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敢说不急?明明就是一副笑得色眯眯的样子!弘远万分的呕气,暗自打定了主意要挑那些长得最难看的、体形最丑
陋的,晚上拿过来呈给他看!让他看个够!
“臣告退!”弘远的脸色全摆在脸上,当即气呼呼的离开了干清宫。
戌时初刻,干清殿西南角的鎏金大自鸣钟悠扬敲响七下,弘远捧着一大堆秀女小像和名册板着个脸来到西暖阁的垂花
门外,候在门外的侍女小妮儿迎了上来,笑问道:“十一爷怎么这会子过来?可是要求见皇上么?那个......爷不如
先到书房坐着歇一会儿,皇上这会儿恐怕不太方便......”
“小妮儿,你在我跟前拿什么乔!我这回可有正事儿要见皇上哪。”弘远心情正差着,当即瞪了妮儿一眼,抬腿便直
冲冲的往里头去了,小妮儿跟在后头想拉,却哪里还拉得住。
才进了阁子便有一阵细微的喘息声传进弘远耳中,弘远心中突生异样的恐惧,忙加快脚步转过一道绘有瀛洲八老的屏
风,赫然便看到湘妃青竹春藤上两具缠绕在一起的身影!
丝丝垂坠的鲛纱帷幔半掩着,在案前红烛的高照下,可以清楚的看见蓝儿身上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桃红肚兜,雪白
的娇躯正腻在弘啸怀里,红唇微扬,星眸半掩,晕生双颊,如绽芳吐蕊,艳到了极处,眼中一片迷蒙和些许情欲,更
说不出的妩媚风情。
074 决裂之爱
丝丝垂坠的鲛纱帷幔半掩着,在案前红烛的高照下,可以清楚的看见蓝儿身上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桃红肚兜,雪白
的娇躯正腻在弘啸怀里,红唇微扬,星眸半掩,晕生双颊,如绽芳吐蕊,艳到了极处,眼中一片迷蒙和些许情欲,更
说不出的妩媚风情。
而弘啸亦是衣袍尽解,只有一件中衣斜斜披在身上,露出少年独有的诱人轮廓,细腻白皙的肌肤尽数暴露在空气中,
隐隐正有一层细密的汗缓缓渗了出来。
听到脚步声,深陷在情事中的弘啸和蓝儿矍然一惊双双抬起头来,只见诚郡王弘远脸色铁青,抱着一摞子画卷和名册
站在屏风侧后方,整个人似一团凭空燃烧的火焰,炙热而又疯狂,墨黑色的眸中更有似火一般的风暴与漩涡正在汹涌
激荡,带来一股山雨欲来之势。
弘啸抿了抿唇,眼中流露出一丝薄怒,轻斥道:“弘远,你疯了么,竟然胆敢未得朕的准许便随意闯了进来,还不快
退出去!”
弘远一步都没有挪,只死死的盯着蓝儿胸前挂着的那块由他送给弘啸的血玉,那玉在通明的烛火照耀下越发的流光溢
彩,直闪得他的眼睛生疼。他真的快疯了,一想到弘啸刚才是在和别的人纠缠厮磨翻云覆雨,还将他送的东西给了人
,他就觉得眼前一片血红。荷花水榭那晚弘啸的话还历历在耳……朕从来不喜把别人送给朕的礼物转赠他人,除非,
以后送给朕心爱的妃子……
心爱的妃子......十三,这怎么可以,你心里明明就应该只有我一个啊......那种让心都快要爆裂开来的叫做嫉妒的
东西在弘远的胸口一点一点膨胀起来,突突跳动着,四处横冲竖撞,连指尖都要被胀裂开来一般,逼得他几乎就要发
狂了。
望着眼前万分熟悉而又极度陌生的弘啸,弘远心头滴着血,痛是那么深那么沉那么入骨,以前的种种与之相比都不过
只是轻轻的一片纸,而这次则是深深的绝望!沉默半晌,弘远低低沉沉的笑了起来,“弘啸,原来你是真的忘了我,
真的忘了......”
