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鸣廊(第一部———流香

作者:流香  录入:05-29

黑衣人大笑道:“说得好。”他突然往后一跃,老者岂肯轻易放过他,自然持刀跟上,才跃近,迎面而来的是满天的剑雨。老者脸色大变,以刀护住面门,打算见招拆招。

方停君突然附在青川耳边说了几句话,青川脸色也是大变,颤抖着说:“少爷,不是吧,我知道错了,你罚也罚过了,何必要致我于死地。”
方停君淡淡一笑,道:“别怕,我今天要叫你扬名立万!”说完在青川的背上轻轻一拍,青川整个人便从树上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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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谈话之际,老者与黑衣人之间已分出胜负,那满天的剑雨未散,黑衣人的剑一折刺中了老者的手腕的太渊穴,老者手中的刀便随即脱手而飞。他踉踉跄跄退后好几步,捂住手腕,难以致信的望着黑衣人。黑衣人其它招式普普通通,可那一手满天剑雨却是绝世之技。这就尤如一个长相很普通的女孩子,却长了一双极勾人心魂的眸子。美则美矣,却又透着些许诡异,让人捉摸不透。

青川就在他惊愣的一瞬间,尤如鬼魅般从黑衣人身边一掠而过,顺势扯下了黑衣人系在腰上的马鞭。青川原本长于轻功,再加方停君那轻轻一掌的助力,速度之快当真连黑衣人都来不及反应,马鞭已被青川夺了去。等黑衣人反应过来,青川已经几丈开外。黑衣人又惊又怒却不敢冒然出手,眼见青川的轻功如此骇人,不知是个何等样的高手。

龙五在阵内虽然忙得自顾不暇,仍然面露喜色大声唤道:“少侠,千万别让舍利子叫这狗贼夺了去。”
青川点头微笑道:“你放心收拾你那边吧。”他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眼前局势已全然在他的掌控之中,其实心里七下八下根本没有有底。龙五听了却大喜,气势大涨,一连击退了数个黑衣人,差点搅了他们的阵。

黑衣人将剑回护于胸前,低沉道:“这位少侠是何人,如果你想要黄金,这里所有的黄金都可以归你。”
“呸!”青川唾道:“别都以为人跟你似的喜黄货,一天不闻就浑身不自在。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倒知道你是谁。别以为你藏头露尾,扮得似模似样的,我就不知道忽必烈家那条狗和我们家收养的那条流浪狗是什么关系。”

黑衣人被他骂得莫名其妙,猛然听到忽必烈的名字,下意识地问:“忽必烈王爷府上的那条狗与你们家那条流浪狗有什么关系。”
青川冷笑道:“若没有关系,哪里来你这爱闻狗屎的狗杂碎。”龙五这边的人立刻哄然大笑。青川不过瘾,作了个鬼脸补充道:“乖狗儿,看在你主子养了你老子这么多年的份上,还不趴下叫两声逗你主子开心开心。”

这黑衣人就是忽必烈手下之一,也是剑术最高的一位,在朝阳宫的时候还砍断了方停君手中的剑。他原本是贵族子弟,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手一挥扬剑便攻了上来,一出便是那招满天剑雨。青川咽了一口唾味,心想骂也骂了,死就死吧,够本就好。他等那剑雨近了,心里想着方停君的话,方停君说不喜欢看见那个人的眉毛,要他伸手削了它。他见那满天的剑雨里果然能见着黑衣人的一点乌眉,心里叹着气将剑一伸直奔那乌眉而去。黑衣人眼见他这一剑歪歪斜斜朝自己的面门刺来,心里不由大惊,他这一剑式,一般见到的人只会管它叫满天剑雨,任何人在那剑雨一般的攻势面前都会不由自主的采取守势,其实它真实的名字叫飞花有尽时,那眼花缭乱的剑雨都是虚招,真正的实招只有那最后有繁至简的一招。如今青川不守反攻,虽然剑招拙劣,攻得却是自己必救之处,有心回防,但手中的剑式已尽,牙一咬也不去管什么剑不剑招的,慌忙将剑势收住,想要回剑去格挡挡青川手中的长剑。可是手中的剑却像被什么轻击了一下,不由自主往相反方向荡去,反而变得门户大开。青川大喜,手一挥就削了那个黑衣人的一边眉毛,他一时贪功,想要将黑衣人另一边眉毛也一起削了,刚抵上黑衣人的另一边眉,黑衣人掌心一抬就朝他胸口拍来,青川反应也极快立即剑尖轻点向后跃去,饶是如此他也被掌风微微掴到,一时窒息说不上话来,眼见那黑衣人一边没了眉毛,一边是剩半截还在不停地流血,不由捧腹想要大笑,众人还当他是一时笑岔了气。

