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吓得我们周围的交际花们四散而逃,我们都连忙身。七爷却坐在我旁边的沙发,搂紧腿上坐的那个姑娘,醉眼酩
酊的望着杨大帅笑而无语。杨大帅那份威严凌厉,领教呀!一把从椅子上揪了衣领把七爷扯起来,一串嘴巴掴得山响
。吩咐副官拿了条带来的麻绳,如同牵狗一样套了脖子拖了他走,七爷那跌跌撞撞的被拖走呀,吓得我们赶快散了。
我回了饭店就叫醒我父亲,让他快去救救七爷,你大哥也被我吵醒了,披了件衣服慌忙就往杨大帅的房间去。门反栓
了根本打不开,等伙计帮忙打开了门,哎呀,那场面,浴室里,那水笼头一直开着,七爷趴缩在地砖上一身水淋淋的
精透,血迹满身,那地上的水都是泛了红色。家父是连拦带劝把杨大帅劝拉出去,我和汉辰就忙拿了条浴巾给七爷围
了,扶他起来。听汉辰说,后来回到家后,他和七爷为了天津《申江国流》艳闻的事情被罚得很惨,在祠堂跪了一天
。之后为了这事,小段还特地摆了和事酒给七爷赔罪呢。可苦了《申江国流》,自此在龙城是讳莫如深呀。"
边听胡子卿生动描述着那桩陈年往事,汉威嘴里叼弄着项上挂的豹牙,在用心感受七叔当年的体温。不知道当年七叔
痛苦难熬的时候,会不会也象他一样咬紧了这颗坚硬的豹牙来挺过那一场场煎熬呢?
汉威忽然灵机一现,反问胡子卿:"那子卿哥到了天津就没遇到围追?"
"鬼东西,你还真是护了你杨家人说话。",胡子卿笑骂着敲着汉威的额头说:"你胡大哥从来就被人定为‘孤臣逆子'
之列,我就是遇到那种尴尬场面,人们也见怪不怪,也从来没个人敢为了这种事教训我。而且我到天津的那天也遇到
了,只是你胡大哥来~者~不~拒。你杨家的少爷就不一样了,杨家的少爷都要是人中美玉,美玉是要无瑕的。我们
胡家的孩子,只要能呆在一个自己舒适的地方,就是当石子也满足了。"
汉威听了久久没睡,一边是因为回味这段往事,一面是伤口新愈痒痛难捱。原来大哥七叔他们都有过这种无辜受难的
经历,比起《申江国流》的那场灾难,起码他这回还算是事出有因的。想想才逃出牢笼就丢了性命的香丫儿,他也是
幸运很多了。
胡子卿走后,二月娇就时常来照应汉威。
二月娇白天边就在庭院里边练功边照应他的起居病情,晚上再去大戏台演戏。闲下来时,二月娇也教汉威唱几段儿须
生的戏,《淮河营》、《失空斩》、《大探二》的一些名段,汉威也渐渐能哼出些味道。
有时候,二月娇就守了他身边睡,二月娇身上那淡淡的幽香的气息,让汉威觉得昏昏沉沉的。起初的时候,汉威一直
在推搪二月娇的关心,一个香丫儿就让大哥误会得打死他的心都有了,再搅进一个二月娇就更有口难辩了。汉威不肯
让二月娇帮他敷药揉伤,为了这个还跟二月娇争执到红脸。
二月娇伤心无奈的对汉威说,之所以要照顾他,完全是为了对死去的香儿哥哥尽点儿心,以告慰在天之灵。二月娇对
汉威讲,其实香儿被抓走的头一天夜里,还兴奋得彻夜难眠的同他谈聊了一晚他杨汉威,讲了在碎香河那条船上同汉
威的演的那出戏。虽然是假戏,香丫儿心里却对汉威又了无限的真情。说出的种种细节一般无误,汉威听二月娇讲述
着香丫儿的原话对那夜的描述,羞愧的脸色飞上红晕。
从香丫儿讲给二月娇的话中,无限深情的描述了香丫儿眼里的汉威,每个细节举动、举手投足都是魅力无穷。更让汉
威脸红的是,香丫儿连那晚如何去挑逗汉威的细节都一一说给了二月娇,宛如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初恋般对汉威的
