,谁是你
的十三?!”
刚才意乱情迷中的弘远没有丝毫防备,被晓晓一脚正踢在小腹,滚了几滚跌在床榻下,腹部传来的一阵痛楚当即拉回
了他那游离的神思,这才反映过来晓晓差点被自己当作十三轻薄了去。倦着身子抚着痛处,弘远忍不住皱着眉道:“
好你个小丫头,我也没真对你动手,干嘛下这么狠心的脚?!”
“你还说?!”晓晓脸色更红,恨恨的爬起身来,照着弘远的头又是一掌,啐道:“我瞧你是着了魔中了毒!”
弘远不禁也红了脸,不过他毕竟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啊,再者说了,他和弘啸都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在一起了,今天晚
上又刚和十三那般热吻过,叫他怎么能够不情不自禁呢......但一想弘啸如今已是将两人的感情忘得一干二净,而且
自己还不能帮他去回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遗忘,弘远的脸色又刷得苍白了起来,暗哑着嗓音道:“晓晓,对不起
,我只是......很想十三......真的很想他......他给我种下的毒,只怕我这辈子都寻不到解药......”
看到原先潇洒不羁,气度恢弘的男子现在却变的如此颓废,那一脸绝望哀戚的神色仿佛失去了一切的孩子,一副茫然
无所适从,天地间无处可去那无助模样,晓晓又有些个心软,忍不住便将他自地面上拉了起来,一字一句的道:“弘
远,你错了,这世上并没有解不开的毒。”
弘远倚在床沿,凝神望着晓晓,轻叹一声道:“也许你是对的,但是,怕只怕我等不到寻找到解药的时候啊。”
晓晓一时沉默不语,转头望向窗外,那一轮明月正在浓浓的彩云层中缓缓穿行,连清冷的光亮都尽数敛去。没有点烛
的室内顿时黯淡了下来,相对而坐近在咫尺的两人已是互相瞧不清对方的神情,只有彼此轻缓的呼吸清晰可闻。
“这事儿发生的太过突兀,以致你我都没有时间来好好的想一想。”晓晓定了定神,这才平静的开口道:“其实细细
一想,这件事的始末有好几处地方都有些个令人怀疑呢。”
突然,有一丝模模糊糊的影像在弘远脑海里一闪而过,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这似乎很重要但那影像却又并不是很清
晰,怎么抓都抓不住。弘远紧蹙着眉,苦苦思索却仍是想不起来,忍不住便问道:“晓晓,你是说弘啸得了失忆症这
事儿有些可疑么,且说来让我听听看。”
“疑点有四,你先别插话,让我一一道来。”幽暗的室内,晓晓的眸子清澈得如一泓幽潭,如天上的星子般闪闪发亮
。顿了一顿,晓晓便扳着手指缓缓的道:“其一,弘啸他未受伤失忆之前,与你感情甚好,为什么他硬要把你留在京
城,不让你陪着去木兰?其二,弘啸的骑术我是亲眼见过的,实在是顶尖儿的了,想当初连日连夜飞马赶去平邑,他
都能在马背上歇息,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坠马受伤呢?其三,弘啸今晚吹奏的那首曲子,连我这对情爱似懂非懂之人
听着都能感受的到其中的情断爱伤,若他忘了与你之情,那弘啸他应该心中了无情爱牵挂,何来神伤?”
这些事儿都是弘远他自己应该想到的,只是被弘啸的失忆吓的自个儿整个人都失了魂,没连得及细细思考,这会儿亦
是越听越觉可疑,忙问道:“晓晓,那其四呢?又是什么?”
“这第四点亦是我最觉可疑之处!”晓晓凝眸望着弘远,半晌才慢慢的道:“不过,我得先问你一个问题。”
说罢,晓晓好像有些个尴尬,轻咳了一声这才问道:“刚才你和十三爷在荷花池的水阁子里头谈的话儿我在外面一不
小心都听到了的,喂,可不是我故意儿偷听的啊!实在是因为夜那么静,我的耳力又很好,想听不到都难!只不过,
不晓得后来你们两个怎么有一阵儿没说话,等你抱着皇上出来他就已经昏了呢?是不是你对皇上做了什么?”
