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杨汉辰大喝一声,"跟胡子卿干了才多久,也学得无法无天了?"
"你们这不是乘人之危吗?"听了汉威的质问,杨汉辰冷眼看着他,脸上已经微泛怒色,喝道:"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
儿,滚出去,一点儿规矩没有!"
汉威痛心、失望的看着大哥,坚持着:"你们好歹也是多年的朋友,胡大哥怎么也是七叔的学生,你就是不为他去求情
,闭嘴也是可以的吧,为什么一定要人云亦云的去置他于死地而后快呢?是为了明哲保身吗?"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从他胡孝彦无视国法军法扣押总座那一刻起,他已经不再是我的朋友袍泽,是逆贼败类!"
杨汉辰热血沸腾有些激动的目光紧逼汉威。
"不能这么说胡大哥,他是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他图什么呀?~~"汉威的眼泪涌了出来。
汉辰冷眼看着汉威恨铁不成钢的叹道:"你也清醒些,我看你在西安这一年中他胡孝彦的毒太深,学得如此放肆!成何
体统。"
"大哥!你不能这样~~"汉威难忍的痛楚,不知道这位平日他敬重的哥哥为何在如此紧要关头也卖友求荣。
"来人!"汉辰大喝一声,过来两个勤务兵。
"把这个畜牲給我押回他的房子,等候处罚。",汉辰喝令着又训斥汉威:
"你这些天好好給我在房间读书,闭门思过!想想什么是忠孝节义、礼义廉耻!"
汉威听了这话,不再辩驳,愤怒转身出去。他原来只是觉得难忍大哥的霸道手狠、差强人意。但大哥骨子里那份男人
的刚果硬气还是令汉威佩服的,到如今他才发现原来大哥也是个软体虫,在此大难当头时是如此的懦弱,居然也要踏
了朋友的尸身苟延残喘的保命,可怜!可恶!
临出门的一刻,汉威见大哥汉辰陪了笑脸对谢先生说:"让谢兄见笑了,舍弟年轻,不知道这一年受了胡子卿什么毒了
。也学得目无尊长了。"
"汉公,且莫再责怪汉威兄了,胡司令毕竟是他长官,他有这份情意也是人之常情。"雷先生劝慰着打着圆场。
门开了,大哥端了碗清汤馄饨进来。面色已经十分和善,没了下午在客厅时的不可理喻的严厉。
汉威没有理他,汉辰把馄饨碗放在床头柜上,说:"那个付外长的千金叫什么Tracy的,你还有联系吗?"
汉威先是没答话,但还是翻身起来凛然说:"大哥要是想打我,不用那么多理由,你自管动手,小弟受着就是。"心想
怎么又提起Tracy这不沾边的事。
"真看不出你什么时候开始对胡子卿情深意重了。从回来就一口一句‘子卿哥哥',你不是一直最不屑他吗?要是早明
白些,也少吃了多少捶楚。"看着大哥笑中有话的看着他,汉威合上那边《申江国流》画报不说话。
"如果有一线希望救你胡大哥一命,你敢去吗?"汉辰开门见山,汉威抬眼疑惑的望着他。
"糊涂东西,就你这点头脑还想去救众矢之的胡子卿?亏你大喊大叫半天,我自当你有多大的本领呢。"汉辰奚落道。
汉威焦急的问:"大哥,小弟不懂。"
"还不明白?"汉辰不再卖弄关子,挑明说:"今年春天在西京,我跟胡子卿那天为什么争吵反目?"
汉威想,还不是你没理,人家胡大哥又没说错什么话,不过就是劝你下手别太辣。你倒好,专揭人家伤疤,说出那么
多伤人的话气走了胡大哥。又一想,大哥不会就因为跟胡大哥为自己挨打的事情吵了这一架,才对胡大哥一直耿耿于
怀吧?
