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我一僵,心里顿时一寒,冷着脸瞪他。干什么?说得很清楚了,我同意当他的军师,而不是……为什么还要我睡在他
身边。
“我的身体尚未完全复原,但是跟洛的仗却刻不容缓,这你不会不清楚。现在对我来说,你体内的灵气是最佳的疗伤
圣药。秋朔,我没有别的任何意思。”他正色道,许是发现了我冷然的表情。
我抿唇。他说得确实没错,但是……
思量了很久,体内的妖雷珠竟也催促起来。一咬牙,我迅速翻身上床,侧身躺在他身边。
感觉他的手环上我的腰,我随之一僵。耳边已响起了他的低语。
“不用刻意将灵气放出体外,那样做会很伤身。你只需想象灵气环绕全身一周的样子即可,剩下的,我自己会解决。
”
我僵硬地颔首,随即闭上眼想象着。渐渐地,意识开始模糊起来,身体轻飘飘的仿佛不是自己的。
最终,疲惫彻底战胜了意识,我合眼睡去。然而,沉沉睡去的我,却未听见身后传来的一声叹息。
三十七 秋朔
促使我醒来的,是清晨寒冷的空气。虽说震宇之国已过了最冷的寒冬,但是早晨的天气依然冻人非常,尤其是破晓的
此刻。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和他的十指交握。我一惊,正待挣开手,却发现体内的灵气正自交叠的右手缓缓流入
他体内,再经由左手流回我的身体。知道自己的灵气正在助他复原,我不敢再妄动。小小地挪了下,我试图换个姿势
,这才察觉侧卧着的右半边身子竟然有些麻木,难不成我这样睡了一夜?这样想着,我终是放弃了换姿势的念头。大
脑已清醒了的我只得维持原状,静静地躺着。
清晨的第一束阳光自雕花的窗棂外漏了进来,被精致的花纹切割成漂亮的碎片,规则地铺在地上,只留了一小块在床
头。清新的味道随之飞了过来,调皮地刺激着我的嗅觉。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我稍稍往后缩了下。我承认,靠在
他身上的确很暖和,而我之所以靠向他,也仅仅因为冷。我……还是讨厌碰触他的。
轻轻一叹,我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为了忽视他火热的手臂搁在我腰际带来的异样感,我将视线固定在那些在窗棂
和地板间嬉戏玩耍的阳光上。
安静的屋内听不到一丝多余的声音,只有他均匀的呼吸声在耳边回响,如同催眠曲一般。渐渐地,我又昏昏欲睡起来
。
打了个哈欠,看着阳光的眼努力睁了两下,最终敌不过睡魔的咒语,闭了起来。
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睁开眼时发现,竟仍是我先醒。对于他难得的贪睡,我意外。但转念一想,他到底是重伤
才愈的人,不可能还像平常那般精力十足。
我依旧静静地躺着,等他醒来。窗外的阳光已铺满了大地,漏进来的阳光透过纱帐落在床上。热度已为纱帐滤去,只
余下掩不去的亮光。
“醒了?”沙哑的声音突然自耳边响起,令以为他熟睡中的我吓了一跳,耳根不禁热了起来。
不自然地嗯了一声,我连他抽走了左手都没发现,兀自暗恼着。
“呜……”低低的呻吟突然自他口中溢出,我随之一惊,忙回头。
“怎么了?”
“我的手臂。”他皱着眉。
我这才发现,自己压着他的手臂睡了整整一夜。我连忙跳起身,看着他捂着手臂,皱着眉的脸有着一丝不知所措。
“你……醒很久了?”我不敢去碰,只有跪坐在一旁,不确定地问着。
“嗯。见你睡得香甜,不好动。”他随口答着,用左手小心地揉着右臂。
我欲言又止。其实他大可叫我起来,何必非得等我自己醒?若是我就这么睡上整整一日怎么办?真是想不透他。
隔了半晌,他僵硬且麻木的手臂似乎有了好转。利落地起身,他边吩咐着,边抽回了右手。
“快些收拾吧,我今日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发愣地盯着空空的右手,心里竟有着难掩的失落,直到得不到回应的他再一次开口唤我。
我这才胡乱应了声,开始动手着衣。心里暗自提醒着自己:秋朔,你振作点。既然已经决定放弃这份感情了,就不要
再去在乎什么。这不是你要得起的情。想想他将担负的重任吧,想想甚具国母风范的莲夫人吧,想想他一岁有余的孩
子吧,想想自己那令人担心的老爹吧,不要再陷下去了。
着衣并未花去我多少的时间,反倒是那经过一天一夜突然暴长的头发令我苦恼不已。托着一缕色泽更浅的头发,我皱
着眉。看来无论是疯长还是褪色都是我胡乱用灵气的后果。
手中的头发突然落到了他的手中,他仔细看着,抿着唇。
“啧。为什么会弄成这样。等一下顺便替你问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复原。”他小心地放开手,仿佛我的头发是易碎品般
,虽然看上去的确很像。
我未听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顺手找了个绳子,将已长及腰际的头发草草束起,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楼下,侍从们已备好了驼马,等候多时。瞧那架势,应该早就接到了指示。我不仅偷瞧了他一眼。他果然早就醒了。
不过,我竟未察觉有人进来,我竟睡得那么熟,在他身旁?!