“啊,那个......我那时,哦不,是弘啸那时头痛欲裂,疼得喘不过气来,所以我就那个......其实一开始我只不过
是想渡气给他而已......谁知,十三他还是昏过去了。”弘远这可是头一回在旁的人面前透露自个儿与弘啸的亲密之
举,因此短短一段话儿说得坷坷绊绊的,还好黑夜掩盖了他害羞的样子。
但弘远不知道的是,晓晓早已在郡王府的花园里头就偷偷瞧见过他和弘啸两人亲昵的样子,也隐隐猜到在水阁中两人
发生的事儿,只不过想要从他口中得到证实罢了。
弘远瞧晓晓半晌无语,忍不住追问道:“可是,这又有什么可疑的呢,弘啸他那时当真是痛得冷汗都快要流出来了,
这可绝然不会是装出来的。”弘远认定那小样儿虽然平时挺能装,但这种入心透骨的痛楚是无法装得如此之像的,只
不过,他不知道,弘啸那会儿可是真正的痛,只不过不是头痛,而是心痛。
“那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弘啸的昏厥一定是装的!”晓晓不出意料在弘远的眼中瞧见惊疑的光芒突的闪耀,便缓
缓解释道:“当时我也吓了一跳,以为弘啸他真的昏了过去,我亦很担心皇上的安危,便跟在你的身侧帮忙扶着他,
顺便伸手按在他的太阳穴上想要渡一些内力给他。但奇怪的是,我的内力才一输进去便受到他体内内力本能的反抗,
要知道,一个人在昏迷不醒的时候可是绝对无法调运自身的内力的呀,所以,毫无疑问他今晚的昏迷一定是装出来的
!这便是疑点之四。”
“装的?不能啊,弘啸他为什么要装作昏厥的样子呢?难道你的意思是弘啸他其实根本没有失忆?那他为什么突然要
这么做,没道理啊?”弘远此时的心有如一锅浆糊般纷乱如麻,浑浑噩噩的越想越是糊涂,硬是理不出一丝一毫的头
绪,只茫然抓住晓晓的肩道:“阿晓,你说,他真的是装的么,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
“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弘啸他为什么会这么做?!”晓晓自肩头将弘宽厚的手掌轻轻的拉了下来,低声道:
“再者说了,我这不也是在猜疑么,也还没个准儿,往后日子长着呢,你若在他身边时多加留心就是了。若弘啸他真
的没有失忆,保不定什么时候便会露出马脚来的,若失忆是真,那可就只能看老天爷怜不怜惜你了。”
“这会子我心乱得很,全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弘远蹙着一双剑眉,眼巴巴的望着晓晓道:“阿晓,如今你是旁观
者清,脑子也清楚,不如你帮我出出主意吧,我该怎么做才好?”
晓晓抓住一根飘到自个儿身边的鹅毛白羽放在嘴中啃咬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眸滴溜溜的直转,眼中萤光流转,想了
一想便道:“一时片刻也想不出好的点子来,左不过你在弘啸面前多多提点以往的事儿,瞧他反应就是了。”
弘远拉下了脸,断然道:“这不行,若再惹得弘啸他犯头疼之症该怎么办,我舍不得啊!”
晓晓翻了翻白眼,淡淡的道:“你既舍不得,那就索性用强的好了,先瞧弘啸他还记不记得今晚他昏厥之前你们亲热
的那件事儿,若他记得,瞧他怎么处置!若他敢说不记得了,你便用强,照样儿再来上一回,瞧他怎么样!”
弘远听罢垮着一张脸,哭笑不得的道:“晓晓,你这算出的什么馊主意啊!弘啸他现在都不单独召我见面,就今儿晚
上的机会还是误打误撞偶然碰着的呢,我又怎么能在他人面前对皇上做那非礼之举!”
晓晓忍不住卟哧一笑,戏谑道:“我还以为你色胆包天,为了弘啸什么都敢做呢?罢了,此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商
议出个名堂来的,且走一步看一步吧,还得瞧瞧皇上那边是什么动静才是。”
073 无奈之举
干清宫。
待弘远和晓晓一出了寝宫,弘啸便“转醒”了过来,蓝儿忙屏退左右,亲自端了一碗奶子盈盈走了过来,柔声道:“
皇上,十一爷和阿晓姑娘回去了,喝了这碗奶子你也安置了吧,今晚折腾了这会子,夜已经很深了。”
“哎,这会子朕怎么睡得着!”弘啸眉尖轻蹙,今晚因为心情不好胸闷难耐,这才去了荷花池水阁松乏身子又吹笛解
愁,哪知弘远他竟然鬼使神差的也来了这荷花水榭,差点儿便在他面前露出了马脚,此刻他正是万分的后悔,心中忐
忑不安,叹了一口气道:“早知会遇上,朕怎么也不会去那荷花水榭,这会儿也不知弘远他有没有起疑?”
“皇上放心!”蓝儿将手中的奶子递了过去,宽慰道:“十一爷虽说不笨,可比起皇上来那还是天差地远,瞧他刚才
那模样儿断断然没有半点疑心,只怕这会子回去已是彻彻底底死了心呢。”
弘啸接过奶子一饮而尽,抿了抿唇幽幽的道:“朕担心的可不是弘远,他这会儿必定心乱着呢。朕担心的是晓晓这丫
头,她可是个鬼灵精,只怕在她今晚向朕讨要那根九爪赤金细雕龙环链时,已经是疑上了呢!”