"我还是那句话‘杨家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他胡子卿来指手画脚了'"。大哥汉辰意味深长的说。
汉威终于惶然大悟,急忙收拾了行装在大哥安排下直奔西京赶去。
救友
雅间的窗正对着秦水河,虽然没了夜间灯光画舫的繁华,但还是有着古都的特有风情。汉威关了窗,把一切的杂乱之
声掩推去窗外,静静的听Tracy讲着胡子卿在她家被软禁看押的情况。
"胡uncle一下飞机就被押送到我家,是我Daddy要求的,没让军队的人带走他。~~姑爹是真动气了,从回来就不肯见
胡uncle,胡uncle几次打电话过去,姑爹就不接。~~听Daddy说,很多很多人都主张杀了胡uncle,说他罪不可恕,
还有人说出了这回的大事都是姑爹平日太放纵胡uncle了。Daddy为这事同姑爹吵得特凶,还摔电话,对骂,妈咪都说
Daddy要疯了,Gloria姑姑也总哭,说她左右的为难,说Daddy要逼死她。~~",Tracy也是一眼委屈的泪,"胡uncle
就更可怜,他一天到晚话都少了,他说他来西京就是等死,姑爹要杀他,他无所谓,让Daddy别为难Gloria姑姑。~~
还有,昨天才可怕,早晨有人来通知胡uncle明天要过堂,说是军委会要开堂审问他。胡uncle当时就气恼了,说为什
么姑爹不见他,反找些不相关的人来审他。说姑爹要想杀他,自管动手,他绝不会抱怨,就是不能这么屈辱他。Daddy
就发火了,大骂姑爹说话不算数,是故意在折磨胡uncle。后来,胡uncle说他会去法庭,说他不让Daddy和Gloria姑姑
作难。"
汉威心潮澎湃,原来传闻中的Felix
Fu为了救胡子卿同何先生翻脸的事看来是真的。汉威寒冷中略觉一丝温暖,看来真正关爱胡子卿的不止他一个。
"Glora姑姑也难过,说姑爹是真心宠爱胡uncle,只是胡uncle做了错事坏了规矩就要伏法,姑爹心里是不想这样做,
但周围人都在看着,怕不是他一个人说了不能作数的。~~还有那天我伯伯也在,也说胡uncle这小家伙早就该好好惩
罚,说胡uncle太乱来。还有很多人去中央请愿让军委会杀了胡uncle,说他是反贼,该杀,姑爹也为难。~~"
汉威沉吟片刻说:"你姑爹姑母的话是对的,你胡uncle是做错了事!"
汉威见Tracy两眼迷茫疑惑,又解释说,"就在半年前,因为我做的一件大错事,我胡大哥和我大哥吵了起来,而且吵
得很凶,我头次见胡大哥这么绅士的人会和人翻脸吵架。"
Tracy听了也好奇,问"你是说你哥哥杨司令,我见过的,是为什么呢?"
"其实是我的错误,什么事我不细说了,总之我犯了规矩,按了杨家的家法,就要严惩。我大哥就动了家法来罚我,你
知道,我家的家法打人是很狠的,要脱了裤子打~~说来丢人吧?"。汉威羞愧的红了脸说。
Tracy惊讶的张张嘴,她想不到,汉威又说:"我不敢say no,也不敢求我大哥forgive
me。但家法打得太痛了,胡大哥实在看不过眼了,就来求大哥放了我。我大哥当时就骂他说,杨家的家事,不用他插
手!胡大哥说这太残忍了,埋怨我哥太不尊重我了,因为是人就有自己的尊严,不管是不是弟弟。我当时很感激胡大
哥,真的,可我哥他就跟胡大哥骂起来,说他不该管杨家的家事,就是打死我,那是杨家的家法。还说‘杨家的家事
,什么时候轮到他胡子卿来指手画脚了'",看看听得目瞪口呆的Tracy,汉威又说:"我也觉得你胡uncle犯下大错,同
我的错误一样不可饶恕。可能他该罚,但这根本就是件不该有这么多外人插嘴干预的事,其实就是你姑爹和你胡uncle
兄弟两个人的事,而且如何罚、怎么罚,只有你姑爹有资格说了算。西安那件事最根本的问题就是,所有保护总座的
卫队都是胡子卿大哥的,因为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你姑爹根本就没设防;因为是最亲近的人,所以你姑爹才这么没有
保留的在西安凶巴巴的训斥你胡uncle,结果弄得兄弟俩发生这种意外。说来说去就是家事,我也搞不懂为什么这么多
人出来指手画脚?如果真是军法审了治罪,怕你姑爹这位长官更是难逃治军不严的责任了;如果是家事,呵呵,严不
严,狠不狠也只有象你Daddy这样的家人评判议论吧。"
Tracy回到家中,父亲付中原和胡子卿都在小客厅喝茶。几天以来,胡子卿叔叔的话都非常少,只是有时强装笑脸的跟
她逗趣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这么晚回来,去见那个杨汉威了?"父亲不快的问,"你还是少跟杨家人来往,看杨汉辰发的歉鐾ǖ纾蛑蓖痘∏桑
啥裰 备吨性畹馈?