他翻身上马,低声吩咐着侍从。我四顾,却未找到我的坐骑。无奈,我只得疑惑地望向侍从。
“别瞧他了,你和我共骑一乘即可。”他仍旧沙哑的嗓音替我解了惑。
我眯起眼,不确定地瞅着他。什么意思?以前我不太会骑马时,尚能勉强接受和他同骑,现下我的骑术已大有提高,
根本无需再如此。
见我不动,亦不扶他伸出的手上马,他只得又说道:“在封,没有任何一匹驼马跑得过这匹,我们今天要去的地方,
若不是它,恐怕一天之内无法来回。何况……我希望能尽快恢复,这一点需要你的帮助。”
我怀疑地看了他半晌,最终一言不发地翻身上马。虽然有些不太相信,不过谅他也不敢骗我。
待我坐稳,他一提缰绳,那匹黑色的驼马如脱弓的箭般飞射了出去。那惊人的速度即便已见识过多次,也还是一样令
人讶异。
“秋朔。”他唤我的声音为风吹散,直到第三声才传入我的耳中。这样虚弱的他令我揪紧了心。
我向后,靠入他怀中,方便自己听清他的话。
“我要持缰绳,你握住我的手。”他大声说着。
我点头,随即反过手,握住他摊开的手掌。让自己体内的灵气流入他的身体。经过整整一晚的输导,我操控起灵气来
更显顺手。像现在,即便我不去刻意想象灵气的流向,那浑厚的灵气也会自行流动起来。
黑色的驼马飞快地跑着,那矫健的步伐丝毫不因驮了两个人而走样。我们就这样疾驰着,一路无话,近午时总算抵达
了他口中所言的地方。
那是一处依山而建的庙宇。说是庙宇,却更接近殿堂。虽然谈不上雄伟,却也隐隐透着一股威严和神圣。
方到门口,数名小童已迎了出来,接过了我们手中的缰绳。他毫不客气地将驼马交于小童照料,领着我径直上了石阶
,进了上头紧闭的殿堂。
“等你很久了。”苍老的声音自昏暗的殿堂深处传来。声音中透着沧桑和无奈。
他二话不说,直接将手中的东西丢了过去。
“唉,。阍趸崤琳獾忍锏兀?rdquo;苍老的声音说得心痛无比。年迈的身影随之步出黑暗。
“问问你的亲孙儿吧。”他毫不客气地顶撞了回去,丝毫不将老人的心疼放在眼中。
“这位是……”老人竟也不在意,径自将视线转到我身上。
“他是……”他的话未尽,老人已惊叫了起来。
“啊!妖、妖雷珠!您一定是使者大人!您的身上有妖雷珠的气息!总算是找到了,难怪这两日碎空剑震动不已,果
然是因为妖雷珠的关系。”老人饱经沧桑的脸上老泪纵横,欣喜和激动弄皱了他的脸。
他有些不耐地挡住了老人直冲过来的身形,原本冷然的脸上现出了一丝无可奈何。
“那个……”我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要告诉他,我不是使者,而是和妖雷珠共用身体的人吗?
“老头,他不是什么雷神的使者。”他抿了抿唇,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悴挥寐魑摇@闲嗨淠曷酰馑涎劭苫骨宄暮堋Q字榈钠⑽一崆撇怀隼矗?rdquo;老人显是动了怒
,吹胡子瞪眼起来。
“他不是雷神的使者,而是妖雷珠。”他拽住老人激动得挥舞起来的手,耐着性子解释着。
“妖……”老人显是尚未理解。
“妖雷珠。”他又重复了起来。这一次,则因老人呆茫的表情而语带笑意。
“妖雷珠大人,请恕老朽有眼无珠,方才多有得罪……不对!见妖雷珠大人怎能不焚香沐浴,斋戒三日。阋彩?/p>
,怎的也不事先通报!这下可害老朽得罪了上仙。不行不行,老朽要去焚……”终于回过神来的老人自言自语了起来
,一边急匆匆地转身欲走,看那样子似乎真的打算要去焚香沐浴,然后斋戒三日再来见我。
老人有趣的举动瞧得我直想笑,为了不失礼,我只有拼命忍住。难不成他就是是家的长老?亏我还曾在心里想象过他
严肃而深具威信的样子,这下可全推翻了。
他无奈地拽住老人,忍着火气说着此行的目的:“老头,没时间让你焚香沐浴,斋戒三日了。我们是来拿东西的。”
“拿、拿什么?”老头茫然地瞅着他,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碎空剑。”他语出惊人。
“你要杀是阇?!”老人一反先前的随和,一双眼瞬间锐利了起来。
“你清楚我要做什么,他正在做什么。你想再继续看着一个孙儿被另一个孙儿玩弄吗?你想让自己的亲孙儿再这样造
孽下去吗?”他放开了手,扬起头。
闻言,老人敛下眼,长叹着:“。蹦晔抢闲喽圆蛔∧悖岳闲嘁恢毕胍植沟蹦甑墓怼j^儿确有不对的
地方,但你们到底手足情深,你就不能看在老朽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吗?”