“那皇上的意思是......”蓝儿接过攒花镶玉边的青花瓷碗,心不由自主地“砰砰”直跳。
“嗯,就按之前商议好的来办吧。”弘啸如黑水晶般的眸子沉静的望向蓝儿,含着一丝淡淡的歉意,沉默了半晌才又
道:“再派个妥当人,明儿不等天亮便密密的去郡王府宣亦霏进宫来见朕。”
“是。”蓝儿垂着眸轻轻的应了一声。
连着两日,皇上都没有单独召见诚郡王,这一日,弘远终于在随班议政时见着了弘啸的面,当下也不敢造次,规规矩
矩的随着众王公大臣向皇上请了安。皇上赐了座,便转头和陈尧川弘笙等人谈论起河南垦荒之事来。
弘远插不上话,便在一旁凝神望着弘啸,只见他穿了件团龙滚边石青色的朝褂,并没有戴冠,只在额际束了一条金丝
缎里衔猫儿眼的抹额,衬着一张清俊的脸庞更是唇红齿白,瞧起来气色也还算不错,心头便略略松乏一些。
“河南的饥民都一蜂窝儿涌到谭永霖那里讨饭了,他还硬打肿了脸充胖子,向朕呈报垦出了多少多少荒地!”弘啸的
声音并不大,语气也还平缓,却听得四周的大臣们心里一紧,忙都挺直了身子坚起耳朵静听。
弘啸轻啜了一口茶,这才又道:“朕才即位继统,怕人心玩忽,诸事废弛,这才要整饬纲纪。就有这些个专会揣摸上
意之辈,误以为朕心只在于严厉,便凡事宁严不宽,宁紧不松,乃至谎报政绩邀宠!打量朕是可欺之主?!”
这河南布政司萨尔图正是八阿哥弘笙的门人,弘远见众人尴尬,忙起身道:“皇上,这萨尔图还算是清官,做事雷厉
风行,严酷是有的,欺瞒圣上的事儿臣敢担保一定没有,此事也许有些个误会......”
弘啸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向着弘远望了过来,静静的道:“弘远,此事又不是你的首尾,便是萨尔图的正主弘笙也还
没有发话嘛。朕也不是说这萨尔图一无是处,但他的苛政,甚是不得人心,朕也很不以为然。”
弘远吃了这么一个不硬不软的钉子,只得闷闷的又坐了下来,暗恼弘啸又摆出一副冷血无情的模样,竟是一丝儿情面
都不给他留,瞧来他对两人的感情之事还是全然没有回忆起来。
当下弘远便嘟着嘴,坐在一旁再不插话,只自顾自喝着茶听他人议论。孰不知弘啸此时也是难受的紧,这两日他都是
没日没夜的操劳国事,以此来抵抗对弘远那份想念之情,谁知今儿一见了他,还是差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几乎
便要流露对他的思念之意,好不容易憋着气儿对他说了那些严酷之词这才让他安份了下来。当下再不敢向他瞧上一眼
,只凝聚思绪专注于眼前的政务。
议完了正事,众大臣都退了出去,弘远磨磨蹭蹭的留到了最后一个,眼见人都快要走光了,再不好意思留着,便也欲
起身告辞,却听弘啸不紧不慢的道:“弘远,你先慢走,朕还有话儿要问你呢。”
弘远当下里一颗心“卟嗵卟嗵”直跳,但又怕他若是问起那晚昏厥之前的事儿来,自己不好回话,犹豫了半天还是硬
着头皮问道:“皇上让为臣留下来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弘啸好似全然不记得那晚被他强吻的事儿,云淡风清的笑道:“也没什么大事,朕不过就是想问问如今选妃的事儿筹
备的如何了?还有一个多月的功夫,若忙不过来,可和魏亲王说一声儿,调几个内务府的笔贴式过去帮你。”
弘远一听是这事儿,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那些个待选秀女的小像在天音阁他的书房里头可是已经堆得像座小山一样,
每日里还是有无数来说情的,拉关系的,源源不断的要送小像进来。自然,俊朗而又睿智的少年天子哪个姑娘不心神
向往,然而妃子的名额又只有两名,也难怪那些个想要飞上枝头作凤凰的人要没日没夜围着弘远纠缠不清。只是,弘
远这些日子为着弘啸的事儿整天过的已经是昏天暗地的,哪有心情去办理这等事儿,当即闷闷不乐的道:“回皇上,
才收了各位秀女的小像,名册还没造好呢,皇上可是急着要看么?”
弘啸忍不住莞尔一笑道:“你瞧着朕的样子很急么?这样吧,你先回去,把名册理一理,再挑那顶尖儿出色的,带上
小像晚上用过饭戌时初刻一起呈进来先让朕过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