黑衣人满面惊疑之色,虽然青川的那一招根本看不出是什么高明的剑招,而且胜得也莫明其妙,但他曾听传他这一招的剑道高手说过,真正的剑术高手是不会拘泥于什么剑式,任何轻描淡写的一招在他们的手中都会化腐朽于神奇。所以说青川刚才只一招就破了自己的绝技,不知道他算不算是这样的绝顶高手。那位高手也还曾嘱咐过自己,如果有人能破此招,这人绝非一般俗手,万万不可与其硬拼。

黑衣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突然呼啸一声便跃入了丛林中。那些黑衣人听到啸声,也开始纷纷撤退,但他们即便撤退也是有条不紊,保持着整个阵形往后退,直到离龙五他们远了,才飞奔而去。

等黑衣人走远了,龙五过来万分感激地单跪到地道;“这一次又亏少侠救了我们的命,大恩不言谢,以后少侠有什么差谴尽管吩咐。”青川吓了一跳,连忙将他扶起嘴里念道:“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龙五站起来后拉着他的手将青川引见老者,道:“这是我师傅黄连天,人称川内第一刀便是我师傅了。”老者立刻打断他,苦笑道:“什么第一刀,不要不害燥,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做英雄出少年。”

青川正色道:“老英雄快别这么说,我其实也是没把握胜他才一直躲在树上不敢下来。他那一招实在太诡异,我若非见他对老前辈已经使过这一招,事先有一些对策根本不可能取胜。即便那一招,也是见了老前辈的拆招而来得一点灵感。”

黄连天原本对青川躲树上半天不出手,等自己出了大洋相才出来扬威心里有点不大痛快,如今见青川如此抬举自己,心里大是受用,便替青川引见同来的那些人,竟然都是些成都城里赫赫有名的武林人士。青川被人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围在当中,赞美声入耳不绝,乐得他手抚后脑勺,虽然嘴里说着过奖,但双眼已经喜得眯成了一条缝。隔了老半天,他才想起方停君还在树上,急忙抬眼一看,见方停君正斜靠在树干上微笑着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他干咳了一声,刚想开口,方停君已经先说话了,他说:“青川少侠,你先帮我下去好吗?”众人抬头才发现树顶上还坐着一个清俊的少年。

青川搞不清楚方停君究竟想做什么,只得一跃上了树顶,底下又是一片叫好声。青川小声问方停君道:“少爷,我可是全按你吩咐做的,你可别再耍我。”
方停君也小声说道:“你安心当你的少侠吧。”
青川无奈只得将方停君的身体抱起,从树顶跃了下来,他第一次离得方停君那么近,触及他的身体,鼻端是他的气息,看着他秀气的侧面,不知怎的一时间竟有一种茳然,直到两脚着地,方停君离开了他的手,他仍然还回不过神来。

“这位是?”黄连天眼见方停君气质清华,连忙走上前来满面带笑抱拳询问。
“ 在下方停君,儒教乐堂弟子,此次随青川少侠去成都寻访一位亲戚。”方停君也微笑着还礼答道。
他身后的人都是脸上的笑容一僵,倒是黄连天恢复得快,连连道:“久仰方公子的大名,听说方公子一手琴艺天下无双,没想我等能在此处见到公子,荣幸之致。”他嘴里说着客气话,眼睛却望向青川,转脸又笑着问青川道:“这位公子莫非是少侠亲人。”还不待青川回话,方停君已经抢着说:“我与青川少侠只是路上偶遇,少侠见我孤身一人,因此才与我结伴而行,路上好有一个照应。”

黄连天等一听他与青川毫无瓜葛,便再也懒得与他搭讪,一路上连话也不与方停君多说两句。众人皆围着青川谈笑甚欢,青川几次转脸去望坐与马车上的方停君,只见他透过车窗望路上的风景,一付悠然自得的模样。他们至所以会与这些人一路同行,也正是因为方停君说想请黄连天帮自己打听一下亲戚的下落,青川不得已只好与之同行。其实以青川的本意,是他们收人家一些钱就可以走人了,他根本弄不明白这位主子为何非要跟这些如此轻慢他的人一起走。