他负手而立,说得傲然:“当年的事,我丝毫未放在心上。不是我不买你的面子,我杀是阇是为了这个天下,为了这
震宇之国千万的黎民。你贵为三代之长,连这个道理都看不透吗?”
老人深深地瞧着他,末了重重一叹:“唉!都是上一辈造得孽,却要你们来收拾。罢罢罢,这天下就随你们去争,去
夺。十五年前,老朽犯的错已令老朽追悔莫及。十五年后,老朽不能再因一念之差误了天下。碎空剑你取去罢,老朽
不求别他,只求你留他全尸,好让老朽送他和他娘亲一块儿。”
“杀是家的人,留不得全尸。”他冷冷地回绝了老人的请求。我暗叹,他何必说得如此冷然?相同的语义,不同的表
达多少会有不同的效果。即便结果相同,但多少能安慰一下老人。
“你说的是。只当老朽没说吧。”老人却并不计较,仅是叹着气,转身领着我们去了后堂安置碎空剑的殿堂。那瞬间
,老人的身影竟又苍老了几分。
步入碎空剑的殿堂,一股凌厉的气势扑面而来。我的身体禁不住颤了起来,那并非因感受到迫人的气息而颤抖,那更
似共鸣般的颤抖。他悄悄握住了我的左手,一股暖流瞬间缓和了我兀自打颤的身子。
老人上前,小心地取下了那把通体黝黑的剑,将之递到他的手上。
“拿去吧,物归原主。希望你能持着他,不负雷神的厚望。”老人语重心长地嘱咐着。
他不接话,亦不表示,仅是接过了剑,拉着我离去。我回首,看着老人哀伤的脸,虽想说些什么,声音却卡在了喉间
。我不知该如何表达,我们要杀的,是是阇。是那个残害着百姓的暴君,是那个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放过的禽兽,是
那个嗜血的疯子。而那个疯子却是眼前这个随和老人的嫡亲孙子。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默默地随他出了殿堂,上了马,一路不急不缓地行着。
这就是战争,融合着残酷、卑鄙、心酸、仇恨、痛苦和无奈。身在其中的我们不可能顾及全面,否则等待着我们的只
有死亡。苦闷悄悄荡了开来,浓浓的,化不开,解不去,就这般堆积在胸口。
三十八 秋朔
回程的路上,我们走得很慢,并不若来时那般匆忙。黑色的驼马慢慢踱着步,享受着主人的放任。
我扶着马鞍,回想着方才的一切。对于他的过往,我很好奇。虽然曾听独伤提过一些,但真正了解的却依然很少。
沉默了很久,我终于开口,但问出的却是无关紧要的话。因为我问不出口,我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资格询问他的过去
呢?
“为什么我的雷伤不了是阇?”
“你曾用雷打过他吗?”他的声音已不似先前般沙哑,渐渐恢复了那动听的低沉。
我颔首。那日的雷只令他惊讶,却并未伤着他半分。这也是导致我收不住怒火的原因之一。
“因为他穿着雷神铠。”他很快便给了我答案,“雷神秋霆曾留下了许多宝贝,我们这些诸侯一人分得一件。但是大
约十年前,长老们突然收回了所有的宝物,说是奉了雷神的旨意。当年唯一拒绝交出宝物的人就是是阇。因为只要雷
神铠披身,他就能无惧于任何武器、咒法。”
“你继承的是什么?”虽然心里已基本有数,不过我依然问出了口。
“碎空剑。”
“果然。”我就猜到,否则方才那长老不会说将碎空剑物归原主。
“碎空剑能破雷神铠对不对?”我推断着。
“没错,碎空剑能破雷神留下的所有法宝,除了妖雷珠。”他突然翻身下马,走至我面前。
我不知他想做什么,仅是继续着自己的推断:“所以你需要碎空剑,否则在战场上,我们就无法杀是阇。”
“不,我取回碎空剑是给你用的。”他突然解下腰间的黑色神兵,丢向我。我忙接住,生怕一个不小心,弄坏了这把
意义非常的剑。
“我不懂用剑。”我皱着眉,有些苦恼地看着平躺在我手掌中的神兵。
“无妨。现在,你只需随身带着他便成,等到该用的时候,自然能用。”他跨上马,说得笃定。
我瞪着剑,一时无法消化他的意思。和碎空剑的共鸣只有那一次,之后即便像现在这般握在手中,也丝毫感觉不到难
受。突然很想看看碎空剑出鞘的样子,我动手拔出了剑。一股撼人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碎空剑的剑刃同样漆黑如夜
,黝黑中透着暗光,如黑珍珠般地反射着阳光。出鞘的碎空剑如一个掩不去狂傲的霸者,浑身透着凌厉。这样的剑正
适合配身后之人,一样的傲然,一样的霸气十足。仔细看时才发现,剑刃近护手处篆刻着剑的名字。我转到向光处,
瞧着上头的字。
“星夜?!”我诧异。那两个字分明是星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传世神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