弘啸紧抿着唇,极力抵御着那种心如刀搅的感觉,眼睁睁的看着弘远的容颜从铁青变的惨白,又由惨白变的灰败,瞬
间便极度憔悴起来。直直的望着自己一动也不动,如烈焰般的眼神也渐渐冷却,那低沉暗哑而又绝望的笑声回荡在这
阒无人声的干清宫中,凄绝悲哀得简直如同杜鹃啼血,在这寂静的黑夜,听得直让人遍体生寒。
突然,弘远收了笑,将手中的画卷名册重重的摔在书案上,直直的向春榻上的两人走去,眼中倏地迸出冰寒的光芒,
让蓝儿心头微微一颤,忙蜷起自个儿半裸的身子躲在弘啸的身后,恼道:“诚郡王,你这是要做什么,休得在皇上面
前无礼......啊!”
话还没有说完,弘远已是一个跨步到了榻前,还未等弘啸阻挡,已是一把拽住了蓝儿颈中的血玉,用力扯了下来。见
弘远要摔那玉,弘啸急了,不顾自个儿身份忙扑了上去,紧紧攥住弘远的手腕,想要将那玉自弘远手中抢回来,一边
怒吼道:“弘远,你太放肆了!快将蓝儿的玉还给朕!”
弘远此刻已全然不顾君臣身份,心中的怒火已泯灭了他所有的理智,当下一把推开了弘啸,平静的道:“弘啸,这是
我送给你的东西,我不许你转赠旁人,你若不要,那么,别的人也休想得到!”说罢,便用力向春榻上砸去。
正站在榻前的弘啸见状也顾不上许多,忙飞身奋力扑了过去,堪堪将那在他心中其实异常珍贵的血玉接到了手中,然
而身子落下来的时候,左足踏空只踩在榻沿上,当即直直的摔了下来十分狼狈的滚倒在黛青色的水磨地砖上,顿时痛
得他闷哼了一声。
“皇上!你没事吧?!”蓝儿惊呼出声,忙披着袍子便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扭伤了的左足使不上一点劲,弘啸咬着牙搭着蓝儿的肩站起身来,左手犹自下意识的紧紧攥着那块好不容易抢回来的
血玉,望着弘远冷冷的道:“弘远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当着朕的面羞辱朕的爱妃,且是举止狂妄,目无君臣!你眼里
可还有朕么?!来人哪......”
听到皇上传唤,一早候在垂花门外的亲随侍卫们一涌而入,齐声道:“皇上,臣等候命,可有什么吩咐?”
弘啸转过头,向着众侍卫沉声道:“给朕将目无尊上的狂徒诚郡王弘远拉下去,先行关入内务府刑慎司,听候处置!
”
“喳!”侍卫们应了一声便向弘远道了一声得罪,七手八脚的将他捆了起来,令侍卫们意料不到的是脾气暴烈的弘远
竟没有丝毫挣扎,乖乖的束手就擒。就在他快要被拉出暖阁的时候,弘远转过头最后向弘啸望了一眼。
恰逢弘啸也正望了过来,一双眸子澄清透澈几乎没有一点杂质,就仿佛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一般,这样的目光在这盛
夏便有如凛冷如寒冬的冰雪,直叫人四肢百骸都结了冰。
然而,弘远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冷,心,似乎已经有些麻木,瞟了一眼弘啸左手中露出来的那连着玉的半截红色丝线,
弘远突然狂笑了起来,笑得几乎快要喘不过气。迎着弘啸的目光,弘远最后只留给他四个字:“好......你很
好......”
随着那令人痛彻心骨的笑声渐渐远去,弘啸再也支持不住,颓然坐在书案前的雕花木椅上,望着书案上那些弘远带来
的秀女画卷和名册,狂怒的伸出双臂,将这些碍眼的东西全部扫落于地。事已至此,计谋可以说是全然成功,可是为
什么,还是会这么痛恨自己,恨得几乎生不如死!
弘啸举起颤抖的左手将那块已然冰凉的血玉贴上自己的胸膛,还好,玉没碎,仿佛还有一丝余温,是弘远指尖留下的
温度,是的,是那熟悉的温度,弘啸几近贪婪的将玉凑到自己的唇上,这样的温度,以后再也不会有了,再也不会有
了......