胡子卿若无其事的说:"蝼蚁尚且偷生,汉辰有他的难处,再说总座也不会为了他的一篇电文决定我的生杀,由他去吧
。"又转向Tracy,"汉威还好吗?"
"他为他大哥发电文的事情很难过,就是问问我胡uncle你还好吗?说你还答应过他,要带他去东北老林里打狍子去呢
。"见胡子卿惨然的一笑,Tracy又说:"汉威他是帮他大哥給张继组送什么东西来的,顺便约我见一见,say声hello。
"
胡子卿笑笑:"汉威还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小伙儿,但愿我此举别连累了他。"
"Daddy ,今天听汉威給我讲了他和胡uncle间发生的一个故事,真是很有意思呢。"Tracy试探了说又看看父亲。
付中原没有心情的刚欲打断Tracy的话,胡子卿却怕扫了Tracy的兴致,就呵呵的笑了看着Tracy说:"小公主也开始想
法子給我们讲故事了。"
Tracy说:"汉威说,几个月前胡uncle和他大哥杨司令曾经大吵了一架,近于翻脸反目。"
"杨汉辰是想解释他为什么发那个混账电文吗?那我就不必听了。"付中原不耐烦道。
"Daddy,听完呀,我觉得还是挺有意思的。"Tracy劝道。
胡子卿也笑笑说:"是为了汉威挨打的事吧,其实都怪我,我让他帮我做件秘密的事,结果设了些障眼,阴差阳错的被
汉辰误会了汉威的作风问题。还是我害了汉威,惭愧~~"
"我当初就觉得汉威应该不是那种人。"Tracy说,"汉威说他大哥当时打他打得好狠,皮肉都翻开了。胡uncel
去劝,杨司令就混不讲理的骂胡uncle。还说他打汉威就是不让他有朝一日同胡uncel一样,从小就调皮没人管,长大
做错事。~~"
"这个汉威都跟你讲了?"胡子卿自嘲的笑笑,"他也不用过意不去,他大哥也是气头上,各有各的立场,我不计较他那
些话。你胡uncle本来就是孤臣孽子,不在乎多个人骂了。"
Tracy神秘的说:"可杨将军说的一句话,我越想越有道理呀。‘杨家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胡司令来指手画脚了'?
"
看着Tracy的一脸得意的诡笑,胡子卿和付中原面面相觑,似乎都听出些端倪。"胡Uncle和姑爹兄弟间的家事,怎么就
那么多不相关的人通电讨伐了?喊杀喊死了。"
有如拨云见日般的点拨,付中原一拍沙发扶手跃起道:"好句妙语!我这就給你姑母去电话。"
"好个聪明睿智的杨汉辰,兄弟承情了!"胡子卿叫彩般超东北方一拱手,脸上掠过凄然的笑意。
这天中午,何夫人赶来付家,匆忙的说,过一会儿何先生派人来押送胡子卿走,要送他去何文厚的老家澹溪去闭门思
过、读书悔过,而且午后就出发。
付中原一个杯子摔在地上,几日来日渐狂怒的性子不加一丝收敛的骂道:"去澹溪就不必了,要读书哪里不能读,子卿
就在我家住了读书,哪里也不去!"
