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太久,那段时间我发生了一些意外,记忆上出了些问题,很多事已经不记得了。”
“原来如此……”佐格恍然,他歉意的也笑笑。
佐格是个军人,并不是一个老奸巨猾的商人。他做事向来有自己的原则,在一些问题上,执着的令人……敬佩。
“但是钱我必须退还给您,否则我的良心会一直受到折磨。”
“这么严重?”宁久微失笑。
“对。正是我方营救计划的失误,才导致了MISS·宁在混战中被枪杀。”
宁久微别开眼睛,又喷了口烟。浓重的烟雾缭绕下,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没有阻止佐格说下去。
“当时我们已经做好部署,打算在同一时刻同时狙击屋内所有人。但是有一个家伙先开了枪,导致了混战……”
浓重的烟刺痛了宁久微的眼睛,他慢慢阖上眼帘,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人无法避免犯错……”
“不。”佐格坚持,“事实上,这一切都可以避免。如果我们事先调查出唐·佩雷拉先生已经派出专员与绑架者协商
释放人质……”
“专员也在混战中死亡……”
宁久微忽然张开了眼睛。
他忽然怔在了原地。
仿佛被沉重的铁锤击中了头颅一般。一瞬间,他再也听不到佐格再接着讲什么,耳中一阵麻木的空洞。眼前的画面也
如同被突然关闭的荧幕,一片漆黑。
宁久微不知道自己多久之后才从混乱中恢复。
他脸色一片惨白,即使在暗淡的光下,也可以看得出脸色的可怕。他虚脱一般扶着沙发的靠背,才不至于让身体跌落
下去。
“MR·宁?您怎么了?”佐格在焦急的大声叫着他,并且还叫来了酒吧的服务人员拨打医生的电话。
宁久微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用近乎颤抖的声音问:“你是说……唐,他……派人去救……”
“MR·宁,您没事吧?”
“回答我!”
“是……”
终于。
真相在三年之后,以他真实的面孔出现在了宁久违的面前。
真相的假面丑陋而让人愤怒,让人疯狂。
真相的真面——谁说真一定要和善美相搭配——真相的真正面孔,残忍、触目惊心,让人恐惧,让人退缩,让人因为
自我厌弃而想要哭泣。
宁久微忽然崩溃了一般掩面痛哭。
他已经很久很久不曾哭泣了,很久可以追溯到唐仍然陪伴在他身边的时候。
现在,他终于可以卸下沉重的盔甲,失声痛哭,如同孩子。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时候他那么坚定的认定唐为凶手,认为整个佩雷拉家族为凶手。因为隐隐约约的,他明白自己
和宁晓琪的死去脱不开干洗。事实上,不管唐有没有派人去救宁晓琪,宁晓琪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会惨死。他在潜
意识里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于是一遍一遍暗示自己,使他们,是那些人,出卖自己欺骗自己害死宁晓琪,害死了自己
所有的亲人。
世界上的一切因果事实上都是无法解释的。
因为每一个“果”都有自己的诱因,而这些诱因同时又是其他“因”引起的一个“果”。
谁对谁错,究竟是谁害死了谁,现在已经没有再去寻根究底的必要了。因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过去太久了。
大仲马写过这样一句话:世界上,一切罪恶只有两种救药,时间和沉默。
宁久微,我们觉得,他已经付出了足够的时间,保持了足够的沉默。我们觉得,也许,他的罪已经可以被宽恕。
真相虽然不够美,甚至说,他有着令人恐惧和畏惧的面孔。然而,它还是如此厚待了宁久微,让他知道——那个叫唐
·佩雷拉的人,最终,自始至终,没有背弃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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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之后,宁久微开始失眠,坐立难安。即使是安眠药和镇定剂也无法让他从焦躁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当他回过神
的时候,他已经拎着乱七八糟的皮箱,顶着充满血丝的眼睛登上了飞往巴黎的班机。
然而,当他扣上安全带之后,宁久微又后悔了。
几年来,宁久微从来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唐的消息。他在做什么,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宁久微一无所知。他只是突
然的,无法抑制的,发疯了一般的想要再看到他一眼。真的,仅仅是只要能够看到就心满意足。
现在,宁久微在唐面前,只能感觉到自惭形秽。
他意识到自己的爱是如此的肤浅,如此的凉薄。他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多么的傻。
真相揭开之后,一切忽然迎刃而解。
宁久微忽然就从一个全新的角度,看到了那段时间里唐承受了家族多少的压力,对自己做到了多大的包容。
而自己呢?