一路上有惊无险地走了两天,才进了黄连天的府邸,青川眼见他的宅子绿瓦飞檐,雕梁画栋,不由张大了嘴,他万没想到一介武夫居然会有如此豪宅。龙五在他耳边低声说:“师傅未退隐前开得连天镖行乃是川内第一镖行,后来师妹嫁了如今是四川安置使的陈隆之,我又去了朝庭当侍卫,师傅就关了镖行安心在家养老。”龙五为人粗豪,二次蒙青川搭救,对青川即感激又钦佩,眼见他稍露疑惑之色,立刻上前解答。青川一进大门,只见门内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眼见衣着都是四川安置使府的兵卫。这一次连龙五也都是忍不住露出诧异之色,青川悄声说道:“你师妹婿探亲好大的排场。”龙五上前几步赶上黄连天,低声问道:“是师妹与妹婿会来了吗?”

黄连天回转身面露得色,一把拉青川道:“少侠,今天我替你引见一位大大的贵人。”说罢,一路拉住青川往大厅而去,青川勉强回过头来,见方停君微蹙着眉紧跟在后面,不知道在想什么。黄连天刚跨进大厅,青川后头有人将方停君拦了下来,连忙回过头来说:“那,那是我朋友!”

黄连天皱了下眉,道:“请方公子进来吧。”
方停君微微一笑,也不多言语,跟着众人进了大厅。厅上首居然坐得是一位年纪极轻的少年,看模样不过十七八岁。身着对襟大罗袍,浅黄色的绸缎上织的是极清雅的菱形的图案。少年乌眉直鼻,长相英挺,一双桃花眼虽然破坏了面目的威严之气却也平添了几分风流倜傥。下首坐了七八个人,看模样个个似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却对少年极其礼让。

他一见黄连天进厅,便笑道:“刚说着黄老英雄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黄连天作了揖,叹息道:“托小王爷的福,老奴得遇贵人,这次差点就回不来了。”
下面一身着紫褐色的体态微发福的男人站起来道:“爹,你没事吧。”
“有事还能站这儿!”黄连天挑着眉回那男人,若得众人一阵哄笑,都道陈安置使一老实人,太也不会说话。
黄连天拉过青川,对着众人道:“正是这位小英雄救了我与五儿的命。”说着将当时的情形描述了一番,只把众人听得连叹好险,纷纷拿惊诧的目光去打量这看不出半点不寻常的黑衣少年。

青川首次见到这许多达官贵人,一时间口燥舌干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以他这种身份,平时想得起来官府有关的字眼,都是与逃命有关的。正昏头涨脑间,只见那小王爷从座位上走了下来,眼见他越走越近,青川没想到自己会离个王爷离得这么近,呼息都急迫起来。

那个少年却走过了他,停到了方停君的面前,端详了他半天,才道:“这位公子?”
黄连天连忙回道:“这位是儒教的乐堂弟子方公子。”转头神情肃穆地对方停君道:“这位是福王府的小王爷。”眼见方停君只是淡淡的微笑点点了头,不由心头不愉正想再提点他两句。

小王爷已经一把抓住方停君的手,脸露喜色道:“你一定是方停君。”
方停君原本一直是神色淡淡,突然被小王爷抓住了手,竟然神色一呆,但很快就将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那小王爷见方停君如此冷淡,似有点急道:“我是福王府的赵祺!”

方停君退后了两步,深深作了揖道:“草民方停君见过小王爷。”
赵祺似乎恢复了常态,又回到上首的八仙椅上坐下,下令给各位赐座,笑道:“我在临安就常听人说儒教乐堂方停君的琴技天下无双。心中好生仰慕,没想今日能在此处与公子会面,实属我来川的意外之获。”

“小王爷,今天不妨请方公子等会儿给咱们奏上几曲。”天气虽寒,赵隆之略显肥胖的脸还是在不断的渗出油汗,他一边拿着罗帕擦汗,一边笑道。“我已经给小王爷摆下了宴席,请来了成都府内最好的歌舞,等下正好请方公子伴奏,想必此景会成为成都府的绝唱。”众人纷纷大笑,等他们笑完了,方停君才淡淡地道:“我没打算奏琴。”