“如今大事已了,皇上也该抛开手,”蓝儿此时已是穿戴齐整,递过一碗参汤叹息着道:“把那过去的事儿该忘的就
真的忘了吧,日子也要重新过下去才好。十一爷虽然一时难受,但有亦霏和晓晓在身边照顾着,也必定能好起来。”
“是啊,此番我终于将他伤得很深,想来他也应该能死心了吧......”弘啸低低地笑了起来,将参汤送到唇边,心中
蓦得一痛,如撞大锤,一口血全数呕在碗中,将那参汤通染成令人触目惊心的红。
“皇上!”蓝儿忍不住惊呼一声,瞧见弘啸呕血,一时心痛的脸都白了。弘啸搁下参汤,抬手抹了抹嘴角的残血,黯
然一笑道:“莫慌,朕不过是血不归心,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蓝儿眼中的泪如珍珠般簌簌而下,忍不住便伏身跪在弘啸的膝旁,拉着他的手泣道:“皇上,求求你忘了十一爷吧,
这世上没有了他还有蓝儿爱你,他对你的好,蓝儿会百倍千倍的给你,皇上......”
窗外的月光并不怎么明亮,清冷淡薄的光线透过雕花朱窗落在蓝儿那有些凌乱的鬓角上,蒙着一层淡淡的霜闪烁出黑
亮而森冷的光泽。弘啸洞若幽烛般的一双眸子凝神瞧着蓝儿,眸中流光滑溢大有悲悯伤神之态,手不自觉的抬起,抚
上她湿湿的脸颊,轻轻拭去她的泪,幽长的叹息道:“蓝儿,你不是他,我爱的唯有他一人,你还不明白么,只有他
啊......”
然而,自己却是亲手掐断了这红线......尖锥一般的疼痛如潮水般在弘啸体内无休止的蔓延,像有什么东西一点一滴
开始流失,如生命的一部分被硬生生的剥离。今夜的我,终于亲手了断了这段天孽情缘,将所有的悲欢燃成了灰烬,
永不复存在,这恸心透髓的悲痛让弘啸笑得满面水光,终于一口气缓不过来,直直的坠入了黑夜中。
075 如何能忘
内务府刑慎司。
几缕暗淡的光线透过天窗落在斑驳的墙面上,弘远曲膝靠着栅栏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深邃黝黑的眸子直直望着墙角那
一簇簇暗红的苔藓。二天?还是三天?自从被关入这刑慎司的天牢,皇上那边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好像,他又被遗
忘了一般......遗忘,再次想到这个近日以来令他心绞般痛苦的词,但此时此刻,弘远的心中却已是平静无澜。
正在这时,牢房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了开来,只见牢头钱二亲自端着一只黄杨木条盘,上头搁着几碟子饭菜,笑
眯眯的走了进来。弘远虽然是被皇上关进了天牢,但他毕竟还是当今圣上的亲哥哥,他哪敢有丝毫怠慢,每餐用饭都
是由他自己小心翼翼的亲来伺候着。
钱二先挤了挤眼,这才道:“十一爷,您怎么坐在地面儿上呢,若是嫌牢里头闷热回头奴才给您带把蒲扇进来,来,
爷先用饭吧。”
弘远瞟了面容猥琐、说话还要先挤眼的钱二一眼,实在是半点胃口也没有,皱了皱眉便问道:“还没有皇上怎么处置
我的消息么?”
钱二又挤了挤眼,这才陪着笑道:“奴才这种小人物,哪里会有什么消息!不过爷大可宽了心,今儿都已经是第三天
了,想必皇上还是念着和十一爷的兄弟情分,高高拿起,到头来又轻轻放下,胡乱关个两天也就放出去了。”
话音未落,外头便传来一声尖尖细细的声音,“圣旨到!”随着这付公鸭嗓,弘远再熟悉不过的执事太监戴无良一摇
二摆的踱了进来,瞧了仍慵懒地坐在地面上的弘远一眼,便尖着嗓子道:“皇上圣旨,着诚郡王弘远跪接。”
说罢,戴无良便展开圣旨,扬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诚郡王爱新觉罗.弘远数番不顾君臣之仪,以下犯上
,举止极为狂放,着削去弘远诚郡王爵位,于明日午时仗责六十,尔后圈禁三年。钦此!”
“臣领旨谢恩!”弘远一副全无所谓的样子,拍了拍粘在膝上的尘土便神色平静的站了起来,双目炯炯望着戴无良道
:“戴公公,皇上怎么拖到今日才下了这道旨意?杖责六十干什么还要放到明日午时呢?趁今儿打了不算完了!”