依恋情怀。
二月娇又说:"哥哥说,有个事情一直觉得对不起你,不敢对你讲。他拿红豆汤把你蒙睡了,就守了你身边静静的看,
连每根睫毛什么样子他都记下了。后来他心里就跳得小兔子一样,他想碰你,又不敢侵犯你。但还是忍不住,轻手轻
脚的把你的衣服解了开,从上到下的每个角落的抚弄、亲吻。~~"
"别说了!"汉威惊得神色突变,他没想到那个晚上,香丫儿果然那么大胆厚颜。汉威觉得是那么的罪恶。
二月娇嘤嘤的哭了:"香儿哥哥他人都死了,我现在反觉得他当时要再大胆些就好了,就不会终身抱憾了。香儿哥哥说
他觉得迷了你做这些事总是对你不住,就把你的衣衫遮好;可几次又不忍心放弃,几次解开遮上又解开,就这么矛盾
的煎熬了自己一两个小时,直耗到可以回航,他也没能跟你做那种事。尽管他想,想得他后来一直后悔。他还对我说
,他这一辈子要不图名分的跟了你去,伺候你照顾你。他可以做你的仆人,或是手下,他什么都不在乎。只要每天能
看到你。他说他从储家大院头眼见你,就喜欢的要紧,他说觉得你杨少爷是那么干净,干净得象一汪泉水,让人望而
止渴;或是一块儿净玉,让人渴望触及。我本还劝他说,怕他花错了这番心思,可如今他人都去了,我就是为了遂了
他的遗愿,也该照顾你的到病愈。"
伤愈
这一个多月,多亏了二月娇精心的照料,汉威恢复的才十分快。除去了胡子卿从国外请来著名的牙科大夫替他修补了
那颗令他遗憾的牙,身上的伤也大好了。同二月娇相处的日子里,除去了跟听二月娇掉嗓子唱戏,二月娇也总静静听
汉威弹钢琴,还开始对钢琴感兴趣。汉威也难得惬意的有时间弹琴。为了帮汉威打发消遣养伤的时光,胡子卿还从教
会帮他请了个钢琴老师还指导他的琴技。
汉威伤大愈时,已是夏季了。二月娇说,多亏了他受伤的时节是在暮春,不然再晚上两个月,怕久卧病床就要起褥疮
受大苦了。这一个多月里,也幸好有二月娇里外的照应。
二月娇在上海的戏从一开锣唱得就十分叫座,虽然不及上海红极一时的大名旦,但是提起小林老板二月娇,也是不少
人挑大拇指了。随了二月娇的戏越来越红,他的应酬也逐渐多起来,而且小报的记着也总象苍蝇般围了他去堵截些花
边新闻。别墅外,屡屡有镜头远远的对了院里和窗子拍照,开始有消息传说二月娇是被某军阀保养在了一座别墅里。
二月娇闻讯就慌忙让张继组给他另寻个住处搬出去,以免闹出些什么乱闻来再牵扯了汉威进来。
而对二月娇来说,搬出胡子卿的别墅,还有另外一个隐情。
汉威本来是不赞成二月娇来陪他同住的,只是因为行动不便的他对二月娇的不辞辛苦的细心照料多少有了那一丝依赖
。如果没有香丫儿的这个插曲,汉威还能把二月娇只当成个伶俐柔弱的小兄弟,可自从有了香丫儿那晚同他闹出的那
些名堂,汉威再面对二月娇总觉得很怪的感觉。
这种矛盾的心情随了张继组频繁的从南京赶来同二月娇在这里共度春宵就显得更加尴尬了。有几次,张继组挽了二月
娇从戏楼回来,扔下外衣就迫不及待的抱了娇小玲珑的二月娇冲回房间。不一会儿,那同汉威就一墙之隔的房子里就
传来阵阵浪语娇声,有时候还有二月娇的莺声啜泣。汉威用枕头堵了耳朵都挡不过那难堪的响动声如耳。有次,隔壁
传来打骂声,汉威听到张继组怒骂说:"你推推拖拖的是不是恋着威儿那个小白脸呢?",只听二月娇哭闹了骂他"混蛋
",张继组就骂道:"你趁早死了这份心,不然我去寻了杨汉辰讨个公道去,给他好看!"。二月娇一直在哭,声音小汉
威听不清,就听张继组愈发骂得不堪:"我说你怎么哭了喊了要留下给他擦腚沟子、端夜壶的,我就猜你们没干好事!