他一开口,陈隆之的脸色僵了一下,但随即笑道:“想必公子今天累得很了,明天在宴席上奏也是一样的。”
方停君语气不变地道:“我想陈安置使没听明白我的话,我的意思是我没打算为各位奏琴。”
“大胆!”黄连天勃然大怒,一拍手边的案几,震得手边的八角茶碗都翻了。“你敢对小王爷如此无礼。”
“我觉得各位大人不适合听曲看歌舞,”方停君的语气有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却透着不容置疑,道:“尤其是小王爷你。”他转过脸看向赵祺,两人对视良久不语。青川第一次看见一直脸上有笑容的方停君也有严肃的时候,他没想过原来秀气的方停君也可以不怒而威。

赵祺收回了视线,对陈隆之笑道:“安置使的美意谢过了,如今国难当头,宴席用度不菲,且我在川时间不长,还有许多要事要与各位商量。”
陈隆之脸露失望之色,当今天子理宗膝下无子,最忠爱的周国公主也早逝了,福王之子赵祺是最有可能隆登九五的王子。难得他因为联藏事宜入川,原以为是天赐良机,可转眼间不过因一个平民少年淡淡的一句话,自己费劲心机张罗的宴席,歌舞里的绝色美姬眼见就泡了汤。他干咳了一声,笑道:“小王爷,事要商量,饭还是要吃的,不如我们在席间一边吃一边慢慢谈谈。”

“赵安置使,我们真没有时间再浪费在吃饭,听歌舞上了。”座位上忽然站出了一个清瘦的青年,他肤色黝黑,一脸的风霜像是长年在野地外风餐露宿。他走上前单腿跪地道:“小王爷,蒙古忽必烈今年已经拿下了大理,如今蒙古南北的驻军已经对我大宋形成了夹击之势。他们下一步的目标一定是川内要塞,”

赵祺皱着眉说:“你是说他们下一个目标是成都?”
“非也,小王爷。他们下一个目标是关中门户。”他似怕赵祺听不明白他的话,伸手在果盆里抓了一把反子,然在地上摆放出了一个简易的地势图。“小王爷请看,他们下一个目标是合洲,只要攻克了合洲再经至钩鱼城,三江屏蔽不再,到时重庆被拿下将是迟早之事,重庆一但入陷,不但断了大获,青居川地的后援,还等同于打开了关中的门户,蒙人铁骑将会由此入陕,再加上由大理入湖南的骑兵对我大宋采取迂回包围。小王爷,宋岌岌可危啊。”他双腿跪下,连连叩头道:“请小王爷早纳良策,以应变动。”

赵祺脸色发白,转脸问众人,道:“各位大人,此事属实。”
陈隆之连忙说道:“小王爷千万莫要心急,这只是一介武夫个人揣度,岂能当成事实。他一小小合州守将,当然心挂自己守地的安危,难免夸大其实,他不明白国与国之间,不会像他们武人这般一味只懂得穷兵黩武。”他转脸沉声道:“王坚,你退下。”

王坚的脸色露出焦虑之色,但犹疑了一阵只得退下。赵祺松了口气,笑道:“王将军犹虑自己守地的安危还是好的,而且他说的这情况我们还是需要从长计议。这样吧,陈安置使就把歌舞撤了,我们就吃个便饭吧。”

陈隆之大喜,立刻吩咐人下去准备。方停君听到此处才站起身,作了一揖笑道:“小王爷,草民连日奔波很有些乏了,想先下去歇息,就不能作陪了。”
陈隆之等人脸上露出鄙夷之色,心想你不去我还没打算请呢。赵祺的脸上却不禁露出些许失望之色,道:“你今日乏了,先歇着,明日我们再聚吧。”
方停君微笑着颔首算答应,黄连天一脸不快得让人给他安排住处。青川刚起身想要跟出去,却被黄连天一把拉住,悄声对他说:“少侠,小王爷可是大大贵人,你可要多多亲近亲近,现在朝庭正是用人之际,以少侠的身手必有大展鸿图之处。”等他把话说完了,青川眼见方停君已经不见了人影,只得坐了下来心里竟有些牵挂方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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