只是一个无理取闹嫁祸于人洋洋自得的杀人犯。
宁久微在巨大和沉重的自责自弃中无法抬起头来。
他根本不认为有什么理由继续还能要求唐重新接受这样一个自己。
为什么要去巴黎呢……
去了之后该做什么呢……
宁久微重重的把自己的头靠在座椅里。
狠狠闭上了眼。
荆棘鸟 五十一 再见巴黎
人生就像是一场游戏。很多人都这样认为。
不过他们搞错了一点——主体和客体的关系。
事实是,并非你游戏人生,而是人生玩你。
很多人都试图算计人生,殊不知,人生比你更加精于此道。比如说……
现在宁久微拎着箱子站在机场的出口,却茫然的不知道自己应该走向哪里。
突然,一声带着中性味道的女声响起来。
“MR·宁?”
宁久微回头,看到一个留着白金色中性短发,带着黑框眼镜的瘦高女人向他走过来。她穿着一套剪裁独特的修身西装
,优雅之中透着时尚。
“蒂法?”宁久微有些吃惊,但是随后就隐藏掉了自己的失魂落魄,露出亲和的微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
蒂法是宁久微酒吧的常客。她是一个顶级的服装设计师,虽然年纪很轻,但是已经创立了自己的品牌,并且她的作品
以高贵却不繁复的特点,深受一些欧洲贵族的青睐。蒂法一直十分倾心于宁久微,当然不是那种倾心——因为蒂法本
身就是一个ieabian。她一直希望宁久微可以做自己的模特,因为宁久微的身材比例极好,再加上他身上独特的忧伤而
沉静的东方韵味,一定可以为服装增色不少。
“的确是令人惊讶的巧合,我接到一单生意,为鲁斯菲尔家族的小姐设计一套婚纱,所以才飞到巴黎来。”
“鲁斯菲尔?”宁久微做出惊讶的语气,“就是那个富可敌国的国际银行家?”
鲁斯菲尔家族是欧洲最大金融强权之一,家族起源于几个世纪前欧洲资本主义萌芽期,几百年来,他们的财产累计数
量,已经到了无法估量的程度。甚至有人说,几次世界大战的爆发,都与这国际银行家密切相关。
总之,提到神秘的鲁斯菲尔,知情者没有不露出惊愕神态的。
“是。”蒂法扬眉,故作神秘的笑笑,“出手相当阔绰。MR·宁是来旅行么?”
宁久微想了一下,微笑。“是的。不过,遇到了一点麻烦呢……”
宁久微在那短短一瞬,很多念头闪过大脑。
他来到巴黎,如果不想惊动到佩雷拉家族实在是件困难的事。不过,如果他可以借鲁斯菲尔当挡箭牌……
“哦?我能帮上什么忙么?”
“我的护照出了点问题,恐怕我走出机场,就会被捉住遣送回美国。”宁久微露出很头痛,很无奈的表情,微微摇了
摇头。
“原来是这样……”蒂法完全没有怀疑宁久微的演技,信以为真,并且开始为宁久微出谋划策,“不如,你以我的特
别助理的身份跟我一起走吧,顺便去见识一下所谓的鲁斯菲尔。”
“不会太麻烦您了么?”
“觉得亏欠我,就当我的模特吧。”蒂法豪爽的笑,拍了拍宁久微的肩膀。
鲁斯菲尔家族的确精通待客之道。他们为蒂法准备了一套环境优雅、僻静却又靠近商业区的豪华工作室。工作室有很
多间卧室,宁久微并没有给蒂法造成什么实质性的麻烦。
几天之后,蒂法将自己的设计方案交给了登门拜访的鲁斯菲尔小姐。她有很好的涵养,但是很明显,她非常的骄傲,
如同一个皇室的公主,表面上温文尔雅,谦和有礼,又从骨头里透出对他人的不屑。
她坐在单人沙发里,一张一张浏览过设计图。
蒂法端着一杯水靠着工作台站着,饶有兴致盯着鲁斯菲尔小姐,那眼神看上去,有些别有涵义……
鲁斯菲尔小姐很漂亮。的确,她有骨骼明显的五官,深邃而大的眼睛,细听的鼻梁,精致的妆容。
鲁斯菲尔小姐显然知道蒂法的特殊性倾向,于是她故意忽略蒂法,抬起头来问坐在一边的宁久微,“您觉得哪一款更
加适合呢?”