"Felix你这是做什么,你跟我发这么大火,我难不成希望子卿这个小家伙有事吗?我也想他好,可我夹在他们兄弟两
个间,你让我怎么做是好?说句公道话,他已经跟军委会申请了特赦子卿,承认是他自己对子卿疏于管教,是他的失
职。他能做的都做了,你心疼子卿,可你也别再逼他。"
僵持了好一阵儿,胡子卿无奈的笑笑起身,哄劝着付中原说:"Felix呀,别为难Gloria了,也别埋怨老先生。路是我
自己选的,我会走到底。"
又转象何夫人说:"我胡孝彦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你们对我的这份情意孝彦铭记于心了。保重!"胡子卿噙着泪,大方
的伸出了右手同何夫人告别,何夫人哭得泪水涟涟,艰难的伸手同他相握。又搂住胡子卿啜泣着低语:"子卿,对不住
了,子卿~~"
"Felix,再会!保重!"胡子卿又同付中原紧紧拥抱,"小家伙,你这是何苦?"付中原叹息道。
胡子卿坚强的咽了泪转过身,从容的跟了黑衣社押送他的特务走出门。
"你们这帮混蛋听了,你们谁若敢对胡长官无礼,我饶不了他!"付中原追到了走廊,对了特务吼着。
胡子卿回过头,对了付中原感激的抱拳拱手躬身一揖。
"胡uncel!"Tracy也哭了欲追过去,被姑母一把紧紧拉住。
胡子卿含笑着略带调皮的神色,优雅的右手抚胸,笔挺的躬身如西方骑士般的象Tracy和何夫人Gloria躬身一礼,转身
快步而去。
Tracy在身后放声大哭起来。
恨别鸟惊心
汉威见过Tracy后就匆匆坐上火车赶回龙城,见到大哥就又是泪水涟涟。
刚要向大哥报告在西京见Tracy的情形,杨汉辰就把一份报纸递給他,淡然的含了笑意说:"看来你西京这趟没白去,
总算办成了。何总座已经向法庭申请特赦胡子卿,报纸上登出来了。"
汉威眼眸闪熠着惊喜的光亮,满怀的开心洋溢在脸上的笑靥上,问:"那,那是说,子卿哥得救了?"
看了欣喜若狂的弟弟,汉辰点点头说:"是啊,活命了,日后只要老头子不杀他,再也没人敢再提杀他的话。"
"哥,对不住,我当初误会你了,不该说那么多不知好歹的话。"汉威满怀歉意的说,汉辰笑骂道:"说这些废话有什么
用?胡子卿是胡子卿,你是你,他的事结束了,你的事可还没跟你清算呢。"
"大哥~",汉威凑到大哥的跟前:"威儿就知道哥的骨头最硬,绝对不会做对不起朋友的事。"汉威堆出副讨好的笑脸
,心里对哥哥既是愧疚又是崇拜。汉辰抚着他凑到眼前的头说:"你这是拍马屁还是在挖苦我?"
汉辰停停又说:"不过,胡子卿死罪免了,活罪难逃呀。张继组那边的消息说,老头子的口谕是‘严加管教,认真读书
',真格儿的以‘家法'代‘国法'了。"
"管教?怎么管教?"汉威不解的问,汉辰笑笑:"既然是人家的家事,我怎么知道?听说老头子派黑衣社的云西路送胡
子卿去了老头子在澹溪的老家了,去读书养性,改改他胡大少爷轻狂浮躁的脾气。"
汉威刚被暖意温起的那颗冰冷的心又凉了半截。他明白,恐怕他日后真是难见胡子卿一面了,即使胡子卿活着,也同
他是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上。这对胡大哥意味了什么?胡子卿大哥是一个多调皮贪玩而又童心未泯的人,一个那么热爱
生命,热爱生活的人。他由来的喜欢独来独往、无拘无束。如此关押拘禁,他如何能活下去?而且子卿哥那么娇气自
傲,受不得半分委屈,黑衣社如果借机报复、折磨他怎么办?
想到这里,汉威泪如泉涌,他不知道自己如何也如同小儿女般的心结打不开。想想胡子卿那夜告别的话,再想想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