"
汉威越听越怒,本想冲过去同张继组理论个清楚,拿自己当什么人,以为谁都同他一样下作。但又怕一旦闹开了,二
月娇如何收场。汉威一晚没睡好,心里真是不懂二月娇好端端的一个伶人,也是初露头角,怎么要委身张继组这种纨
绔膏粱干那种见不得光的事。犹豫下,就决定第二天同胡子卿提出回西安,再不然就回龙城大哥身边去养伤算了。不
想第二天二月娇提出了要搬出去法租界的一座朋友的别院住,二月娇说话神色怪怪的,眼睛也是红肿象没大睡好的样
子,脖子上还有道明显的牙印,似是咬的。张继组也似乎昨天夜里任何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亲昵的搂了二月娇走了
。
此后,二月娇回来的次数也很少,偶尔回来,不过是嘘寒问暖的闲聊几句就走了。
倒是胡子卿抽空常飞来上海,见汉威伤势渐渐转好,一边安稳他安心多住些时日,一边带了汉威在上海花花世界、十
里洋场四处游走玩乐。跳舞打球不说,一些摩登的场所、形形色色的人,汉威都在胡子卿的安排下领略了许多。胡子
卿的理论是‘人不风流妄少年',他既然已经逃不过命运的安排,要做他不愿意又不得已要去做的事。那偷闲的时候,
总得给自己找些开心的乐子。
汉威换上整齐的西装,收拾精致的同胡子卿出入那些大饭店、百乐门之类的舞场时,深深领教了当年七叔、大哥和胡
子卿所面临的无奈。那带了电波般的目光是霎时间从四面八方投来,招引来的狂蜂浪蝶们是应接不暇的。虽然坐到那
里开始,浑身的筋骨都被那靡靡的音乐撩得松松酥酥的,但上海大胆的小姐太太们的胆量真让他惊心动魄。竟然有人
不请自来的贴了他身边坐下,还有些脂粉味十足的太太在他身边动手动脚。几次汉威都按捺不住要爆发,都被胡子卿
巧妙的化解了局面。汉威也知道了外界骂胡子卿的荒唐不是空穴来风的。胡子卿的那些‘相好'在他嘴里都是他的‘女
朋友',这朋友是可近可远的。虽然他号称没有一个女朋友是他主动追的,都是人家送上门的,但那些女朋友有许多都
是风韵绰约的有夫之妇,有的还是大家名门的摩登小姐。胡子卿的品位绝对没问题,但是这种放浪的行为做派让汉威
实在不理解。有几次胡子卿把‘女朋友'带去了饭店开房,整夜不回。都是副官偷偷当了艳闻学给汉威听,胡子卿有太
太在国外,还有不图名分追随他的Nancy小姐,他根本不可能给那些投怀送抱的‘女朋友'们什么承诺或担负什么责任
,他怎么能这么肆无忌惮的胡来?想想外面传的,‘八.一五'日本人炮轰东北的时候,胡子卿正和女人偷欢的传闻也
不无可信。
这天,汉威对二月娇说,他同胡司令说好了,下周就回西安,也感谢在他养病过程中的照顾。二月娇虽然面露遗憾,
但还是为他高兴,拜托他带了些点心给他在联大读书的干弟弟‘小不点儿'。
重新踏回西安这千年古城,又是一番感觉。记得头次来西安是在冬季,如今别离一个半月才回来,已经是炎热的夏天
了。
汉威推拒了胡子卿新的委任,选择了重新回到军团学校去训练军队中的精英后备力量。他深知这只钻山沟、打野仗起
家的土匪军阀部队的潜在陋习,也极力配合胡子卿的想法,从根本上把这支军队训练改造成一只军容整肃,战斗力极
强的铁军。
汉威约了小不点儿在鼓楼头次见面的小店里吃灌汤包儿,见了干哥哥小林老板给他带的上海的点心坚果,小不点儿很
开心,跟汉威讲着他如今的辉煌大业。他们已经为前线的抗日部队募捐了不少钱款,还鼓舞了很多热血青年去前线杀
敌。小不点儿说,他同班同学有三个都去了东北前线从军,他也打算过两个月结束了抗日募捐义演就奔赴前线。小不
点儿白净瘦小的脸上,那圆圆的眼睛下笑眯眯的眼睛十分可爱。听了他近乎幼稚的想法,汉威极力劝他还是先读书,
因为书生救国毕竟还是力量太小。
"那天胡司令也看我们演出了,看的都掉眼泪了。"小不点儿认真的说,"我们唱的《东北松花江上》,胡司令边跟我们
唱,眼泪就一直流。"
汉威也只是笑笑,他现在能勉强理解胡子卿的一些想法和苦衷,也不好多评论。若换了原来,他肯定回脱口而出,"早
干什么去了?现在来装象!"