宁久微没想到她竟然会询问他这个纯粹的局外者,愣了一瞬间。
“您不用征询一下您未婚夫的意见么?”蒂法显然对她这样的刻意忽略不满,插话说道。
鲁斯菲尔小姐高傲的转过头,看着蒂法,看得出提到她的未婚夫,她有些不悦,“我做决定就可以了。”
蒂法挑了挑眉。连挑选婚纱这样的事都不肯陪未婚妻一起前来——蒂法开始对这位鲁斯菲尔小姐架子更大的新郎,产
生了好奇心。
“我觉得三号设计比较适合您。”宁久微为了打破尴尬,赶快说道,“三号的露背设计能够突出您背部优雅的曲线,
腰部的流线剪裁会使腿显得很修长,而且它的加长裙摆又使它更加融入了古典元素……我觉得它比较能衬托出您的气
质。”
“是么?”鲁斯菲尔小姐重新把注意力放到设计图上,然后不假思索的接受了宁久微的建议,“好,就选择这一套了
。”
而事实上。宁久微几乎是在瞎扯。因为他根本没有注意过女款。他对三号设计有印象完全是因为这一套的男装是蒂法
在宁久微身上得到了灵感,重新修改而赶工设计的。他被迫为了这套礼服而在身上披上各种各样的布料,在拿着剪刀
皮尺的蒂法面前,被当做布娃娃一样摆弄来摆弄去。
后来几天,蒂法就与前来的工作人员一起,开始了采购布料、配饰、材料,剪裁,制作等一系列的繁忙工作。而与他
们相反,宁久微无比清闲。
宁久微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就开始犹豫——要不要去打听唐的消息?
然后每一次的出让自己神经能够放松的结论——算了,又不急,明天再说……
宁久微也知道自己潜意识里在焦虑,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是自欺欺人,是软弱。但是,人面对自己害怕的东西,总
是不由自主为自己寻找逃避的借口。
就这样耗过去了半个月。
蒂法的婚纱已经制作完成,洁白的礼服穿在钢铁支架上,却仍旧那样美丽。
宁久微每天都能看到蒂法用看恋人的眼光盯着那婚纱,不停赞叹:杰作,真是杰作……
宁久微对她发神经一样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
这半个月里,他见识过无数次蒂法崩溃的样子——暴食、怒吼、大声唱法国国歌。她经常是眼睛充血,头发蓬乱,却
衣衫整洁。
现在作品终于完成,她也终于恢复了正常状态。
“今天鲁斯菲尔小姐和他的未婚夫会过来试装。”
“哦……”宁久微不假思索问,“如果不合身还要修改?”
“不。”蒂法推了一下眼镜,“重做。”
宁久微呆了一瞬,无奈的笑笑,把自己刚煮好的蓝山咖啡替蒂法也倒了一杯,递给她。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完美主义者。”
“谢谢。”蒂法接过咖啡,笑的奸诈,“酬劳要乘以二。”
“奸商。”
“谢谢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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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午饭过后,蒂法开始准备迎接客人的到来。她开始把沙发上堆得乱七八糟图纸、布料一股脑的塞进一个大箱子
里。宁久微帮她用吸尘器把地上的碎渣处理干净。当他们终于把乱成狗窝一般的工作室收拾得有点像样,贵客登门。
宁久微在客人敲门的时候,匆忙把最后一个纸箱搬进屋子。
他现在穿着一件衬衫,袖子卷到肘部,那架势有几分像杂工。而蒂法半途就扔下了收拾的工作为自己更衣打扮。毕竟
作为一个服装设计师,如果自己的形象都乱七八糟,怎么能让你的客人觉得你能够设计出让他们看上去不错的衣服呢
?
宁久微把箱子放好,走到浴室,关上门洗手。
客厅里,传来男女对话的声音。
“这位是婚纱的设计师,蒂法小姐。这位是,我的未婚夫,唐·佩雷拉先生。”
荆棘鸟 五十二 没有再见的告别
唐·佩雷拉。
一个稀有的阴郁而优雅的骑士殿下。
每一个女人梦寐以求的对象,每一个公主都愿意屈尊降贵想要博得他倾心的对象。
唐这样的男人,英俊、高大、掌控着权力和生死、沉默却不无趣,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永远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永远也无法得到他的爱。就是因为这些,女人们总是像扑火的飞蛾一样,奋力得向他扑过去。
而相对的,唐并不拒绝女士们的示好,尤其是那些背景显赫的。银行家的小姐,财阀的女儿,有政界背景的艺人,他
和很多女儿纠缠不清,并利用她们获得不菲的利益。
哦,天哪。
你指责他不忠?请您,可不可以把您满肚子的仁义道德暂时收起来?
这里是黑道,不是公主王子爱情的宫殿,也不是僧侣修女道德的圣殿。这里的人不指望死后的天堂,也就不需要生前
的虔诚。道德在此,一文不值。
现在,终于出现了一位胜利者――鲁斯菲尔小姐。
公主成功得斩尽了唐·佩雷拉身边的野花野草,她披荆斩棘,终于站在了骑士黑色的马前。
唐不知为何,对这间工作室有一种异样的亲切感。他本来是对于花整个下午陪女人试衣服觉得不满,却在迈进这个房