“十一爷呀,这番你可是闯了大祸!”戴无良摇了摇头,叹息道:“自那日你大闹干清宫后,皇上可是被你气得一病
不起,连着二天都没有上朝!这六十杖干嘛放到明儿奴才确也不知,不过,老奴听说皇上明天要册封蓝儿姑娘为恬嫔
,只怕......”后头的话戴无良没有再说下去,其下之意是极明的,这回你得罪了皇上如今的宠妃,是以这才特特在
她册封的日子给你没脸。
“皇上病了?”弘远好似没听出他话中之意,幽冷的目光突然如灼灼烈焰般燃烧起来,直直盯着戴无良皱着眉头问道
:“皇上他......他如今气色可还好么?”
戴无良收起圣旨,准备回去复旨,临走便道:“皇上那日崴了脚,这几日行动不便都在暖阁子里头待着,老奴也没在
跟前伺候,就今儿见了皇上一面,气色着实不好。听皇上跟前的小妮儿说皇上那晚上还吐了血呢,哎呀呀,十一爷,
你也莫怪皇上这回处置得如此严厉,实在是这回闹得也太不像话了一些。你呀就回去好好写一道认罪的折子,明儿的
板子恐怕是逃不过了,就指着那三年的圈禁或许可以减免些。”
“多谢公公指点。”弘远沿着墙角又缓缓坐了下来,流转莫测的目光在眼睑下晶莹闪动,心道,崴了脚,不就是夺那
块血玉时摔得么,活该!
迎着天窗的阳光弘远缓缓摊开了手掌,半截红线静静的躺在他宽厚的掌心。凝神瞧了片刻,弘远伸出手指将红线捻起
,在指尖轻轻打着圈儿缠绕着,口中低低喃喃道:“十三,你这个该死的小混蛋......”
天渐渐暗了下来,铅灰色的天空没有风,布满了淡墨层染似的云,一重重全然没有声息的愈积愈厚,漠漠云层将天穹
渲染得无比灰暗,低低沉沉地压在天地之间,似乎要噎得人透不气来。
军机处的几位大臣都先后退了下去,偌大的干清殿议事阁变得更加空旷廖寂,外头开始刮起了风,像被这重重宫墙挡
得不知所措似的,时而掠地而过,时而扑上丹墀,打得东面墙上那几扇雕花朱窗“咯吱”作响。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弘啸起身站在宫门前喃喃低语着,语调里带着一丝无奈的伤感,抬头望着阴霾的苍穹
,恍忽略有几分失神,原先清幽凝亮的眸子此刻却像土垣里嵌着的黑石头那样黯淡无彩。
“主子爷,瞧着您的眼睛有点儿发淤呢,敢情昨儿晚上还是没有睡好?”弘啸身边的贴身侍女小妮儿取来一件石青色
的外袍,轻轻的披在弘啸的身上,柔声劝道:“您瞧这天就要下雨了,还是先进殿吧,淋着了可不是玩儿的,主子的
身子骨是要紧的。”
“嗯。”弘啸漫应了一声,便由小妮儿扶着缓缓挪进西阁,一想到今天晚上弘远便要永远的离他而去,刚才忙着政务
已是三番五次的走了神,这会儿人一松散下来,心中更是挡不住的痛。
脱了冲呢青缎凉鞋,弘啸赤着足斜斜倚着一只金线细绣淡彩团龙靠枕,躺在春藤卧榻上,不由自主地便取出那管碧绿
如新的玉笛,修长的手指缓缓掠过笛子周身,停留在底部刻着的那四个篆形小字“南远北啸”上头。如今看来这竟是
一语成齑,自己终身都将留在这北方,而弘远他这就要远赴边南,日后天南地北,两人再也无相见之日。
想到这儿,弘啸只觉得喉间一甜,忙定了定神,硬生生的将涌上来的血吞咽了回去。是绝望吗?可是,这毕竟是自己
的选择啊,从今往后,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只能和着血自己吞咽,由自己独自一人来默默承受这无尽的孤独。
端了几盘子点心过来,瞧见弘啸正在抚笛沉思,小妮儿忍不住软语求道:“主子爷,好久都没听你吹笛了呢,今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