"胡司令答应我们说,以后一旦有机会,就挥师北上杀敌去。"小不点儿说。汉威点点头,拍拍小不点儿的后脑勺。
小不点儿忽然提出,要去汉威的兵团去演出,给军队鼓舞士气。汉威一听当场应允说,"好呀,我们平时休息时偶尔也
请些剧团来演戏。学社演戏我倒要看看。但是不能有赤色的话题,不然~~"
"那个自然!"小不点儿高兴的承诺着。
二月娇果然在上海合同结束后,带了戏班回到了西安。开锣戏是《盗仙草》,签约的保和戏院热闹非凡。锣鼓灯光下
,二月娇一亮相就博得个满堂彩,叫好声不断。散了戏,胡子卿拉了汉威请二月娇去吃夜宵,三人在夜色下惬意的坐
了边吃边聊。二月娇告诉汉威说,他已经答应小不点儿,周日的义演他也参加,客串一段儿给小不点儿他们助兴壮声
势。胡子卿听了就一口答应也要去看。
雄心欲把星河挽
义演就在新军官训练营地的空场临时搭起的舞台举行。
汉威等了胡子卿一起来到演出现场的时候,演出已经开始,军人们齐整整的坐在地上。舞台上,头一个小话剧刚结束
,是演日寇占领东北后一家老小四世八口的遭遇。虽然表演编排还很稚嫩,但看得下面的士官物伤其类的泪光闪闪。
紧接了上场的就是小林老板二月娇的客串。京剧在那时十分盛行,军人们也高兴能一睹名旦二月娇的风采。当报幕的
学生报到,小林先生为东北军将官带了一段著名的折子戏《野猪林》片断时,胡子卿低声问汉威:"怎么二月娇改串生
戏了?"。汉威也觉得十分奇怪,二月娇习的是旦角,就是他会老生戏也不是他的长项。虽然有些出名的艺人也偶尔反
串个角色出点风头给观众换口味,但这种场合二月娇忽然从阴柔的花旦一下子变成了刚毅的林冲,太奇怪了。
京胡过门响起,随了低沉的唱腔,"大雪飘,扑人面",二月娇扮的林冲英气中透了悲壮的一亮像。带动了全场的情绪
。
......
朔风阵阵透骨寒.
彤云低锁山河暗,
疏林冷落尽凋残.
往事萦怀难排遣,
......
望家乡,
去路远,
别妻千里音书断,
关山阻隔两心悬.
讲什么雄心欲把星河挽,
空怀雪刃未除奸,
叹英雄生死离别遭危难.
......
汉威听到那咬字铿锵有力,慷慨激昂的"雄心欲把星河挽,,空怀雪刃未除奸"不由得心中一抖,二月娇把个忧郁的英雄
林冲那一腔悲怨表现得淋漓尽致。不由得暗自赞叹好个二月娇,真个小觑了他。原以为他也不过是个半入风尘场中的
俗人,却原来也有这番心胸抱负。又听他字正腔圆的激愤高亢的唱道:
满怀激愤问苍天,
问苍天,万里关山何日返?
问苍天,缺月儿何时再团圆?
问苍天,何日里重挥三尺剑?
除尽奸贼庙堂宽,
壮怀得舒展,
贼头祭龙泉!
却为何天颜遍堆愁和怨,
天呐,天!
.......
三声激亢的"问苍天",引得满场的东北军弟兄伤感悲愤。经历了离乡背井,辗转逃离,将自己的妻儿老小扔在日寇铁
蹄下,饱受生离死别之痛的。有的人竟然潸然落泪,有人在下面开始嚎啕。观众的情绪立刻被二月娇一段经典的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